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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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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事?休息?B城包括公安厅大楼在内,没有任何地方会比霍氏更安全。
  傍晚到了快下班的点,林森柏笑眯眯地晃进师烨裳的办公室。
  可一关门,她的脸色就变了,师烨裳发现她衬衣领口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连忙从衣柜里拿件衬衫让她换上,又泡了杯热牛奶给她,这才问:“出什么事了?有惊悚灵异事件?”林森柏在大事面前向来有派,越情急越镇定,师烨裳从没见过她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猜猜也晓得大事不好了。
  “我抓了几个砸我车的人来问,事情很糟糕,你记得那个莫茗梓吗?”林森柏喝口牛奶,唇边立刻长了一圈白胡子。师烨裳点头,其实心里还是把莫茗梓与决明子并列看待。“那些人都是她一步步撺掇起来的,她与上面关系硬,”林森柏竖起指头指指天花板,“现在看来,她意在把事情闹大,你老爹和我这边都有些失当之举,后面吃亏很大。”
  师烨裳坐在林森柏对面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着个小紫砂壶。听了林森柏的话,她摆出一副相当莫名其妙的样子,边喝茶边问:“这点儿事也值得让你吓成这样?我爸那老教唆犯都不怕,你怕什么?死活也没搞出人命,赔点儿钱就了事了。”
  林森柏骤然瞪大了眼睛,一气儿喝干杯子里的牛奶,咣当放下杯子,“她把局面闹成这样,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要是她不同意私了,非把你爸弄牢里去,你愿意看?!还有,那块地,媒体一方面压力已经不小,天知道她到底和上面关系硬成什么样,她这回摆明是拿不到那块地就要搞死我们。按规定半年不开发地块就得无补偿收回,原先我们是占着地头蛇的便宜爱建不建,现在就算政府要收地我们也无话可说,退一步政府不收地也可能要求我们补差价,一个价差我们得补多少?谁手里有那么多现金能补?象征性补偿多少算象征?这是没有定论的啊!”
  办公室里静了一会儿,师烨裳与林森柏各自摸着下巴不说话,只是双双若有所思地看着地板。事情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此刻她们谁心里也没底。“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的原则再坚持下去似乎只有死路一条,在负隅顽抗与坐以待毙之间做选择,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难。可事实上,师烨裳与林森柏都清楚,莫茗梓的连环计还没用完,也许好戏还在后面。到底谁将成为B城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目前尚无定论。
  过去好半天,师烨裳喝光了壶里的茶,起身到吧台边灌水,顺便丢了瓶植物饮料给林森柏,“这一次她避过百文,到底是因为她清楚百文的底细,还是因为这项目的局限性无法关系到百文?莫茗梓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你没让人打听过?”
  按理,丰合是不可能掌握百文底细的,文霍二人也没蠢到四处泄底,林森柏在业内待了这么久也不晓得百文之黑到底黑在哪儿,又到底黑到什么程度,别人就更不用提了。
  然而,对师烨裳来说,根深蒂固的百文远不及半路杀出的丰合神秘,来路不明的大笔资金,强有力的煽动性,不透风的保密能力,以及它斗胆对盛昌的下狠手的魄力……要知道,即便是霍岂萧都必须对那位郝家太子礼让三分,莫茗梓这么做,摆明是断郝家财路,换言之,她的后台已经硬到可以不把省部级官员放在眼里的地步,能撑得起这种台脚的,想当然,也数得出,国内就那么几个人了。
  “谁说没打听过!可打听了他们也说得不清不楚,”林森柏无奈地摇摇头,一根黄不溜秋的马尾巴在脑袋后面晃来晃去,“你晓得的,中国不是美国,咱们自己尚且对那些东西忌莫良深呢,更何况别人?而且如果她的后台真硬成那样,咱直接没活路了,要么任她为所欲为,要么趁早把开发权转手,带着钱搞其他东西去,其他的,知道也白搭,反而知道得越多下场越凄惨。这就是国情啊国情。”
  凡事有规则,他们不过是一群熟练掌握规则的幸运儿。在规则的控制下,他们如鱼得水,一切都好商量,可一旦有人将规则强制改变,他们面前便只剩两条路:退出或留下。但莫茗梓态度并不明确,除了林森柏,她对谁也不愿深交。林森柏坚持“自己要咪宝不要奸情”的价值观,根本不与她就任何问题进行交涉,探底之事自然无从谈起。眼前肥肉就要到口,任谁也不会甘心不明就里地退出,若放任事态发展,又可能泥潭深陷,到时想全身而退简直天方夜谭……
  究竟退出还是留下?
