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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人-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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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纠结到紧要关头,杨离忽而抬头,瞳眸闪亮,面色泛红,他很认真道:“师姐,我有件顶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讲,我怕今日不讲便再没有机会,你虽已明明白白拒绝过我多次,我晓得有些话便不该再说,可我就是不甘心,若是这话我不亲自说出口,怕这一生都不会甘心。”他的话一口气说完,不做停顿,好似生怕被打断一般。

我被他严肃的样子搞得有些懵,一时还没从普陀寺内转悠出来。

只听他又道:“十四岁那年我还小,说要跟师姐一起下山,其实便做好永不回山的打算,师姐你可明白……”他的眼睛仿佛燃起了小火把,温暖中透着炽热。

我愣了,隐约觉察到自己大概一直忽略掉一些东西。

“十五岁那年我下山找你,你却跟我说,‘他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孩子,是我弟弟。’你可明白,我并不想做你弟弟……”他紧紧盯住我,似想看穿我,望进我的内心。

我还在愣,十五岁那年我说过这样的话吗?缘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十八岁那年大伯提议让师傅招我做女婿,接管山寨事务,而师姐却说‘杨离既天真,又笨,还木讷,是在不适合接管偌大的山寨。’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当寨主,可是那天我很伤心……很伤心……师姐,你可明白……”他的声音有些发哑,仿佛竭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出这些话。

我愣了半天,才醒悟,他说的是那次大伯提的馊主意,哪有姐姐嫁给弟弟的道理……

“十九岁那年,叔叔伯伯们开始频繁为师姐掳劫压寨相公,是我故意透露出你是断袖的消息,故而山下一直盛传落云山的寨主非男非女、忽男忽女……师姐,我不想让你嫁给别人……你可明白……”他还在诉说着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一点一滴。

这下我倒真明白了,这死孩子居然背地里造谣生事,诋毁我的名誉,亏我还一直觉得他老实腼腆。

“师姐,你以前认识那状元郎对不对?你喜欢他。”杨离的眼中充满着哀伤。

我也哀伤了,如实道:“以前喜欢过,喜欢到不能再喜欢,曾经一度认为除了他我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

“可是你也喜欢那个驸马爷。”杨离绝望了。

于是,我也绝望了,这孩子准是被那夜留宿的场景刺激到了,我忙解释:“那个驸马爷妻妾成群,我后来一直诧异他怎么还没有孩子,按理说孩子都应该比秦延之家的那个都大,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顶烦的人便是他!”

我顶烦的便是他!

我晓得无论如何不能让师弟再说下去,不管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都是我所承受不起。

我记得有本书里曾写过:有些话若你觉得受不住,就千万别让人说出来;有些事若你觉得办不到,就千万别答应它;有些人若你觉得无结局,就千万别再念着。

所以我趁杨离开口之前接着说道:“师弟,我懂了,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好弟弟,即便你背着我到处散播谣言,到处诋毁我的名声,我都不生气,所以你也别内疚了。”我拍拍他的肩头,轻声安慰。

听闻此言,杨离猛抬头,目光阴晴不定。

我刚想再说句什么,门外花之丫头抱着孩子呼啸而过,凄厉的声音震得我抖了一下:“云寨主,我家主人昨夜出门后一直未回,刚寨中的阿三回来通报说他站在后山的悬崖边上几个时辰,怕是要跳崖寻死……云寨主……是我对不住您,我家主人他其实未曾负你……”她哭得伤心,怀中的孩子倒出奇安静,抿着小嘴一言不发。

我这厢反应半天方才弄清楚她口里的主人指的是秦延之,可他到后山跳崖做什么?!

他难道不晓得招安使节死在落云山上会连累全寨子吗?!

他难道不晓得跳崖十之八九是死不了人的吗?!

他难道不晓得寻死这种事情很影响形象吗?!

我也懒怠听花之丫头继续哭诉,一甩衣袍施展轻功飞往后山,秦延之,我忍你很久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若是站在悬崖边上摆几个时辰造型吓唬人,那我就一脚把你踹下去!

