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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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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漫长年月中,师烨裳的种种表现,令师宇翰迟钝地总结出一条显而易见的规律:做人莫惹师烨裳,非惹不可先烧香。
就像今年元月初三,他在饭桌上随口问了一句:“小裳啊,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和你阿姨领个好女婿回来呀?”话音一落,他悄悄看师烨裳,惊觉她脸色不对,立刻知道不好,刚打算回转说些不领也没事这之类的话,饭桌那头已传来女儿冷淡冷漠又冷血的笑声。
“爸,我吃饱了,”师烨裳放下刚端起的酒杯,拿起手边湿巾擦嘴,“您犯规了。”
师宇翰知道她这是要反攻的征兆,急忙摆手道:“没没没,我只是随便问问,不领就不领,咱们小裳…”他话还没说利索,只听咣当一声巨响,浓紫色的红酒和深绿色的玻璃渣顿时溅得满餐厅都是。
师烨裳也不说什么,光是笑着,笑着笑着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里的半截酒瓶毫不留情地戳进自己左肩之下靠近心脏的地方。
“爸,下次您再犯,我就杀了您的女儿,好吗?”
师宇翰一辈子就生了这么一个宝贝千金,从小还身体不好,他好养歹养终于给养大了,说什么也不能让师烨裳真的杀了自己。看着师烨裳血淋淋的衣衫,还有几条细细的血柱正伴着心跳的节拍呲呲外冒,他差点吓得心脏病突发,抖声颤手道:“好好好,小裳,爸错了,爸犯规,爸今后再也不提那几件事了还不成吗?你快把酒瓶子放下,爸陪你去医院!”
“不用了,爸,”师烨裳疼得双唇抖若筛糠,脸色白得像多乐士皓白墙面漆,姿态却依旧委婉得像贤良淑德的慈禧太后,咬牙拔出锋利的玻璃瓶身,随手一丢,取过桌上的餐巾捂在伤口上,“我自己去就行,您陪叔叔阿姨们继续吃饭吧。”接着,她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周到地朝在座十几位公司内部员工鞠躬致歉,“今天失礼了,改日我作东,请诸位一定赏脸。”说完,她拿起放在玄关处的车钥匙,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去。
那天她差点晕倒在医院急救室门口,师宇翰等人一路尾随,却没有人敢上来扶她一把——人人清楚她是个一口咬断金的性子,强迫她做事的后果不堪设想,对她来说,如果有必要通过伤害或杀害自己来惩罚别人,那她在所不惜。
要说,这师烨裳其实也不是个不忠不孝狼心狗肺的人。
她少年丧母,父亲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每有空闲,她总会陪在父亲身旁,与他饮茶听戏打高球。对些左右无伤的事,她大多遵从父亲意见,不愿引起争执。
但她的原则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正因为孝顺,她才没将手里的酒瓶子丢向父亲,唯有将它戳在自己这个父亲最爱的人身上。
几天后,林森柏去医院看她时,对她这种很容易被理解为精神病初期症状的行为表示深切的理解:“我是真不懂,你爸怎么就那么看不开呢,一情二仕三后妈,你早跟他约法三章过,上次已经搞得你差点一刀捅死自己,这次还来。下次我看你是打算用板砖拍头了吧?嗯?凶器一次比一次彪悍嘛。”
林森柏口中的一婚二仕三后妈,指的就是师烨裳禁止师宇翰在自己面前提及的三件事:
一婚,师烨裳不愿让任何人干涉自己的私生活,谁人若敢在她面前提沾点让她结婚这边儿的事,她就敢拿起手边任何具备一般杀伤力,却又不至于一击即死的物品,温柔体贴仪态万千地朝那人丢过去;二仕,她不喜欢与官员打交道,更不喜欢别人摆着伯乐相马的嘴脸劝她去走仕途,每有此时,她偏好飞花走石惊涛拍岸地将那人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地褒奖一顿,让那人至少兴奋脸红得至少半个月不敢不戴墨镜出门;三后妈,师烨裳的母亲在她十三岁时逝于车祸,她花了足足五个月才从丧母的阴影中走出来,之后明诉父亲,娶新人没问题,但永远不要在她面前提,要是父亲觉得空房难守,非让后妈搬家里来住,她可以立刻申请寄宿,成人之美。
“我说你平时就一仙女儿,对啥都爱搭不理的,只差头上顶个环形灯管就能给大圣当师妹去,可怎么尾巴叫人一踩就变狼牙山五壮士了呢?当真淫
贱不能屈啊?”林森柏不解,“有必要做到这份上吗?”的52720e00354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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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烨裳啃着林森柏削好的苹果,“你当时不也为了那些股份差点把你爹妈给卖牢里去吗?”
