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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四+古剑同人)[仙四+古剑]白鸿掼日-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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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后她才从长琴云淡风轻的叙述中得知,早在乌头村与那道童地仙偶遇之时,她因记忆复苏而昏沉,长琴便抽空把地仙吊到了村口树上,和颜悦色地请他给自己“帮个小忙”。
“我想他对篁山旧事如此熟知,昔时必是居于左近,与山中鸟兽该有交情。千年过去,连他——小小一只仓鼠都已修成仙身,山中其他兽类又当如何?”
“所以你就让他去找那些妖兽回来?”
夙沧听着连连叹气,“你以为篁山为什么连只虫子都没有,我担心这地方鬼气深重有害修行,这才在当年离去之前将山中鸟兽尽数遣散。往事当了则了,眼下是我自己任性,怎么好再把他们牵扯进来。”
长琴笑得清淡,言语间一派理所当然:“魂魄归位不是小事,总需要有人为你护法。妖类恩怨分明,比‘有些人’可靠得多。”
……如今想来,这“有些人”的矛头分明就很清晰。
就这样夙沧与恩人谢大师告别,一手琴始皇一手芦花鸡,身后浩浩荡荡地拖着条长龙离开了即墨,回到她千年苦旅的起|点与终端。
篁山,鬼车岭,然后又是篁山。
在这里一切开始,在这里一切都将结束。
在篁山腹地定居之后,除了最低限度的帮手,多数妖族都被她遣回原籍待机,说是有需要时再以凤凰火为记相见。
“即墨那一架我没控好蓝,稍稍伤了元气。”
夙沧拨着额前白发向云天青解释道,“所以我要在这里将养几天,等精气神都足了再动手。你也别拘束,我呢就守在这高台上,有我罩着妖鬼都近不了你身,你就拿这儿当自然风景区住下玩吧。”
“呃……谢尊上?”
“我的娘,你能不能也学点好的。”
夙沧在榻上枕着手臂翻了个身,顿了顿又道:“正好,趁这机会我给你讲讲梦貘和幻瞑界的事,琴姐也还没听过……”
话未落她就被掩在袖底的芦花鸡啄了手指:
(谁让你提我了!!)
“嘶……!!”
夙沧吃痛,忙不迭地撤回了手指放进口中抿着,“琴姐你要面对现实啊……”
这一来一去尽被台下的云天青收于眼底,他自然懂得那只扑棱翅膀的肥鸡意味着什么,没多想便举步走了上去,臂一长把鸡抱到手中:
“不愧是夙琴师姐,大难不死吉人天相,变成鸟也是只这么威风的鸟,和你人一样好看。”
“…………”
夙琴半晌没应声,她死机了。
“…………”
夙沧也有半晌没打岔,然后她慢吞吞地把身子又翻了过去:“我也是只鸟,可刚才一瞬间好像被虐成了狗……你们快走我狗眼要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跟你说,小天青的情商,赞!
