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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粉丝是昏君-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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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黑色绣有金龙的常服衬着越发立体阳刚的五官在这寒冷冬季里,更显几分寡淡,威严凛然。
宫人们大气不敢出,天子未叫起身也不敢起,只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都缩进衣服里,好当个隐形的人儿。
天子不胡闹了,可却难伺候了。
正德怔怔望着飘落的雪,深邃的眼倒映着漫天的雪更显幽冷。
过了许久,略带深沉的声音才传来,“大伴,你说先生到家了么?”
刘瑾心里暗恨。晋陵走了一月,自己也搜刮了神似的美人敬献。可哪里晓得,不但没博得龙颜一展,反又受了警告。看来简云舒入宫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如今只能暂时忍耐,待陛下在她身上得了乐趣,再安插也不迟。
这后宫,有他刘瑾一日便绝不会让简云舒一人得宠!大家走着瞧吧!
想到这里,刘瑾将心里的嫉恨压下,摆出一副笑脸,道:“陛下心疼先生,派那多人护送,各驿站也因陛下圣旨而予方便,想来晋陵先生路途不会奔波,估摸这两日就该到家了,皇爷毋庸担心。”
“她那人猴精猴精的,朕倒是不担心其他,她那性子啊”
似是想到了以往相处的情景,朱厚照脸上终是有了一丝笑容,“就算是掉土匪窝里,朕该担心的也是那群土匪。”
刘瑾这话没法接,只好陪着干笑,“是,是,先生聪慧过人又有皇爷庇佑,哪个不长眼的敢找她老人家的麻烦?”
“知道就好。”
朱厚照撇了刘瑾一眼,意味声长地道:“大伴如今明白了朕的心意,朕甚是欣慰。你能想通就最好了,你跟她都是朕最重要的人,你敬着她就是敬着我,朕不是薄情之人。”
刘瑾心里一跳,忙道:“是,奴婢之前是猪油蒙了心,不该听信谗言的,也不该放任下面小崽子胡说八道,乱做事。”
正德勾唇一笑,也未揭穿刘瑾,只道:“那你得好好给他们紧紧筋骨了。毕竟,如今的晋陵先生不日就要成为这天家的媳妇了,可容不得几个狗东西议论。”
刘瑾的呼吸一下有些紊乱,可随即又变得平静,躬身作揖,“是,奴婢省的,定好好管束,不让皇爷忧心。”
正德未做回应,只望着越下越大的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道:“江南冷么?”
熟悉的城郭出现在眼里,赵基不由内心欢腾,拉着缰绳调马头,来到车边,欢喜道:“先生,先生,看到常州城了,看到常州城了!”
天寒地冻,又处小冰河期,哪怕是江南,运河也是结了冰。一行人从京城只坐了一段水路便不得不行陆路。紧走慢走的,也赶了一月才到了南京。在南京歇息一晚,天不亮就出发,走了一天总算是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常州了。
此刻望着就在眼前的常州城,疲惫的旅人无不兴奋。那些从京城跟随而来的侍卫们也是格外高兴。
晋陵先生为人宽厚,对他们这些当兵的也无歧视。一路行人,总多有照顾。走了一月,人心也就这么被捂暖了。
如今终于将人安全护送到地方,交了差事心里自然高兴。
简宁拨开车帘,望着外面熟悉的风景,脸上露出了笑容。
京城再繁华不及家乡一碗水。离开这么久,总算到家了,怎能不高兴?
当下便道:“抓紧时间进城,今个儿我请大家伙儿吃一顿好的。”
赵基高兴,不过却没糊涂,忙道:“先生,吃饭的事不急,先将您送回家,然后我等先去衙门点卯交差事。”
简宁这才想起赵基已是百户了,到了地方自然要去报道的。那些侍卫也自然不可能随便在城里住下,自是要住军营去。
想到这里便是一笑,道:“那今日就先去复命吧。”
顿了顿又道:“一路行来,风餐露宿颇为辛苦,不要亏待了兄弟们。今日就劳您安排,明日让我略尽感谢之情。”
赵基哈哈一笑,“跟着先生就是有福了,哪需要什么感谢?走走走,赵某先护送您回家。”
车帘子又被放下,视线再度变得昏暗。简宁揉了揉巴哥的脑袋,巴哥翻了下眼皮,翻了下狗身,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
“德性。”
简宁捏住巴哥的耳朵,“脾气越发大了。”
巴哥的内心是崩溃了。自打到了京城,他延用了好久的名字就被天子老人家给搅和了。天子老人家觉得它该叫大将军,大老虎啥的。可自家主人不让,争来弄去的,最后竟成了这奇怪的名字。
狗生不易啊!
