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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旧梦-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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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怎么会在这?”

    “这个早上的时候,有人往岳公馆递了一封信,说您会在这个时候回上海,连时间都说的一清二楚,岳先山本是不放心的,可属下,还是想试一试,结果幸好。”阿悔平时惜字如金,这下倒一口气说了不少。

    顾靖安说心里没有感触倒是假的,就因为自己顺手救过阿悔,他当时那么小,却把自己的一辈子交给了自己,十几年来任劳任怨,其实他顾靖安何其幸运。

    “谢谢你,阿悔!”

    阿悔的脸上微微一梗,垂下头:“这里不便久留,司令快随属下离开。”

    顾靖安微微笑了一笑,点点头。

    到了岳家才知道,落玉和岳坤山为了找他和陆其华几乎将整个上海都翻了个遍,落玉更是为此对岳坤山心存抱怨,骂他办事不利,自己也不时的难过。

    顾靖安见了落玉,便挣扎着行礼,落玉吓得托住他,惊道:“你这是做什么?身上还带着伤,瞎折腾!”

    顾靖安却犟的很,“大哥,对不起!我弄丢了其华,你想出出气的话,我不会躲的。”

    其实这事情又能说上是谁的错呢,陆其华本来是可以走掉的,却是自己跑了回去。

    落玉泄气道:“罢了,快坐着!免得日后其华知道了该说我苛待你。”

    来了这里整整一天,到夜里顾靖安总算了解了那日之后的局势变幻。

    他和陆其华还有姚晟的失踪,顾月被藏了起来,几方趁火打劫的势力到处寻人。袁一铭死后,手下的将士各自偏安一隅。

    而齐思任,因为他偷走的铁路工程是个岳坤山合作,他并不知道岳坤山和陆家的渊源,也就不知道这一开始便是岳坤山和顾靖安两人给他下的套。

    他以为自己拿走了合同,断了顾靖安的回路,却不知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铁路到接近完工时,岳坤山手上的工人集体罢工,而齐思任同岳坤山说好的钱迟迟未到,公路建造只能瘫痪。

    齐思任在上海本就刚刚起步,准备靠这个站稳脚,可哪里想到自从来了上海,他的一举一动便都是越走越深的陷阱。

    他还未正式剪彩的大盛实业,也很快淹没在了嘈杂的上海滩。

    这是落玉的意思,也是顾靖安和岳坤山的意思,齐家害陆家家道中落,他们便想拿这个作为觐见岳父岳母的见面礼。

    落玉一直没有告诉陆其华,不过是想在她心里还保留一丝齐家的好,同顾靖安隐瞒的目的一样,他也想让陆其华过的简单些。

    阿悔有次不经意从顾月嘴里听到说姚晟有个相好,他便趁着天黑跑去找她,看能不能打听到消息。

    结果地方找到了,却已经是人去楼空。

    后来岳坤山在码头和火车站查了一遍,说是买了去苏州的票。

    这无疑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顾靖安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兰歌本是孤身一人,好端端的跑去苏州,肯定不是一时兴起。

    她能为了姚晟从北平只身跑来上海,自然也可以为了他跑去苏州。

    她拜托岳坤山照顾好顾月,又派阿悔回兴义先稳住黔军的局面,他要去苏州,不管陆其华在不在,至少有姚晟。

    若陆其华真的不会回来了,正好找到姚晟,给他交接了所有的事,他也可以了无牵挂了。

    还有他与柳落菘说好的一个月期限,他虽是权宜之计才答应的要求,却终究是君子一言,不管自己喜不喜欢她,最终还是要去说明白的。

    想想自己在南京的那些日子,明明离苏州那么近,或许,是离陆其华那么近,自己偏偏背道而驰,白白错过这么久。

    那日陆其华是受了伤的,顾靖安每每想起她血染衣裳的画面,心里便像是被人揪住似的痛。

    他挣扎着活着,也是希望她也活着,他还欠她一个婚礼,还答应了她去见爹娘,他们还有漫长的属于他们自己的日子。

    顾靖安相信,陆其华一定在等他,他感觉得到的。

    阿悔是同顾靖安一道被岳坤山送走的,他说正好保护顾靖安,自己到苏州再转车去兴义。

    苏州顾靖安并不是第一次去,可是他总是看着自己手上的拐杖,想着这一路的漫长和未知的仓惶。

第148章 卖花姑娘() 
顾靖安想,即便自己已经不再够格做陆其华的英雄,但只要她活着。

    只要她活着,这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哪怕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守着她也好,只要她活着,他便也活着。

