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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恶图全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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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刻功夫,只见西首来了有二十余骥牲口,后面驮着食盒,一直奔到面前。门上一见,说:“是爷回来了!”开了屏门,早有家人前来拉马。周爷到门前下马,众人亦下骑进内。二十多骥牲口,再有二十多家人,把门口挤住。权爷不得下手。见周甸进去了,心头火起,手提钢刀,大踏步跨进了周府的大门,一声大喝“有人么”!权爷说:“快快报与你家主,说我姓权的在此,杀周甸这囚攮的!叫他快快受死!”门公上前说道:“爷到底是那里来的?姓甚名谁?”权爷说:“我姓权名昆仑,是溧西关外乌山杨庄的,奉杨三爷差前来下书。你家爷把我认做花子,将我掼下江心,不是江神庙和尚搭救,此时久已呜呼了!快快叫他出来拼命!”门公说:“爷少待。”言罢,转身进内,上了花厅,门公上前说道:“爷,今日你得罪了一个人。”周甸一听,大叫道:“今日是请王景福三位在晒金台饮酒,不曾得罪什么人。”门公说:“爷不知道,那花子并非乞丐。先前在此下书,是小的说爷在晒金台请客,他便赶去。想必是要会爷的,不意爷把他认做花子,把他掼在江心。亏得江神庙和尚救了,如今得了性命,带刀前来,要与爷拼命。”周甸说:“花子?怎么杀进我家来了?”说:“爷不要听错,他乃是溧水乌山杨三爷差来下书。此人是叫做四蝙蝠权昆仑!今日得罪了杨三爷的人,恐三爷见怪。”周爷一听,大惊道:“快,快,与我把权爷请将进来。说我跪门迎接!”门公出门,叫声:“权爷,家爷不知大驾,一时粗鲁,望请恕罪。家爷即刻跪接请罪。”
权爷怒气未消,执着刀,只见正门一开,周甸走将出来,双膝跪下,说:“权爷,周甸真真该死!一时无知,如今负荆请罪,望权爷恕罪。”权爷一见,怒气全消,将刀丢下。一者他是杨三爷的好友,二者见他跪在地请罪,只得说:“周爷请起。”言罢顶礼相还。拜罢起身,携手进内,来至花厅。二人重新见礼。权爷又与王福龙王福虎景福三人见过了礼,通名报姓。权爷将书呈上。周爷吩咐将书烘干再看。便问权爷道:“权爷,你既是杨三哥那里来的,怎这等初冬天气,如此单衣面黄怯瘦,这是怎么样的?”权爷听说,叹了一口气,说:“周爷,只因俺时运乖张,蒙三爷差遣赠了路费。不意半路途中染病,旅店个月有余,把盘川用尽,衣囊典当,弄得这般模样。”周爷闻听,着人取一套衣服,以来与权爷穿换。少时将书子拆开一看,又与三位看了。周爷再问前事,权爷细说一遍。四人大怒,说道:“明日动身赶到溧水,会过杨三哥,一同去杀恶人,与万民除害!”周爷吩咐摆酒与权爷接风,五位英雄入席饮酒。中间众人谈论一会儿,只饮将月上花梢方散。