李娘笑道:“这狗子成精了,姑娘莫理它。”
简宁笑着揉了揉巴哥的耳朵,道:“嗯,不理它,今个儿到家了,心情好,不跟它计较。”
张妈笑着道:“之前已让人报信去了,扁头家的是个麻利的,带着碧珠和香芷已将家里收拾妥帖,两个时辰前赵大人又让人快马加鞭去报,想来碧珠已在家里等着了。”
想到家里的两个丫头,简宁便笑,“她们托人来了好几封信,没带她们上京怕是要在家里哭鼻子。”
“姑娘那是为她们好。”
李娘道:“这回进京本前途未知,她俩年岁又小,经不住风浪,与其跟我们冒险倒不如留在家里看家。”
张娘恍然大悟,忽然笑道:“还是李妹子心细。”
一路闲谈,快到城门口时车马却是停了下来。赵基的声音传来,“先生,前头有人在等我们。”
他迟疑了下道:“那人是府尊的师爷,还,还有那韵园主人吴林娘。”
简宁愣了下,各种念头在脑里一闪而过。
赵基的声音还在继续,“还有一人不知是谁,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婢女。”
简宁不知这些人是何用意,但还是道:“拿脚踏来。”
下了车,便见吴林娘等人过来,忙是行礼,“姐姐与师爷为何在此?”
说着又看向另一人,这是钱翰林家夫人的贴身婢女绿荷。想到杨氏竟派自己的贴身婢女在此等候,她心里便是一暖。
她与杨氏性情颇为相投,去了京城也一直有书信往来。如今回来,这寒冬腊月的让人迎接,这份心意不得不令她动容。
至于吴林娘
虽也有些交情,可毕竟也就见过两三次面,这会儿在这儿等她却是有些意外。
而尊府的师爷也在此等着就更令她意外了。
“呵呵,得知今日先生归家,我家府尊特意命我在此等候,为先生接风洗尘。”
“我是得知妹妹归来,故而在此等候。”
吴林娘接着师爷的话道:“想不到会在此遇见师爷与钱夫人家的婢女。”
说罢便道:“妹妹,多月不见,在京城可安好。”
“有劳吴姐姐挂碍,一切安好。”
简宁不动声色地冲张师爷行了一礼道:“有劳府尊挂碍,云舒诚惶诚恐。”
“先生客气了。先生在京中斗恶人一事早已传回乡梓,府尊说您这样清正的人当得起他老人家一礼。只是如今先生身份已不同,故而不敢亲自前来,以免惹人闲话。”
这话就有意思了。
刘瑾因自己吃瓜落虽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可远在常州的吕德胜对此如此关切倒是值得琢磨。
“是啊,是啊,都忘了恭喜妹妹了。”
吴林娘行了一礼,“来年妹妹就要一飞冲天,成为这天下至尊的贵人儿,这可是我常州父老的荣耀。”
说罢拍拍手,便有婢女呈上了一身嫁衣。金线钩织,龙凤呈祥,很是华贵。
“自有宋起民间婚嫁便可僭越而戴,这身嫁衣是姐姐我的心意,还望妹妹莫要推辞。”
简宁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心里不由一笑。
这吴林娘当真是做生意的妙人。这衣服是她亲手做的,让自己穿着入宫,一则显往日情谊,二则则有打广告之嫌,不愧是常州女首富啊!这心思!
不过人家也有好意在内,自不可拂了人脸面,当下便是盈盈一拜,“多谢姐姐。”
说罢又望向张师爷,行了一礼道:“府尊乃是一府之尊,云舒不过一介草民,如何受得起府尊的洗风宴?待明日云舒便去拜见府尊,还望师爷代为转达。”
其实这事也就一说,堂堂府尊哪可能给一未来贵人设宴?清名不要了么?派师爷过来迎接已是相当给面子了,再设宴席明个儿就要被人参一本了。
双方心里都明白,所以客套几句后,张师爷与吴林娘便也回去了。
待人走了,简宁才对绿荷道:“绿荷姑娘,你家夫人可好?”
“一切安好,先生毋庸担忧。”
绿荷行了一礼,笑嘻嘻道:“得知先生归来,夫人喜不自禁,特命我在此等候。还让先生得空一聚,说是先生好事将近,要给您添妆呢”
简宁的脸一下就囧了,这杨氏怎么也拿她开涮了?
