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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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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产界中已实属神话。但对百文地产而言,这还不算改革创新的终点。它兼并霍氏后,消停了一段时间筹备整体上市,却在后期改组时,改着改着居然连名号也改了,叫啥百文霍氏地产,业内人士刚开始听见这消息时全笑得前仰后合,有回吐论的,有奸情论的,有阴谋论的,总之是说什么的都有,但等百文重新提交上市申请时,几乎所有人都对着那纸更名公告发呆三十秒:上市公司股票代码没变,就是百文地产曾经的那组代码,董事会还是百文地产的原班人马,据说,人家还真的光是改名而已,流动资金,固定资产等等相关企业财务的项目一样没动啊一样没动,连董事长都没变,还是那个文旧颜,可企业名称却变更为霍氏地产!
当时,林大暴发户刚入行不久,听见这个故事,还以为自己在听天书,后来脑子里便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受,被人压了又压,终于忍不住奋起反攻,中间形成互攻局面,最后小受人品爆发,倾身而上,将总攻大人牢牢压在自己身子底下的白纸线条四格漫画。
几年来,林森柏一直弄不懂这其中奥妙为何,这出金蝉脱壳对百文地产来说毫无好处,甚至还会影响到一向声誉良好的企业形象,但董事长没变,即是企业中最大的利益获得者没变,那她又何必为了改个名字如此大费周章,或者说,她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将自己一手扶持长大的公司更作他人名?兼并?不是,财务报表在那儿摆着呢。吞并?笑话,你吞我我吞你吞着玩儿的啊?也不怕撑死。联姻?没听说啊,只听说文旧颜原本要结婚,却让对她深怀敌意的霍岂萧战斗直升机一顿猛轰给轰毁了,而且联姻对象姓原,就算要改也改原氏地产吧?抱头…真真死活想不明白。
“还是你那儿?”林森柏最终纠结不过自己的好奇心,拎着锅,站在路旁边等的士边问。
师烨裳还是懒懒的,好像没睡醒一样答着:“嗯…”话到尾声,仿佛已经睡死过去。
16——璧——
汪顾以为只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的事,到了眼前,却变了模样。
当她坐在梦寐以求的阿斯顿马丁副驾上,七拐八拐,钻过不计其数的小巷,到达那片古建筑论群算,却个个别有洞天的私人会馆汇集区时,窄小的道路两旁已开起了名车展示会及新车发布会。灰头土脸的阿斯顿马丁开进去,一下被淹没在玛莎拉蒂,布加迪,蓝宝坚尼,莲花等保养一次就能花掉汪顾半年工资的跑车群里,害汪顾连忙掏出包里的纸巾擦口水。
师烨裳不理解汪顾渴望瞻仰名车实物的心情,在扭曲的小路上开得极快,快进会馆时甚至来了个难度颇高的甩尾,将车子直接甩进所剩无几的专用车位中。
“师总,这些酒店生意都很好吧?”汪顾下车时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漫漫人生路上所做努力远远不够,距离宝岛台湾的许纯美小姐说的上流社会还有很长一段距离,顿时斗志又燃,热血突突地往头上涌。
师烨裳奇怪地瞧了她一眼,朝那边黑色礼宾车队中走出来的人点头示意,没有答话,实则也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转身又钻进车里,将车后退一些,以使几辆迈巴赫和商用车顺利通过略显狭窄的路面。
她将钥匙丢给闻风赶来的车童,绕过车头,走到汪顾身边,拍拍她的肩,“如果以客流算的话,生意还算不错。汪小姐?”汪顾的眼神正追随几辆正在找车位的法拉利,听见师烨裳叫自己,连忙应:“嗯?”
“走吧?刚你说不敢坐总裁的直升机,这下不会连进去吃饭都不敢了吧?咱们汪副总也至于胆子小得需要吃万艾可来壮壮?”