    那日生死关头,只有陆其华一个人被袁一铭抓来,想来定是没有找到姚晟。

    只要姚晟还在,陆其华就在,不然他也没道理抛下下落不明的自己跑来苏州。

    思及此,顾靖安看这一路的风景也似乎美了不少。

    江边垂柳,绚丽娇俏的秋花,犹如茶楼里初见时她浅浅一笑。

    她说,我叫陆其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叫陆其华。

    到苏州站,阿悔送顾靖安下了车,简洁的关切他让务必仔细腿伤。

    顾靖安拍了下他的肩膀,柔和的笑了笑,算作答应了。

    这个季节苏州多雨,他怕是再仔细也逃不掉吧。

    阿悔神色复杂的看了眼顾靖安,最终也只是点点头做告别。

    顾靖安知道,阿悔定是看不惯他如今身上这股子要死不活的劲儿。

    他当初义无反顾的跟了自己也是因为阿悔觉得自己是个值得卖命的人,可是如今,自己刷掉了全身芒刺,真像一个书生一样,眉眼温和的浅笑。

    阿悔是觉得,这不该是属于他顾靖安的表情。

    “去吧,阿悔。处理好我交代的事就回去照顾小月,我身边如今只剩下你了。”

    “属下明白,司令保重。”

    阿悔说完转身跨上了车厢。

    火车在汽鸣声里由缓至极,顾靖安抬手压了压帽檐,转头往城里走去。

    他先去的二十四桥,那次来的时候整日阴雨,都没见过苏州的阳光。

    今天倒是好运气,恰逢惠风和硕,只是近了黄昏。

    顾靖安在二十四桥边的一间旅馆搁了行李,桥边的红豆已经落了荚,几叶裂开的枯荚孤单又骄傲的立在夕阳里,是那样的安静。

    上次来的时候,花可不是这个样子;人,自然也不是。

    这地方让人莫名的心安,顾靖安想大概是这里更像陆其华,冷静自持又温暖如故人。

    他踏上桥头,一只手手轻扶着石柱,背影蹒跚里是瞧不尽的孤独。

    到桥拱处,他背倚着夕阳站住,前面的一条巷子的青瓦上落满了霞光,这个时候,其他巷子阳光已经尽斜,独独那个位置是那样。

    “小姑娘!”顾靖安微笑着拦住过桥的一个路人,“打扰了,请问那条巷子?”

    他指着远处一排泛着绯色的黛瓦阁楼。

    “先生是打远处来?”过路的是个不大的姑娘,她一只手攥着自己胸前的辫子玩,笑着说:“那是落霞巷,最是这个时候美,先生可巧了。”

    顾靖安像是被她脸上的笑容感染了似的,也跟着弯了弯嘴角,从西服兜里拿出一块钱低下头递给她。

    “谢谢你,你的头发很漂亮,这个拿去买头花吧,就当是叔叔送你的。”

    那小姑娘弯着头看他,“叔叔喜欢送头花给人吗?”

    “不是,叔叔从来没有。”顾靖安还微微低着头,手指间轻轻的托着那一块钱。

    “那你的夫人呢?也没有吗?”

    她还是没有接钱,只一昧的发问。

    顾靖安也不知道打哪里来的耐心,他笑着说:“叔叔的夫人可没有你这样长的头发,她从不扎头花。”

    “那叔叔的夫人肯定很漂亮对不对?”

    她干脆坐在桥上,手托着腮帮看着顾靖安。

    顾靖安笑道:“你怎么知道啊?”

    “因为叔叔长的好看啊,我还没有见过像叔叔这么好看的人呢。所以叔叔的夫人肯定也好看。”

    她倒聪明伶俐,顾靖安心想,比他好看的有没有不知道,可他的夫人倒是真的好看。

    他弯下腰将一块钱搁到小姑娘的手里,摸了摸她的头。

    又拄着手中的拐杖一步步的往桥另一头去了。

    自端午那天算起,陆其华整整消失了三个月,那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如今孩子也快五个月了,她能感觉到孩子一天天的在长大。

    左右眼睛也看不见了,她要了些宽松的额衣服穿,起初是姚晟给自己找的,她反正瞧不见样子,摸索着穿整齐也就是了。

    前几天兰歌来了,陆其华的生活又落到了她身上。

    陆其华便是看不见也知道,自己定是丑死了,本来个子就不高,现在腰也渐渐粗了起来,不过幸好她的顾靖安看不到。

    顾靖安花了大半个月,走遍了无数条巷子,每走一步,拐杖都会在敲在青石板上,落着脆亮的声音,久久的伴着他。

    后来他又遇上了那个桥上的小姑娘。

    她还是扎着两只辫子,胳膊跨着一只篮子,里面装满了鲜红花。

    可是这条巷子又深,也没什么人经过,她怎么会在这儿卖花?