第110章荣耀故里()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离家日子虽短,可乡音故人却觉亲切。
一丝暖意在简宁心间流淌,脸上露出了笑容,冲张妈道:“将我从京城带来的礼物拿来。”
说罢便是冲绿荷道:“替我转达你家夫人:他乡归来,挚友相迎,寒冬似春,身无别有,聊赠一面扇,以表情义。”
说罢挥挥手,张妈便将在京城买的一把檀木镂空香扇递上。
绿荷忙福了福身,收下了扇子道:“先生请放心,小婢定将话带到。夫人说了,您回来定是要忙的,不急着相见,待空了便来。”
简宁点点头,“替我谢谢你家夫人。”
迎接的人来了又走,转眼间,城门外又变得安静。
天气寒冷,夜幕又快降临,热闹繁华的常州城也变得安静。打马而过,匆匆入城,很快便是到了观子桥上。
一阵惊呼传来,“快看,快看,有人来了,那是赵公子,那是赵公子,先生回来了,先生回来了!”
碧珠清脆的声音传出老远,在略幽暗的巷陌里显得格外突兀。
“真是先生,真是先生!先生回来了!扁头叔,先生回来了!”
扁头连连点头,笑着便是奔上前去,待车马近了,便是连连喊道:“是三娘,是三娘回来了!”
“扁头哥!”
二哥的声音从车马里传来,很快一个身影便是从车里蹿了出来,“扁头哥,我回来了,我跟三娘回来了!”
二哥兴奋地叫着,“三娘,是扁头哥和胖丫!”
简宁下得车来,见胖丫手里抱着一个小孩儿,顾不上打招呼,忙道:“快,回家去,怎将孩子抱出来了?天寒地冻的,也不怕招病。”
“没事,没事,大姑娘,这孩子结实着呢,我都盖得好好的,不会染病的。”
说罢又是笑盈盈地道:“您回来可是大事,我和扁头怎么能不来迎接?”
简宁笑着道:“回去说话,这儿冷。”
说罢便是冲赵基行了一礼,道:“子初,多日奔波,这些兄弟也很累了。这一路多谢你们照顾,待我将事安排下,请大家去吃顿好的。”
“先生客气了!”
赵基忙道:“先生的事要紧,我们不打紧的。”
说着又是拱拱手,道:“既先生已安全到家,我等也先去复命了,待改日再与先生相聚。”
目送着赵基等人离开后,简宁道:“走走走,快回家去,可烧了家乡的小菜?可馋死我了!”
众人一阵笑,这会儿的先生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哪里还复以往的冷清?
可见真是馋了。
虽没远途过,可众人想想,要是七八个月吃不到家乡的菜那也真挺难受的。
进了麻巷,远远便见着巷子中站立着两人。喜儿惊喜地喊道:“娘,爹!”
喜儿娘连连叫道,“哎哟,我的小祖宗,可别动,娘过来,别动了胎气!”
喜儿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六月中就诊断出怀孕两月有余,算算日子,马上都八个月大了。本来简宁不欲让她回来受这奔波,只是想想留在京城,以喜儿的能力未必招架得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算,想了想,还是将人带了回来,以免留在京城反有性命之忧。
带着孕妇回家,自是要格外小心,如今安全到家也是所有人欢喜的原因,紧绷着的神经也总算松弛了。
“亲家母太客气了,这么冷的天在家里等着就好了。”
简宁笑道:“喜儿身子好得很,亲家母毋庸担忧。”
“是是是,有您照顾着那我是放一百个心。就是这孩子初为人母,毛毛躁躁的,刚想跑过来,我看着都害怕。”
说罢便是瞪了自家女儿一眼,“还笑,没个轻重!”
