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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四+古剑同人)[仙四+古剑]白鸿掼日-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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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末发点糖

  
  ………………给我去问仓颉啊。
  玄霄对个人形象的爱惜注定了他只能将这句吐槽锁在腹里,因此表面上他依然是深沉地缄默以对。
  太上忘情。忘情而至公。
  这是玄霄早已烂熟于心的教诲,远非夙沧一个后辈弟子轻飘飘的三言两语所能摇撼。他本想着这一回无论她怎样诡辩也要驳斥到底,谁知严阵以待了大半晌都迟迟不见下文,倒是肩头被无端落下的重量压得一晃:
  “师姐,勿再嬉闹。你这是……”
  “………………咻……”
  回应他的,只有少女唇角半弯娥眉轻展、安逸得像是回到了娘胎里似的睡脸,以及恍若微风拂面一般纤细而温暖的呼吸。
  “…………师姐?”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她就这么跟个棒槌一样静悄悄直挺挺地冲玄霄横倒过来,磕在他肩头时顺势翻了个身,然后“扑”地面朝下埋进了他重重叠叠的白衣里。
  “咻……咻…………”
  “……”
  饶是玄霄早已见惯她花样百出的恣肆行径,此刻也不禁哑然失声。
  “妙龄少女扑倒在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身上睡得跟狗一样”……无论从当代伦理规范、社会公序良俗还是晋江审核标准的角度来看,这都是顷刻便会激起警铃大作的微妙景象。
  ——要是让人撞见就没脸在门中混了。
  玄霄在危机意识驱使下本能伸手推她,这一微弱的摇晃却使得夙沧袖口翻开,鸟羽般鼓鼓囊囊挤在其中的大捧白花顿时一气倾倒出来,随风扬起了一场小小的春雪。
  (……原来如此。)
  至此玄霄方才明白她凭空从掌心亮出花朵的机关,心下不免慨叹:若是能将这些灵巧心思用于修炼精进上——
  也便是在这一刻,他的余光捕捉到了夙沧衣袖底下若隐若现的青紫瘢迹。
  “这是……?”
  是伤痕。
  夙沧的小臂很细,两指捏一个环便能轻易扣上。但那手臂却不柔美更不晶莹,而是鱼鳞般密密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瘀伤,其间又交错着不知多少道划伤擦伤的血痕,有些伤口曝露出正在生长的细嫩新肉,多数已经结痂。深红暗褐的血痂错落在青黑肤色之上,几乎看不出是生人手臂,倒像一截发了霉长了蛀虫的朽木,显出种叫人望而生畏的狰狞。
  再凝神细看,她手腕以下的部位都覆了厚厚一层白色粉末,拿手指一触就扑簌簌地掉,想来是为了掩盖无法藏在袖底的伤痕吧。
  “…………”
  尽管明知此举于礼法不合,玄霄一时间仍是难以从那过分异样的伤痕上移开视线。而当他试图从记忆中追溯夙沧负伤的缘由时,这一月来与她偶遇时种种离奇古怪的画面走马灯似的自脑内晃过,转瞬照开一片通明。
  对了……不仅是自挂枝头引体向上,她似乎还频繁操演过手刀断铁块、胸口碎大石、隔着山打对面的山……
  夙沧身负异秉,称得上一句“天生神力”,但生理方面终归还是肉体凡胎。挨了冻会咬紧牙关打哆嗦,喝高了会趴在街边大吐特吐的十六岁小姑娘,熬过这种自残式的苛刻锻炼又哪可能毫发无伤。
  她是真的想要变强。不是她怠惰懒散,只是他从未关心。
  而她却始终都是关心他的。
  “师姐。你这是……”
