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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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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我请她和林森柏一起去汪小姐家开的火锅店里打边炉。”
端竹觉得郝君裔这个主意很妙,因为她知道汪顾是与师烨裳住在一起的,上次派对时她与师烨裳聊了很多东西,不仅发现师烨裳博学不输郝君裔,且还是个非常易于结交的人,她想见她,再接着聊上回那个冰箱压缩机所处高度会不会对能耗有影响的问题,但不是今天。
今天她要向咪宝讨教些不大好在人前讨论的“私人问题”,最好不要有第三第四……第N者在场。“明晚七点你有空吗?如果有,那我晚上过去时顺便告诉咪宝阿姨说你请她们吃饭。”
郝君裔听了这个深藏不露的拒绝,也不知该端个什么心情是好。
以前她总觉得端竹是个孩子,可现在又觉得孩子开始嫌她是个老累赘了……隐隐有一口闷气梗在胸口,她做几个深呼吸,硬憋下去,看着窗外不说话。端竹专心开车,并不管她喜怒哀乐。
随你任性去吧。端竹如此想,一手开了右转指示灯。反正有我呢。
215——不——
由于与端竹有“秘密之约”,咪宝让林森柏从公司先打的回家,自己则打算请端竹在会馆里吃顿饭,在饭桌上慢慢聊小朋友成长过程中那些“公开的秘密”。可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师烨裳由于回会馆巡视业务,刚好也在小西餐厅里独自占了一张桌子吃晚饭,机缘巧合之下,“秘密之约”还是变成了三人晚餐。
端竹喜欢师烨裳,怎么看怎么喜欢——当然不是喜欢郝君裔的那种喜欢——即便计划被打乱也觉得无甚关系了,赶巧今天师烨裳心情特别好,咪宝心情也特别好,三人一开场就聊的火热。
师烨裳平素在会馆并不太与咪宝聊工作以外的东西,这回专心聊起私话来,便觉得咪宝真是好玩儿透了:御姐腔浓浓重重,聊天时却总像在哄孩子。咿咿哇哇那些词在她嘴里显得无比自然,绝不会令人觉得她是在发嗲。师烨裳想向她学习各种语气助词的用法,但她说师烨裳还是冷着好,不然“汪小姐”会因心跳过速引得脑溢血急发而死。师烨裳吃了瘪,果然冷着脸叉起一堆意粉塞进嘴里,端竹适时插一杠子进来,两人便趁咪宝左右开弓切着牛扒,满头大汗吃得不可开交之际,兴高彩烈地聊起了冰箱压缩机的位置问题。
过半小时,咪宝含下最后一口牛肉,边招呼服务员撤碟,边向端竹吹嘘般展示师烨裳那骇人的学术背景。端竹原先还以为富家子都是像郝君裔林森柏那样混野鸡大学的,完全没想到师烨裳光硕士学位就拿了三个,且皆出自国内外有鼻子有眼的名门学府,一时之下对师烨裳的佩服之情宛如怒海狂澜,再怎么也收不住了,只好愈发频繁地向师烨裳讨教那些被郝君裔认为“太过无聊”进而避之不答的问题,比如,人一天睡几小时合适。
夜里八点近半,师烨裳酒兴大起,让人从会馆的私藏馆内拿了三瓶风格迥异的红酒,说是说让咪宝教端竹品酒,其实是打算让咪宝和端竹陪自己喝酒。喝到半路她又突然掏出瓶止咳糖浆,嘎嘣嘎嘣拧开来后别人都以为她会像喝酒一样豪迈地对瓶吹,谁知她喝糖浆是用舔的,且不是倒进勺子里舔,而是直着瓶子光舔瓶口。
“师小姐,你那样舔能舔够药量吗?”端竹扬着细眉问。
师烨裳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将糖浆瓶子里的糖浆倒出大半到一旁的水杯里,用勺子搅搅搅。端竹和咪宝都以为她随后要喝杯子里的稀释液,但她搅完便把勺子信手丢进杯子里,再也不去管它们了。“应付检查而已,舔舔做个意思。”她笑着解释,眉眼里天生的淡漠与唇下那圈看起来十分滑稽的棕色药汁全不搭尬,好在她用纸捂着嘴吭吭咳完后药汁就不见了。咪宝好奇问她何苦来的,然后才知道原来是她换季敏咳,汪妈妈非逼她喝糖浆,她答应过汪妈妈每天“按时吃药”,却哪有人晓得她就是这么应付承诺的。