林森柏无语,看师烨裳苍白失力地坐在病床上,偏还本性毕露地端出一张笑得无比诡诈的狐狸脸,叫她纵是恨得牙根痒痒,也只好隔着腮帮子自己挠挠。
……
“烨裳?”
席之沐看自己怀里的师烨裳满头大汗痛吟连连的样子,晓得她又因头疼做恶梦了,连忙打开床头灯,将一旁的拜阿司匹林泡腾片丢到睡前预备好的水杯里,回头见师烨裳皱起眉头,就知道她醒了,只是懒得睁眼而已,既然是眼都懒得睁,就更别提张口喝药了,席之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偷偷挂起一丝笑意,于是像往常一样,含了药水在嘴里,一口一口慢慢灌给师烨裳。
“还有二十分钟才到五点,你放心睡吧。”
“嗯…”师烨裳翻了个身,又将半个头埋进被子里。
其实是还有二十分钟到六点。
席之沐清楚她有时间强迫症,所以故意说早一小时,让她能安下心来睡觉。
深蓝色的光线从遮阳帘下的缝隙中滑到红花梨地板上,蓝与红的交界处浮现出一抹淡得像水的紫晕,挺漂亮。它令师烨裳看着看着,一直看到了闹钟响起时。
盛夏里难得的阴天,鸟不叫,花打蔫,滴漏式浇灌管里放出的水珠好像都被染成了灰色。
每遇这种天气,大概全民都在喊桑拿无良,空调无用,恨不能人人躺在放满凉水的浴缸里划桨去上班。也大概只有师烨裳还能无怨无尤地泡完温泉,又换起宽袖阔筒的黑色唐装,吃完翻滚着的砂锅状元及第粥,捧着热气腾腾的曼特宁,神清气爽地钻进车里,打开冷气,又降下车窗,像在享受什么秋高气爽的金色十月一样,慢悠悠蹭过伸舌头的狗,磨爪子的猫,吊嗓子的知了,刚睡醒的布谷鸟,一路保持二十五公里每小时的车速,恨得路上好几个司机一脚油门预备朝她撞过去,待到眼前,发现是辆阿斯顿马丁,顿时又踩住刹车,冒着被候车追尾的危险,目送她继续以堪比自行车竞慢赛的速度一路晃到市中心。
九点,她准时在员工考勤机上刷出自己的指纹,一秒不差地让那台考勤机准确地喊出自己的名字。
“师总。”
她在每秒二十四帧录入十二帧输出的影视效果中转过头去,看到正单手叉腰,浑身沐汗,气喘吁吁的汪顾。
“汪小姐早。”
这句话听在汪顾耳朵里如何也是刺——她是八点五十九分到的,只因为前面站着的是师烨裳,她没好意思催。她以为一个人刷验证,最多花个十秒了不起了吧?岂料,人家师烨裳是忍者神龟派的,从抖袖子到伸手,从伸手到按指纹,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好看是好看,却是必须站在观摩太极表演的角度上才能欣赏得来的,当师烨裳边抿咖啡边听考勤机喊“早上好,师烨裳”时,机顶那只象征不祥的红灯亮起,得,她汪顾算是这辈子头一次迟到了,还是在正式进入高管层的第一天。
对付师烨裳这种妖孽,凌迟都会让她有边打太极边回环的机会,唯有斩立决!
“师总,麻烦您稍微等一下。”汪顾刷着验证,侧头对师烨裳苦涩笑道。
师烨裳无所谓地袖手,客气应声好。
“这是昨晚与您通话中说的那箱冰酒,我替您搬到办公室去好吗?”汪顾指着脚边的箱子,其实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交出它…三万块啊三万块!