一夜无事,次日天明,众人起身净面漱口,穿好服色,周爷出来陪众人用过上顿饭,吩咐家人备了牲口,各挑了兵器,出了大门,上骥离了五柳街。权爷将刀还了铁店。一路行程,赶奔溧水。谁知路径走错,到了三叉路口,众人勒住牲口,见人问路。有人说道:“爷们是奔溧水去的?走错了,这里是广德州建平县白茅岭。”众人闻听,说:“此处是千竹林白茅岭,乃是叶子超的住处。我等既然到此,何不。。。”便催马起奔叶家庄而来。不一刻来至庄上,下了牲口,叫声:“庄汉,你家爷可在家么?”庄汉回说:“爷在家呢。爷们是那里来的?”“我们是周甸等,前来相会你家爷的。”庄汉连忙报进庄去,报知神枪教手叶子超。叶爷一听大喜,亲自出来迎接。接进花厅,见礼叙坐献茶。茶罢,权昆仑开言,就讲杨三爷去杀恶人李雷未成,反伤了甘爷,汤爷被捉,写下书信,差我下书,请诸位英雄。今日特到宝庄奉请叶爷,仗义共剿恶人。。。叶爷听罢,说:“权爷,我这里来了个人,你是认得的。”问来者何人,乃是小银龙汤朝佐。权爷道:“他是怎么到府上?叫人去书房快请来相见。”不多时汤爷走上花厅,叙礼坐定。权爷就问汤爷怎么至此,汤爷说自从那日被捉在溧水县堂上挟起,多亏猿猴大仙救到此间,又蒙叶爷收留,教传些武艺,说了一遍。众人大喜。叶爷吩咐亲办酒款待众人。饮酒之间,又请叶爷去走一遭。叶爷依允。少时酒干席散,各自安歇。一宵已过,次日黎明用过饮食动身,各带了兵器。叶爷吩咐家人看好门户,火烛小心。说罢,同众英雄出了庄门,齐上牲口赶奔溧水。一路行程不必细表。看看离溧水只得四十里路程,忽听脑后銮铃响动,只见一骑如飞而来,到了切近下了牲口,在叶爷马前跪下,将书呈上。叶爷拆书一看,叫一声:“诸位哥弟,小弟妹丈不幸去世,竟要失陪,回去走遭。”又望权爷说:“与我多多致意三爷,说我到南京去办了丧事,急到南京相会。”说罢,带了来人前往南京而去。
且说众英雄见叶爷去了,只得催骥直奔杨三爷庄上而来。再说白猿猴杨天盛,自从打发权昆仑去后,直至如今不见回转,又访得高公子今在李府,不能通信,十分着急。只见庄汉来报道说:“今有权爷,带领众位爷们,离庄门不远。请家爷快去迎挡。”杨天盛闻报大喜,整理衣袍出来迎接,将众位英雄迎进庄门。早有庄汉将牲口牵入后槽喂草上料。众人上了庄厅叙礼,分宾而坐,献茶茶罢,权爷把下书到山东,会过二位寨主,后在途中染了风寒之病,在旅店之中把三爷赠的路费用尽,又将衣囊典当,只得赶奔镇江到周甸府中,他家人回说在金山晒金台请客饮宴,小的那时即要会周甸,赶过江到晒金台要见,谁知他家人把我当成花子口出不逊之言,是小一时动气打了他一下他家人,去告诉周甸这厮,也不问长短走来把我大骂一把抓去,小弟那时一者身上无甚绵衣二者肚中无食气得手脚都软口不能言被他掼下江心,多亏江神庙和尚搭救不然死在江心难回见三爷之面。。。杨三爷一听大惊,说道:“周贤弟,你为人还是这般粗鲁!幸而有救,不然命丧你手。。。”周爷说:“三哥,那时是我一时之误。那日权爷带刀上门,要与我拼命。是我跪门迎接,请过罪了。如今权爷饶了我了。”杨爷说:“贤弟,下次凡事须要问明白,不可造次。”又问汤爷说:“贤弟被捉,如何得出?”汤爷说:“小弟被捉在溧水县堂上夹起,多亏猿大仙相救到广德州平县千竹林白茅岭叶子超庄上,蒙叶爷收留在彼。昨日同众位在叶庄相会,才晓得三哥下书请的。我同权爷众位英雄共请叶爷前来共剿恶人,谁知请得叶爷到来,离溧水不远,忽然他家人赶来说他妹丈身亡,前去办丧事。叶爷说多多拜上三哥,他办了丧事即便赶来相会。”杨天盛说:“你们可知道南京铜头太岁高奇,到了李大麻子家内了。”众人说:“三哥,怎么讲?难道高公子已归顺了恶贼么?”天盛就把李大麻子到魏家楼夏府去预祝夏秋声太爷千秋,不意见了他表妹起了歹心,将太爷摔死抢了小姐,故而南京高公子知道,修书着焰光珠火汉延送来,书中道他不日到李大麻子家访他令正,约我共杀恶人。如今我着人进城探信,回说高公子已到恶人家中,我欲着人通信高公子,奈因无人。今日众位哥弟到来,今晚要请那一位贤弟走一遭,到恶人家里东书院通信,与高公子约会日期共剿恶人。。。俊二郎景福答应道:“小弟愿往。”杨天盛说:“贤弟前去,须要小心铁头太岁冲天贼,十分了得。”景爷应声“晓得”,大家用毕酒饭,杨三爷写了一封书信交景福。景福走出天井,身子一纵,上了高,离了乌山,进了城,来到李大麻子东书院内,蹲在一根竹稍上不提。