“说起来,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吃饭?郝君裔和林森柏呢?”师烨裳问。
咪宝拍拍端竹的背,笑道:“端竹今天来找我聊小秘密,不要她俩,让她们自生自灭去吧。”咪宝说到“不要”两字时,表情很是傲娇,好像平时多烦林森柏,恨不能一脚把她踹开似的。
与师烨裳聊开后,端竹也觉得没什么可难为情的了,便跟着咪宝的话点点头,解释道:“我不太清楚应该怎样喜欢一个人。”
师烨裳抿一口酒,笑笑看了咪宝一眼,也不觉得个半大孩子问这些东西很奇怪,“你是说,你不晓得应该怎样表达对一个人的爱慕之情,特来向咪宝讨教么?”可是向咪宝讨教只能讨教出攻君意见,万一端竹是只潜力受怎么办?念及此处,师烨裳疑惑地托着下巴,皱着眉,左看一眼咪宝,右看一眼端竹。
端竹听见“爱慕”一词先是吃惊不小地明显一愣,随后也与师烨裳一样皱起了眉头,过了好几秒才在咪宝的提醒下回答了师烨裳的问题,“算……是吧。”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上几样师烨裳喜欢的酒点,每样只有一小碟,但都花花绿绿很是好看。其中有一种叫“樱桃凝糕”的小糕点是会馆的独创,也是师烨裳逢宴必点的甜点之一。
端竹见一颗樱桃被放在一块半透明的小方块上,又与那小方块一起被裹在全透明的东西里,顿时满心好奇起它的材质来。咪宝跟高卢鸡大厨学过这道菜,为防端竹问到师烨裳痛处,便抢先告诉端竹那透明的是果冻,半透明的是糯米糕,樱桃是先在糯米糕上摆好,入了模具后再倒果冻酱封浆冷却成型的。
端竹半懂不懂地点点头,师烨裳用蛋糕刀盛了一块给她,让她先喝一口酒,吞一半留一半,再将凝糕放进嘴里试试味道如何。端竹照师烨裳说的方法做了,吃完之后两眼放光,师烨裳和咪宝都爱看小朋友满脸享受的样子,便让人再上两盘,任小朋友吃个够。
“老板你说,”咪宝在端竹喝酒吃糕的时候指着端竹的耳朵与师烨裳商量国民要事,“她那个问题,该怎么办啊?我没追求过别人,大概你也没追过,林森柏那二百五就更不用说了,追了也跟没追一样,要不让汪小姐来指教一下?”
师烨裳其实也在琢磨那茬事儿呢,眼下听咪宝这么说,她心里倒想应好,可汪顾在感情上本是个愣头青,原先总把李孝培欺负得一把清鼻涕一把辛酸泪,让她来教,端竹恐怕得走火入魔。且现阶段她俩的关系,说白了,给脸的就叫暧昧,不给脸的就叫乱伦,决不算一个跑一个追那等纯情的相交,所以让汪顾来说,也是万万不可的。
揉揉眉心,师烨裳望着咪宝,言语间显出难得一见的小心翼翼,“汪顾不行,她愣。要么……让李孝……嘶——”她突然倒抽一口冷气,“也不行,她那榜样更差劲。”迷奸可是犯法的事。
“席之沐也是个别扭的。”咪宝叹气摇头接茬道。
端竹想不到自己的问题竟难倒了自己崇拜的两个大人物,心里一时有些过意不去。若换成别的事,她不愿为难她们,早该出言作罢了。可此疑问对她来说非比寻常,并非可问可不问,可知可不知,而是一定要知,且真真切切地知,于是她只好安安静静地坐着,期待两位高人能切磋出个好结果。
“诶?端竹,”咪宝一下想起什么,猛扭过头去,认真问:“说来说去,我们还不知道你想追求谁呢?男生?女生?我们认识吗?”师烨裳也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她俩其实都在定势思维中兜圈圈,完全忽略了能令板正的端竹也为之心动的对象到底是何方神圣,“对哦,我们真是老糊涂了。”