47第十七章:不曾怨

赶到后山的悬崖边上时,晚霞映红半边,落日的余晖为秦延之的周身镀上层金色,他见匆匆而来,偏头展颜而笑:“夕儿,来。”那语气仿佛料定会来般。

“跳还是不跳?”瞪他。

“陪跳吗?”他笑,苍白的面容有些许血色,他的眉眼还是如既往得柔和,只是多种清冷刚毅的东西在里面。

“……”盯着他看半晌,方才发现自从他上山之后面色直不好,又被杨离重伤,虽然他只字未提身体抱恙,可会儿长身立在山崖边上,整个人显得亦发削瘦,微风过处,袍角飞扬,仿佛飘飘欲仙。

“陪跳的话就跳。”他笑着完,竟然伸手扯住的手,往悬崖边上走去,那泰然处之的样子看得心惊。

慌忙甩甩手,没挣脱开,他却更加用力扯紧,旋身又用另只手拦住的腰,他的下巴抵在的肩窝处,轻声道:“别怕……”只两个字,整个人便拥着跳下悬崖。

毫无征兆……们起下坠……

若刚才是惊慌的话,那么,现下竟出奇得淡定,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呼刮过,臭着秦延之身上特有的子气息,身子在不断的下坠,整个心却莫名静下来。

什么是冤家,便是冤家!

死都要死在起。

哪个戏本子里过来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从没想过自己会做出么浪漫的事情。

此刻真的是都不怕,因为怕也没有用。

秦延之他大概上辈子欠的债,可想:辈子还清,下辈子就忘吧,过奈何桥的时候会管孟婆多要碗汤,把今生的所有恩怨纠葛忘得干二净……

将脸俯在他的胸口,轻轻:“延之,以前很喜欢,曾经度认为除,此生再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下落的坠感将的心提到嗓子眼,分不清是高兴还是哀伤,也许些情绪在死亡面前都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夕儿,不会让喜欢上别人的。”他紧紧抱住,仿佛要用尽毕生的力气,他:“失去以后才知道,愿意背弃切,只为见到……”他吻的眼眸,幽然叹息。

的心砰砰快跳,鼻子微酸,只扯扯嘴角笑道:“延之,个悬崖好高,第次跳,有不习惯。”

的话音刚落,秦延之竟伸手攀上支藤条,足尖微峭壁,借力荡进处山洞,山洞位于悬崖峭壁上,如若不跳下来根本不会发现,洞口密密麻麻长着堆藤条,遮住半个洞口,难为秦延之居然么好的眼神,时间力道把握的么精准……

立在洞口,左右张望,虽然有些昏暗,可依旧能看清山洞的地面有大量拖曳的痕迹,仿佛里面存放过东西,刚刚被人运走般,泥迹清晰,大概就是最近些时日。

秦延之依旧紧紧攥住的手,他的手指冰凉,冷得吓人,方才便察觉他的身体抱恙,会儿亦发觉得他是生病,而且病得不轻。

“延之……”偏头望过去,见他定定望着山洞,眼神亦发清冷,忍不住晃晃他的胳膊,轻声问道:“是不是生病,或者因为上次受伤的缘故……”

“很好,夕儿莫担心。”他扭头望向,眼神瞬间柔和异常,伸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理顺,温和道:“方才吓坏,是不对。”

忽然觉得他好似早就预料到会有个山洞般,故而堂而皇之得跳下来,可是,他明明是第次来落云山,而个山洞连都不知,他又怎么会知晓?

内心疑惑,遂问道:“早先便晓得里有个山洞,对吗?”

“不知道。”他摇摇头,眉头微皱,轻声道:“但猜到,自从上山后唯没有来过的地方便是后山的悬崖,而任墨予最常来的地方便是后山,表面看来他是在为找寻杜若草,可晓得他的为人,从不做无意义之事。”他话的时候眼中闪烁着笃定的光芒,是种与生俱来的自信。

任家二公子的为人……

低头望向脚尖,不知该什么好。

“还是迟他步。”秦延之将山洞环顾圈,拉着在洞口的片空地上坐下,翠绿的藤枝时而荡进,洞外是唧唧喳喳的鸟鸣声,空气中都透着清新。

“延之……”望着绿枝上的嫩芽,呢喃问道:“还有什么事情瞒着?”