  师烨裳和林森柏都清楚,作出决定,便意味着再无有回头路可走。
  “说的也是,谁都一屁股屎,没人查就风光,有人查就遭殃。她这样鼓动拆迁户,就算我们马上加码翻地起楼也来不及了,”师烨裳坐回沙发间,放下茶壶,潦草地点起一根雪茄,见林森柏伸手朝她要,她便从另一个盒子里取出一根香烟般短小的女式雪茄,连带火柴一起丢过去,“静观其变吧,你要有空回家的话,问问你爸妈,看他们有没有压力。他们的压力对我们来说是最直观的风向标,如果连……”
  “停!”林森柏右掌顶左掌做了个CUT的手势,一张巴掌脸上尽是不屑。
  师烨裳眨眨眼,一歪头,问:“干嘛?”林森柏立刻把烟叼在嘴上,双手握拳道:“我跟他们冷战着呢,因为咪宝的事。”师烨裳八卦地问其究竟,林森柏却端起打死也不说的英雄之姿给嘴巴上了拉链。
  两人一直在办公室里长吁短叹地聊到七点半,咪宝来接林森柏回家,恰巧遇到等在国代楼下的汪顾,两人浅浅寒暄没聊几句,师烨裳和林森柏便下来了。师烨裳看着咪宝笑林森柏夜盲,林森柏看着汪顾笑师烨裳受中受,两人互不相让地摸着下巴对视,汪顾生怕她俩又大费周折地相互打击,赶紧提出请大伙儿去自家火锅店涮肥牛。
  因为有师烨裳这个朋友同甘苦共患难,在林森柏心中郁结了整个下午的惊慌与恐惧烟消云散。由于担心一般食店不卫生,吃了要拉肚子,她已经有好一段没吃涮锅了,现在一听说汪顾家是开火锅店的,顿时雀跃地嚷嚷要去要去一定要去。
  小奸商打算狠狠吃一顿,于是振臂高呼:“有体力,有未来!有肥牛,有世界!”至于下午那件事,她没打算告诉咪宝,师烨裳也没打算告诉汪顾。
  晚饭时四人果然吃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谁料饭到尾声,居然生出妖蛾子——林森柏的手机响了。
  其实电话响并算不得什么妖事,林森柏本也不觉得很妖,可等她接起那个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听见那头人声,听完那人说的话,事情就变得诡异起来。咪宝问她怎么了,她摸着下巴不知该如何解释,师烨裳问她是不是莫茗梓,她严肃地点点头,“之前我在所有记忆体上同步删除了一个联系人群组,莫茗梓的联系方式全在那个群组里面,后来换手机号群组通知时肯定不会通知到她们,她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新电话号码的?”