端竹面对两张染着苦笑的漂亮面孔,心想:你们要都说自己老,那我还喜欢个什么劲儿?郝君裔都入土为安了。不过端竹不像林森柏嘴那么损,并没把这话明说出来,她只是毫无遮掩地陈述事实,打算让其他话烂在肚子里,“我喜欢郝君裔。”
桌面上陷入良久的沉默。咪宝与师烨裳目目相觑,没发愣,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九点一过,师烨裳和咪宝的手机先后响起来。师烨裳捏着电话转头向窗外,不但看见李孝培那辆乌龟车,同时也看见了一部阿斯顿马丁。而咪宝对林森柏的态度依旧是哄,毫无原则的哄,师烨裳在旁听得鸡皮疙瘩直起,林森柏却不依不挠地硬要咪宝把端竹拐回家,咪宝万分无奈地告诉她以前估计行,但现在没可能了,她便傻乎乎地问为什么。当咪宝告诉她端竹喜欢上了郝君裔时,师烨裳和端竹同时听见电话里那声尖锐的欢呼以及林森柏兴奋得发抖的声音:“替我告诉端竹,她太有出息了!无论精神上还是物质上我都会永远支持她!”
“听见了吧?”咪宝问端竹。端竹懵懂地点头。咪宝对话筒说:“她说她听见了。你快去洗澡吧,别瞎操心了。”咪宝挂了电话,整个人又恢复到双手托着腮的沉思状,师烨裳也撑着额头闭着眼似乎在面对一个无以伦比的大项目。
餐厅里的服务员见两个BOSS都苦恼成这样,不由纷纷议论起会馆的存亡来,整个场子里就属端竹最无忧无虑,还在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凝糕。
“咪宝……我看,还是你教吧。”师烨裳余光瞥见窗外四盏车灯,猜也猜得到外面那俩又在互损了,“你以前和郝君裔交往过,比较清楚她脾气。”
师烨裳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咪宝便显得更加郁闷,“当初我俩是同桌,因为一堆鸡零狗碎的事吵着吵着吵大了,吵着吵着吵对眼了,吵着吵着吵上床了,你要我做示范?那端竹,”咪宝翘起椅子右侧两条腿,左臂一搭端竹的肩,苦笑,“你会吵架吗?”
端竹说不会,继而问:“咪宝阿姨,郝君裔是不是很喜欢你?”
咪宝一愣,师烨裳也是一愣,但师烨裳愣完,马马虎虎道个歉就起身闪人了,只留下咪宝和端竹两人就郝君裔这个大问题进行友好磋商。
“我和她已经过去了。你要喜欢她,你管自己努力就好,我不会拖你后腿的,”咪宝笑着摸摸端竹的头,顺手替她捋平马尾辫间挑出的几缕发丝,“否则你那个‘林小姐’会把我挫骨扬灰。”
端竹此前并不知道原来郝君裔喜欢,或喜欢过的人是咪宝,初听之下有些惊讶,但又觉得过往种种都是有迹可循的,譬如,郝君裔见过咪宝之后,会连续几天酒瘾烟瘾齐泛滥,又譬如,邢晴。
“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喜欢她而已。”端竹老实道。一颗茅塞初开的单纯脑袋瓜子里,还没没有任何争风吃醋的概念。
咪宝其实也不太明白应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她一贯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说到底,无非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该处处事事为她考虑一些罢了。可就端竹这种已经很小心细致的人而言,需要提醒的地方并不是单靠提醒就能改正的——提醒她“有些情趣”,她做不做的到姑且不论,万一做出来效果惊悚,感动不了郝君裔,反而把郝君裔给吓死,那就真罪大恶极了。
“你是什么样,就怎么样,喜欢一个人不代表要改变自己,喜欢你的人也不希望你改变自己。”
216——玩——