“没有,从不曾瞒任何事情,若问,便会告诉。”他望着,手心依旧攥着的手未松,“只不过历经四年,有些想法会改变,以前认为最重要的事情,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微微笑,亦如当初般美好。

“那可否告诉,个山洞内以前存放过什么东西?”定是顶顶重要的吧,么想着,竟有些懊恼,任家二公子将附近的所有山头翻个底朝,打着找寻杜若草的幌子,难不成竟是为找寻个山洞……

“应该是十几万两黄金。”秦延之揽住的肩头,轻轻拍拍,用平和的语气诉个久远的故事,他的声音低沉,仿佛每句话都是吹进的耳朵里,他:“二十多年前,先帝曾派遣爹秘密来过落云山,想用万两黄金赎出被掳劫上山的颜姑娘,就是娘,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双方并未达成致,爹留下黄金跟玉佩后回去复命,先帝自此郁郁寡欢,不久之后便因郁结于心,病不起。玉佩成朝廷跟落云山的信物,而黄金却下落不明,当年知晓此事的仅仅几人,随着先帝的病逝件事情本就终结,可任家偏偏起谋反之心,觊觎万两黄金作为起兵之资,千方百计逼问当年知情之人,最终将爹和柳尚书迫害致死。爹临死前跟,他并不知晓黄金的去处,只是谨遵先帝爷旨意,将黄金留在山中……”他轻轻叹息声,仿佛叹尽多年的往事,如烟飘散。

“是任墨予已经取走黄金?”抬头问:“他们既然有足够的资金,是不是要谋反?”

“怕是已经谋反。”他轻抚的额头,竟然有种如若重负的感觉,“任墨予自来最清楚自己要什么,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即便不择手段也会得到,但是……除外,夕儿,即便输所有的东西,也不想再输掉。”

他得情真意切,在花红柳绿的环境下,听起来极是美好,才明白缘何大家都喜欢花前月下,气氛果然是烘托出来的。

虽然,焚琴煮鹅是不对的……但是,还是张口问道:“秦延之还是不要么,花之怎么都是的糟糠之妻,还为生个懂事的儿子,就冲也要对人家专情些,温柔些……”

然而,的话还未完,他竟猛的把将扯进怀中,俯身吻过来。

确切的,他不是在吻,他是在咬,边咬边将的手掌抵在他的胸口,仿佛是让感受他的心跳。

向柔和如云的秦延之霸道起来也是当仁不让的猛,被他禁锢住身子,整个人抵在山洞的墙壁上,偶尔有微风吹着藤枝扫过来,酥酥麻麻的痒。

些年过去,他也娶妻生子,可亲吻的本领并未增强,只感觉到起伏不定的胸膛和冰凉的嘴唇,还有他的颗心。

喘息着想要话,却被他闷得句话也不出口。

外面的世界如何喧闹,如何嘈杂,只有个山洞安静异常,仿佛时间都停止流动。

“夕儿……”他轻声呢喃。

“延之……”终于抽出空隙唤他声,他紧接着便答道:“在,直都在,未曾离开,以后也不会离开。”

情到浓时,忽闻“砰”得声巨响,悬崖壁上似有块大石头被震飞,声响极大,惊得挣扎着从秦延之的怀中爬出来,探头向外看,看不打紧,只见任家二公子正攀着根藤条荡进来,副轻车熟路的模样,只是俊逸的面容黑如锅底,狭长的凤目内满是火苗。

忽然产生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忙回身替秦延之敛好衣襟,拍掉袍子上的褶皱,抬头对任墨予笑道:“好巧……”