当年在篁山修炼还没有成妖的猫猫狗狗()非常多,其中肯定也有类似仓鼠那样对沧沧不以为然的,仓鼠找到的是对九凤忠诚度很高不在意沧沧半魂的那一部分,一传十十传百,还真的被他找了不少回来……【嗯因为有琴爸爸用枪顶着他
PS:古二里流月城管沈夜是叫大鸡丝或者紫微尊上的,不过现在百度下尊上全都是霍建华哈哈哈哈哈(
【花絮】
基友A:总觉得欧阳先生已经成为了贼窝二把手,不,他已经不满足于二把手的位置了……
我:他是太上皇哈哈哈哈哈哈哈
基友B:明明是太后啊整个一恶婆婆哈哈哈哈哈
☆、抱紧阿爸不要慌
一连数日,云天青在篁山鬼域之中过得自在清闲。粗茶淡饭也好,天当被地当床也罢,他生来浪子心性,最不怕的便是这些。他也不必担心无事可做——夙沧与夙琴各自怀抱了十几个世纪,算是不同意义上的见闻广博。她们所讲的故事串起来都能编一整部上下五千年,可以供他听到地老天荒。
闲来无话之时,他便像个真正的浪子一般在村里踢踢踏踏四下游荡,给东家扛两担子柴禾,西家撒一把鸡食,与昔年夙沧所做过的事情一模一样。后来他转念想想,觉得做神仙无非也就是这些事情,受人跪拜与人消灾,可他若是真心想为谁消灾,又何必在乎别人跪不跪拜。
——想行侠不必为仙,而一心一意想要成仙的,谁能说不是怀了私欲。
自私本也没什么错,可惜在“飞升”这种僧多粥少、人人削尖脑袋抢门票的问题上,想利己,免不了地就要伤人。
最后他又回忆起玄霄送他离开时的眼神,冰一样冷锐坚定,芯里却还沸腾着个灼热的理想,不死不熄,能把千年冰川都烧得如烙铁滚烫。
可这理想要以屠戮杀伐为代价,注定沾了血不能干净,云天青想到这里,平白地感觉一阵悲凉。
玄霄师兄是个正直的好人啊,他想。他从来没怀疑过这一点。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同样的感慨也出自夙沧口中,这时她正和往日一般懒散斜卧在那方居高临下的石榻上,云天青远远地看见她假手托腮,另一手绵软无骨搭在榻沿,莫名就像朵枯垂的白花,迎着山风一下接一下地荡。
“……寂破你说说,我走到如今局面,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夙沧掌心捏着块鸡蛋大小的紫晶石,星子般晶莹透亮,随着她动作一闪一闪地泛起微光,像某人茫然的眼。她是在对那石头说话。
云天青认得那块石头。几日前夙沧遣了影妖之一离山办事,那妖回来时就一声不响地呈上这枚紫晶石,而夙沧动了动眼皮便也一言不发收下,倒搞得他和夙琴不明就里,人眼瞪鸟眼面面相觑。
唯有长琴看出了端倪,含笑说是沧隅前生的另一桩桃花债找上门来。
“九凤不是只有顾长别一个老相好吗?”
夙琴很受伤,她觉得化身总裁的小姊妹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莫非这还是个乙女游戏,攻略对象一个带一个来的?”
之后青琴二人才知道那影妖是去了幻瞑界,去寻找他们口中的叛徒,那个胆大包天抹消了尊上记忆、让她在人界懵懂多年的无耻貘妖。
事情说来也很简单。据夙沧所言,昔日鸿漓自裂神魂,为了保护作为自己半身的沧隅,曾经设下两道屏障。
其一是以九凤妖力凝聚而成的傀儡“阿琴”,负责在半魂涅槃的脆弱无依之际从旁保护——换句话说夙琴本不是战五,战五是因为她CPU被穿炸了;另一道,就是自篁山之外而来的寂破。
“鸿漓的脑残粉不止他一个,”夙沧说,“为什么偏偏选择寂破,我猜是利用了他的身份与感情。”
貘妖寂破本是幻瞑部属,年轻气盛时违背了族规私自前往人界,四处寻找强大仙妖挑衅,结局就是在鸿漓手下被揍到没了脾气,从此心服口服跟随在鸟屁股后面做个小弟。
人有中二年华,妖魔也不能例外。寂破自命操作犀利万夫莫敌,曾经对“幻瞑护将”一职弃如敝履,死活理解不了族民为何龟缩一隅不去争逐天下。
直到他看见入了世的篁山,没一点争辩余地就被人血洗,在累累尸骨间他突然中二毕业了,抱头干呕感觉到无孔不入的颤栗。
如果幻瞑界——
如果有一日他的故乡也————
他不能想象。他不敢去想象。
“所以寂破向鸿漓发誓:除非未来九凤半身有难,否则,他至死不会再踏出幻瞑界一步。”
夙沧说到这里眼中有些朦胧,谁都免不了年少轻狂,难就难在年少时犯下的错误,有几人能真正以一生去践行弥补。
寂破是篁山旧部中最像她的一个,平日里轻佻散漫没个正形,其实若真正灾劫临头,只怕他会比任何同族都更积极地战死沙场。
——所以她才更要阻止玄霄。即便不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故人的幻瞑。
“但我还是不明白。”
夙琴听了这解释越发的莫名,“你说寂破是鸿漓留下的另一道保险,可他为什么……你说是他抹去了你的记忆,把你和我一起安置在乌头村,放任你被我教育成逗比?这不是跟鸿漓对着干吗?他是制杖还是有冰??”