但想她汪顾怎么也立马要年收入上百万了,给她往胆子里打一百支玻尿酸她也不敢明着占顶头上司的便宜,否则房贷车贷卡帐通通玩完,刚刚开始的幸福人生也要跌入万劫不复的贫困深渊。
师烨裳稍有吃惊,心想汪顾住的那地儿是有些居深的联片高档社区,的士一般不往里开,若是不开私车,社区周围能供通勤的就只有几辆巴士。
“汪小姐是怎么把它运来的?”
堂堂霍氏国代的汪副总…应该不至于吧…
汪顾用湿巾按掉额头上即将滴落的汗水,“公车。”
文小姐的眼光果然毒到能一眼看出人类与非人类的区别,跟黑衣人处于一个层级。师烨裳心里一劲儿猛叹。
早高峰,身着窄肩细腰质重料硬的BURBERRY,足蹬打脚不息磨跟不已的ARMANI,手拎硬如砧板形如纸盒的LV,怀抱五百毫升装,连瓶重达八百克的冰酒十二支,共计九点六千克,差不多二十斤的一个箱子,挤在人抱人,人抬人,别说转身,就连双脚着地也难的公车上,气温高达在四十二度,湿度高达百分之九十的车厢里,摇晃二十公里抵达公司…很好,很好…
师烨裳并不是在同情汪顾的遭遇,她想的其实是:汪顾啊汪顾…你到底有没有常识?那酒都被你晃荡成醋了,还能喝吗?你堂堂霍氏国代的第一副总,不至于笨成这样吧?
“真是辛苦汪小姐了,那就麻烦你帮我送去办公室吧,刚好我也有事要向你请教。”师烨裳嘴里说着客套话,身子却稍息立正向后转,任由汪顾举步维艰地跟在自己身后,竟连搭把手帮一下的觉悟都没有。
14——忧——
师烨裳将手里的签字笔真正转出了妙笔生花的效果,好在那笔是油芯的,这才让这间后现代极简风格的灰白色办公室逃脱了满屋挂中国水墨山水画的悲惨命运。汪顾看那支镶钻镀铂的都彭在她五指间转成了风火轮,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边与她鬼扯着尚未上手的工作,边盼望那笔能从她手中掉下来,不凑巧地掉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不凑巧地磕到那些钻石的边缘,更不凑巧地掉下两颗来,最不凑巧地被自己捡到。
聊完工作,师烨裳合起文件夹,手肘支在大班台上,笔头往入门处的吧台点了点,“酒架下有个恒温柜,你叫个两警卫上来搬你办公室去,晚上你要没事的话就一起吃饭,顺便去取你的车。”
“师总,这不好吧,有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汪顾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腹中窃喜翻天——恒温柜啊!那种动辄上万的东西!
跟着暴发户就是好,除了受点无关紧要的小气,奢侈品要啥有啥。
说不定改天兴致来了,把手里阿斯顿马丁的钥匙一甩,送她了!哇哈哈哈哈哈!
想她汪顾生来就是个小市民的命,何曾受过别人如此大恩,一时激动得尻尾都不晓得是不是该贴在椅子上了,完全忘记自己在考勤机前差点将师烨裳咒得体无完肤,五雷轰顶这码子事。
“我要换个大点的,十八瓶容量藏不了多少酒,万一来位贵客,我都不好意思让人看见那东西。”师烨裳站起身,从办公桌后拐出来,走到吧台前,低身去拔电源的时候,顺便拿纸擦了擦脚上的凉拖,其实是平跟小羊皮夹脚凉鞋因为系带被提到鞋背上,变形成的凉拖。
就是这双凉拖,汪顾莫名亢奋,两眼冒星星地看着师烨裳宽敞裤腿遮蔽着的凉拖,就是这双凉拖从那吧台底下,踢出了那台阿米梨啃产的恒温柜!那台马上就要属于自己的阿米梨啃的恒温柜!