  这是——何等愚钝、偏执、没正经,而又何等孤独惨烈的努力啊。
  【我已经想通了,剑术真的不适合我,不如就把拳击练到登峰造极吧,起码打群架还能派上点用场。】
  那原非玩笑。
  她确实再也不曾对他撒谎。虽然彼此对仙道理解迥异,但她说了“一同努力”,便是当真拼了命也要做到。
  纵使玄霄心坚如铁,这一刻也确确实实惊异于那份纯粹到叫人悚然的妄执。
  “与师姐相比,此等困境着实不值一提……今次确是我急功近利了。”
  玄霄沉声自语,同时以近乎温和的动作托起夙沧肩膀,将她从自己身上翻转过来。
  “咻……咻…………枣……还想吃……”
  少女嘟哝着梦话任人摆布,显是疲惫已极了。
  任由她这么张牙舞爪地趴下去实为不妥,若将她直接搁在潮湿的草地上又是另一种不妥。因此玄霄寻了个中庸之法,以手肘垫在夙沧脑后将她上半身略微支起,身体其他部位则尽可能地同她拉开距离,就这样让她呈现“靠着无形躺椅熟睡”的半悬空状态。
  ……如此,也可算是修行罢。
  这姿势分明不自在到了极点,连日躁动的心神却不可思议地沉静下来。仿佛是为了再真切感受一回夙沧披着累累伤痕绽放开的清爽笑容一样,他将手伸向散落于两人衣摆上的洁白花朵,郑重地拾起一瓣含入口中——
  然后。
  玄霄端正的脸庞,在一瞬间极其鬼畜地扭曲了。
  “这……是…………”
  “……咻……咻……………………噗。噗噗噗!!”
  与此同时,本应枕着他手臂“酣睡不醒”的夙沧终于克制不下双肩乱颤,两手环抱住自己滚到一边伏地大笑起来:
  “噗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上当了,师弟你到底还是上我的当了!何厚铧恍恍惚惚红红火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而另一边的玄霄只是麻木听着她不成调的高亢爆笑,感觉到几乎令人味觉坏死的猛烈苦味在舌尖上汹涌奔腾。
  苦。真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师弟你别生气,我、我也没想到能成功……这花你没见过吧?是我和琴姐在山下发现的,清心降火助消化,就是味儿苦到能叫人五官都移位,我看你最近面瘫得厉害才想着拿出来逗逗你……”
  夙沧已经笑得扑在草丛里连头都仰不起来了,只能颤巍巍抬手抹去眼角泛起的泪花——这眼泪一半是笑出来的,另一半则是强忍苦味憋出来的。
  “我答应过不向你说谎,所以这次一点假都没做,真是下了血本拼了老命了……你知道么师弟,为了能在你眼前面不改色地吃下这种花,我可是用它下了三天,整整三天的饭啊!不过能看到你这种表情,让我再吃三个月也值哈哈哈哈哈哈……”
  “…………”
  ……真苦啊。
  被人玩弄感情的滋味,真的好苦啊。
  “不过竟然真被我料中了!师弟你这人果然不够坦白,在我跟前死要面子,我一装睡立刻就忍不住动口了。我想这一定就是琴姐所说的‘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呃,师弟?师弟你拔剑做什……哇呀不要突然扎下来啊又不是打地鼠!!不、别,有话好说别动刀子!火也别喷!会伤到花花草草的!!”
  …………
  “呵呵。”
  不远处的树影下,始终屏息潜形的玄靖不由手捻下颚暗笑出声,狭长双眸眯成一线,清秀更胜女子的面庞宛若一匹算计得逞的白狐。
  “这便是善有善报么?我不过出于担心来探望师弟一眼,却撞见了这般好风景……呵呵,年轻人感情热络得这么快,真叫人眼红呐。”
  “……玄靖师兄,你不是被宗炼长老唤去剑台了么?站在那里笑什么呢。”
  背后忽有道冷肃的女声传来,玄靖回头看去,却是恰巧路过此地的夙瑶疑惑驻足。
  “啊,瑶瑶你来得正好,快瞧那边。玄霄师弟那般手忙脚乱的模样,你我都是头一回见吧?”