而一边云天青却已参透了,连连地摇头叹息:
“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甘走绝路。九凤娘娘算天算地算人心,却是没能算到,这貘兄弟比她所预想的还要爱她。”
夙沧便只能随着他摇头苦笑,因为事实正如他所说。
寂破是真正的深爱九凤,这爱无关欲念,她是老佛爷他便肯做李莲英,她返老还童他就成了萝莉控。千年隐遁幕后无声守望,眼看着身为九凤半身的沧隅一次次粉身碎骨又沐火重生,他的心也像在业火中炙烤,最后敬爱怜爱慈爱都被煅成了哀,哀她天命寒苦,哀她累世孤独。
而鸿漓也实在残忍,她交付与寂破的任务是“助我记住”,因此他必须一次又一次在沧隅因涅槃之苦而记忆紊乱时,入梦提醒她流离人世的意义。
她不能忘记,无论多么痛苦都不能忘记,他必须逼迫她想起。
终于有一天寂破干不下去了,他背叛了鸿漓的嘱托,再也没有提醒沧隅记得她的过往与使命,甚至反其道而行,潜入她脑中吞噬了一切可能会让她恢复记忆的梦境。
睡吧睡吧,这次你不会再醒来,梦里你亲友俱全生活和乐,再也不用为了无法挽回的过去而苦恼挣扎。
所以夙沧安眠少梦,所以夙沧不到旁人点明就想不起自己。
所以一切一切的不对劲都有原因,包括乌头村中“顾沧隅”和“思琴”的父母邻里,他们一直都身处寂破所设的幻境,故而才察觉不了她们无法成长的异常。
这就是夙沧千年履历里欠缺的最后一块拼图,最后的碎片上是个爱字,嵌进去就成了清明完整的真相。
幻瞑与篁山,貘妖以他的方式守护着这两片故土,虽然背弃鸿漓夙愿却也造就了今日的沧隅。
终究,可以算是两不相负。
……
“寂破你说说,我走到如今局面,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可夙沧却不领情,她觉得自己受了愚弄,攥着紫晶石口吻咄咄逼人。
云天青默默地看在眼中,心下顿悟:哦原来这是个对讲机。
“若不是你贸然出现在琼华弟子面前,他们还不至于这么快怀疑我,甚至累得我断了一截胳膊。”
夙沧想起旧事又有些气闷,“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那傀儡……‘夙琴’的身体快要死了。”
紫晶石光芒闪动,接着响起个很缥缈的男声,蕴藉风流尾音上挑,和夙沧同出一辙的欠揍。
“我只是前去提醒沧隅大人,以免你到时惊惶无措。”
“我听你在骗小孩。”夙沧骂他一句,“就为了这个,能劳动你放弃护将职责亲出幻瞑?哥们儿我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咱们能不能阳光一点,朴实一点,不要跟我说这么浮夸的鬼话。”
寂破叹声气:“你既已有了答案又何必问我。不错,我就是有意要引他们怀疑你,要让你在那修仙门派中待不下去。难道沧隅大人还想留下不成?”
“但我留在哪里不该由你决定。”
夙沧运起尖牙利齿一口把他话头咬断,手指也跟着用力,将那坚硬的晶石捏碎了一个角。
“我看你这些年是长脾气了,我该去找婵幽谈谈,向她请教一番如何御下。说到婵幽,幻瞑眼下之劫你可都告诉她了?”