“这里…”师烨裳看汪顾坐在会议椅上动也不动的样子,便朝她招手道:“你来,我为你介绍一下它。”师烨裳拉开恒温柜门,“文小姐前几天告诉我它不大好用,要调的地方挺多的,别回头把你的酒放坏了。”
这柜门一开,汪顾就被震了,受过巨大冲击的脑袋昏昏沉沉,向前迈动的脚步虚浮得像刚喝了一斤二锅头。
“开关不用我说了,关键是这个调湿控温的键盘,你看…”
我看,汪顾心内直打哆嗦,我、我、我看着呢…上层瓶口打着拉帜圣杯锡标的是西班牙酒王维咖西西里亚,两个圈里布满麻点的是庞高斯,中层打着五角方盾蜡标的是澳洲酒王汉斯克和黑标的新西兰马丁堡阿塔让基,下层有几瓶酒不认识,但就冲着有波尔多龙船庄的海将军,估计已经是这酒柜里最不值钱的酒了…但、但我…我看着,看着您这办公室…怎么就那么像国际奢侈品内览会呢?除了龙船,全、几乎全、全是一级酒庄里出、出品的的酒啊…汪顾脑里结巴,嘴里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终于明白,什么瑞夫冰酒,什么拉菲特九七,为什么人家师烨裳连醒酒都不用,直接倒杯里喝了。
COW!人家不直接对瓶吹就已经算给足你汪顾面子了!
“汪小姐?”
汪顾对着酒瓶子们发愣的间隙,师烨裳已经介绍完酒柜,叫了她几声她也没反应,师烨裳只好将手放在她面前晃,“汪小姐——”
“嗯?”某个准备回家温习时尚杂志的小白领蓦然回神,发现大财主正在不明所以地对她笑着,“师总,什么事?”
师烨裳摇摇头,关上柜门,用膝盖将恒温柜顶到汪顾脚边,“让警卫替你搬办公室里去吧,或者搬回家也行。”她处理公物的方式,与她处理公务的方式一样漫不经心。
“这怎么好意思,”汪顾心脏怦怦猛跳,笑得极不自然,“我还是…”
不等她把客套话说完,师烨裳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挑了一下眉尾,又打开柜门,“对,这瓶不能给你。”
她从酒柜中抽出一瓶标签陈旧的单标酒,出柜时标签斜对着汪顾。汪顾怎么可能放过这种观赏牛品的机会,贼眼一溜,瞄见主标一排有些发黄的福兰克林印刷字母Châ;teau
Latour,旁边有行墨迹浓厚的花体手签酒标,再往下,由于酒标过分陈旧,汪顾没看清前两个字母,只看到61字样。
以四位数的年份推算,前两位不可能是18,也不可能是20,那就只能是1961。
1961!!!
拉图庄1961!!!
汪顾觉得自己快疯了。
像汪顾这样天天盯着时尚杂志看自己都买得起啥,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1961年是上一个世纪波尔多产地红酒年份最好的一年,非但如此,这瓶居然还是举世瞩目的顶级酒庄拉图出品的1961老酒,是被喻为可以从1986喝到2016的长青酒…所以她唯一不知道的是这瓶酒的确切价格。
“师、师总,”她觉得自己的舌头在打转,膝盖软得快要站不稳,“您很喜欢红酒吧?”她万没想到自己竟能在这个稀松平常得堪称无聊的日子里看到酒王,而且这瓶酒王,听师烨裳那口气,刚差点就送给她了。
师烨裳不知道她满脑子全是标签价签,并非真心与自己讨论红酒的事,于是伸展了双臂打着哈欠道:“还好,我喜欢稍微老一些的酒,老一些喝起来更有韵味。真不好意思,”她边擦眼泪,边举起手中仿佛一文不名的酒,“这瓶因为是朋友送的生日礼物,所以不能给你,但剩下的,你都拿走吧,这些酒放在我这里,实在暴殄天物。”
“师总,您太谦虚了。”汪顾讪笑道,手已经不自觉地朝那酒柜抚去,眼前又开始一个劲儿蹦数字。