汪顾本来不怕,不过吃顿饭而已,就算饭菜不够时把她给镗了,她也能当自己是英勇殉国,杀头不过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好女一条…可现在眼见这般阵仗,她心里难免发怵。没有红地毯,没有闪光灯,没有娱记,但周围负责戒备的墨镜酷哥一点儿不比挡在星光大道两旁的级别低,一个个鸡肉发达的呀,真怀疑他们一动就要把西装给撑破了,这当真是吃饭么?别到头来是群星汇聚一堂特意看她汪顾出丑来了吧?还安排了警卫把门怕她逃掉的。
她想起零四年春节假期里最大的话题人物,许纯美小姐,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鞋,拍拍胸…还好还好,没穿马靴…应该不算。
“师总,您就别笑话我了,我惧高,坐客机都腿软,要是坐直升机,恐怕得爬着下来。”她说得在情在理,心里其实怕的是那架直升飞机被武警的高射炮当不明飞行物打下来。
会馆的院子此时已被各类豪车堵了个结结实实,只剩一条单行车道供应通行,车童明显不够用,只好由各位小姐少爷劳动自己找位泊车,而那些平时看起来张扬跋扈到用鼻子看人的暴发户及暴发户二代们居然也毫无怨言地在会馆警卫的指引下,滴溜溜地满场乱转,一个赛一个乖巧。
谁说咱中国穷啊,谁说的啊。
汪顾努力矫正自己弯腰驼背的行姿,力图能像师烨裳一样从容淡定地路过一辆又一辆豪车,和颜悦色地应付一个又一个暴发户。
咱中国有钱人都放着五六七星级酒店不去,光到这种连车都停不下的地方吃饭,瞧见没?
那些说中国穷的人,你们都是蹲点蹲错地儿的,你地明白?
汪顾终于知道为啥中国是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奢侈品消费国,而街上却连一辆法拉利都见不到了,原来是因为有钱人都住在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都钻小胡同吃饭,都买些你无论用A眼还是B眼都瞧不出值钱,其实搞不好一张破了几个洞还沾着许多毛球的披肩就能花掉几万块,一个连摄像功能也没有的手机就能花掉三四十万,一副既不镶钻又不镀金的眼镜就能花掉二三百万这之类的东西。
她正琢磨着今后自己开个名牌高仿工作室,以服务那些像自己一样贪慕虚荣又买不起真货的劳苦大众,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对她来说只能算半生不熟的人影。
话分两头,那边厢,汪顾正怵着,不知该不该上前与一个在工作上帮衬无数的政治大头打招呼,林森柏这边可是苦头吃尽,快有点儿卧薪尝胆的味道了。
“师烨裳!赶紧出来!你家都什么歪风邪气,穿球鞋怎么了?老娘要是穿高跟鞋晚礼服还不得把你们一票老色鬼都迷死!”林森柏难得由优雅系热血少女变身母大虫顾大嫂,平时名品旗舰店请都请不到的大财主,这下倒被个小破私人会馆门岗给拦下了,一切只因这个社会狗眼看人低已成定势,她个坐伊兰特出租车,穿球鞋,短裤,开领衬衫的黄毛丫头便活该进不了门。
祖母的,你也不能因为我坐某国车就鄙视我呀!虽然这确实值得鄙视…可我脚上的Dsquared2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是只比adidas多了三条杠而已的盗版鞋!你个胸大无脑的肌肉男,就算老娘穿盗版鞋又怎么了?穿盗版鞋就不能为国家做贡献了吗?穿盗版鞋就不能推动社会主义事业向前发展了吗?穿盗版鞋就妨碍我当一颗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铜豌豆了吗?
她肚子里正骂着,师烨裳甩着花纹繁复的宽袖出来了,到门口,从下到上扫一眼林森柏,不由忍笑道:“你真当今天是只有咱两吃饭啊?”
林森柏摇摇头,瞪她,“不是还有文旧颜?”