当晚,端竹离开会馆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往相反方向的郝耘摹居处,将咪宝让她打包带回的清爽小糕点送给两位老人家的同时请回了两个老间谍的手谕,在约定的十点半之前到家,将那纸老特务的“意见”交到郝君裔手里,看着郝君裔全无选择地长长一声叹,第五天中午,她与郝君裔一齐登上飞往北京的客机,临行前带上了邝水瑺的嘱咐:此行事关重大,千万别让郝君裔睡过点。
二零零七年四月十七日午后三时二十一分,飞机降落首都国际机场,十里不同天,北京与B城相隔数百里,果真与B城有着全然不同的天气。这叫个晴。炽炽阳光在料峭春寒里与放在冰箱中的热粥锅一样招人讨厌,晒得人一会儿热,一会儿冷,身上衣服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活要把人难为死。这便难怪端竹头一次“进京”,却全无兴奋,只拖着个小皮箱,耷拉着脑袋,缩着肩膀跟在郝君裔身后,听她用一口纯正的普通话一刻不停地应付接待人员油了吧唧的京片子。
由于是接待预备干部,接待的方式难免会有一些微妙的低调。B城驻京办的工作人员先请郝君裔和端竹在驻京办大楼吃了顿饭,随后将她们送进设在某机关大院内的学员宿舍,说是晚上学区里有个同学见面会,先请郝君裔好好休息一下,因为散席时间大概早不了。
所谓宿舍,其实是由早先干部招待所改建的,楼旧,外部装修上颇有些不东不西的苏联风,每个窗子都有花哨的框边,却没有实用的窗檐,整栋楼从上到下漫漫一片浅棕灰色,石米裱的外墙上爬满半黄半绿的藤本植物,看起来非但破旧,还有几分阴森,幸而内部装修并不糟糕,五星赶不上,四星总是有的。
端竹对生活品质没有要求,住在哪儿对她来说都是一张床一张书桌外加一个板凳的概念,可郝君裔因出门忘带自己的咖啡豆,本来就一肚子怨气了,时下再看到这楼,更觉早咖啡无望,心里别提多么委屈,郝耘摹和胡敏打电话来问她住宿条件如何,她也不含糊,直接说她没咖啡活不了,打算放下行李就去买咖啡机和豆子。
郝耘摹这辈子疼自己的小儿子都没疼她这个长孙女儿那么入骨,哪里舍得让郝君裔吃半点儿不是她自找的苦头,学习时间前后加起来长达一个半月,要是甫一入住就令她头疼胃疼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了,谁能指望个懒鬼不当着政协委员的面打瞌睡?念及郝君裔的精神才是眼前第一要务,郝耘摹将话筒交给邝水瑺,让她先安抚下郝君裔,自己则去了旁边屋里,拿起另一部电话,打给能管得了这事儿的人。
端竹坐在宿舍窗边的会客椅上,看郝君裔对着电话嗯嗯几声后一双快要拧出蝴蝶结的细眉便缓缓松开去,心知定是郝耘摹想出了法子,果不其然,郝君裔放下电话就安心地洗澡去了。
等她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房门刚好被敲响,刚才接机的那几位接待人员站在门口,解释说领导考虑到郝君裔还带着个“孩子”,住在宿舍不方便,所以特意在附近找了一套全家电的民宅,希望郝君裔过去看看合不合意。
郝君裔晓得这是郝耘摹的主意,但总不好对面前这些跑腿的人作出“早知如此”的傲慢样子,于是她先来一番情真意切的推却,后又假作为难地思考,直到几个负责接待的人掏了老底,说这是上级命令,求她不要让他们为难,她这才嘱咐端竹重新收拾行李,施施然跨出门去。
下午四点半,换了新地方,郝君裔仍旧不满意,于是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上望着天花板长吁短叹:“唉……有机无豆,就像拿起烟来找不到火机,比完全没有还难受。”新住处位于距宿舍楼不远的一片连幢住宅内,是套颇为宽敞的两居室,内部装修虽算不得崭新,但非常豪华,地面是填补过的白洞石,墙壁是没填补过的白洞石,卫生间里铺满进口蓝钻,就连厨房踢脚线都用的是进口黑金砂,整个屋子光花在这些大理石上的钱就不下百万,家用电器,厨浴设备,床上用品也是一应俱全,说起来,除了咖啡豆,还真没其他地方可供郝君裔埋怨的。