且说铜头太岁高奇自从进了李府,住在东书院内,欲想访问小姐的消息,并无访处。心中焦燥,如坐针毡。不知小姐存亡。那一晚正在天井内踱来踱去,思想主意。忽然猛抬头,看见一根竹稍弯弯坠下,上面一个黑团。心中一惊,就挪动脚步。只见黑团子一晃就不见了。高公子转身望屋里一看,只见一位少年后生端然坐在凳上。高爷走到跟前,叫声“是那里来的”,景爷起身通名道姓。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诗曰:雨湿烟柳碧于纱,中夹茅屋三两家。数行睡鸟飞不去,月明溪涨白芦花。
话说高公子高奇正在天井,忽然竹稍一个黑团一晃不见,只见一个人坐在屋内。便问:“道爷是哪里来的?”景爷走将下来,叫声:“公子可是铜头太岁么?”回道:“然也。足下姓甚名谁?何以知道贱名?”景爷道:“在下姓景名福。”高爷道:“莫不是江湖上的俊二郎景爷么?”回道:“正是。”高爷叫声:“景爷怎么知道高奇在此?足下至此有何公干?”景爷就把前言说了一遍,又将书子拿出,递予公子。公子看罢,叫声:“景爷,我也不写回书。你去拜上三爷,一准约定:五日后晚上动身剿贼。”景爷答应一声,走出天井,说声“我去了。”将身纵上竹杆,登高如行平地,一直回转乌山,回复了杨天盛之信。专等五日后大家施展英雄。
且说夏氏云娘被恶人抢进洞房,遇见二位大人阴魂暗中保护,终日坐在房中流泪悲啼,面皮焦黄。房中有个浦妈,年纪六旬开外,终日解劝小姐。小姐久已打听高公子在此,想欲见一面,死也瞑目。那日陡然想了一计,大哭叫声:“浦妈妈不好了,今有性命之忧,妈妈你要救我一救!”浦妈说:“小姐何事如此着急?”说:“妈妈,大老爷赏我一对玉龙金钏,今早洗面不见了一只。若大老爷要,岂不要有性命之忧。妈妈你做件好事,快到东书院找高公子,与我配上一只。写一单儿你拿去,要多少价钱,等配成叫他开个单儿来。妈妈你与我走一遭,奴家感恩不尽了。”浦妈妈说道:“这件事包在我老身身上。”小姐见他肯去,心中暗喜,登时写了一帖与浦妈。妈妈接来藏好,离了房门,走至腰门口四下一望,不见一人,他颤惊惊忙到东书院见了高公子。高奇问道:“妈妈,你是伏伺那个的?前来作何勾当?”“我是小姐身边伏伺的,因大老爷赏了一对玉龙金钏,小姐失落了一只,今着我前来请公子与他配上一只。可怜我家小姐,真是苦人,救他一命!小姐写了个单儿在此。”递与公子。高奇接来进了书房,浦妈妈远远站着。高公子在内将书一看,上写:鹊桥阻隔,牛织难逢。妾父深遭毒手,身又被掳,恶贼欲以行强,难免失身之耻。多亏公父之阴灵,以免两家之辱。妾欲一死,未与君诀。闻君投入恶地,未卜何意?若行刺恶贼,即速下手。欲效小人之为,可享李府之福。妾此时度日如年,身坐针毡。君若怜惜,早想良平之策,救妾出罗网之内。君名扬于四海,威名不朽矣,速速为之,妾之幸甚!妾夏氏拜书。
高奇看罢,写了回书,取出玉龙金钏,出了书房,将书钏交与浦妈接去。转身进内,到了卧室送上,小姐一见,睹物伤心,血泪珠流。将纸帖打开,上写:绿纱窗下,我本无缘。虎狼之穴,卿何薄命!见卿之书,奇心甚耻于名未扬,以致恶贼生心。今故佯投彼处,以行刺于中。奈牙爪甚广,难以下手。今已约乌山之众,共剿恶贼。利剑刺身,以消奇之恨也。书不可泄,谨之谨之!奇字。