  听完她的话,师烨裳和咪宝几乎是同时笑起来。
  “有心人做有心事,你的电话又不是国家机密。”咪宝虽然只是稀松平常地说话,听起来却有一丝安慰的意味,“她这么千方百计地弄到你的新号码,肯定是有事要说的,你就别别扭了,该去就去吧。我不吃这种闲醋。”
  221——些——
  无论咪宝介意与否,林森柏都不肯去见莫茗梓。她的理由很简单:怕莫茗梓对她用强。咪宝笑她自恋过度,连这种事都想得出来。她却坚持己见,不觉得自己会看错人。莫茗梓的思维方式有异于常人,对林森柏来说,她整个人有如野兽般充满暴力血腥的味道,强取豪夺对她来说大概与吃饭喝水一样是日常所需,她想得到什么,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地为之努力,直到得到为止。
  林森柏觉得她看她的眼神太过赤裸,分分钟都有可能将她生吞活剥——文明社会里,这听起来有些不大可能,可其实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最富的人与最穷的人一样,是最不可理喻的存在,常人眼中的变态,是他们的常态。
  为了自身的安全和咪宝的尊严,林森柏决定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去见莫茗梓。师烨裳虽然希望从林森柏那里得到一些必要信息,但她也能体谅林森柏的处境,于是并不干涉林森柏的决定,只是让金狮与源通签了一份对等提高拆借金额上限的协议,意在同行互许,守望相助。
  一场风波在闹过高潮之后渐渐消停,法院排期开庭,媒体也有了喘息的时间。汪顾知道有人在暗处保护着师烨裳,每天上班时还是忍不住给师烨裳打电话,一会儿问她在哪里,一会儿问她饿不饿。师烨裳兼顾国代与师氏,却依旧显得游刃有余,汪顾给她打电话,她若有闲还会跟汪顾东拉西扯地聊上几分钟。
  转眼到了五一劳动节,七天大假即将拉开帷幕。汪顾算着师烨裳生日将近,此前天天坐在办公室里琢磨该给师烨裳送什么礼物好。师烨裳现在越活越像正常人,复诊结果也表明肿瘤没有复发的迹象,综合以上两点,汪顾觉得很有必要大肆庆祝一番。可至于怎么庆祝,汪顾是挠破头也想不出个好方法来:她没遗传到她亲妈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对此,她时常感到忿忿不平,觉得是造物主虐待了她。
  幸而师烨裳对汪顾并没抱有过高的期望,她觉得汪顾就这么愣愣的也不错,就算她没有继承到张蕴兮的某些优点,但如果她能一直这么朴实健康地活着,感觉还是蛮好的,至少平静又快乐。当然,她还是希望汪顾能长点儿贵气,长点儿能耐,否则她配不起她所处的位置,也不大配得起她——是人都免不了有些门第观念,师烨裳也有,不重,可也不轻。
  “师烨裳!晚上我们去山上吃海鲜看夜景吧!”四月三十日中午,汪顾给师烨裳打电话,其实她原意是要找师烨裳吃饭的,可师烨裳传给她的日程表上标明中午有个工作午餐会,于是她只好放弃,退而求其次地约师烨裳吃晚饭。
  师烨裳边接电话边转笔,闲而无事还用笔尖去戳办公桌上一棵汪顾送她的文竹,“那得先打电话去订。今晚人会很多。”每逢节假日或节假日前夜,每家餐厅都会爆满,师烨裳一点儿也不喜欢等,所以不提前订位她是不会去的,宁可在家喝汪妈妈煮的稀饭,吃汪爸爸炒的小菜。
  汪顾知道师烨裳在生活上懒得发霉,自然不会劳驾她等,位置早就订好了,连要吃的海鲜都预留了,一切只等她一句话,现在既然她答应了,事情也就不再存在变数了,“师总您好好工作吧,晚上我去接您。”汪顾仍旧将小白领的口气用得精熟,客套得来又带着几分热情,师烨裳在电话那头笑着嗤她一声,她立刻感觉到了师烨裳的“爱意”,于是趁热打铁道:“师总,我喜欢你。”