    顾靖安有些意外的笑了笑,走过去问她:“小姑娘?”

    “叔叔!”显然她也很惊喜的样子,“你怎么在这儿,一直都没有回家去吗?”

    “叔叔已经没有家了。”顾靖安脸上始终挂着温暖的笑意,“倒是你,这里又没有什么人经过,你卖花怎么不去集市上?”

    小姑娘整了整了篮子里的花,顾靖安才看清是海棠。

    海棠花,又是这样的巷子。

    顾靖安仿佛又回到了北平长安街的胡同里,也是似血的海棠花,陆其华在另一头朝自己走来,身后是长长的花海,当真人比花娇。

    他似乎又看到了穿着茶白色学生装束的陆其华,她抬手拨自己耳边的碎发,惊愕又倔强的望着他。

    “叔叔你怎么了?”

    顾靖安回神,小姑娘正晃着他的衣袖喊他。

    “叔叔没事,是你的花儿太漂亮了。”顾靖安说。

    那小姑娘撇撇嘴,有些失落道:“叔叔喜欢,我原可以送你几朵,可是我又答应过别人,不卖不送的。”

    “不卖不送?”

    顾靖安觉得这的确是件新奇事,明明是拿出家门的商品,却又不卖不送。

    便问她:“这是为什么?”

    那小姑娘拉过一个高一点的竹椅,扶顾靖安坐下。

    她蹲在一边,眼睛还看着巷子另一头。

    她说:“我答应了一个姐姐,帮她在这里等一个人,姐姐说那个人是她的丈夫,还说,让我拿着这个,她的丈夫若是回家,便不会迷了路。”

第149章 久别再见() 
许是巷子里刮进了一阵风,顾靖安赫然清醒,他一只手扶住竹椅,欣喜的神色隐约是不堪一击的脆弱。

    攥着竹制扶手的一只手越收越紧,他问那个小姑娘:“你说姐姐?是你的亲姐姐么?”

    “当然不是,我阿娘才生不出那么漂亮的姐姐呢,再说了,阿爹也说他喜欢壮实一些的,就像我这样。”小姑娘还颇有些自豪的说道。

    顾靖安弯着腰一把托住小姑娘的胳膊,急道:“那你说的姐姐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被顾靖安的脸色有些吓到,她挣扎了几下,有几分壮士赴义的味道:“这个可不能与你说,给钱都不成,阿娘说君子一诺千金,我可是答应过姐姐,除非她丈夫回来。”

    “君子?”顾靖安当真觉得这孩子有意思,这个时候,他居然也会被这个小姑娘给逗乐了。

    “那你阿娘没跟你说过,君子二字可不是用来形容小姑娘的。”

    她瞪着顾靖安半天。

    “哼!不与你说了,我还要等人呢。”

    小姑娘强词夺理的本事还不小,倒是跟他的其华有的一拼,自个儿不得理的时候就不搭理人了。

    对了,他的其华。

    顾靖安从椅子上起来,换了副商量的语气:“小姑娘,你告诉叔叔,让你拿着这花儿等人的姐姐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不好,我只告诉她的丈夫。”

    “那你都不说她叫什么,怎么知道谁是他丈夫呢?”顾靖安说。

    “我当然知道了”,她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说:“姐姐说他的丈夫是天底下最帅的男子,说他目若朗星,生的极其好看。叔叔你虽然也好看,可是”

    她眼神闪烁的瞥了眼顾靖安手里的拐杖,还有他那明显不合适的腿。

    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顾靖安自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其实又何尝不是,不管自己以前是不是真的那般好看,如今也不过一副残躯,就像是飘在世上不甘心离去的游魂一样。

    陆其华成了他踹踹度日的唯一寄托。

    他最后问:“你就拿着海棠花等在这,又怎么确定谁是她丈夫?”