简宁望着喜儿娘,见她脸色红润,人也开朗了许多,想想扁头托人带来的信,便是微微一笑,冲着走上前来的王麻子道:“亲家公看着气色好了许多。”
王麻子脸一红,道:“之前是我糊涂,都是亲家不计较,请了名医给我看病,那大夫说我是肝火郁积,情志失常,喝了几月汤药,戒了酒,便发觉以前自己是多混蛋了。”
简宁点点头,道:“调养好了便好,家和万事兴。”
张妈曾说过王麻子是忽然好酒好赌,然后疑心自己妻子的。想是生化分泌不均衡导致的心理疾病。中医在这方面倒的确有些建树的,起码在观察到情志失常这一疾病时,要比西方早了几千年。
一家人说说笑笑便是回了家,路上遇见了邻居又免不了客套一番,然后让张妈将从京城带来的礼物分予众人,惹得一群邻居忍不住又将简宁夸赞了一番,少不得又说了许多吉利话。
到家了,望着熟悉的家,简宁心里感到了温馨与安宁。京城虽大,御赐的宅子虽豪华,终不及自己的狗窝住得踏实。
简单梳洗一番便是用晚餐。味蕾上弥漫的味道让她差点落泪,不远行的人是无法体会到这种感受的,特别是在这样的年代。
吃罢晚饭,便是整理行李,二哥将礼物给喜儿爹娘呈上,喜得王麻子与喜儿娘直笑,贤婿贤婿叫个不停,场面当真是热闹极了。
王麻子直说自己是走狗屎运了,儿子没了,没想到临了还能享到女儿的福。说着便走到花厅的西角落里,将红布揭开,一个摇篮出现在众人眼里,他搓着手,颇为不好意思地道:“喜儿,爹对不住你,以前是爹太混球了,爹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摇篮给外孙睡。”
“喜儿,你爹为了打这个摇篮可是好几晚没合眼”
喜儿娘说着眼睛就哄了,喜儿也红了眼,抽泣道:“三娘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爹爹,我不怪你。”
“那哪是我说的?”
简宁笑着道:“那是圣人说的,我可不敢当。”
气氛立刻被简宁的打趣给拉了回来,喜儿一家擦了眼泪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家人说说笑笑聊到好晚才散去,大明虽实行宵禁,可在坊间走动倒也是无妨的。将亲家送回去后,简宁便道:“将送给府尊县尊的礼物准备好,明个儿我去拜访下。”
吕德胜让师爷迎自己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让师爷来不过是想让自己过府,至于到底什么事,那也只有等见面了才知道。
不过礼不可失,别人既然客气自己也不能狂妄自大,属于面上的事自然要周全了。
礼物准备好,一切无话,第二日简宁便是起了个大早,一番梳洗后,便是让福大套了车马,带着碧珠香芷出门了。
到了府衙,还未开口说话,门口的衙役便道:“晋陵先生,尊翁等候多时了,让您来了便让小的迎您进去,先生这边请。”
这吕德胜倒是会算人心思,不过要不会算估计这官也做不下去了吧?
简宁微微一笑,冲碧珠使了个眼色。
碧珠很紧张,她不似张妈,在市井里走惯了的,即使没文化那见识也比一般妇人强。她从乡下被卖到城里后就被简宁买了回来,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去古村那儿走一走。
今天姑娘带她跟香芷出来,意思已明显不过,要她俩跟着历练,待开春那是带着她们上京城的。
她有些颤抖的从袖口里摸出早准备好的散碎银子,待进了衙门,走在穿堂时,忽然上前两步将银子塞进那衙役手里,勉强压住心里的紧张,撑起笑容道:“这位小哥劳烦你了。”
衙役嘿嘿一笑,将银子收起,看着这婢女又退到简宁身后后,便道:“先生毋忧,大人说了,就是得闻您受天子赞誉,此乃荣耀故里之事,故而想勉励几句,同享尊荣。”
简宁微微眯眼。
显然,精明的府尊大人已料到自己会行贿衙役来试探他的态度,这番话不是说给衙役听的,是说给自己听的
荣耀故里?同享尊荣?
有意思!
精光在简宁眼里一闪而过,随即脸上又没了表情,只点点头,“有劳小哥了。”
说罢也不再多言一句,只跟着衙役慢慢行走着。过了幽暗的穿堂,便是是进了二院,这里是审理机密案件的地方,寻常人一般见不着。
不过简宁却是不怎么好奇。朱元璋这个晚期强迫症患者不但喜欢将四民的穿戴住行给统一,还喜欢将天下衙门都建成一个样子。
所以大明的县衙,府衙那都是一个模样,并且还不许修衙,也就只能在内里做点文章。自己在京城时,得益于朱厚照这个熊孩子倒也去过顺天府,所以她对这儿那是一点都不好奇。
倒是初见衙门内部的碧珠与香芷止不住的眼珠子乱转,似乎想瞧瞧这衙门内有什么稀奇,是不是有传说中的阴间判官坐镇。
过了二院便来到后宅了,这儿是给官员以及眷属居住的地方。内宅东西各建有厢房,一侧是知府处理公文的地方,另一侧则接待宾客所用。
到了房前,衙役便是禀报到:“府尊,晋陵先生到了。”
“哈哈!先生,你可让我好等啊!得知你今日要来,老夫可是早早备好了茶点就等你这贵客了!”