“这是自然……”
再接下来的话云天青就听不懂了,只听见夙沧同那貘妖头头论道地谈起了布阵攻防,言辞爽利不让须眉,竟是有沙场横刀的风范。不过他早就习惯这位师姐翻脸精分,是以也没怎么出戏。
末了夙沧觉得聊的差不多了,单方面就想挂断通话:“我能帮你们的只到这里,之后生死如何,全凭天意。这石头我且收着,有命回来再与你分说。”
“沧隅大人稍待。”
寂破叫住她,闲淡嗓音里头一次添了急切的情绪,“幻瞑界我必会助婵幽大人死守,所以你不用——”
夙沧仍是冷冷:“所以你想如何?”
“我……”
石中语声有片刻停顿,但很快便清楚地一字一句响起,隔着绵延长阶云天青也能听出其中分量。
“——这一次让沧隅大人想起,是我疏失。但只要大人愿意,我还可以再找一处村子,再给你筑一场安乐无忧的好梦。我保证,这次不会再出纰漏……”
“……”
夙沧有一会儿默然无话,接着她慢慢地翻身坐起,长发飘飞展开一片斑驳。
不是不能体会他苦心,也不是不承情。只是注定亏欠,她便不容自己再多有牵连。
“多谢你。”
最后她开口,声音清脆如铃却承着千岁年纪。
“我一出生就继承了鸿漓全部的记忆,是你和琴姐为我补上童年,我该感谢你们。……这十六年,‘顾沧隅’过得很幸福。”
寂破唏嘘:“才十六年,太短了……”
“可对于篁山之中枉死的冤魂来说,太久了。”
夙沧缓声,将手伸向虚空时眼前又浮出那夜丧尸围城的惨况。在五指缝隙间她看见满天日光倾盆,可那光芒太过辽远,再也照耀不到山野孤魂的身上。
“这结界不该存在。‘沧隅’也不该存在。今日尘下骸骨,谁能说它不会是别人家的琴姐,别人家的天青?这世上没有任何愿望,值得以别人的生命为代价。”
因为看过生死所以领悟了慈悲,因为是己所不欲,所以不敢再妄施于人。
“看来大人心意已决。”
寂破最终低了头,语气是种了然的疲惫。
“是啊……九凤的轮回,到这一步就结束了。寂破,你也是——需要你保护的鸿漓半身不复存在,你自由了。尽好你对梦貘一族的责任吧。”
夙沧向着紫晶石淡淡吐出了最后一句话,然后她转过身来,凝目看向表情复杂的云天青,突然地破颜一笑:
“小青天,能帮师姐个忙吗?”
“……那个,我叫云天青。”
……
两天后夙沧毫无预兆地说要学着即墨在村中举办一场灯会,由于妖手充足置备周全,场面也的确是声威浩大。虽是天不作美飘了些绵绵雨丝,但在华灯高照之下连寒夜都要退隐,又何况区区一点水滴。
云天青看着万家灯火便有些恍惚,他想千年以前的篁山盛景大抵也不过如此,当真可比桃源胜地,令人流连忘俗。
而夙沧要他帮的忙也十分简单,不过是在灯会将近尾声时将芦花鸡夙琴引去村外,陪她看上半个时辰的星星月亮。
云天青多少猜到她用意,虽然困惑但是不曾质疑,当日便如约带了夙琴离去。
于是村里就只剩下一群千年的尸首万年的精,夙沧踩着满路流光兜兜转转了好几回才找到长琴,看他孑然坐在一处灯火阑珊的角落里,画地为盘拈石做子,正兴致盎然地同自己对局。
夙沧蹑手蹑脚凑近前一看,不由哧地一声破功:
“居然自己跟自己打出个生死劫来……先生莫非是在寒舍无聊太久,精得一手好分啊。”
长琴执子的手便悬在空中,撩她一眼似笑非笑:“沧隅此言说得外行了。世上灾劫,又有多少不是自致?”