“看来来的不是时候。”任家二公子冷冷哼句,落在山洞时竟将手中的藤条给扯断,可见他的轻功并不如传中的流。

“呃……”望望秦延之,有些语塞。

秦延之的面上却并无尴尬之色,他只是侧身将扶起,轻拍掉袍子上沾染的灰土,随口道:“还好,们刚刚结束。”他如是,好像生怕人家不误会般……

……彻底失语……

48第十八章:这一家

听任墨予,花之丫头已经将同秦延之双双坠崖殉情的消息广为散播,他是听到消息后方才冲下山崖,却没成想撞到样的事情,会儿杨离怕是已经带着山中的兄弟下崖寻找。

个倒并不担心,师弟找不到的尸骨,自是晓得们并未死。

只可惜跳崖殉情都是三个人起,未免太煞风景。

眼下秦延之跟任墨予是剑拔弩张,稍有句话不对头便有扭打在起的趋势,在山上时他们都碍着各自的身份,再者众目睽睽之下不方便打斗,人都是好面子的动物,个昭文小侯爷,个招安使节;个代表昭文侯府,个代表皇帝陛下;且同朝为官,无论如何都不该动刀动枪。

会儿……也没法动刀动枪,因为跳崖跳得太匆忙,大家都没准备器械。

秦延之帮抚平鬓角的时候,任墨予只冷冷扫眼,折回洞口伸手扽枝藤条,双手抻抻,“啪……”得声便甩出来,略略擦过的发鬓,直直攻向秦延之的右手。

秦延之没躲,只将的身子揽进怀中,手臂被任家二公子结结实实抽下,手背上的血痕瞬间渗出鲜血,看得心里疼,忙捂住他的手,怒瞪任墨予:“二公子,发什么疯!”秦延之手指依旧冰凉,冷得阵哆嗦。

“啪……啪……”任家二公子又甩几下手中的藤条,嘴角弯冷笑道:“好个郎情妾意,云夕,也就只有会如此蠢,被人三番五次玩弄辜负还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要是被他卖还会替他数钱是不是?!”他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望向的眼神仿佛带着刀子。

着实被他的眼神刺痛下,只将秦延之护在身后,抬头道:“他身体不好,又受伤,莫要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任家二公子又是阵冷哼,“那他算什么?始乱终弃?还是玩弄感情?他只不过就是仗着喜欢他,而又喜欢!”任墨予的脾气向来又臭又硬,会儿气头上出来的话当真气人。

“……”被他噎得有些不上话。

却听身后秦延之悠悠然道:“原来二公子心底里倒是清楚得劲,四年前云夕喜欢的是,四年后先找到云夕的也是,夕儿只完完整整拜过次堂,进过次洞房,那人也是……同床共枕半年多的更是……从始至终算什么,只不过是个无理取闹的路人而已,缘何要将放在眼里。”他话的时候嘴角直含笑,但却让真正体会到笑里藏刀的深远意境。

起来,毕竟还是秦延之是新科状元郎啊,拿话噎人的本领果然还是更胜筹。

“啪……”任墨予又冲挥下鞭子,次毫不客气得甩在的袍角,带飞片衣襟,他冷哼道:“云夕给让开,不然连块儿抽飞!”

丝毫不怀疑他话的真实性。

可现下们局促在个山洞中,地方有限,稍有不慎便会落入悬崖,他当真要如此胡闹?!

还在想方设法调和,秦延之却拱手,微微笑道:“乐意奉陪。”语毕将揽至身后,赤手向任墨予攻过去。

任家二公子见势将手中的鞭子挥舞的如同银蛇,密密匝匝得袭上对方的身子。

……

忽然觉得是落伍,许是太久没下山,世道竟然进化如此之快,真真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见他俩在洞口缠斗得厉害,全然忘记身侧便是悬崖峭壁,不小心便会命丧谷底。扶着洞壁看会儿,任墨予想用鞭子将对方抽下去,秦延之想掌把他打下去,奈何两人又都聪明的紧,手里握着藤条,轻功也发挥到淋漓尽致。