第111章愤怒()
略略客套一番,便是宾主落座,在喝下第一口茶之前,谁都没说话。
过了许久,吕德胜才摸着胡须道:“多月未见,先生风采更胜从前。得闻天子欲纳先生为贵人,喜不自禁。此,真乃我常州荣耀也。”
“天家之事不敢揣度。”
简宁抿了口茶,神色淡淡地道:“如今草民还只是草民罢了,当不得荣耀二字。”
年纪虽小,可说话却是滴水不漏。也难怪能跟刘瑾以及张彩那厮厮杀,还不至落了下风。
这其中固然有圣宠,可圣宠就像天边的云,今日爱你,明日亦可让你死。若是无心志之辈,又岂能将圣宠集于一身而为所用?
想到这里,吕德胜微微一笑,道:“先生过谦了。”
顿了顿又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先生前半生历经磨难,可焉知磨难不是其一?”
“想不到大人对周易研究至深,倒叫民女意外了。”
“先生真会说笑。但凡要行举业者,这四书五经哪有不通的道理?”
二人说的话让一旁碧珠与香芷都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如果这就是历练,这也太难了吧?话都听不懂啊!
“碧珠,将我从京城带来的礼物呈给大人。”
简宁忽然转了风向,寡淡的脸上也多了笑容,“承蒙大人照顾,去京城时那公公行事虽有些蛮横却无刁难,想来也是得了大人照应。这番回乡匆忙,也未淘上点什么入眼的东西,倒是这方出自青州黑山红丝石洞的红丝砚堪堪入眼,故而买下赠予大人,以报大人之恩。”
吕德胜眼皮一跳,望着简宁的眼里不由多了一丝诧异。
什么堪堪入眼,那只是自谦的话。这红丝砚乃是五大名砚之一,如今更是凌驾在其他四砚之上。道理很简单,黑山红丝石洞的原料渐枯竭,这红丝砚自是越来越珍贵,这礼
可不是一般重啊!
吕德胜不知简宁这是什么意思,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将人叫来却还想行一下打压之事。这般能与刘瑾张彩等人交手的人岂是简单的?自己想以往日恩情将她先打压一番,着实是不智了。
不过吕德胜能在这江南富饶之地为官那自也是有本事的,各种纷杂念头在脑里一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笑呵呵地道:“先生送如此重礼本官可不敢受。”
简宁垂下眼,低低道:“大人,射雕才问世便入了京城,大人可知其中关窍?”
吕德胜脸色一变,随即道:“先生此话是何意?”
简宁见他如此,不由笑了,“看来我所求之答案是在大人这里了。”
她望着吕德胜,吕德胜也望着她,四目相对,风起云涌,偏偏落在旁人眼里又是云淡风轻,寂静的叫人惊心。
过了许久,吕德胜的声音才幽幽传来,“听闻先生才智不输当世豪杰,今日一见果非寻常。”
“大人说笑了。”
简宁拢了拢手里的手炉,淡淡道:“先前也不知的,只是大人一句天衍五十提点了我。”
吕德胜愣了愣,随即便觉心尖有些发紧。
她才十九啊!十九!何等丧心病狂?!小小一个细节居然就能猜到自己在背后的所作所为,能让刘瑾吃亏的人果不简单。
到底不简单在哪?
吕德胜想起京中的那些信笺,只觉脖子背后发凉。
都说晋陵百小生品性高洁,可这一刻,他细想来却发现,为达目的此人一样可以不择手段。
沉浮宦海多年才悟出来的道理在她身上运用自如,好似天生就知该怎么做。刘瑾要取她性命,她便可以使得万般手段,让刘瑾下地狱!
敛了心神,他沉思片刻,忽然站了起来,冲着简宁深深作揖,“先生,当日之事的确是吕某所为,先生若要惩罚吕某绝无怨言。只是如今奸佞当道,朝纲败坏,民不聊生,还望先生以天下苍生为重,规劝君王,届时,吕某愿以身家性命相报先生。”
“呵。”
简宁冷笑,“天下苍生系我一人?承蒙您老人家看得起,简云舒着实惶恐,我这小身板哪里担得起苍生二字?”
见吕德胜要说话,简宁又立刻道:“修身养性女子可为,可治国平天下不该是你们男儿的事么?大人可想过,若不是祖宗保佑,此刻站在您面前的可就不是一个人了!而是鬼!”