  想挂电话。就算每天听一遍,甚至有时一天要听几遍,师烨裳还是很想挂电话,就算她曾经坐在张蕴兮腿上办公,但骨子里她仍旧是个对情话敏感的人,关键是她根本不知道怎样去回应情话,所以无论是谁对她示爱,她都会条件反射地想逃。可惜她还没有别扭到林森柏那种程度,想挂电话就挂电话,所以她很客气地说:“谢谢。晚上见。”然后才挂了电话。
  晚上汪顾依言来接师烨裳下班,直奔郊区而去。
  连着下了一段时间大雨,郊外空气此时好到不能再好。青草和泥土的气息交混空气中,是比任何香水都更可贵的香味。汪顾总希望让师烨裳接触新鲜的东西,索性敞开车篷,让师烨裳好好在春风中浸淫一下,免得真像古董那般发了霉。
  “师烨裳,你这家伙也太神奇了,那一箩筐股票天天涨,真要我老命,”车到停车场,汪顾边从后备箱里往下卸酒,边冲着师烨裳站在车旁的背影报告学习心得,“周子儒也HIGH了,成天跟我讲经,说这只有危险,那只有潜力,我刚学会看K线图,他又跟我讲上了均线,今天讲到半年线,他告诉我当前这是强力突破趋势,喂,你选的股票,你打算让它们涨成什么样才卖?”说着,她抱着酒箱走到师烨裳身边。
  师烨裳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酒箱子一眼,见里面是满当当的半打红酒,便问:“你拿那么多酒,晚上还怎么开车回家?”汪顾笑而不答,一副好学生找老师要答案的样子。师烨裳知道她有安排,于是也不追问,合着她的脚步往酒店里走,虽然照旧没有搭把手帮她扶箱子的自觉,但也不像以前那样悠哉游哉地走在前面,“股票这东西没有能保险的,整体涨到百分之三十的时候微调一下仓位,涨到百分之四十的时候再调一次,以此类推,到五月底,尽量只留半仓,如果后期能涨上百分之六十就要小心再小心,一旦跌破三日均线立刻清仓,否则什么对冲也没办法保证收益。至于细节,你跟着周先生继续学吧,决定权在你手上。”
  汪顾神情严肃地点头,仔细记下。
  酒店的经理见是师烨裳来,照旧热情地迎上前,接下汪顾的酒箱子在侧领路。他真心真意地夸师烨裳这半年来气色好了许多,人也更漂亮了。师烨裳不太认真地笑着听,偶尔应一句,面上贯是云淡风轻。汪顾从她带钩的嘴角看出她听得很不舒服,心里猜她个小心眼儿八成以为人家在说她胖了,结果落座后师烨裳果然皱着眉头低低叨咕了一句:“贼眼。才长一斤而已,就被他看出来了。”
  汪顾认为,这样的师烨裳只是她汪顾的师烨裳,于是在她眼里,连师烨裳的小肚鸡肠都显得无比可爱,令她忍不住哈哈大笑的同时更想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如果场合得当,她一定会落实这个想法。可惜这会儿露天餐厅里人山人海,汪顾只得在桌面下抓了师烨裳的手,无奈之际地摇头笑道:“你啊,你啊……”
  两人落座后,热腾腾的白焯海鲜很快被服务生摆了满桌。汪顾从手袋里摸出两个用保鲜袋包着的红酒杯,一面自嘲像刚进城的老农,一面狗腿地把开酒器交到师烨裳手里。
  师烨裳还在为“一斤”的事不高兴,脸有些泛红。开酒的时候,她眼睛直勾勾盯着酒瓶塞,腮帮子微微嘟着。嘣一声开塞时,她自己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一看酒标,居然是西班牙产地洛克达亚的1977年份老酒,由于一直没换过瓶,内压太小,拔出来时因杠杆作用并没觉得有多费力,但那清亮的蹦一声响终究不同于新酒的闷砰声,邻桌不明所以的食客纷纷扭过头来看她们。师烨裳饶有大气,人家看她,她就瞎猫虎眼地瞥回去,瞥得一脸泰然,毫无惧意。周围一圈男人见她一张素脸却是真正的漂亮,对看时难免夹了几分猥亵之意。
  汪顾敏感觉察到环境不和谐,急忙拎一只大螃蟹到师烨裳面前晃,“师烨裳,看螃蟹看螃蟹,你看今天的螃蟹比那边的胖子还肥!”师烨裳看看螃蟹,看看胖子,一笑之下接过螃蟹,嘎嘣嘎嘣掰了螃蟹两只大螯,史无前例地自己留一只,递给汪顾一只,“呐,分你一半,条件是你替我剥蟹壳。”说着,她端起酒杯咕嘟嘟,旁人还没看清那杯里到底有多少酒,杯子便已空了。