越看越觉得:其实是他们两个想殉情,跟没有多大干系。

两人打斗激烈,也许早忘的存在。

半晌,日已偏西,倚着洞壁看会儿落日,灿红的云霞,雾蒙蒙的远山,还有夕阳下身形俊朗的两名美子表演绝世功夫,果然是倾世美景。

只可惜晚膳的时间要到,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忽然特想吃碗牛肉面,索性便爬起身子拍拍屁股,蹑手蹑脚摸到洞口,前前后后挑几根藤条,拽住最结实的那根想施展自己的轻功,看能否赶在开饭前飞上去,否则饭菜凉可不好吃,不晓得厨房有没有现成的酱牛肉,若是赶着宰牛的话怕是有些仓促……

荡着藤条飞出洞口的时候,身后响起两声惊呼:“云夕……”“夕儿……”不用回头便能想象出两人惊诧的表情。

身子荡漾在半空中,心也跟着上上下下,蹦蹦跳跳,挑眉对洞口喊道:“先回去吃饭,们俩比试完后记得告诉结果。”扯着藤条,足尖得向上跳,骤然感觉自己像极逃脱牢笼的小兔子,身后的两只大灰狼还在争怎么瓜分到嘴的兔子呢,岂知兔子并无意于让他们吃。

“夕儿……他背着偷走原本属于落云山的十几万两黄金,不怨恨他吗?”秦延之的声音响起,轻轻扬扬,在山谷中回荡。

任墨予咬牙,似乎想将抽筋剥皮:“云夕,给死回来!是不是好伤疤忘疼,四年前是谁抛弃,而今他孩子都那么大,真要撞得头破血流才肯罢休吗?该恨他才是!”

该恨他们吗?

可人的感情是如此有限,缘何要用来怨恨。

四年前未曾真正恨过秦延之,四年后也未曾怨过任墨予,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其实从他们各自的角度来看,都是做最正确的选择。

抓住藤条慢慢飘,只低头对他们笑道:“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而活,们也许该毫无怨言的,所以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们也别怨。”是啊,们千万别怨,别怨瞒住们将山中的亲人运出去,别怨差遣师弟偷偷找好别的地方逃窜,更别怨不留下来陪们山盟海誓、花前月下……

因为也从未怨过们。

红灿灿的落日渐渐隐没在远山之下,只余抹余晖洒落半山腰,隔着老远望见他们两个人已经不再打斗,只是静静得立在原地,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那样执着得黏在的身上。

是的,承认放不下秦延之,以为忘记,可闭上眼睛,却如此清晰得感受到他的存在。

还有任墨予,铁石心肠的人才不会被他打动,他的霸道,他的别扭,他的臭脾气,与他朝夕相处半年有余,怎会不解他……

记得很小的时候,大伯问跟几个妹妹:“们是愿意累死,饿死,撑死还是睡死……”想大伯问出个问题时表明他的忍耐已经达到定限度,几个妹妹好吃懒做又爱美,则贪睡懒惰,实则不是吃苦耐劳的好山贼。

大概,们是山贼届的耻辱,山贼中的败类。

当时三个妹妹的回答千奇百怪,兀自想好久,才不好意思得答道:“不选,因为不想死。”

大伯被气到吐血,自此便多出项贪生怕死的缺。

现在却觉得,有些问题本不必做出选择,不想死,所以不会选择如何去死,只会选如何好好活着。不想困在四年前的旧感情中悲秋伤春,自怨自艾,所以不会去选任墨予,抑或是秦延之……

当人无法选择时,那便放弃选择,顺其自然也许会更好。

四年前,强求要跟秦延之在起,却忽略同他并非个世界里的人,的直白便是门不当户不对,他经历的未曾经历,向往的他又未曾知晓,鸡同鸭讲般生活大半年,最后方才醒悟,原本就未走在同条路上……

挪上悬崖顶端,恍惚觉得自己的轻功跟他们比起来确实存在很大差距,所以下次他们打架时有多远便躲多远,若是被误伤,那才叫冤屈呢。

“表哥……死得好冤啊……”

厢将将爬上山顶,又差被柳蝶衣声凄厉的哭喊震下去,忙抓紧藤条定定神,伸出半个脑袋安慰道:“蝶衣姑娘,先别哭,秦延之他还没死,会儿正在下面进行巅峰之争呢,今晚睡觉之前肯定会回来。”主要是笃定他俩不会大眼对小眼得相互瞅宿,任墨予挑衅,秦延之接招,两名肇事者都如此有恃无恐,便也没必要担心战死人。