小姐看毕,即付火焚之,藏其踪迹。叫声:“妈妈,你要救我性命!我非别人,乃是铜头太岁高公子未配之妻。”浦妈说:“原来是高公子夫人,我真真不知。”小姐说:“高公子今在住此处,是探听信息。求妈妈做个好事,将他请来与奴家会得一面,死也甘心。”浦妈道:“小姐不用伤心,我蒙小姐多少恩惠,今日就死相报。老身愿去请公子来。”原来浦妈有个讨债鬼儿子,时刻赌博,小姐平昔,或五钱三钱,把他儿子做个小本生意。所以浦妈感小姐平昔之恩,只得依允。小姐见他应允,双膝跪下。浦妈连忙搀起,说:“小姐莫要折杀老身!小姐坐等,我就去请来。”说罢别了小姐,转弯抹角来至东书院内,见了高公子,说:“原来是姑爷。”高公子说:“妈妈你要谨言。妈妈你何以知道?”浦妈就将小姐苦诉话说了一遍:“如今着我特来请姑爷进,有紧话说。”公子听说,将一双锤取下,又把一对赤金流星揣在怀中,背了个小小包裹,离了东书院,直奔内堂卧室。止住脚,浦妈进房叫声:“小姐,公子请来了。”公子就在房门首坐下,小姐隔着门帘叫声:“公子,奴家有千言万语,此时半句全无。”公子说:“小姐但放宽心。高奇有一礼。”小姐在内回道:“妾身也有一礼。”二人正然行礼,浦妈猛抬头,只见天井中来了三十余人,手执利剑,吶喊一声。浦妈一见,哎哟一声跌倒在地,口吐白沫。公子连忙扭转身躯一看,他手牵双锤,跳出天井。众人一见双锤,杨天盛大喝一声:“来者莫非铜头太岁么?”“然也!尔等是谁,快报名来。”杨三爷说:“高公子听真:来者白猿猴杨天盛、小银龙汤朝佐、花锈金刚周甸、四蝙蝠权昆仑、俊二郎景福、山东王福龙王福虎是也!外带来三十名孩儿。高公子,你去挡住冲天贼,与他敌住。我等进去寻找恶贼。”说:“权汤景王五人,带领三十名孩儿杀奔前厅,我同周甸去找恶人。”他们分头去了。
再言高公子,手提八辫紫金锤,回转东书院,等候冲天贼。且说铁头太岁冲天贼闻听外面吵嚷,四楼教习喊杀连天,即忙起身叫声:“高公子,你还不去捉拿强盗,等待何时?”叫了数声,不见答应。冲爷取了两柄实心镔铁锤,竟奔天井。不防高公子一锤打来,冲天贼叫声:“高公子,你认错了,自家人如何动手?”高爷说:“不错,转是你错了。实对你说吧,姓冲的,快快与我进内共剿恶人,与民除害。若牙嘣半个不字,那时我锤头难相认。”冲爷说:“姓高的,我恩爹待我恩重如山,救了我性命。你敢巧言令色么!”高爷闻听,大叫一声,说:“姓冲的,你还不知我的来历。”就把夏府之事说了一遍,“我今来此,一者访问小姐之信,二者等众兄弟一到,共剿恶人,报仇泄恨!此时来的非是强盗,是众兄弟也!”言罢,牵锤劈面打来。冲爷牵锤,对面交还。二人战在一处。这且不言。
且说杨天盛,手执薄叶青铜刀,周爷手握竹节鞭,二人赶奔后面,去杀李雷。正然照看,只听得四面鸣金,前厅一声吶喊,说拿“强盗呀”,只见四楼教习,手执兵器,围住众位英雄,在前厅鏖杀。李雷与邵青听得强盗杀,躲入西洋套房,将暗门关好。且说杨爷等在大厅敌斗多时,拦开兵剑,众位上了高。那些孩儿们正欲上高,早被挠勾搭住,绝了性命。众教习也上了高,杨天盛同周甸正好来到,大喝一声“不要惊慌,我来也”,手起刀落,伤了八个教习。众人又一阵厮杀。