  “师兄自重。什么瑶瑶,别因为师兄弟都唤你‘静静’就企图拖我下水。”
  夙瑶依旧摊着张冰霜脸孔,瞥见对面鸡飞狗跳的热闹景象亦是一怔,下意识就以细如蚊蚋的声音呢喃了一句:
  “玄霄……他也有今日。”
  “是呀,这情景真叫人怀念不是么?瑶瑶你刚上山时也是那么个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脾气却爆得很,我稍一捉弄你你就涨红了脸冲我发火,可比现在精神多了。我还是喜……”
  玄靖看得兴起,一面热切追忆往昔一面就伸手去揉夙瑶发顶,然而掌心却只触到了寒意沁骨的三尺青锋。
  “……咦?瑶瑶你拔剑做什……诶!哇?!啊!!别害羞啊瑶瑶,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当然你如今也是一样年呃唔哇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卷完。今天的~沧沧也在花样作死~(x)写作糖但味道是苦的不服不撕
夙沧小强体质,身体比常人结实,伤好得很快,但并不是不会受伤。她这么拼命想变强当然是有正经理由的,这个咱们就之后慢慢讲啦w
玄霄这个人,说难搞很难搞,说好哄也很好哄。自己争点气,对他好点,大多数问题都能解决。他其实是接地气又懂得反省的一个boss,只要不是血冲脑门基本都明白谁在为他好,连头皮痒疯了的时候做梦都只记得天青夙玉的好呢(

  ☆、这个妖怪,是萝莉控

  
  那一晚月星隐曜,夜色极深,深得像化不开的浓墨。
  漆黑岑寂的街道上,一道瘦小人影正似受惊的幼鹿般撒开两腿拼命疾奔。
  快跑。
  冷汗粘湿了额发在眼前糊成一片昏黑,呼吸紊乱如胡拨的弦,每一次吸气都像是锋利的刀片沿着鼻腔捅入肺部——呼气便是将那插在肺里的刀片再挑出来。
  迈出的步子早已顾不得方向,唯有本能驱使着麻木的双腿不断交错前移。上半身像没缝好的布娃娃一般东倒西歪,破敝的布鞋挂在足尖上一晃一荡,每隔几步便会被过长的衣摆绊个趔趄。但那人影对一切困顿狼狈都恍若不觉,只是没头没脑、没完没了地一个劲儿拔腿狂奔。
  快跑。
  快跑。
  快跑。
  兴许是气空力尽,兴许是心神稍缓,那人影在接连转过好几个街角后逐渐放缓了步伐。道边民户里有些朦胧灯火隔着单薄的窗户纸透出来,正打在他——不对,现在该称是“她”了——尚带着些许青稚孩童气,却已枯黄憔悴得失了孩童轮廓的脸孔上。
  “啊……跑、跑出来了……爹,娘,婉儿跑出来了……”
  仿佛是被那暖融融的灯光烫伤了一般,女孩用力地抱紧两肩,颤抖着将本就细瘦的身子蜷得更小了。
  她好不容易聚起勇气来实践一点微渺的反抗,但这勇气只是细沙堆的堡垒,一个浪头便能叫它溃散得不存形迹。如今这浪头已来了,她的沙堡不堪一击,那浪潮便更汹涌地打心底里漫上眼眶,在她灰扑扑的面颊上冲刷开两道浑浊的溪流。
  “那里,那里的人好凶……婉儿害怕,婉儿不想呆在那……爹、娘,你们为什么……不来接婉儿呀……”
  女孩不敢也无力放声哭喊,只打嗓子眼里挤出些喑哑的颤音,字句还未落地便被大张着口的黑夜吞咽干净。夜色给不了她渴求的答案,只象征性地吐一两个饱嗝,化成飒飒风声抚过她耳畔,在她颅腔内单调而空洞地回响着。
  就在女孩茫然无措之际,忽闻身后脚步轻响,一只宽厚的手掌已搭上了她纤弱肩头。
  那触感隐约与她千百个夜晚中含泪梦想的光景重叠了——
  “爹……”
  “好丫头,想爹爹啦?”
  ——然而应声响起的,却是日日令她从美梦中惊醒的粗野男声。
  女孩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一霎只觉得眼前那道暖融融的灯光正飞快朝远方退去,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抓。但自脊背上扩散开来的锥心剧痛即刻唤醒了她,教她明白并不是“灯光飘走了”,而是自己被头顶那凶神恶煞的巨汉一巴掌打飞出去,背朝下重重摔落在了冷硬的青石路面上。
  “妈的,我打死你个不识抬举的贱货!敢让老子费事!!”