“先生此话,说得倒是语重心长。”
夙沧在他棋局对面坐下,随手也抓了一把石子,“其实灾劫没什么好怕,就像我们头上这雨,老天爷有心不想叫人痛快,但它总有停的一刻。”
但长琴摇了摇头,表示拒绝她这碗鸡汤:“我倒希望这雨下得久些。雨停之时,谁知你我还有无再会之期。”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夙沧无奈,看长琴悠悠落子,便也胡搅蛮缠似的赶在他之后补了一手。
“万一——我是说万一,九凤复生后狂暴失控,我希望你能将此事告知琼华,让他们赶紧的过来除妖证道。反正两边都不是好鸟,正好跟当年一样火并干净,也算为寂破他们减轻压力。”
长琴闻言讶异,微微眯起眼来看住了她:“你可明白,若是换了鸿漓对上琼华,她未必会留你在意之人生路。”
夙沧的口气就有些怠倦:“反正都是要去作死的,我宁可叫他死在我手上也不会把他交天界处置,落得上千年不能投胎。况且鸿漓和我口味差不太远,或能放他活命也说不一定。”
长琴垂目:“那么你果然还是在意。沧隅待他仁至义尽,又可曾想过是否值得。”
“没想过啊。”夙沧利索地翻个白目,“我没有婚恋经验,又不知道怎样才算爱人,当然就只能竭尽所能地待人好了。先生对这些儿女情长像是很懂,你渡魂期间做过丈夫么?”
我还做过妻子呢,长琴郁郁地想。
但他面上只是恬淡:“算不上什么美好的回忆。”
“呃……你离婚了?”
夙沧蹙眉,她听琴姐说起过太子长琴的天煞孤星之命,却并不很清楚其中每一世的情节,“莫非你对象劈腿?!谁这么眼瞎!!”
“…………都不是。”而且谁也及不上你瞎。
长琴望着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头疼,心下暗道这鸟也真麻烦,说她傻吧,分明是巧语连珠堵死人不偿命的精明;说她精明吧,对着玄霄,又是一副掏心挖肺的傻。
但他不会再劝她,话说多了都是废话,感情之事没有道理也没有办法。
而夙沧在如此情境下与他相对,亦是生出许多感慨。
她的确不通人间情爱,她喜欢玄霄只因为觉得他好,存了一段既见君子的欣悦;而长琴不同,她不觉得他是多么好,也不见得就有多喜爱他,但她明白此后再不会有人如他一般知她解她,而反过来呢,目前也还是同样。
如此渊源,若是换在琴姐说过的古剑玛丽苏小说里,早就可以扯证HE了。
有那么一刻夙沧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命运分歧点走错了人物支线。可她偏偏是喜欢不选她的,不爱待她好的,就像九凤当年也没能爱上对她最好的寂破,所以那个E啊简直B成了天边一朵炸裂的烟花,破碎支离没半点挽回余地。
而如今夙沧又要走上覆辙,她想她和长琴是平行线,有着太过一致的心意,所以也永不交集。
“沧隅在想什么?”长琴看她拈着石子发呆,很有耐心地候了片刻才出声唤她,“我倒不知道自己有这样好看。”
“你的确是好看。”夙沧长长地叹了口气,“所以我在想,恨不逢君未嫁时啊。”
长琴懂得她不过逞个嘴快,便也只无关痛痒一般轻笑:“你若愿嫁我便可娶,你知道我一个人待得怕了,对伴侣并不挑剔。”
夙沧立刻道:“那么你最好继续这样不挑剔下去,因为我也知道,你命里的良人不会太远。到那时琴姐会告诉你焚寂的下落,有她在你能避开许多风险,说不定真的就此一世太平。”
“那样确实最好。”长琴还是轻笑,“其实我真正在乎的哪里是焚寂……若世上只我独守,流年寂寞,这千丈软红也不过是无间地狱。”
——无人共我,纵使长生又如何。
夙沧心想他和一意求仙的玄霄真是彻头彻尾两个极端,虽然是一样的精神有点毛病。
“这个啊,你相信我。”
精神病都不好对付,这当口她也只能无力地求助于剧透,“你等的人一定会来,你以后一定还有好日子可以过。所以我若死,你再等等,不要急着报社。”
说话间天地俱已清明,夏雨初歇,清爽的空气里灯火愈发明亮。
“那么,就这样吧。”
夙沧最后在棋盘上掷下一子,以鸟类整理羽毛时特有的动作抖抖肩膀站起了身。
长琴跟着站起,眼角却还有半道余光留意着棋局:
“你放弃了同我打生死劫。可是怕输?”