且说冲爷与高爷杀得难解难分,只听前厅吶喊“强盗绝了命了”,高爷锤一起,隔开锤头,说:“不与你战了。”步子一起,上了屋来至厅堂,冲天贼也上了屋,随后追赶来至前厅跳下。二人重又交战。此时合府教习多来上高的上高来,挡的来挡,用灰瓶打来。众英雄刀一起,劈开灰瓶,迷住眼睛。少时王福龙被灰迷住眼睛,把头一低,被教习一刀,丧了命了。王福虎被挠钩搭住,废了命。众孩儿死伤大半,按下一按。且说猿大仙救了汤爷之后,算定林孔昭今日满难,驾遁光来至李府土牢边。只见四个看守土牢的人已经睡熟,走到土牢门首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土牢门自开。叫声:“林相公快快出来,我猿大仙将来救你。”林孔昭听得此言,可怜爬不上来。猿大仙使了法术,将他提出,背上肩头,驾着遁光,腾空而起。正然行来,只见对面来了一位神圣,乃是九天圣母,外有四个仙童,手拿捆妖绳斩妖剑,跟随了在后。猿大仙见了大吃一惊,按落遁光,把林孔昭扔入树林,回转木山不提。
且说焰光珠火汉延下了书,恰恰那日回转乌山。闻听此事,即忙赶到李府。见众教习围住众人,不得成功,连忙取出十数把火弹子,往众教习打去。众人喊道“火星菩萨来了”,众人一吓,跌的跌,退的退,火爷叫声:“三爷此时不走,等待何时!”杨三爷懂得火爷声音,说声“走呀!”一齐托托托都跳上了屋。一路越城回转乌山。此时天已大亮,取水净面洗眼,方得清亮。点人伤了王氏弟兄,带去孩儿伤了二十多人,感叹不已,令人进城探信且说林相公在林内歇了一刻,北风阵阵吹得浑身发抖,只得挨着冷往前行去。只见前面一带红墙,走至跟前,乃是一庵。相公用手拍门,说道:“救我一救。”只见里面走出老佛婆,开言说:“你这人搞错了门了,我们是个尼庵,不便做好事。”说:“我再一刻就没命了,请你行个方便。”有两个尼僧正在大殿念课诵,耳内听得是林相公声音,忙叫佛婆开了门。相公走进,见了二尼,将被害情由细说一遍。尼姑大家道:“相公,你此地难存身,快往他方为妙。”相公点头道:“正是。”尼僧吩咐备斋相待。
且说李府闹了一夜,强盗去了,天色大亮。请出李雷,在南书房坐下,冲天贼说:“恩爹受惊了。”李雷说:“此回强盗比前回更闹得凶些,冲哥,高公子往哪里去了?”冲爷说:“不要提他了,强盗是他勾来的。”李雷一听,说“冲哥怎么讲?”冲爷道:“他为夏云娘而来。只因恩爹抢了他妻子,害了他丈人,特来报仇。众英雄都是高奇带了来的。”李雷听说:“冲哥,我中他计了。”吩咐查看伤了多少强盗。又见那四楼教习来,请了大老爷的安,然后说:“强盗将要拿住,被火星菩萨救去。”邵青去查强盗,丧了二十三名。李府丧了教习十二名,带伤二十七名。吩咐请溧水县蓝老爷。不一刻知县来到,先请了安,然后坐下献茶,茶毕,李雷道:“老父师,前番带我捉强盗,一个不曾拿住。昨夜更凶,有许多的强盗闹了一夜。烦你看看。”知县蓝桥大惊,答应下来,查看相验强盗尸首以及众教习。看毕,知县吩咐:强盗尸首用芦席卷了拖出郭外,家内教习,大老爷少不得用棺木盛殓。有人领去便领去,无人领去就在彼地掩埋。家人答应。回转书房,禀明李雷告辞,李雷说:“老父师,这番要用心捉拿强盗。”知县答应出来,打道回衙。有乌山打探的人飞报杨庄。杨天盛得了信,等至二更,叫庄汉前去把尸首盗回,用棺木盛殓,安葬不提。