  那施暴的男人还嫌不解气似的,张开五指一把掐了她脖子将她硬拖起来提在半空,像是甩动抹布一般粗鲁地上下摇晃着。
  “你可晓得翠香楼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要来就来,要走便走?不动心思从客人身上捞银子,倒琢磨起逃跑的点子来了!哈,像你这样自作聪明的姑娘,老子见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最后哪个不是让抓回去,打断了腿治得服服帖帖!长得又不标致,三流货色合着也就配些三流主顾,女人在那些老粗看来就是个洞眼儿,谁管你高矮胖瘦缺胳膊少腿呢!”
  女孩一张灰黄小脸被掐得猩红紫胀,眼泪、鼻涕、唾液交混着流了满脸,两片发白的薄唇却仍在微弱开合,挣扎嗫嚅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干涩的音节:
  “爹……娘…………救………………”
  “哎哟喂我的好姑娘,还想着爹娘呢?老板娘是怕你知道了寻死,我就实话跟你讲了吧,你爹娘可都说了,女儿这赔钱货养着也是占口粮,不如给你小弟存些老婆本呢。回家回家,那家里压根就没你位置,趁早的死了心吧!”
  那汉子说得口沫横飞,一面又被手下的柔软感触撩拨得心痒难抓,不由地放松了女孩脖颈,肥厚的大手像条蛞蝓似的拱开她衣襟就一路蜿蜒着朝里爬进去:
  “你看看,你让老子大半夜跑出来,是不是得犒劳我一……”
  那个喜不自胜的“下”字,男人最终也未能说出口来。
  ——因为当这个字滚过他喉头时,他那张嘴里不光是吐不出象牙,而是除了赤黑的血沫以外便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呃……啊……”
  甚至连疼痛和恐惧都来不及感受,下一刻男人脸上身上各个洞口都跟钻开了油井似的汩汩冒出血来,顷刻就将他那张满是横肉的阔脸涂抹得沟壑纵横。
  “————————!!!”
  眼前无修未打码的血腥景象对女孩来说委实过分刺激了,她的理智尚不足以消化这幕惨剧,只能无意识地爆发出一长串不成声的悲鸣。
  “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魁梧的身躯原地晃了两晃便踉跄着冲前方扑倒下去,而惊骇的女孩早已四肢瘫软忘了要闪避,所幸身后有股大力及时将她包裹起来拉向一旁,她才不至于被那团充溢着血腥气与汗臭味的肉块压个正着。
  “小妹妹,可有受伤么?”
  随之在她耳畔响起的,是犹如歌唱一般,带有奇特韵律感的温润男声。
  “你、是……”
  死里逃生的女孩稍微壮起了胆子,怯生生地回转头去。
  而下一个瞬间她所目睹的,是她终己一生都无法淡忘的奇异景象。
  “嗯?问我么?”
  夜风清凉,那人光华耀眼的银白长发随之扬起,像是拉开半幅柔滑丝缎一般温和地覆上她眼帘,将记忆中那些轻贱、侮辱与不堪入耳的淫猥话语统统分隔开去。
  “我呢,叫做‘寂破’。”
  无论堆叠多少言辞,也描绘不尽那银发摄人心魄的美丽。仿佛自天上星河里舀了一瓢便照头顶泼下来似的,那样的明亮而干净,分明有浓烈到叫人心悸的妖异气息萦绕,却是愈在黑暗处愈见其朗朗清光。
  这头银发再衬上飘逸刘海下两道纤眉,一双时时噙着暧昧笑意的精致桃花目,那便当真是“此色只应天上有”的人间绝艳了。
  即便女孩年幼懵懂,这时多少也能意识到眼前人绝非凡物。但不知为何,她心中非但没有常人初见妖物时的惊恐,反而无端生出许多亲切眷恋之意,使得她再次开口时语调出奇的平静下来:
  “寂破叔叔你,是……妖怪吗?”