师烨裳无奈至极地叹口气,对一旁门卫摆手,牵她步进大堂,“今天是会馆五周年庆,你都来过多少遍了,怎么还忘。”
林森柏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师烨裳的私人会所每满周年,就会举办大型庆祝会,借以酬谢一年整来照顾生意的宾朋政要,每年光发出去的请帖就得论箱算。商人间,怎么都好办了,别说你穿球鞋短裤,就是穿bra,T…back也没人管你,人家只当你是来换妻换夫舞会的,说不定还有人自动送上门来,陪你一起脱呢。关键,关键是那些政客,虽然常言道蛇鼠一窝,但当政客和商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子里,瞎子也能一下就体会出商人身上那股低贱卑微的味道,管你多富多牛X,到头来哪个不得在政界大人物面前哼哼哈哈,装完儿子,装孙子,装完孙子,装曾孙?否则人家董建滑何后铧那些个大忠商为嘛要削尖脑袋争特首?那奏是当曾孙当腻味了,趁着年富力强,也想学赵老师趟着走一把。
她林森柏今天要是穿这身进去,非得把人丢到人民大会堂去不可,别再碰上市里那几位奥迪A6级的官儿,瞧她不顺眼,一客气就把她手里那几个旧区改造项目“执行无力,重新招标”了。
“车钥匙给我,我买衣服去。”林森柏满头黑线地搭着师烨裳的肩,低声道。
师烨裳幸灾乐祸地张着嘴,好半天才坏心眼地笑起来,“我记得,我的衣服你合身吧?”
“谁要穿你那些老古董,我要买公务装啊公务装。”
虽然她承认师烨裳真的已经是奸诈到连衣服也叫她诈了去,永远一身繁锦重华的唐装,参加时尚派对也行,参加商务酒会亦可,甚至穿着打高球打麻将都不算过分,只需要进什么门换什么鞋,一切搞定,可她林森柏与唐装确实气场不合,唐装一上身,她不会像师烨裳那样自然地流露出飘然欲仙的味道,反而会情不自禁地显出乖张痞气来,况且同席同服,她还不想让人瞧出自己与师烨裳曾经有过的那段惊天地泣鬼神的奸情…。
“我也有公务装的好不好?小看人嘛你。”师烨裳说着,带她走进大堂旁一间不起眼的套房,拉开卧室里衣帽间的门,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挂满了裙裤齐全的各色礼服工装,甚至连看起来与师烨裳本人半点不搭边的运动服也没缺席,“挑吧,总有一件你喜欢的。”
林森柏看其中几件眼熟,嘴快地问:“这些都是张蕴兮送你的吧?啧啧啧,收藏得真好呢。”
“挑你的衣服,快开席了,挑完自己去宴会厅,我先走。”
“喂喂喂,师烨裳,等等,”林森柏拉住师烨裳的手,止住她转身离去的脚步,“你当初跟我分手是因为张蕴兮,后来跟许典分手也是因为张蕴兮,你别告诉我你快跟席之沐分了,原因还是张蕴兮。张蕴兮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你就不能忘了她好好走自己的人间路,也让她好好走她的天堂路?”
师烨裳低着头,长长的刘海盖过下巴,林森柏看不见她的表情,却知道她肯定不好过,可有些话当朋友的要再不说,就没人有资格有立场去劝她了。
“换你,能做到吗?”师烨裳沉默许久,最终深吸一口气,语调平缓道:“她陪我走了八年,死前教会我为人处世,死后又将所有财产留给我,我就是为她服一辈子丧,也是值得的吧?更何况我没有。”
“那你就玩弄自己的感情,把别人对你的关心当作可以随手丢弃的垃圾?师烨裳,我不后悔爱过你,我也不再爱你了,但席之沐这么好的人还配不起你吗?还不够让你觉得温暖吗?还不能将你从张蕴兮的阴影里拉出来吗?”
林森柏言语激昂,手里却该忙什么忙什么,三下两下把自己脱得剩下内衣裤,随便从架子上取了身看起来款式还算过得去的黑色阔筒收腰公务装套在身上。
师烨裳抬起头,一张淡漠世情的脸上依旧笑得清风明月,一派事不关己的样子,“丫头,我说你最近真的很闲,一手抓华端竹,一手抓席之沐,是打算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啊?再说咱两分手是因为我要关窗你要开窗,咱根本睡不到一张床上吧?冤枉我也要找个更好的理由不是?”