撇撇嘴,师烨裳坐回办公椅,一手打开电脑,一手按下话机免提键,“我喝什么酒都一样的。”电话通了,那头传来秘书部小姑娘程式化的询问,“让两个警卫到我办公室来。”
撂下电话,她不再言语,室内一时静得出奇,直到键盘噼里啪啦地响起,两个警卫尽职地迅速赶到,这才算解了汪顾的尴尬。
“别忘了下班后来报到,你的车钥匙还在会馆。”汪顾关门退出前,师烨裳提醒她。
汪顾乖乖点头,想起自己的C200还在受日晒雨淋之苦,心间顿生酸楚。回到办公室时,已将近十点,负责国际市场业务的一双经理送来好些业务资料,满满当当地堆在办公桌上等她过目。
今年,霍氏总部交代霍氏国代的利润下限是一亿五千万,按照七比三的进利比,霍氏国代今年至少要接十五个亿的订单。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除了石油电力等垄断性行业,这数额放在任何一个行当里也能让龙头企业把头挠破。
去年,霍氏国代的经营业绩都很不理想,寥寥三、四个亿的订单,兴许还能与同行二流企业一争高下,但和同属一级的霍氏百文比,那就差了个十万八千里也不止。且不论百文内部到底有多少假账,黑账,血腥账,但光看国际货物进出口代理方面,百文一年能做十二亿,国代去年的业绩,差点连人家的零头都比不过。
眼看到七月了,上半年的数据汇总出来,国代完成订单二点一个亿,距离十五个亿的目标,唉…汪顾扶额,苦笑着自言自语,任重而道远啊…
一页页翻着按日期排序从新到旧的业务总结,汪顾突然发现有几页笔迹特别熟悉,仔细一瞧,在右下角签名的不正是她汪顾本人吗?想着那些个没白没黑的苦日子又要一去而复返,她有那么几秒想要放弃,但不留神瞥见吧台下正面对着自己的阴影里闪着的几盏绿灯,士气瞬时高涨。
她握拳——汪顾!当小职员是没有拉菲特九七喝的!当小职员是没有恒温柜用的!当小职员是只能在图片中见到维咖西西里亚和庞高斯的!
趁年轻,再辛苦几年就能住上温泉别墅了!
搞不好咱一小喽啰也能开上阿斯顿马丁!
再搞不好咱的名字也能出现在胡润富豪榜上!
……
此时的汪顾,并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根本用不着“几年”就能实现。
此时的汪顾,只晓得赶紧处理完手边堆积成山的资料才是真理。
在头昏脑胀的忙碌中,汪顾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师烨裳从容淡漠的笑脸,奋笔疾书的同时,她死活也想不通,像那样一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到底要怎么活在这个竞争残酷的世界里。
整六点,楼内喧嚣骤起,秘书部直接向她负责的小姑娘刘天伊敲了她的门,却没有开门进来,只在门外说,“汪副,我先下班了,呀!”
汪顾本来没觉得有啥不妥,报备而已,早先自己下班前也会向经理报备。
但听到刘天伊呀完后就没声了,她也怕小姑娘真出点什么事倒在自己办公室门口,于是赶紧放下笔,拉开门去看。
“汪副总,你好。”
汪顾一愣,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握住了那人伸过来的右手。
说话的是一个无论从什么角度说来也只能用阴森一词形容的瘦削女子,怀里还坐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黑色例装宽敞地覆在她身上,空荡得像被挂在衣架上。
“我是霍岂萧,请多关照。”
孩子很淘,正张扬了五指去抓那人耳边半长的发丝。
“总裁,”汪顾抖着嗓门道,一天中受太多刺激,任谁都会支不住和她有同样表现,“您怎么来了?”