  “小妹妹这话就问得没意思了,是人是妖,又有什么要紧?难道我做了人,今日便会对你见死不救么?难道你做了妖,便甘愿被拘在勾栏里过一辈子么?你只是一个你,我只是一个我,我们都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什么劳什子种族做事呀。”
  寂破仿佛并不介意她发问唐突,仍是那副和煦如三月暖阳的微笑脸容。女孩双足微微发软,只觉得自己几乎要在他的笑容中融化了。
  “若真要为我安一个名号,你便叫我——”
  他以五指纤长的大手轻轻贴上女孩头顶鸦黑的细发。
  “女权主义者好了。”
  “…………诶?”
  突然蹦出的陌生词汇令女孩错愕不已,正要追问,却听见寂破话锋一转换了副清寒语调:
  “还有,可否请小妹妹你——”
  “什、什么?”
  “————叫我‘寂破哥哥’啊!!!你说你这孩子,我都叫你妹妹了,你怎么能管我叫叔叔呢?我看上去有这么老吗?!”
  …………
  “…………”
  那一刻,女孩如梦方醒地开悟了。
  哦,这人、不对,这妖怪。
  ——是个变态啊。
  就在她恍然大悟的同时,面前那美貌的变态也正如其变态之名一般,十分应景地整个人、不对,整个妖骨碌碌旋转着向路边展臂腾飞出去,看上去颇像是夙沧施展过的超低空阿姆斯特朗回旋炮。
  ……不对,这不就是普通地被打飞了么?!!
  女孩又一次惊慌地瑟缩起身子,但紧接着占据她视线的却并非其他青楼打手,而是另一名衣饰体貌皆与那“寂破”相近的银发青年。
  这新现身的妖怪青年比寂破还高出一头开外,红袍银甲,看着便是个武将模样;与之相对,寂破一身玄黑长衫拾掇得庄严周正,腰带上还束了块青碧玉佩并一条手结的赤色流苏,一派衣冠楚楚的斯文气象,倒更像是衙门里见过的官家老爷。
  而眼下这官老爷正吃力地从街边水沟里探出头来,冲那武将打扮的青年哑声笑道:
  “归邪将军啊……多日不见,你的问候越发热情了……”
  “这并非问候,而是警告。”
  被唤作“归邪”的青年似乎毫无兴致与他寒暄,生硬的银灰瞳仁里唯有沉冷肃杀之气流转不停。他向一旁畏缩的女孩居高临下投去一瞥,语气更是冷彻得像要窸窸窣窣掉下冰渣子来。
  “——寂破,我对你私离幻暝界的缘由没有兴趣。但眼下婵幽大人遣我亲来,幻暝护将六去其二,守备空虚,由不得你在此嬉闹耗时。即刻同我回去!”
  “好啦好啦,道理我都懂,你就别同我打这官腔了,听着怪生分的。”
  归邪说得紧迫肃重,寂破却只是不以为意地轻轻咋舌,甚至还撩开了披覆在耳际的银发去掏自己尖长的耳朵。
  “什么幻暝六将,可不就是个装点门面的唬人架子么?归邪你近日同奚仲走得太近,连脾气都同他一样细碎婆妈起来了。你以为幻暝界都太平多少年啦,自你就任守将以来,可曾有过用武之地?”
  “寂破!小心祸从口出。”
  归邪厉声喝断他满溢着作死气味的戏谑之言,一面又敛了眼目低低一叹:“……我何尝不希望,自己能一生都无用武之地。”
  “‘但只要我一息尚存,便一刻都松懈不得。’是么?我明白,你便是这般一根筋的性子了。也罢……”
  寂破这时已重整衣装飘然跃回地面,照小指尖吹了口气便大步向旁观两人唱和的女孩走去,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一把打横抱起。
  “我先将这小妹妹送去个安全所在,再来同你解释我涉足人界的缘由。届时你有多少抱怨斥责,我一一听着就是。”
  归邪拧眉:“那你还是不愿同我回去?”