“不啊,这就是个情怀。”夙沧大言不惭道,“我只是突然想到,既然劫都是自己造出来的,那么我若放下,是不是就不再有劫了?”
“……若我所等之人不来,你又离去,那于我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话尽时长琴也有了动作,袍袖轻扬带起两臂,没一点狎昵邪念地踏上前拥住她肩。
“对不起。”
夙沧想了想还是真诚道歉,不敢许没把握的承诺。
“今后也许……要留你单独待一阵子了。”
琴姐有小青天,寂破有他的族人,玄霄——那是更不用说。其实这世上根本没有人非她不可,顶多就是在她非常非常自恋的前提之下,也许能算上遇见真爱以前的长琴。
而她又何尝不是一样。榣山水边那一抹清影是九凤初心,虽然天地间再无太子长琴,虽然她不能再为他的琴音驻足忘返,但眼前之人于她,终归是有着超脱了情爱的无可代替。
“交浅言深而又失信,你的确对不起我。但沧隅苦衷我自是体谅,你若真留我一人我也绝无怨悔,更相反,我不会让你泉下孤寂。”
长琴在她耳边低声,语调阴寒入骨气息却温热,半开的罂粟一样甜里带毒。
“若你不能回来,即便九凤留情,他也头一个要为你陪葬。”
“?!”
夙沧错愕回头,正对上他那双漆黑如无尽长夜的眼,眼波柔和瞳仁冷彻,缱绻怜爱之下透着股残忍的认真。
“沧隅放心。”
像是唯恐她不信似的,长琴顿一顿,又噙着笑补上一句:“少恭言出必行。”
“…………那我还真是放心了。”
夙沧拨开他手臂,走出两步又哭笑不得地一跺脚:
“他妈的死都死不起!”
“那么莫死便是。”
长琴收回手来拢在袖中,眼底那层寒意也随之收拢,夙沧再抬头只看见他一脸的风轻云淡,神色如旧安闲。
“……我尽量。”
她的遗言只能讲到这里,多一句便容易轻诺寡信。于是她再没有同长琴讲什么了,事实上夙沧与这整个世界都再没什么可讲,她余生最后一个步骤就是向自己的故园——那座灯火通明却没有活人气息的村落,缓缓踏出了一步。
在她落步那瞬间烈焰遮天而起,村中不计其数的灯烛同时炸开火舌,顷刻就将沉浸于庆典喜气中不知所以的村民卷入其间,毫不留情地焚烧成烬。
老人,孩子,男人,女人。
一视同仁,皆归尘土。
——结界瓦解之时幻象也会消失,如果届时村民们承受不了临终前的惨痛回忆,很有可能丧失神智沦为真正的恶鬼。
因此唯一的方法,夙沧所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在她魂归本体破解结界之前,一瞬便无痛葬送了全村彷徨的魂魄。
(救不了你们对不起。)
(又要杀害你们一次对不起。)
(但即便重演千回,我也是同样决定。)
最后结界与夙沧身上那二魂三魄一同溃散,意识开始从她脑海里抽离。在冲彻云霄的劫火中夙沧却是笑了,她想自己到头来还算对得起属性,生时放浪去也癫狂,风风火火过了这一生。
“沧隅自降世以来,俯不愧天,仰不愧地……不好意思说反了……今当往矣,无悔无尤。啊哈哈哈哈大家有缘再见我走啦!!”