  汪顾得此荣幸自然眉开眼笑,即便明知自己剥蟹手艺不精,倒也乐得为师烨裳现一把拙。师烨裳把蟹交还汪顾后便不再理她了,专心致志地琢磨面前一盘半大不小的海虾。
  蟹剥到一半时,汪顾忍不住偷偷去看师烨裳,只见师烨裳剥一只吃一只,再剥一只却放进碟子里,如此循环往复,等她笨手笨脚地剥完蟹时,师烨裳碟子里的虾已经堆成一座嫩红的小山。
  “剥好了!”汪顾大功告成,把蟹交给师烨裳,拍拍手,长出一口气。
  师烨裳抖了抖腕口嫩绿色的袖子,“喀吧”把蟹拦腰一掰两段,一半握在手里,一半放进盛虾的碟子,下巴往汪顾所在方向一撇,“拿走,你的。”
  “你喜欢人的方式真特别,”汪顾笑嘻嘻取过盘子,心里乐得大喇叭花朵朵开,“可爱。”
  这句话,汪顾也只敢在师烨裳本人面前说,要是放在国代或师氏员工面前说,她就是不被唾沫淹死,也得被人戳断脊梁骨,毕竟除了她这帖狗皮膏药,还有谁会一天到晚盯着个要么站在打卡机前打太极,要么在会议室里摔文件的透明人看?就算看了,又有几个能看出师烨裳的“可爱”进而勇敢地去爱?师烨裳的脸上明明贴着“熊出没,注意!”一不留神就变成“熊出,没注意!”很危险。
  “还好意思说人家林董别扭,其实你自己就够别扭的,”汪顾得意洋洋地往嘴里塞虾,没发现师烨裳叼着蟹螯正在瞪她,“说句喜欢也不会要了你的命,你欠了我那么多句喜欢,再不说一句还我,在不久的将来,我可要涨利息了。”
  师烨裳放下刚啃了一半的蟹螯,一手伸向盘边,另一手朝汪顾招动,“好,我说。”汪顾听她这样讲,顿时高兴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连忙把头探向师烨裳,把招风耳伸到师烨裳嘴前。师烨裳就算被迫示爱,也始终从容,她并不急着说,反而是更亲密地环手揽住汪顾的脖子,轻轻往汪顾耳朵里吹了口气,“我喜欢你,我真喜欢你。”
  汪顾压抑着喘息,心脏怦怦跳,激动得浑身燥热,手脚发抖,可没等她乐完这一阵,后颈上突然一凉,继而感觉到许多东西从后领处跳进了她的衣服里。师烨裳笑着用满是鱼腥味的双手结结实实地推开她,左手拍右手,意欲拍掉指间沾着的虾壳虾脚,汪顾一脸惊骇地慢慢站起身,抽出掖在裤腰里的衬衫下摆,只听哗啦啦啦啦,她转回身去看椅子,一大堆湿漉漉的虾壳。
  “师烨裳,你太坏了!”汪顾苦着脸拉起衣领嗅嗅自己,“说个喜欢还带打击报复的!”
  师烨裳拿起蟹螯继续啃,边啃还边挑眉问:“要反悔啊?刚是谁说我可爱来着?”
  得,这下真就“熊出,没注意”了不是?
  222——?——
  汪顾其实挺怕腥味的,一般情况下,她吃完海鲜都会立刻找地方洗手,洗完还得用柠檬角挤了水细细擦几遍,以防那些味道残留在浅浅的香皂味下,过不了一时半会儿便散发出来。在她还是受的那些年月里,她吃海鲜从来不肯自己动手,剥个虾活像会要她命,旧情们替她剥虾,她也是爱看不看,爱吃不吃,可这回师烨裳把虾壳都丢她衣服里了她也得赔着笑脸死撑着陪师烨裳喝酒,至于脾气,那是一点儿也耍不得的,师烨裳这样整她,已经算是给足她面子了。
  时值九点半,两人已经喝了五瓶酒,汪顾喝了一瓶半,师烨裳喝了三瓶半,各自都有了些醉意,但不算明显。汪顾一喝多就有些话唠,师烨裳喝得比她还多,自然也免不了兴奋,两人唧唧歪歪聊了大半个小时金融,直聊得头大如斗,口干舌燥,酒是一杯又一杯当白水似地往肚里灌,越灌场面越欢腾。
  师烨裳一贯的烟酒不分家,聊到兴起便递了根带烟嘴的瑞士小雪茄给汪顾。汪顾之前也抽过烟,但她不知道师烨裳的烟到底有多烈,擦亮火柴点起来,深深一口吸下去,她登时觉得自己从舌头到肺、再从肺到胃、最后从胃到菊花、通通红通通,情急之下,她又灌了一杯酒。师烨裳看她的锉样,笑得别提有多开心。汪顾觉得师烨裳这人就是把自己快乐建立在别痛苦之上的自私鬼,最无奈是她就喜欢师烨裳这种不加掩饰的自私。没有理由。一定要一个理由的话,只能说她犯贱。
  “我怎么能这么喜欢你呢?”汪顾猛咳一阵,希望能把肺里的烟气咳出来,之后气喘吁吁道:“你、你、咳咳咳、你又怎么能不喜欢我呢?”