    那小姑娘可能也是觉得眼前的叔叔今天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

    便说:“姐姐的名字取意与一句诗,她说,她和他的丈夫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问过她。”

    这是落霞巷,黄昏的最后一抹夕阳又洒向了这里,顾靖安觉得这光像是融进了自己的血管里面,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灼灼其华。”顾靖安喃喃道。

    那小姑娘突地从地上站起来,扯住顾靖安的袖子问:“叔叔如何知道,正是这句,可我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叔叔可知道?”

    顾靖安回神垂下眼睛看着她,“我想你可以带着我去跟你姐姐交差了。小姑娘,我叫顾靖安。”

    那小姑娘听得他这么说,刷的一下站起来,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竹篮,花便撒了一地。

    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两只手覆住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半晌才移开手,“叔叔叔,就是”

    顾靖安将拐杖靠在一旁,手撑着椅子扶手慢慢地蹲下去,他将篮子扶好,把洒在地上的花一朵朵的捡进去。

    小姑娘好像是才完全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伸手将顾靖安扶了起来。

    又取了拐杖递到顾靖安手里,方才说:“我带叔叔去。”

    跟顾靖安无数次设想的一样,是一座阁楼,楼下庭前种着海棠花,陆其华坐在石桌旁远远地望着某一处出神。

    他甚至不敢相信,那里坐的便是陆其华,三个月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那里,他的脚却不听了使唤。

    好像担心那个陆其华是假的一般,他多希望陆其华回一回头,像是打破一场长梦一样平常。

    若非如此,近乡情更怯,他站在这里,心却已经来去万里,为他去找寻这世间最好的久别重逢的问候语。

    阁楼里又走出来一个人,顾靖安扯住要往前走的小姑娘,那是阿晟。

    姚晟手上端着一只碗,到陆其华身边坐下,径自的将碗抬道嘴边吹了好一阵子,才托起陆其华的手将碗给她。

    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在顾靖安看来,却生生变了意思。

    阿晟与他亲如手足,他竟不知道他还会这般细心的照顾一个人。而陆其华却也连一丝推却的意思都没有,他们明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以前不这样的,其华明明一直疏离这阿晟才是。

    怎么才三个月而已,三个月,三个月

    也是啊,分开的时候他的其华身受重伤,逃出来之后正是需要自己在身边的时候,他却偏偏不在。

    他在柳落菘的玫瑰别墅安然度日,带着她死里逃生的却是阿晟。

    如今,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来计较这些。

    又起风了,顾靖安来这里半个月来,第一次感觉到这里风其实也是有些凉的。

    姚晟托着陆其华的胳膊扶她起来,似是要进屋,也是这一刻,顾靖安的眼里分明是透着一股绝望的痛楚。

    即便是穿了宽大的衣裙,陆其华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还是那样的真切,她往姚晟身边靠了靠,风吹乱了陆其华的发丝。

    这一切,是那样的和谐。

    像是一团棉花堵在胸口,不重却透不过气来,顾靖安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两声,他迅速的捂住嘴巴转过身。

    可咳嗽怎么都像是故意似的,一刻也不停,他弯下腰,指缝里不断传出压抑的咳声。

    一旁的小姑娘被吓到了,扯着他的胳膊,“叔叔?你怎么了?”

    顾靖安松开手刚要说没事,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星星点点的的鲜血喷洒在青石板上,看上去触目惊心。

    姚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顾靖安虽背对着,可他还是觉得那背影异常熟悉,但他又不敢确定,他怕又会给陆其华失望。

    他骗陆其华:“夫人在这儿等我,起风了,我去收晾好的衣服。”

    陆其华也听到了那边的声音,只顿了顿,笑着说:“好。”

    顾靖安抬手抹掉嘴边的鲜血,看着手背上的血迹苦笑。

第150章 古城故人() 
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听见姚晟的声音:“请问,需要帮忙吗?”

    他甚至连头也没有回,都忘了拄拐杖,只一瘸一拐的急着往前走。

    姚晟的眉头狠狠皱了一下,快步追上去堵到顾靖安面前。

    这次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愠怒:“少”

    顾靖安猛抬起头,硬生生的将姚晟要叫出口的少爷给堵了回去。

    他疲倦的靠在一棵树梧桐树干上,对着姚晟笑了笑,带着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姚晟还不知道顾靖安已经生了误会,一时间喜怒交加。

    他高兴的是眼前的人真真切切的是顾靖安,可生气的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四处打探消息,陆其华每日提心吊胆,如今他就在这里,却一昧的要逃。

    不等顾靖安开口,他又追着问:“少爷这是要去哪儿?”