作者有话要说:
BGM:譬如朝露
过去的过去篇完(咦)沧沧的人格斗争需要搞很久,再见她就是幻瞑大战了,中间大概会夹一个琼华番外。
这次总结了一下沧恭(长评区有姑娘给我写这组的番外,算答谢福利吧),琴爹是真不挑,沧沧也有考虑过如果自己最先遇见琴爹可能他就不是爹了,但是她明白没有如果想也白想。如果玄霄对她无情那还好说,但并不是啊,他只是有感情和事业的优先度问题啊。
基友说此时玄霄不露脸要他何用!是啦我也这么想!可是夙玉临死要用和玄霄成对的玉陪葬时他在冰里,云天青牵挂玄霄不肯投胎的时候他在冰里,天河告诉玄霄“我娘爱的是你,我爹死都不忘你”的时候他说你好烦我要飞升!!他的人生……大概有【百分百关键时刻不在线】debuff吧……BGM里“连生死和诀别都一一错过”“在故人长离后浇入丘壑”说的可不是他么……而且他不会来妖怪窝,夙沧更不会巴巴儿跑去见他,确实是没的露面。什么都别说了,静静地给他去采凤凰花吧。
最后,反正沧总裁没男人也能过得很好所以CP无所谓啦!【哪不对?!
☆、失恋666天
峰壑辗转日月追,
谁闭尘关不得归。
长欲挥剑断逝水,
却尽青春铸劫灰。
——仙四玄霄主题诗
……
……
……
在篁山——对了,如今是叫做“鬼车岭”——周遭的居民口中,广泛流传着这样一件怪事。
说是在两年前的一个夜晚,山间忽然有明烈火光冲霄而起,吞云蔽月如同燃放了一城的烟花,将半幅夜空都涂抹上耀眼朱红。乡民初以为山林失火,一阵惊慌过后才发觉起火处举目清明全无烟硝,竟是连一株草木也未点着。
倾城烈火长久不息,将整个夜晚都烧得通明,最终却是无声湮没于次日清晨的第一缕曦光,更没在林间留下半点山火肆虐的痕迹。有人壮着胆子入山探查,除了几只不知为何眼神格外犀利的兔子松鼠、一头不知为何站在树梢迎风流泪的芦花鸡之外,终是一无所获。
后来人们都说那火起得蹊跷灭得也离奇,倒有几分潇洒的过客风范,来时了无声息,去时不留名姓,仿佛只是茫茫长夜间一幕璀璨的蜃楼幻影,从来不曾真正降临山中。
但在那以后,“鬼车岭”千真万确是不一样了。
那场大火像是将山中多年沉积的阴气都蒸干净了,从此赶路行人不会再觉得胆战心惊,山中飞鸟走兽也一日比一日子孙兴旺,没两年就有了点自然保护区的大好兆头。
最重要的是,鬼车岭中再也未曾有过道士失踪的传言。
——千年死地,终入生门。
再后来不知何人带头,或许是有感于山林变化,遂将那一夜如梦似幻的奇境称作“天火”。
而天火中焚身裂骨、化为烟尘散入天际的白凤之姿,山外无人再见,亦无人记得。
唯有昆仑山巅深雪里,偶尔地——极其偶尔地,会有白衣少女唱起伤逝的歌。同是白衣的青年抱剑立于她身侧,眉目结霜泯灭了一切表情,像劫火烧焚之后灰蒙蒙的死寂。
“夙沧师姐不见了。”
那是两年以前,云天青传来最后的消息。
“不见了,消失了,只剩下谢大师给她做的偃甲,还有那副拼全了的骨头。没有夙沧,没有鸿漓,谁都没有回来。也许谁都不会回来。”
“现在篁山太平得很,可是她不在了。”
“她不在那些妖便不会有动作,我和夙琴师姐要守在这里,当然也没想过跟师兄作对。你可以放心考虑修炼飞升的正事,想怎么飞,就怎么飞。”
“————师兄,你满意了吗?”
杳杳灵凤,绵绵长归。
悠悠我思,永与愿违。
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万劫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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