林森柏知道自己在转移话题这种功夫上相比师烨裳还显路漫漫水迢迢,趁早在她没把自己说成无耻色魔采花贼之前打住才是明智之举,“死你的去,不想提就不想提,别每次抓我垫背,滚滚滚。”她双手按着师烨裳的肩,将师烨裳掰转,两人以小朋友们玩跑火车的架势一前一后地走出门去。
17——无——
“汪小姐,我为你介绍个朋友,这是源通地产的林森柏小姐,”师烨裳转头向林森柏,手引汪顾,“森柏,这位是霍氏国代的第一行政副总经理,汪顾。”
林森柏平时暴发户当惯了,说话行事有些吊儿郎当,但在正式场合中必要的各种礼仪,她还是能轻松做得滴水不漏的。只见她五分热情,五分矜持地向汪顾伸出手去,“久仰汪小姐大名,但闻人不如见面,今天一见,霍氏最具潜力员工果然不同寻常。”
她倒不是在虚捧,汪顾今天穿了身深棕色的立领小礼服,内衬一件湖青色的丝质衬衫,看起来干练又不失文雅,很是符合林森柏的审美标准,那张脸嘛,倒算不得十全十美,至少与师烨裳比起来算不得十全十美,不过却是都市人眼中典型的美女,整体气质直接而明净,强势也温和,杏仁眼直鼻梁,樱桃嘴招风耳,发色自然,身材适中,既没瘦成骷髅骨架也没胖成波澜壮阔,年纪轻轻的女人一身魅力浑然天成,无需修饰也很漂亮,只是那立姿有些颓唐,眼神有些涣散,据林森柏估计,她是被霍氏国代折磨得够呛了。
林森柏哪里知道汪顾其实是刘姥姥逛大观园,目不暇接地盯着那些奢侈品,几乎一直保持着三十秒眨一次眼皮的频率,眼内水份蒸发较大,理所当然地导致了精神不济。
“哪里哪里,林董年少有为,汪顾望尘莫及,一直想找机会认识林董,向您学习学习,没想到竟有幸在这儿巧遇,实在要感谢师总相请,否则汪顾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汪顾笑得如花灿烂,言语之间公私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冰酒正慢慢回温,她一心寻摸着寒暄完了定要一口干掉它。
师烨裳在旁看汪顾浑圆贼眼一瞄到手上酒杯就啪啦啦地猛放火花,立刻让礼宾推来一辆流动吧台,就停到汪顾身边,“先请汪小姐替我品鉴一番会馆私藏,我和森柏到主宾台那边去一下,”她手示文旧颜所在,汪顾立刻明了地点头,“失礼之处,还望汪小姐海涵。”
“师总太客气。”
终于要上主菜了…林森柏想着立刻就要见到传说中的文旧颜,心里不免紧张,但紧张归紧张,她林森柏自认商场打摸多年,早成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的铮铮好女,那文旧颜又不是老虎,还能生吞活剥了她不成?
咱就算只是一小小平头暴发户,可见了世家子也不能给爹妈丢份不是?