  师烨裳眉头一挑,倒也不觉得汪顾莫名其妙,反而是更加莫名其妙地问汪顾:“几点了?”
  汪顾看表,“十点不到。”师烨裳对着黑漆漆的夜空叹一口气,“得打的回家了……”两人都喝了不少酒,师烨裳自己过去常常酒驾,但她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让汪顾酒驾,车子放在酒店过夜是无所谓的,怕只怕三更半夜没有的士上山,还得让酒店的代驾把她们送回去,虽然都不麻烦,但也都不自在。
  “喂,你少岔开话题,今晚我在酒店订了房,不回家,你不用担心这个。”日久天长,汪顾越来越了解师烨裳那点儿小贼心,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被她蒙混过关了,但愣头青还是愣头青,稍微喝多一点儿便更显得愣,她脑袋里那根筋这会儿怎么也转不过来,平时靠理智撑出的自信与酒液一起沉入胃里,不在心上,“快说快说,你怎么能不喜欢我呢?我有什么不好嘛。”我虽然不能文也不能武,可我也还算凑合呀,更何况为你,我连攻受属性都转了,你总往我领口里丢虾壳算个什么事儿嘛——好在她没说出来,否则就不是丢虾壳的事儿了。
  酒店的总经理临下班前给师烨裳送来一个果篮,不是果盘,里面摆着洗净的整个水果,因为师烨裳不喜欢把水果切块吃,她认为那是假斯文的象征,所以熟悉她的店面经理总会给她一些特殊照顾,比如整个的小西瓜,外加一把汤勺。
  此时果盘里有酥梨,有橘子,有香蕉,有葡萄,有苹果,由于是采购专员办来特供酒店贵宾的品种,看起来比外面卖的要强上许多,师烨裳被汪顾逼得走投无路,便将视线调向它们,眼见它们个顶个的饱满亮泽,一时食指大动。
  她拿起一串葡萄,自己摘一个,把剩下的递给汪顾,接着有拿起一个圆、大且亮的红苹果,凑到嘴边,嘎嘣咬了一口。汪顾得了葡萄,却是眼馋师烨裳的苹果,准确地说,是眼馋师烨裳嘴里的苹果,于是她提出要用葡萄换苹果的要求。师烨裳咬苹果咬出了牛奶味,心里十万个舍不得,推掉送到眼前的葡萄,摇摇头,饶有滋味地鼓着腮帮子咀嚼苹果皮,仿佛要气死汪顾般嘟嘟:“不给。”
  汪顾这号人,先是被父母当掌上明珠捧大了,又被良攻们当成稀世珍宝宠老了,闹起脾气来也挺不含糊的。平时她会让着师烨裳,把好东西都往师烨裳那儿送,但这会儿她恨苹果与师烨裳亲密接触,管它三七二十一呢,先抢过来再说!