    “已然是废人一个,我自是去我该去的地方。”顾靖安错开姚晟探究的目光,淡淡的说。

    这话可把姚晟气的不轻,他一把揪住顾靖安的衣领,盛怒的挥起一只拳头,眼见拳头就要落下,顾靖安还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

    “什么事?阿晟。”

    陆其华在那边听到不对劲,正摸着花圃的围栏往这边挪动。

    姚晟和顾靖安下意识的回头,陆其华奇怪的动作让顾靖安心头狠狠一震,他转过头盯着姚晟,用眼神质问是怎么回事。

    “你看好了!”

    姚晟压低了声音丢下这句话,负气的松开抓在顾靖安衣领上的手,几步跨过去扶住陆其华。

    “没事夫人”,他向顾靖安站的地方瞥了一眼,故意说道:“你眼睛不方便就不要乱走了,万一摔到哪儿可怎么好。”

    这话声不大,却听得顾靖安一惊,眼睛不好?

    难怪他总觉得他今天见到的其华有些呆呆的,刚刚还用那么奇怪的动作走路。

    他也顾不上方才想的她与姚晟的那些,急着往前跨了几步,到离陆其华几尺外的地方站定。

    陆其华脸上还是他认识的那副淡漠的神情,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一只手轻扶着肚子,直直地看着他站的位置。

    数月未见,相顾却无言。

    他的其华,是真的看不见他了。

    “阿晟。”陆其华扯了扯姚晟的袖子,“是不是有客人?”

    顾靖安到今时今日方才明白,原来一个人的心里可以同时有这么多的情绪,他高兴、他感激、又心疼、自责愧疚

    当真是命运弄人,他感谢上苍给予的这场重逢,却又陷入无法跨越的自责深渊中,他也在苦苦挣扎,他该说什么,做什么。

    是该跑过去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自己回来了,还是把她交给比自己安全温暖的阿晟,不要打破她这样平静度日的生活。

    一年前那个洒脱轻逸的陆其华此刻一遍一遍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自从陆其华跟他在一起,他便从未给过她安心幸福的日子。

    如今他一个废人又有什么理由来继续打扰她。

    似是过了好久好久,顾靖安的脚终于动了动,可他却是生生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样就好了,只要他知道她还活在这个世上,就够了。

    姚晟刚要上前去,胳膊却被陆其华一把扯住。

    她笑着说:“既是客人,留人喝杯茶再走吧。”

    姚晟紧紧盯着顾靖安,嘴上回道:“是,夫人。”

    他松开陆其华,走到顾靖安身边附在他耳边低沉着声道:“怎么你从来不信她,你是不是还以为孩子是我的,嗯?少爷!”

    顾靖安眉头狠狠地揪在了一起,可也只是短短一瞬便露出大喜的神色,聪明如他,怎么会没有听明白姚晟话里的意思。

    “阿晟?”他一把握住姚晟的臂膀,“你是说”

    “不然呢?”

    姚晟气急,心里暗骂道:难不成你以为她会给我生孩子么?

    是他的。

    他的孩子。

    他的其华,肚子里是他们的孩子。

    顾靖安此刻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了,他怎么就那么蠢,其华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定是出事之前有的身孕。

    他怎么会有那样蠢笨的心思呢。

    原是自己跟自己闹了个笑话,还把自己怄了个半死,顾靖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抬起头:“阿晟,这对不住了。我可以可以过去么?”

    姚晟又生气又好笑,于是退开一步让顾靖安自己过去,他想,让顾靖安过去,好给陆其华一个惊喜。

    可是姚晟这才瞧见顾靖安的腿,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少爷,你腿怎么了?”

    此刻顾靖安是一门心思想着陆其华和孩子,他浑不在意道:“出事的时候伤的,好不了了。”

    突然,他又咧开嘴笑了笑,欣然道:“幸好,幸好!阿晟,这便是天意,我便是这个样子了,其华也看不到,她也就不必为我伤心了。”

    可人一旦眼睛瞧不见,耳朵就变得比以前亮了,顾靖安走路明显跛脚,还有拐杖声,根本就瞒不住的。

    陆其华这一路上受伤奔波,大夫一直说她胎象不稳,又哪能受得这种刺激。

    姚晟拉住欲往前走的顾靖安,劝他先不要出声,等过些日子她身体好些了再

    “大夫说夫人身体因为受伤加之怀孕损伤很大,她能听出来。”