于是端起架子的林森柏自以为还是顶顶气宇轩昂妙人无双的,理理宽松领口,她跟上师烨裳的脚步,直往主宾席去。
“文小姐。”
文旧颜原本专注地在替小娃娃擦嘴,听见有人唤自己便将餐巾塞到霍岂萧手中,转过头来,“小裳,又不是在公司,叫什么文小姐,听得我浑身鸡皮疙瘩。”
拿起桌上属于自己的酒杯,将杯中加烈红酒一干到底,抿掉嘴角残汁,师烨裳斜倚桌面道:“我叫你文小姐叫惯了,这几年强制自己改口,你得容我点时间呀,”她猛一用力,将站在自己身后的林森柏拉到桌前,“这是林法赡局长的千金,源通地产林森柏,仰慕你好久了,前两年你不在国内,她差点押着我去日本找你,说要拍照留念什么的,把你当神一样供着呢。”
她说的是实情,但林森柏怎么听怎么别扭,总感觉这种话从师烨裳嘴里吐出来,自己就变了某种管凉白开叫冰水,管奶奶叫婆婆的追星族,脸上一时笑得僵硬无比,嗓门也小了许多,“文小姐,幸会。”
“林局的千金?”文旧颜眉尾一挑,礼貌地站起,不经意地拉展与手上戒面一色的墨绿裙摆,走到林森柏的面前,摸摸林森柏的头,“都长这么大了…我上回见你时,你才十岁,办公时间甩着书包冲到你爸办公室去喊着要尿尿,那时百文地产刚从百文国际独立出去,你爸也还是个负责报建接洽的科长,十六年一晃就过,我都老了你才长大,来,叫声阿姨我听听。”
林森柏大惊失措——她小时候确实经常跑到父亲办公室去写作业,大夏天西瓜吃多了大喊要尿尿也是时有发生的事,父亲一个科长当了五年,后来才慢慢爬到副处的位置上,她十岁时…真的,文旧颜没逗她…她爸当时是在当科长,所以她肯定也真的当着文旧颜的面喊过要尿尿…
“阿…”她精致的脸蛋顿时红成蒸熟的螃蟹壳,看着文旧颜那双极具催眠效果的深邃眼眸,差点就将阿姨叫出口,猛然想起在社交场合这样称呼别人基本等于在扇那人大嘴巴子,赶紧收声,“让文小姐见笑了,那时年纪小,总做些不着调的事,还请您别放在心上。”
师烨裳在一旁举杯不停,应付完一个又一个“上帝”,偶尔抽空和霍岂萧斗两句嘴,突然肩膀被人一拍,转头去看,竟是文旧颜佯怒的脸,明知不是一码事,她也忍不住揶揄道:“你不至于醋到连我跟总裁顶几声牛都看不下去吧?”
文旧颜摆手,细掌仰天,指向林森柏,“这小鬼肯定都是跟你学的,一口一个文小姐,叫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我让她叫阿姨,她还不叫。”端的是一副恶人先告状的嘴脸。
“您好您好,招呼不周,您别见怪。”
不停有人前来道贺,师烨裳只好一直维持着笑脸,微微撇头低声道,“那你调教调教呗,总裁一代盖世枭雄都被你调教出来了,她就一高干子弟而已,你还手软个啥?客气个啥?于心不忍个啥?”
师烨裳说得很轻巧,由于酒灌得太多,平日里本就暮霭深迷的双眼已有些视物无物,林森柏清楚她就是喝得再多也能行直坐正,便没去管她,只讪笑着面对又朝自己开炮的文旧颜。
“听见没,小鬼,师烨裳让我好好调教你。”文旧颜又摸她的头。
我和她又没半毛钱关系,为啥她有权让你调教我…TXT之·梦
好吧好吧,如果你真要调教也不是不可以…
林森柏的小剧场里一幕幕重播着某些邪恶的镜头,余光瞥向“对百文满是敌意”的霍氏总裁。
那个小盆友是咋回事…
这一问题对现在的林森柏而言,更胜百文地产相关事宜。
瞧霍岂萧对文旧颜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态度,难道奸情论真的成立了?女女生子这种雷事当真发生了?以前听人说的轰炸事件根本就是“团结”“有爱”的表现?
“文小姐…”林森柏苦脸,发觉自己对付端竹大概还马马虎虎凑合,但对年纪比自己大的女人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小裳,”文旧颜曲意逢迎过“政界友人”的碰杯,强颜欢笑的脸在回头一刻变冷,“你喝差不多了就致辞去,我都快熬成人干了。”她又看向林森柏,“小鬼,一会儿偏厅见。”说完,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使坏地去捏坐在霍岂萧怀里的孩子皱起来的鼻子。
致辞…
师烨裳恍然想起还有酒宴辞要说,喝得五迷三道的脑袋里隐约想起几句话来,抽张红色餐巾,拔出襟兜里的签字笔,刷刷几下,龙飞凤舞地写了几行大字,唤来一个礼宾,对她耳语几句后便没事人一样侧开椅子站起来,“各位,偏厅见。”
汪顾尝酒也尝得心满意足了,一瞧眼前掠过一个疾风似地人影,捏杯子太久以至有些冰凉的手被那人握在掌间,暖和得不像话,她只听见那人说,“走,楼上好酒更多。”双腿已不自觉跟着那人小跑起来,一直穿过人头攒动的宴会厅,又穿过行人不绝的大堂,再登上二十六个台阶,到达早有人预备齐当的宽敞偏厅。
“为、为什么要用跑的?”汪顾平时就缺少运动,保持匀加速跑了这么一路,上气不接下气乃是定然,进到偏厅,她立刻将自己丢进绵软的沙发里,快死的鱼一样穷张着嘴。
师烨裳抓起席之沐让迎宾送来的醒酒汤和止疼片,药汤送药丸,一股脑儿全灌下去,“不跑还等着被人拦下来你侬我侬演穷摇啊?”