快些爬上山来吃饭才是正事。

柳蝶衣声哭喊卡在喉咙中,噎住,差没抽过去。

待爬上山头站稳脚跟,衣袍拍又拍后,终于喘过气,憋出句话:“云子宁……怎么还没死?!”语气极度失望。

只句,便足以令伤心沉痛,遂抚额,谆谆善诱道:“蝶衣姑娘,其实太直白也不好,委婉也是种美德。”

49第十九章:朦胧夜

自打那日落崖后,众人皆消停数日,任墨予不晓得跟长公主什么,只整闷在房内郁郁寡欢,极少露面。

乐得清闲,只偷偷收拾些值钱的细软准备逃窜,几个妹妹托付给大伯二伯护着,甚放心,杨离留下来陪拖延时间,分散敌人注意力。

早晨的时候也练练剑,傍晚的时候会坐在母亲以往常坐的花架下出神,不知道母亲都想些什么,可坐在花架下的时候总能眼望见木杆下的几窝小蚂蚁,只只得爬上树干,又只只得爬下来,忙忙碌碌,很是开心。

有次正拿着小馒头掰碎喂蚂蚁,秦延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夕儿喜欢蚂蚁?”

回头看他立在夕阳下,不晓得站多久,看多久。

股脑丢掉手中的碎屑,抚抚衣袍摇头道:“才不喜欢蚂蚁,只是无聊,无聊的时候会做很多事情,比方喂蚂蚁,去后山抓野兽,跟小五他们斗蛐蛐……”只是喂蚂蚁会让显得比较文雅,远远望过来还以为是安静的少悲秋伤春呢。

若是此次能够平安脱身,定要脱下袍换上布衣裙钗,找处僻静的农家洗手作羹汤,当然,若是有人愿意吃做的饭菜,也会勉为其难的分他份碗筷。

“怎么会无聊……”秦延之撩衣摆陪坐在花架下,动作自然流畅。

其实有的时候很恶劣的想,什么样的情况下他才会惊慌失措、暴跳如雷,若是有生之年能够看到次,实乃幸事。

托腮望向他,咧嘴笑道:“心里装着样那样的事情,自然不会无聊,而嘛,就是个随遇而安的山野粗人,无聊的机会很多,练剑、打劫、分赃,若是幸运小五跟阿三打架,们便可以赌大小,若是赌输还可以耍耍无赖不认账……”

细数起来,做名山贼其实很无聊,特别是做名有地位,有山头,有财富,又有威慑力的山贼,更无聊!

秦延之笑着听絮絮叨叨话,听半方才道:“夕儿,放心,会护住和山寨的安全,即便答应招安也没人会将们如何的,算是得个封号,挂个虚名,们该如何还如何,只要不去抢劫皇宫或者当朝宰相,大抵都是能护住的。”

“嗬……好大的口气!”挑挑眉毛,示意他可以继续吹,听着呢。

秦延之却不再话,只是柔和的笑,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晓得他的脾气,每当他样笑的时候,表明他胸有成竹,即便发生再大的意外他总会给自己留好后路,不至于身陷囹圄,四年前如此,而今……只希望他的敌人不是。

他眯着眼睛又看会儿,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抬头左右瞧瞧,道:“好饿好饿,是不是要开饭啦!”

“夕儿,刚吃完午饭个半时辰。”他笑容可恭,面色不变。

坚定道:“那正好可以喝下午茶。”

“好,去泡茶。”他不急也不恼,悠悠然起身去厨房,面还不忘嘱咐道:“会儿送屋里,里蚂蚁太多。”

晓得今日是在劫难逃,拖无可拖,月之期已过,今日若是不许下招安的誓言,秦延之定是不会放过,只不晓得他会将腌,卤,酱,还是炸……

好在山上的亲人已经被运出去大半,打着打劫采购的幌子,批批的人有去无回,难得居然骗过老谋深算的秦延之和奸诈狡猾的任墨予。

估摸着两人在悬崖下打架打傻。

炷香的时间过后,秦延之沏好茶端过来,已经在屋内仿佛演练好辞,只等他推门,忙起身做嫉恶如仇状,揖到底,感激涕零道:“今国家有难,倭贼横生,奸臣当道,落云山虽久未涉世,但仍感念朝廷之恩,愿诚心归降,鞍前马后,在所不惜……”文邹邹得念完大段辞后,着实被自己的忠君爱国之情感动。

愚忠,大抵便是如此!