  “我不能回去。”
  寂破淡然应答,眸光澄明而坚定。
  “……我总是要亲眼见她一面,方可安心。”
  “她……?”
  归邪先是一怔,旋即舒展眉头露出些了然的表情。
  “你又在里幻暝宫窥看她的梦境了。但我仍是不明,数百年来你一直密切关注她的动向,但每次皆止于梦中,何以今日……”
  “归邪啊,你不懂啊。”
  寂破摇摇头,又打胸腔里极长地嘘出口气,长得几乎像是在测肺活量了。
  “这回她梦中有个跟你一样满脸苦大仇深、看着便很没情调的俊俏道士,教我怎么能放得下心?你晓得么,这可是……这可是她数百年来头一回梦见男人啊!!!”
  “……”
  归邪默不作声地一招手亮出了战戟。
  “罢了,你不必解释了。我生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对你动手。”
  “所以说你不懂啊。我晓得你在作什么下流想象,但我也不屑同你辩驳——连雌性前爪都没牵过的童男崽子,怎能体会我这拳拳赤子之心。”
  “我确实不懂。”
  归邪已暗暗地开始翻白眼了,“旁的姑且不论,人界何其广大,只凭些许支离破碎的梦境残章,你待如何寻她?”
  “这简单,将长得像你的男人都拖出来揍一顿便是了。”
  “——出城后找个空旷地方,我先同你决一死战再说。”
  “别呀,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不如这样,我请你吃块枣糕,你就当被我堵了嘴,大人大量宽限我几日,待我办完私事自会随你回去。话说回来,这镇子上的糕饼店当真不错。”
  寂破说着便自袖里抖出个纸包,不等归邪作答就麻溜地捏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又拣块大的递给怀中面黄肌瘦、显然是许久没吃过一顿饱饭的女孩。
  “如此散漫……且慢,人界的银钱你是从何处得来?”
  归邪同寂破并肩走着,视线却笔直地投向前方,仿佛立志不与他对视一般。若夙沧得见,大约也会觉得那油盐不进的顽固模样极像玄霄。
  寂破将手中装糕点的纸袋掂了两掂,面上颇有得色:
  “路上碰见受辱的女孩子,便像方才一样对那些个野蛮男子略施小惩,再取走他们的钱袋作为行侠仗义的犒赏罢了。你也不必担心为人所觉,我动手前都已仔细设过结界,那些人也就是十天半月起不来身,引不起多少风波。”
  “即便如此,仍是太过张扬。我族向来避世而居,别为了你的怪癖引火上身。”
  归邪连发作的气力都被他消磨尽了,只是板着脸冷淡告诫。
  “什么怪癖?无论人妖,疼惜这粉团玉琢的小女娃儿本是世间常理。”寂破纤眉立起,振振有词,“况且我等纵不祸世也一样被人斥为妖邪,倒不如多行些歪门邪道叫他们满意。”
  “……劫人钱财的妖物,倒是很接地气。”
  “抢钱怎么了?钱财在人界就是万物之源,还有什么比抢钱更罪大恶极的邪道?她也曾在梦里说过,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什么妖鬼神魔,而是买买买。”
  “原来如此。难怪婵幽大人说你是随她学坏了。”
  “难得出来一趟,这钱怎么花我都已盘算好了:赢幽爱俏,我便多给她带些水粉衣衫回去,她气性长,再宅个两百年也不会穿腻味。冥风年纪小,人界这些个零碎玩物他定然喜欢,以后少主出生了说不准还能用上。奚仲击残那两人太枯燥,只对书卷古籍感兴趣,倒也挺好打发……至于这枣糕么,梦貘一族无论男女老少都爱吃甜的,正好你来了,咱们便多扛上两袋回幻暝界……”
  “…………团。”
  “什么?”
  寂破耳尖一动,敏锐捕捉到了归邪险些淹没于他长篇大论中的细微尾音。
  “归邪,你方才说什么?”