  拿手袋,拎外套,抢苹果,三个动作汪顾一气呵成,她像一只矫健的羚羊般笑着跑开,又不敢跑得很快,只有在确定师烨裳追上来时才稍微提升步频,令师烨裳始终与她保持四五米的距离。零五年,是师烨裳牵着她的手,一直从会馆的一楼跑到三楼包厢躲避人潮纷扰,现在她虽然没牵师烨裳的手,但她知道师烨裳一定会在她身后不远……不行。
  汪顾在酒店入口处急急收住步子,差点与正在减速的师烨裳撞到一起,师烨裳问她要回苹果,她就再把苹果送到师烨裳嘴前,等师烨裳气呼呼地叼住,她便腾出手来去牵师烨裳——知道归知道,舍不得就是舍不得。一想到师烨裳孤零零地被自己留在身后,汪顾即便喝多了也会觉得心疼。
  不能再让她一个人了。
  自从师烨裳病愈归来,这个执念便在汪顾脑中生根发芽。
  “回房睡觉吧。”汪顾牵着师烨裳的手走到电梯口,伸手按了顶层。师烨裳喝酒喝得嘴里发苦,时下只顾咬那质地如牛奶般细腻的红苹果,“随便。”与郝君裔不同,一旦师烨裳专心做某件事,她整个人就呆傻了,你问她要不要去死,她也会条件反射地说,随便。虽然这事儿对她来说,确实是随便。
  苹果很大,师烨裳吃了很久也没吃完,汪顾去洗澡前就着她的手替她分担了一大口,可等汪顾洗完澡出来,她还在嘎嘣嘎嘣地啃它。
  “这一身腥味,估计到本世纪末也去不掉了。”汪顾拉开本就松垮的领口,闻闻酒店浴袍下,被她幻想出来,其实并不存在的腥味。师烨裳酒后思路是条单车道,她坐在沙发里看着电视,啃苹果啃得卖力,不理汪顾。
  汪顾在张氏累了一天,晚饭时又是剥虾又是剥蟹,干了大量的体力活儿,此刻已然处于半瘫痪境地。师烨裳不理她,她便也无谓去招师烨裳烦。扑通坐进沙发里,她静静看着师烨裳啃苹果的侧脸,同时竖起耳朵去听师烨裳嘴里的动静。但师烨裳平日吃东西看起来大刀阔斧,却是从来没有咀嚼声的,此刻由于吃饱了,她只是用门牙一点点地啃噬果皮而已,嘴里便更静得连“苹果声”也无。
  “你是喜欢我的对吗?”汪顾丝毫不觉自己前后矛盾,之前她只是被师烨裳弄得炸毛了而已,现在洗个澡,清醒了些,她便不再纠结于“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这个问题了。师烨裳若是不喜欢她,她便不会看见她的笑。而师烨裳此刻是笑着的,虽然笑得很是莫名,但她笑得很单纯。汪顾抬头一看,原来电视里正在放老掉牙的《东成西就》。
  好半天,终于挨到插播广告的时候,师烨裳皱起眉,把啃剩的小半个苹果交到汪顾手里,脚步匆匆往浴室方向踏去。“别把我说过的话当耳边风。”关门前,师烨裳如是说。
  大约十几秒后,浴室里传出痛苦的呕吐声。汪顾连忙去拧浴室的门,可与往常一样,师烨裳在呕吐时会将浴室门反锁,根本不会让自己跪在马桶边吐得虚脱的样子被人看见。没办法,汪顾只得转身去替师烨裳倒温水,顺便将套房冰箱里的牛奶拿出来,打开盖子,放到厨房微波炉里去加热……一切布置停当后,她又站回浴室门边,门神一样坚定而长久地等着师烨裳出来。
  “天啊,你怎么吐成这德行了?”门开了,汪顾扶住师烨裳,心疼地感慨一句,转而又道:“今天也没喝多少酒啊,还有一瓶没开呢。”
  师烨裳虚软地靠在汪顾怀里,脸色苍白,目光呆滞,气若游丝,双唇微微发抖,额间鼻下还覆着未被仔细擦干的清水,在白色光管发出的光线中,她看起来有种死人般的神圣感。
  “苹果……”师烨裳说。
  汪顾立刻朝茶几上的苹果投去憎恨的目光,心想八成是苹果有毒!
  “太大了……”师烨裳又说。
  汪顾毫无疑问地囧掉,终于明白师烨裳喝高是喝高,但没有喝醉,她不过是啃苹果啃得太过专注,吃撑了而已。“我的师总哟,你怎么长一副精明相却总是做傻事呀!苹果太大,你就丢掉别吃啊!咱有钱,有钱哈!一个两个苹果就是金子做的也不可惜!”一时间,汪顾也恨铁不成钢了。
  师烨裳挨了训,醉蒙蒙的眼睛并没像以往那样露出凶光,或者奸光。她只是视物无物地看着汪顾,直到汪顾训完,她才张开双臂揽住汪顾肩头,把脸埋在汪顾颈窝里,困困道:“想睡觉……”
  汪顾一听她只说短句就知道她酒力上头了。一旦吐过,她就开始恍惚,就算之前只喝一瓶酒,也是同样的效果。这种时候,她几乎分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到底是张蕴兮还是汪顾,上一秒嘴里喊着“张蕴兮”,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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