秦延之和柳蝶衣的爹爹们绝对的愚忠,那他算是愚忠吗?亦或是陪读的手足之情?些不得而知。

只觉察到秦延之硬邦邦的在门口站片刻,紧接着声音在脑袋正上方响起,也是硬邦邦的:“抬起头来好好话,又不是让宣誓。”他将茶盅放在桌上,缓缓斟满两杯,向淡定从容的秦延之居然有些抖,茶壶拿不稳洒出茶水两滴,半晌,他见还是声不响的站在门口,忽然满面悲哀,沉声道:“夕儿,到底想要怎样?曾过,若不想招安,便留在山上陪,若同意招安,倾尽全力也会护周全,不会让和落云山受半分委屈,可为何总是不信的话,总是据于千里之外?”

“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低声嘟囔句,而后便想咬断自己舌头。

果然,秦延之的脸色剧变,握着茶盅的手青筋暴起,大有泼身热茶的冲动。

看着那上好的茶盅隐隐有破裂的迹象,遂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诚挚道:“秦延之,延之兄,延之,之之……套茶具很贵,淡定,等会儿去拿套便宜的再摔,摔几个都不心疼,全当放鞭炮听响儿玩,只要高兴就好。”慢慢解救下命途多舛的小茶盅,幸好里面的茶水还未撒,可以喝。

秦延之的嘴角阵抽动。

端起茶盅抿几口,品出茶叶还不错,估计是今年刚刚打劫的新茶,浓郁芬芳。

“夕儿啊,早晚要被气死!”秦延之拂袖做到桌前的凳子上,也给自己斟杯,徐徐喝下去,像是在顺气的样子。

其实想:吃的,用的,穿的,睡的……还时刻刻惦记着要归顺朝廷,便是养只小猫小狗也比有良心啊。

不过话没出口,因为出来他又要故意气他。

而今,月之期已过,还是顺着毛摸他比较安全。

:“同意招安啊,不是正合的意,哪里有气。”

他挑眉看眼,无奈道:“明明是心口不,还照搬戏本子里的台词,什么倭贼横生,是在自己吗?!”他顿顿,叹口气,道:“夕儿啊,是在不适合撒谎,谎总能瞧出来。”

“……”舌头开始打结,他不会是已经知道暗地里搬家的事情吧,正要欲盖弥彰下,他却先开口,有些落寞:“其实招安也好,会护住的,不管现在如何想,以后总会慢慢习惯的。”

“嗯,嗯,招安好,本来就是同意招安嘛!”头如捣蒜,稳住敌人才是关键。

于是,当下午陪他吃,陪他喝,陪他聊……晚上的时候怕他提出陪睡的要求,只指着边的月亮道:“延之兄,看……上弦月……又是年月初时……”

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

却未成想秦延之当真抬头很认真的盯着那月亮好半,好半,久到以为他是看见嫦娥和玉兔,或者是拿着斧头的吴刚……循着方向望过去,模模糊糊的轮弯月,不甚明朗,月色清冷,并不特别。

“朔月如钩,刚入秦府时正是个时候,那会儿饿的昏迷数日,坐在床边喂米粥,抬眼便能看到窗外的月亮,如钩如弦……”他的声音幽幽响起,仿佛在回想多年前的事情。

朔月如钩,朔月如钩……

却已然忘记那年那月那日里的月亮是圆是瘪,只记得个字,就是“饿”,如果非要加个词修饰,那就是“非常饿”!

前半辈子从来没那么饿过,后半辈子也不想再体会那种感觉。

“昏迷的时候直在叫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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