但她所埋怨的缺失是她的最大关切,这便无论谁来也说不得她不是了。
“要不,我去买吧。”端竹放好行李,拿出忘我的精神,心里已做好在这皇城根下迷一圈路的准备,“我可以先上网查查北京哪儿有卖咖啡豆,然后把地址抄下来,打的过去买,很快的。”
郝君裔听了这话,非但不感激,反而觉得端竹这孩子实在太傻,随手扯过丢在枕头上的外套,她从内袋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名片夹,翻翻找找抽出一张名片,递给端竹的同时说:“你别查了,直接打这个电话让人送两斤曼特宁粉过来就行,客户号是我的名字,密码是我名字的拼音。告诉他们我急用,两小时之内务必送到,交通费我出,地址在刚才李叔叔给你的小本子后面。”端竹接过名片,仔细看着上面的英文,心中有些恐惧,万一电话那头是说英文的怎么办?她的English可是poor得不能再poor……“华端竹同学,那边是说中文的,你尽管放心打。”郝君裔把外套推下地,一个人霸着整张床睡成个标准的大字型,像神仙那么神通,也像神仙那么舒坦。
端竹怕她着凉,打电话之前硬推开她的身子把被压在底下的被单扯出来给她盖上。她闭着眼囔囔叨端竹不体贴,不温柔,不像个女孩子,但没过多久就因缺少咖啡因而睡着了,害端竹还得替她脱鞋脱袜拣外套垫枕头。
清洗咖啡机时,端竹突然莫名其妙想起在林森柏的“婚礼”上,汪顾管叫师烨裳“大妖怪”。
大妖怪?端竹摇摇头,叹一口气,如果师烨裳那样的叫做大妖怪,那郝君裔这样的就该叫做大祸害!她若留在教师岗位上会祸害几个班的学生,但她若进入政坛,遭祸害的则是全国劳苦大众!
她简直是懒出水平来了,穿靴子连靴子的拉链都懒得拉,穿衬衫顶多系关键部位的几颗扣子,在外吃牛排会要求内厨先切好再端出来;她的所有保养品都是喷雾型以便一喷完事,她的电脑上一律装有语音输入软件令她不用打字,她的专用餐具必须是轻塑料制品因为瓷碗太重,她的裤子全是松紧带裤头省去她扣扣子的力气,她的裙子全是宽松的连衣长裙只需一套了事;只要有时间,她一天能睡二十三点五个小时,剩半小时喝水上厕所,三餐都懒得吃;她给学生上课从来不带讲义,也不带课本,家长都说她经常坐班,认真负责,其实她是懒得在宿舍办公室和教室之间跑;她买桑塔纳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桑塔纳,而是因为她懒得去按那钥匙扣上的锁车键,桑塔纳便宜,爱偷不偷,她懒得心疼;她睡着之初肯定是个大字型,以免侧躺向左时想翻身向右还得经过仰正这个动作,又以免侧躺向右时……这种废人从政?!那可真真是离大共产不远了。
就这样,端竹带着满满的腹诽洗完咖啡机,又去替郝君裔擦她那双脏兮兮的系带小皮鞋,顺便替她重新打好上面的蝴蝶结以便她一踩就能出门,一蹬就能脱掉。把自己累得满身大汗后,端竹走进浴室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地出来,见送咖啡粉的还没来,她便坐在客厅里边做各省高考模拟卷,边等门铃响。
六点过半,门铃真响了。端竹以最快的速度跑去开门,没想到来者并非送咖啡粉的小弟,而是风尘仆仆的郝君袭。郝君袭一进门便问:“郝君裔呢?还在扮猪?”端竹错愕地点头,心想明明是郝君袭送她们去机场的,这么会儿功夫,她怎么又在北京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瞬移?
“个王八蛋出门不带咖啡粉,害我还得cosUPS。”郝君袭把一个系着蓝丝带的黑色铁罐塞到端竹手里,气哄哄地找到郝君裔所在的房间,连捶带踩地弄醒郝君裔,“郝君裔!起床!你别上什么学习班了!反正你就算当上主席也是带领全国人民睡大觉而已!”