这人一喝高,就顾不得什么上级下级三从四德的了,师烨裳吃完药,逐一解去唐装的上的排扣,敞开衣摆,露出贴身的绸制交叉吊带内衬,揪着幅摆边沿不停扇动着给自己降温。汪顾一身GUCCI的女款工装中看是中看,但为了塑形,用料较硬挺也较厚实,一点儿也不中穿,她瞥眼看师烨裳站在门口都敢那么大义凛然地宽衣解带,自己也犯不上在上司面前假矜持,前襟的两颗明扣一颗暗扣一解开,汪顾觉得世界豁然开朗。
“在楼下没吃饱吧?”师烨裳轻扬细眉,问得很随便,“一会儿我让人送一桌上来,还是石斑?还是清蒸?”
汪顾想也没想便点头应好,她爱吃鱼,最爱吃石斑鱼,最最爱吃清蒸石斑鱼。
等林森柏文旧颜等人上得来,饭菜酒茶也上得来,汪顾盯着那只张着大嘴,眼珠被蒸得突出眼眶的石斑,这才发现,除了父母,自己喜欢吃石斑这件事从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以前同学聚餐,都是宫保鸡丁,鱼香肉丝,就算开腥也挑草鲤鲢鲫之类的平民货色,不会点石斑那么贵的鱼;后来同事一起吃饭都是各自填肚子,谁还管的到她汪顾喜欢不喜欢啥。
那么,师烨裳是猜的?还是随口问问?
18——瑕——
端竹傍晚回到家,见两扇板门是从外用弹簧锁锁起的,不明不白地有些不适应。
不过几天,她却已习惯了家中有人在等自己下课的…怎么说呢?应该叫温馨?叫温暖?端竹课外书看得不多,但也知道那两个词用得有些不得当,所以…还是叫习惯吧。
被习惯了的习惯。
开门进家,端竹见桌上放着几个盘子,是新的,盘子的边沿正亮盈盈地闪着光。
她家已经很久没有一个盘子了,外婆留下的那些,有被不小心撞坏的,有被冷热骤变炸坏的,有在大风天被从窗沿上刮下来砸坏的,总之是一个也不剩了,她平时吃饭用的是一双搪瓷碗,自从林森柏来了,家里便连盛咸菜的器具也没有,好在林森柏做的粥很美味,省了买咸菜的钱。
盘子里是还带着丝丝热气的青椒炒肉丝,还有一份香菇油菜蒸鱼肚。端竹认不出鱼肚,只以为那是猪皮,放下书包时,看见圈椅上用半块青石压着的纸条:
我晚上有工作应酬,你自己吃饭,不用给我留饭菜,留个门就行。菜在桌上,粥在锅里。林森柏。
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斜斜,并不是端竹心目中成年人必有的龙飞凤舞。
她皱着眉看完纸条,心里有些替林森柏担忧。
写一手这样的字,能找到好工作吗?