    对啊,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只顾了自己高兴。

    半晌,顾靖安抿着嘴笑了笑:“无妨,无妨。只要还能见到我的小丫头,其他的都不重要。”

    “是,少爷。”

    姚晟扶着顾靖安一步步的靠近陆其华,他想,终于是时候把她交给少爷了,真好。

    陆其华听到了面前有人,便笑着说道:“阿晟,把人请进屋啊。”

    姚晟看顾靖安只一味的痴痴的凝视着陆其华,他垂下眼睛,故作平常的对陆其华说:“夫人,这是我的一位朋友。我手上拿了晒好的衣物没法扶着你,让他扶你进去好不好?”

    陆其华抬起手拨了拨耳边的头发,轻声道:“既然是阿晟的朋友,那便有劳了。”

    说完话便将手伸了过去

第151章 旧梦归处(终)() 
顾靖安接住她的手,还是那样的纤瘦,就跟没有骨头一样,以前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给握碎了。

    其实按礼数,他该扶住陆其华的胳膊便可,可是陆其华却伸过来了手,他心里既高兴又有些泛酸。

    这幸好是他,若是旁人,还不得占了便宜去。

    姚晟看顾靖安的表情就知道他再介意什么,却也没说话,只是微微的笑了笑,跟在两人身后走着。

    兰歌抓药回来便被姚晟堵在了门口,交代了顾靖安在这儿,却不要声张,只当是客人便好。

    不过,即便是做了心理准备,顾靖安的腿还是惊的兰歌不轻。

    莫说是陆其华了,便是她一个不相干的人,突然见到原先那个意气风发的顾靖安变成这个样子,心里也是有些难过的。

    就这样,顾靖安在阁楼里住了下来。

    慢慢的,姚晟断断续续的告诉陆其华一些她出事后发生的事情。

    比如,齐思任的实业公司在剪彩前出了些许状况,这次是彻底中落,一家人远渡重洋不知去向。

    还有顾月,在阿悔抚平了兴义的动荡之后她便也跟着回去了。

    付娇坐拥着袁一铭所有的身后财产,日子过得倒是惬意。

    说落玉也很好,在前段时间陆其华和顾靖安生死未卜的时候,他和岳坤山回过一趟青川,去看了父母。

    不过,自然是没有说明两人的关系。

    姚晟把所有人都说了,却独独少了顾靖安。

    其实这些,也都是顾靖安带来的消息,为了让陆其华安些心,便让姚晟一一说给她听。

    陆其华坐在花圃旁一句话也不说,等到姚晟停下了,她才轻轻的问了句:“那文卿呢?”

    一旁顾靖安刚端起的茶杯一晃就跌碎在了石桌上。

    姚晟将杯子收好,温声回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一直在遣人打探,应该很快便会有消息了。”

    “好。”陆其华手伸到花圃里轻抚着近处的一朵朵花儿,随意道:“对了阿晟,你的这位朋友,怎么从来也不见他说话。”

    “他他他是皖中战场刚下来,受了伤,暂时发不得声音。还望夫人莫怪。”

    姚晟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扯谎的本事了,连顾靖安都在一旁憋着笑看他。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陆其华嘴角居然弯起了一抹笑意。

    她说:“无妨,人家身体不好,这有什么好怪的。”

    可随即,陆其华又问了一个人,让顾靖安也捏了一把汗。

    她问道:“柳落菘,可有消息?”

    这件事,倒是真的有消息,姚晟派去的人专门查了柳落菘,不过消息却不多。

    “只是听说她九月里便要结婚了,其他再没有。”

    好半天,陆其华似乎才“哦”了一声

    转眼间到了八月中旬,眼见就是中秋。

    这日外面的雨又淅淅沥沥的,陆其华靠在窗户边听雨,自从眼睛看不见之后,她就对外界的每一种声音都格外喜爱。

    姚晟和兰歌去置办中秋要用的货物,顾靖安便顺理成章的留在家里。

    屋子里就两个人,安静的出奇。

    许久,陆其华悠悠道:“中秋了,先生喜欢什么味的月饼?”

    “我忘了,先生不能说话的。”

    顾靖安将煮好的牛奶倒在杯子里,过来拉过陆其华的手递给她。

    她说自顾的说道:“可我却不喜欢月饼,太腻了。”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陆其华又不说话了,屋里又只剩下雨声,手中的杯子温度也刚好。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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