  “…………”
  归邪几不可察地放小了步幅,让自己稍稍落在寂破身后半步左右,完美避开了他眼角扫来的余光。
  “我是说,若要我助你运送人界食粮的话…………除了枣糕,须得再买上青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突入主线了夙沧有自己的背景故事,如果完全依附于玄霄也没意思。不爱看原创剧情的……我也不建议跳过哈哈哈哈
【【科普时间】】
这里给不清楚仙四原作的小天使们讲解一下,“梦貘”是居住在妖界“幻瞑界”的食梦妖,琼华派为了收集飞升所需的灵力,让玄霄夙玉修炼双剑网缚妖界,换句话讲就是抢妖界灵力当燃料,所以两边昏天黑地打很惨,夙玉和云天青为了阻止大战携剑私逃下山。双剑分离导致玄霄走火入魔十九年生不如死,青玉也受寒气侵体相继早逝。
19年后青玉之子云天河上山帮助玄霄破冰【仙四本篇故事】,然而(从天才少年变成了失意中年男人的…)玄霄半生蹉跎心魔深种,早不是当初少年。最终玄霄逆天而行被打落东海囚禁,云天青为了向他道歉而长留鬼界不肯投胎,算是真正的“碧落黄泉,两不相见”。——当然这个文不会这么写啦。
PS:幻暝界的六护将是归邪、奚仲、寂破、冥风、击残、赢幽,原作大战后就只剩归邪和奚仲了,然后归邪还来了发荆轲刺玄霄英勇壮烈……我认为这是对颜值的极大浪费!(拍桌)
寂破是原创的重要剧情人物,妖界不正经兼主线剧透担当,因为长期偷窥某人的梦境耳濡目染,发言也很有爆点。真的只是个变态,不要萌他。

  ☆、这个师妹,我曾见过的

  
  据说人白日里胡思乱想得多了,入夜便容易做梦。
  不管这据说有没有科学依据,近来夙琴——没错,不是夙沧是夙琴——夜里一合上眼,稀奇古怪的梦境的确多了不少。
  起先只是如隔着水波看湖底的月光、隔着圣光看澡堂里的姑娘,偶尔才能窥见些摇曳不定又引得人心痒难抓的模糊影像。而随着时日推移,梦中的画面便从生放送逐渐转成高清BD,把队里不解风情的圣骑和暗牧都踢了个干净。
  于是她得以目睹许多东西,有时候是明山秀水间坐了个鼓琴的仙人……那大约与她白日经历的现实没什么干系。
  有时是赫赫琼华一夜间楼台坍毁暴雪封关,就连广场中央屹立的九天玄女像也倾倒于地,雍容脸孔上似带冷笑。
  有时又是炽艳如火的凤凰花荫下流连一双蓝白侧影,转眼化作幽暗冰窟里如豆青灯照着地下两具棺柩,墙上一首七绝。
  夙琴面对这些梦境时总挥不开某种鲜明的熟悉感,好像许久之前便见过了、还见了不止一回似的。而她越是努力回想,便越是无法确定:自己真是“下了个盗版游戏”才穿越的吗?自己穿越之前,真的只是在下游戏吗?
  (……话说回来,我真是穿越来的吗?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样下去不行,夙琴想。她修仙本是抱着瞎猫撞死耗子的心态来碰碰运气,也不知这琼华染了什么邪,没见着半个神仙不说,倒是要把人逼出神经病来。她暗自拿定了决心,若是一个月内症状不见好转,无论如何都要拖上沧沧退圈保平安。
  所幸这夜复一夜的折磨中也有微茫的慰藉。那是夙琴全然陌生、内容上也与她没半点相干的,仅属于梦中人的故事。
  ——简单来说,就是她做了个每夜更新的系列连载长梦。
  故事中有个神情漠然的道士,自刘海以下清一色的白,一对眼珠却极黑,像是用树枝在雪地里戳出的两个深窟窿。面目轮廓看不大清楚,仿佛是白纸上潦草画出来的,橡皮一擦就能抹去。但夙琴觉得这副打扮的男人大抵会很英俊,因为他们多半已将无趣写在脸上,若是再没了英俊,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吸引异性芳心的资本,有违雄性生物的繁殖本能。
  夙琴头一回在梦中看见这或许很英俊的道士,正值他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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