外婆常说字如其人,可林森柏又并不是歪斜的人。
端竹不知道就在她看见这张纸条之后的一个小时,林森柏半挣扎,半习惯地醉倒在了师家会馆头牌妈妈桑咪宝小姐的怀里,也算是做尽了“歪斜”的事。
碗筷都是新的,放在一旁的锅子也是新的,端竹盛了一碗粥,坐在矮凳上一口口慢慢地吃起来。很奇怪的白粥,明明半点肉沫也看不到,却有浓浓的肉香,不用下饭菜也很美味。
十四岁的娃娃,正是要长个子的时候,常言便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荡清两份菜半锅粥可能对林森柏来说是难事,但对端竹来说不费吹灰之力,既然林森柏说了不要留饭菜,那她就听话地不留饭菜,一来怕坏,二来怕摆在桌上净落灰,穷荒了好吃的东西。
洗完锅碗瓢盆,端竹摊开课本练习册开始写作业。语文方便,三下两下就写完了,数学也方便,演算纸上勾勾画画,不用半小时也功成了,物理更方便,几个公式摆出来,一套一个准…
唯有英语让端竹很是为难。
老师交代了一篇挺长的课外文章,要求阅读理解,逐句翻译,归纳大意,可是有一个中心词,老师没教过,她没学过,平时更是看也没看到过,偏偏那词还是个名词,不像动词那样可以摸个近义的替上去,端竹拿它没辙。老师说,这篇文章比较难,有不会的单词允许查词典,并要求家长监督完成。端竹没有词典,更没有家长,平时需要家长签名的作业她总是拜托给李大妈或小王叔叔,但李大妈不会英文,小王叔叔的一外又是俄语,没有英文词典可以借给她,于是她只得干挠头,最后实在不行,唯有在需要翻译那词的地方留下几个❀;❀;,等明天上学时问同学。
晚上十点,她马上就要完成作业时,板门响了,只听门外有人问:“劳驾打听一下,这是华端竹家吗?”端竹赶紧跑去开门,一看,是林森柏,旁边还有个妖娆狐媚的美丽女子。
“华小姐对吧?林森柏喝得有点高,半夜可能要折腾,你能照顾得过来吗?要是不行,我就把她带我那儿去。”咪宝站在门外,肩上搭着迷迷糊糊的林森柏,心里十万个希望端竹说她照顾不了,自己也就能扭拧了林森柏的意思,将她带回自己家。
可端竹从来都是事到门前不会挡的人,肚子里填着林森柏供给的饭菜,嘴和心都软着,哪里会把个垂着头皱着眉的恩人移交他手,“没关系的,我照顾得来,谢谢您把林小姐送回来。”说着,她扶过林森柏虚吊在身侧的手臂,将她搀直起来,和咪宝一起一摇三晃地将林森柏摆到床上,随即热情地送客关门,抓起笔来草草写完剩下的几个字,合起作业本就去生炉子烧水。
其实林森柏并不是像咪宝说的酒后爱折腾的人,这点咪宝当然也清楚。每有大小宴席林森柏喝多了,往往一个电话把她唤来,当酒盾当车夫当佣人,她虽然偶尔也会有“喝多了就知道睡睡睡,老娘什么时候趁你睡着把你给卖了你都不知道”“老娘连会馆的台都不坐,倒跑你这儿免费出台来了”“好你个林森柏,老娘是妈妈桑,又不是小姐,由得你那么胡来唤去的,丢死个人”诸如此类的埋怨,但心里还是满意着林森柏对自己的依赖,仿佛这天底下,只有她才是林森柏最信赖的人。今天,席之沐告诉她林森柏来了,让她帮忙挡挡霍岂萧和师烨裳一味恶意挑起的酒斗,她便放弃了会馆一年一遇满天掉钱的好时光,到偏厅应招去了。席间林森柏有一段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年,她便照例拉了她到客房锁起门来替她“醒酒”,没想酒“醒”到一半时,林森柏居然说要回去陪端竹写作业,没办法,她只好将醉醺醺的林森柏穿戴整齐,送了回来。
“端竹…”
端竹听林森柏哑着嗓子半死不活地唤自己,赶忙跑到床边看她要干些啥。
林森柏醉得并不算太深,耷拉的脑袋半沾着枕头,一手揉着鼻梁,一手去揪被子,“端竹的作业写完了吗?”
端竹是好孩子,不会说谎,听她问了,就告诉她,“只剩一个英语单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别的都写完了。”
“拿来我看看,”林森柏半闭着眼,看着床顶蚊帐上的金色星星,刚想去数,一眨眼,又都不见了,于是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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