郝君裔在打骂中坐起身来,一手抓住郝君袭的拳头,一手还在揉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转眼看见站在门边的端竹手里捧着她心爱的咖啡罐,她话锋一转,人也精神了不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端竹,拜托你先替我把咖啡煮了吧。”
端竹听话地跑去煮咖啡,郝君袭却没半点要放过郝君裔的意思,“摊上你这号姐姐我真是命苦,天塌下来你都能睡!中午你前脚上飞机,后脚盛昌几个售楼处就被人堵在门口静坐示威了!记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我让人去探口风,媒体倾向对我们很不利!偏偏刚才有个楼盘爆水管!水喷了半天高!那些闹事的也不晓得从哪儿查到盛昌的持牌人是你,指名道姓要你出来解释!”
“我都不知道他们闹啥,我解释什么?”郝君裔不明所以。
“你忘了?零五年你签的那个旧区改造项目?”郝君袭叉腰。郝君裔点头。那个项目连补偿协议都签了,预付款也落实下去了,还有什么可抗议的?“零五年咱跟他们签的是四千七吧?现在他们合起伙儿来,说宁愿按合同赔给我们也不肯卖地了!”
郝君裔愈发觉得莫名,“同一地段几家公司给的价都是四千七啊,他们不平衡个啥?源通那么大块地圈的时候也给的是四千七,又不见他们找源通闹。”
郝君袭恨恨地拍了她的脖子一下,从手袋里掏出手机,调了个视频到郝君裔眼前,“我的老姐,你真睡傻了呀?闹了我们能不闹源通吗?我去机场的时候路过源通一个新楼盘,售楼处前都打起来了!你看这壮观的。”
“嗯,是挺壮观,”郝君裔瞪着眼睛看画面,竖着耳朵听噪音,却也对此无可奈何,“可……你不是特意来告诉我这个的吧?我走不了的,爷爷说我不上完学习班就不准回家,他们闹得过分了公安自然会强硬干涉,你还是快回去坐镇吧,你哥太油,容易把这事儿越抹越乱。”
郝君袭当然不是来请她出山的,她真的只是奉邝水瑺之命来给郝君裔送咖啡,顺便避风头而已,刚才在机场险些被记者逮到,今晚她说什么也不肯走了,“我不回,我要留在这里陪姐姐,那些暴力事件让男人去忙吧,我都苦那么多年了。”她像小时候一样拽着郝君裔的手,粘在郝君裔身上撒娇。郝君裔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妥协,“我晚上有事,你和端竹吃完晚饭顺便逛街买几身衣服吧,光手光脚就逃来了,看晚上老娘打电话不骂死你。”
……
这一夜,由于被睡眠习惯巨差无敌的郝君袭占掉一个房间,端竹诚惶诚恐又心满意足地与郝君裔睡到了同一张床上。
217——这——
其实四月十七日当天,受到市民冲击的不单是盛昌和源通,还有金狮。师烨裳接到师宇翰的电话,赶往现场查看时,车还没到售楼处已经因为车子太过显眼而遭受石块攻击,要不是她看风头不对逃得够快,车子当时肯定会被群情激奋的人们合个儿翻过来。
师宇翰一听宝贝女儿虽然没有受伤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平时就不算冷静的大脑顿时失去了衡量轻重的能力,师烨裳明明告诉过他必须等警察来了再说,他却硬要让楼盘的保安强硬驱散人群,搞得最后金狮的售楼处门口与源通一样发生了暴力事件,所不同的是源通门前由被伪装成群众的“群众”殴打不明真相的群众,而金狮门前是未经过任何伪装的保安殴打手无寸铁群众,于是媒体力量半日之内矛头三转,先是盛昌,后是源通,最后是压轴的金狮,暴力事件一步步升级,警察介入无用,傍晚时连武警防暴队都来了。
师烨裳再聪明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下午回到办公室后便余惊未脱地坐在大班椅里喘气。金狮的售楼处职员用设在门口的监视器给她传来实况,害她更是坐立不安——师宇翰气疯了,任她怎么劝都没用,她说要回金狮总部跟他谈谈,他又担心师烨裳被守在楼下等着报仇的人撞到,坚决不同意。事情再闹下去对金狮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师烨裳希望师宇翰明白这个道理,可师宇翰只有一句话:“我那么大岁数了,蹲班房就蹲班房!但我不能眼睁睁看自己的女儿被欺负了还忍气吞声!”