且言李府家人打扫厅房血迹,损伤家伙。屋上叫匠人来收拾。再讲夏氏云娘,昨晚见了高公子一面,正要细说,却见众英雄来到,指望众人杀了李雷,听得外面闹了一夜后,听杀伤多少强盗,他便大哭进房,把房门闩上,走到牀前,解下手帕,放声大哭。哭了一会,扣在牀栏杆上,自缢身亡。有小姐身旁服伺的老妈,就哭进了南书房。见了李雷报知此事。李雷心中暗想:一定是高奇进内,会了夏氏。夏氏无愧自缢了。想罢开言,着人到后面将浦妈叫来。家人答应,去叫浦妈。浦妈一听,魂飞天外。颤颤惊惊来至南书房,见了李雷,叫了声大老爷。李雷说:“浦妈,铜头太岁高奇,进夏氏房中有几次?你好好实说,与你无干。”浦妈听说,跪下叫声:“大老爷,此事我实在不晓,没有看见铜头太岁进去。”李雷大怒:“你是他贴身服待的人,怎么你不知?”“哎哟大老爷,果真没有高公子进内,叫我如何招起?岂不冤屈杀了。”畜生脸在旁见浦妈不肯招认,叫声:“大老爷,他不招,何不用炮烙,看他招也不招?”李雷吩咐预备火盆,炮烙伺候。下面答应,就将炮烙一火盆,盛着烘烘的火,把炮烙烧得通红。浦妈一见叫声:“大老爷不要动手,我年纪虽老,是个妇人,等我自己来烙。”说罢脱了衣服,走到亭柱跟前,叫声:“小姐慢走,我老身来也。”言罢认定石磉一头撞去,可怜碰得脑浆迸裂,鲜血直冒,呜呼哀哉。一个屈死冤魂,早到幽冥地府。李雷见浦妈绝了命,又吩咐把瑞儿拿来。有家人下面一声答应,去拿瑞儿。不知死活,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词曰:极品随朝,谁是倪官保。万贯缠腰,谁是桃三老。富贵不坚牢,达人须自晚。兰惠逢蒿。看来都是草。
鸾凰鸱鸮,看来都是鸟。北邙路儿人怎逃,及早寻欢笑。痛饮百万觞,大喝三千套。
话说李雷吩咐把瑞儿拿来,有家人到后面将瑞儿从被窝里提起,一直来至书房。李雷便问道:“瑞儿,可曾看铜头太岁进房几次?”端儿也不知头脑,哪里晓得此事?邵青叫声:“大老爷,不上炮烙,如何肯招?”李雷吩咐剥去衣服。一声答应,登时剥得干干净净,将炮烙铁柱往瑞儿身上一烙,烙得流浆大泡。李雷道:“你招也不招么!”瑞儿此刻烫得十分疼痛,叫一声:“大老爷,并没有看见高公子进内!”李雷见他不招,吩咐再烙。只见天井内一个紫电,哗郎一个大炸雷,下了些雹子。二贼吓得魂不付体,倒跌尘埃,吩咐不用烙了。众人将瑞儿抬进房中,火毒攻心,又绝了一命。回禀了李雷。李雷吩咐人到后边将云娘尸首,同浦妈瑞儿一同抬下火牢焚化。家人奉命来到楼上,尸首全无。四下观看,只见正梁椽子打下两根,屋上一个大洞,连忙跑回报知李雷。李雷吃了一惊。你道云娘尸首何处而去?乃是方才雷神击去救活,自有安身之处,后来自有交待。
且说李雷心中纳闷,走至后面,来至堂楼。早有丫环回道:“大太太不在楼上,到观音庵还愿去了。”“什么时候去的?”丫环说:“大早抬轿走后门去的。”李雷听说,跑出书厅,叫声:“老邵呀!不好了,我家里弄出大陋儿来了。”邵青问道:“大老爷,什么事这等慌张?”李雷说了一遍,即刻吩咐打轿备马伺候,传齐了四楼教习,到观音庵找大太太。迟不待慢,即刻上轿出府门,带领教习早到观音庵山门,下了轿走进天井,只见一乘大轿是自家的,有八个轿夫坐在一处。李雷吩咐把八人捆住,口内用稻草塞住,掼在地下。李雷走进腰门,这佛婆揣了一碗麻油捧到厨房,听后面脚步子响,回头一看见了李雷,转身叫声:“大老爷。。。”未曾喊完,早有人将他捆住,用丝绵塞住口。李雷上大殿游玩一遍,并无一人。吩咐跟随人退去,自己悄悄又往后行,只见两个尼僧在那里备斋饭,等候麻油弄菜。李雷一见,也吩咐捆了。李雷又奔后面云房而来。这且不言。