多月的怒气终还是不可遏制地迸发出来,“那刘瑾岂是好相与的?刘健,谢迁,李东阳,那可是先帝的托孤大臣啊!可结果呢?结果就是刘健,谢迁告老还乡,不,与其说告老还乡,不如说是变相逐出朝堂,唯一剩下的李东阳还在做着韬光养晦之事!这大明的天早暗了,是我一个弱女子能扭转的么?!”
“别人不能,你能。”
吕德胜将她话里的讽刺自动屏蔽,他注视着简宁,一字一句道:“正因为你是简云舒我才敢如此行事。”
“哈!”
简宁都气乐了,“府尊大人,你们都将草民当什么?!你们的牛羊么?!想利用就利用,想宰杀就宰杀,你们过牛羊的感受么?!若我是世家贵女你可敢?!”
“若你是世家贵女便无可利用之处,我大明妃嫔皆出贫家。”
吕德胜的声音不带一丝烟火气,显得冷极了,“为天下苍生而献身难道不是我辈读书人该做之事么?你父也受朝廷恩惠,我想他若在世也会同意的。”
“我父亲不会!”
简宁忽然一拉裙摆,在碧珠等人的惊呼中露出自己那双大脚,“这就是证明!”
吕德胜垂下眼,苦涩在嘴里飘荡。若是可以,他何尝会想这下作的法子?若是可以,他何尝会将一个有大好前程的女子送进那深宫里?是啊,无能的是他们,又凭什么让她来承担?换作自己这口气又怎能平?
骂吧,骂吧,多骂几句也好,这样,他愧疚也少一些。
“先生,事到如今您怨我也无济于事。钦天监已在选日子,来年您为天子妃已是不可更改之事。”
吕德胜这一刻显得冷静极了,他目光显得极为真诚,冲着简宁道:“待您成了宠妃,吕某项上人头随尔取之,只要奸佞能死,朝纲能正,百姓无忧!”
“以身殉道?”
简宁面露讥讽,“可我却不想担这祸水的骂名。”
她起身,目光清冷,望着吕德胜道:“希望吕大人记得今日的话,待有来日,必将性命舍我!”
说罢便是甩袖离去。
待人走了,厢房屏风后出来一人,正是师爷。
“东翁”他轻轻唤了一句,“只怕刘瑾倒了,此人”
“她不会是第二刘瑾,却可能是第二个武瞾”
望着空空的门口,吕德胜喃喃道。
师爷脸色一变,“尊翁何出此言?”
“她不想担祸水的名声就是不会行妖妃之事。她不会以宠妃之势来害我,可却要我记得我所亏欠她的,你说她来日会让我做什么?”
张师爷脸色变得极难看,“不,不会吧?我大明礼教甚严,且我看她也不似那样的人”
“当年的武瞾也不过只想当皇后”
吕德胜摇摇头,“或许是我想岔了,或许她只想当刘娥吧”
刘娥
师爷呆愣愣地望着自家大人出了屋子,脑子里是刘娥的一生。
那个狸猫换太子里的主角着实是委屈。刘娥深受宋真宗宠爱,一件祸国殃民的事没干不说,还将真宗搞得一团乱的国家给拨了回来,为仁宗盛世打下了基础。
她既没打压仁宗生母,也没害人家,甚至还以皇后礼仪悄悄下葬她也曾有过当天子的心,临死前非要穿天子的衣服去祭太庙,直穿上改动过的龙袍祭了天与太庙才安然死去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没有杀一个反对她的人,有武后吕雉之才,可却无这二人之狠毒
简云舒会是刘娥么?还是会是武瞾?
有因就有果,这世上谁也逃不开因果的牵连。至于到底会结什么果
张师爷想着简宁的所作所为,忽然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出了府衙,心里的怨愤稍稍减去,简宁回头望了一眼,抱着手炉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她的命她说了算,绝不会让人再来欺凌自己!吕德胜有句话说对了,事已至此,愤怒不过是多余,与其彻底撕破脸,不如留着香火情,待以后也好派个用场。
吕德胜,你想成自己救济天下的大道,那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做那人间刀笔吏,掀翻了这世道!
踏上脚踏,忽然脸上一凉,香芷惊呼道:“雪,雪,下雪了,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简宁摸了下脸,忽然大笑,冲着府衙吟诵道:“骈臻水陆兼,风流学济颠。忽闻天上将,林下昼焚香。以智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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