可局面哪里是能收在“把某人送进班房”那个层面上的呢?师烨裳与林森柏郝君承开了个短暂的视频会议,三家管事人都清楚地看出事件有异,事出有因,事后有人。因为这一次虽然涉及中心地块交易的六家地产公司都受到了冲击,但其他三家遭遇的群众抗议远不如金狮源通和盛昌,至少他们的正常工作环境并没有受到如此严重的破坏,很明显,抗议的主力是在他们三家,参与抗议的人群在应对售楼处员工问而不答,避而不见,置若罔闻的消极抵抗时,几乎毫无缓冲地改变了他们的抗议方式,短时间内由质问改为静坐,由静坐改为谩骂,再由谩骂改为侮辱性抗议行为,灌了墨水的鸡蛋,注满洗洁精的西红柿,写着“无耻奸商鱼肉百姓”的条幅,装填石子的矿泉水瓶……这哪一样都不是可以信手拈来的东西,这些来抗议的人,事先定是有商有量地谋划好抗议手段后才分头去往六家相关的地产公司,但从围堵其余三家公司的抗议者手中并未发现类似的抗议工具,足可见那三家不过是用来掩饰目的的幌子,而金狮源通和盛昌才是真正的靶子。
盛昌是第一个受到攻击的目标。但由于有政界背景,盛昌在公众面前一贯小心谨慎,在质问升级为静坐,调解无果时,郝君袭便已下令大部分工作人员撤出售楼处,只留几个保安躲在紧闭的玻璃门后防止有人趁乱行窃,并在新楼盘所有入口设卡禁止非业主人士入内,所以当静坐升级为谩骂,再升级为暴力行为之时,屋内早已人去楼空,因为那仅剩的几个保安也被叫进园区内帮忙物业工人修水管扫水搬沙袋去了。
源通是第二个受到攻击的目标。就在盛昌遇事短短半小时后,源通的新楼盘外围了上百号人,堵住了小区的两个出入口,无论人还是车都不准通过,甚至还有暴脾气的业主与他们打了起来,物业被闹得实在没办法,只好报警,但警察来到看见媒体扎堆,唯有一层一层向上请示。在媒体面前公安方面历来采取克制态度,虽然有非法集会的名头扛事儿,但他们还是以先劝解疏散,后监视监管的软性方式对待现场群众与媒体镜头,生怕一个错手又搞出“某某事件”来。
林森柏接到通知时,其实没太往心里去,因为她当时正在对盛昌那点儿小破事幸灾乐祸,可源通遇到的问题远没有盛昌那么柔和,相反,它棘手得要命:在事发一小时后,警察被调走了,只留几辆无人警车驻守岗位。
抗议人群一见警察离开,立刻隔着矮矮的电动铁闸朝园区内丢东西,针对源通地产和林森柏个人的叫骂声一浪高过一浪,林森柏怕事态失控,立刻派了一个客户经理和三十几个身着便衣的“反恐精英”赶往现场,意欲约定时间双方谈判,将堂面事放在堂下了,谁知林森柏口中的“暴徒”们真的很暴,根本没有打算与他们谈判,林森柏的人一到现场就被人又推又搡地逼到了墙角根,客户经理在慌乱中给林森柏打电话,林森柏只说了“无论如何不要动武”,电话就在一阵刺耳的喧哗中断线,客户经理头上被人用石子砸开了花,林森柏派去的人无一幸免,通通在客户经理与林森柏通话期间挂了彩。“反恐精英”都是热血的男人,哪里受得了这般染着暴力色彩的侮辱,他们纷纷作想:撑死就是辞职,林森柏的话他们不听了!无论如何也得先冲上去把那帮婊子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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