且说李雷妻子陆氏奶奶良心向善,见李雷行此歹事,屡次劝李雷不依,反倒生恼。陆氏就搬到一座后楼上,终日看经念佛,供了观音大士。那夜听得有强盗杀来,他求告大士暗中护佑他,一夜无恙。所以今日清晨了此心念,到了庵内拜了佛像,尼僧留斋,到后面闲游。听得云房有人叹气,推门而进,见了林孔昭,一个口称恩嫂,一个口称恩叔,各诉苦情。二人顶礼相还。不想李雷在门外窃听得二人言语,即将推门走进。只见他妻子和一个囚犯跪在一堆讲话,再仔细一见,原来是林孔昭。大喝一声:“好大胆淫妇奸夫!你二人约会在观音庵内。”二人回头一看,只吓得高山失足,大海崩舟,不能言语,倒在地下。李雷气冲冲走出房门外,将门锁上,到外面吩咐取了马扎子,山门外坐下,着四楼教习快骑牲口回去取引火应用之物,与我发到观音庵来。四人答应,飞奔家内,将此事对张三说了,顷刻来到柴房,着人挑了四五十担干柴,取了硫黄焰硝,一齐赶到观音庵门首。李雷吩咐把干柴庵前庵后庵左庵右四面堆积,把引火之物引着了火,烟迷雾漫,对面不见人。四个教习回头禀过了李雷,李雷又吩咐东南西北不许放走一人,有人逃走代我推下火中。此时风趁火势,火仗风威,滔滔烧着。林相公与陆氏大娘在云房内,只见红光滔天,林爷说声“不好了,恩嫂快走。”连忙来开门,谁知道锁不能开,说着火势已烧着房屋。林孔昭十分着急,跳上桌台,将风窗扭断,跳出天井。只见火势一紧,将云房压倒。林孔昭跌脚说“恩嫂,罢了!”言还未了,将身子一突,踩在石板上。石板一起,林相公跌将下去。底下乃是一个地窖子,所以得了性命。
一刻之内,陆氏火焚屋内,庵内二位尼僧一个佛婆并八个轿夫,尽皆烧死。把一座观音庵化得干干净净。李雷着人前后一看,并无一个活的,李雷心中欢喜,早有溧水县知县蓝桥,同千总代领兵卒前来救火,抬着水具,取着柳斗,一齐赶奔前来。见了李雷说:“卑职等特来救火。”李雷说:“二位老父师,你不要救火。火是我放的。”知县道:“大老爷不是取笑?怎么是大老爷放的?”李雷道:“果真的。只因庵内二尼僧十分不好,贪淫无度,故此我才放火焚化。”二位老爷听得此言,吩咐抬了水具,仍回衙门不提。李雷看见火势将微,叫人将余火浇灭。带领众人回转府内。
再言观音庵那边有个米家庄,有位相公好善。那日在庄内瞧见观音庵火起,只见一个妇人在火中升天而去,又见金童玉女引路。米相公等火势冷透,吩咐庄汉抬了四个油坛,红布扎口,来到观音庵拾取骨殖。叫庄汉用抓锄地,筑到云房天井内,听得喊叫救命,众人一吓,跌跌踉踉的说:“相公,不好了,天井底下有鬼!”米相公一听,听见叫救命,并非是鬼。“你们与我穿将下去。”众人只得往下一把,提起石板,见了林孔昭钻着,搀扶起来,问了原因。米相公大惊,说:“尊兄,此处无寸土安身,快快远走他方,才得安身活命。若还迟缓,连我性命难保。”说罢取了些乱碎银两付与林孔昭,米相公拾了骨殖,叫人掩埋,回庄去了。林相公得了银两,奔上大路,急急忙忙低着头只是跑。跑得浑身是汗,走到一个点心店,吃了一饱,会了钞,就问店东说到京有多少路程,开店道:“相公,你单身独自到京何干?”说:“我有个朋友,叫陆鸣山,在京做官。我前去投他。”老者就将到京的路程开了个单儿,交与林相公。
孔昭揣在怀中,离了店门,放开脚步奔大路而行。逢桥止步,遇水登舟,走了数日,来到山东地界。盘费用得干干净净,只得权为乞丐,走到一个米铺子,叫声:“老爹,把个钱吧。”只见里面走出一个白发老者,年纪约有六旬向外,一部胡须,走将出来,把林相公一看,叫声:“相公,你如此品格,怎做乞丐?看你好相从牢里出来的。”林孔昭道:“我从土牢里出来的。”老者道:“相公,看尊相品格,必当大贵。只是要在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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