“旧颜说你答应师古董一起吃晚饭,让我来接你,”说话的人刻意扭了扭腰,名正言顺地带出下文,“顺便运动运动。”
“小小,妈妈说的是让你走动走动。”
15——美——
端竹家只有一个炒锅,煮了粥就炒不了菜。林森柏发现这点时,才算想明白为什么端竹成天只说喝粥。没办法,买锅去吧,一个家里总不能成天连油腥味儿都闻不到。人倒没关系,没油没水也都长那么大了,就算长得像顶在竹签子上的贡丸,怎么说也还看得出人形来。关键是那些古董家具,那些破烂的门板床板,那些原木的梁子,没点儿人油猪油植物油润着,迟早要化了灰,或化了炭。
换了身轻薄的短衫短裤,穿着那双脏兮兮的球鞋,林森柏锁好端竹家的门,踏上了寻锅的旅途。
端竹上学去了,说中午要出板报,不回家吃饭。林森柏知道端竹身上是不会装半毛钱的,午饭肯定没着落,看看表,差不多十二点,小朋友八成又已经捂着肚子趴在课桌上,林森柏半路动了恻隐之心,拐进一家酒店,打包两份看起来还成的菜品,让服务员取来盐盅,闭着眼睛一劲儿狂撒,直到菜面上全均匀地铺好一层白色的氯化钠结晶才算作罢,用筷子绊绊均匀,打完收工。
等她慢蹭蹭地走到端竹学校门口时,已经十二点半,在外用餐的学生手里举着羊肉串冰激淋可乐等深受广大人民群众欢迎的传统休闲食品,三三两两,打打闹闹,咿咿呀呀正往校门里走。林森柏挠挠头,觉得自己实在已经脱离校园生活太久,居然忘了小朋友最爱的东西其实还是饭后甜点,于是急忙摆驾校门口旁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可乐,一瓶雪碧,一瓶芬达,外加一筒八喜,明里是打算让小朋友饱饱口服,实则是揣了撑死小朋友的谋财害命之心。
“小妹妹,请问,你知道初二年级的华端竹在哪个班吗?”林森柏半路抓了个看起来与端竹年纪相当的小女生,尽量挤出慈眉善目,客气地问。
小女生看见对方是个长得像李嘉欣一样高挑,像张曼玉一样飘渺,像孙燕姿一样可人,像林志玲一样精致的大姐姐,立刻答道:“我是初一的,但我可以帮你问同学,你等等。”
有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几个小女生汇集一处,什么不多,就是八卦多,果然有一个算得博闻强识,她抬起周围打着眉环的铜铃大牛眼,看着林森柏,屌屌地说:“素穷到午饭都吃不起D滑端竹昂?吐楼第丝锐个教室。”说着,她还竖起食中无名三指,从眼角往鼻尖前一划,相当有某脑瘫乐团成员的味道。
二零零五年,非主流教义派已然呈现十字军远征之势,深入幼稚园,小学行为纠正课堂,学习了几乎所有令人闻风丧胆的错字写法,大舌头读法,将其二者汇聚为一,形成了非主流教派别开生面,别具一统,别有趣味的独特风格,各种各种字体的火星文和各有千秋的残舌腔一时充斥于正常人生活中,叫闻者扶额,见者扶墙。
林森柏曾经以为自己这一代,拜金虚荣,崇洋媚外,学庞克一个月不洗澡,玩复古把麻袋往自己身上披已经算相当过分,相当低俗,相当不和谐了,但看到人家现在的小朋友,才知道她那一代玩的其实都是高级货。崇洋学庞克的人家能把英文说准,能引入外国文化,拜金玩复古的人家能掀起创业浪潮,能深入探讨古罗马欧罗巴,至少没可劲儿糟践自己家东西。这些小朋友倒好,除了没礼貌,除了会往自己身上打洞,除了能诌那狗屁不通的几个错别字,真连老祖宗的东西都不放过,还滑端竹呢…那字放姓里念huà好不好?念huà!连唐伯虎点秋香都没看过,就开始量产非主牛了,你们算哪门子脑残!
肚子里骂归骂,林森柏却也没打算去帮别人家教育孩子。
养不教父之过,让你爹反省去吧。
“谢谢你们。”她笑眯眯道谢,随即快步朝教学楼走去。
多待一秒都受不了。
吐楼第丝锐个教室…ONE;TWO…啊呸!TWO毛TWO!
当林森柏反应过来自己的大脑已进入萎缩状态时,立刻用中文传统高阶词汇骂醒自己。
第三个,好,第三个。
“林小姐?”
她刚站到教室门口,正习惯性地举目四望找老师,端竹的小黄鹂嗓子突然在耳边响起。她转过头,这才晓得自己其实早看见了端竹,那颗蹲在走廊里往小黑板上涂涂画画的贡丸。只不过她没想到端竹在下蹲的时候居然能把身子蜷缩到那种地步,那种用个罐子就能装起来的专业杂技演员也难以达到的地步,所以她没当那是个人,只当是根发育不良的盆栽种歪了地方,又不知道是谁把黑板放到了盆栽旁边。
“我路过你们学校,顺便给你带点饭来。”林森柏笑得很干。
听到有饭吃,端竹别提有多高兴了,立刻放下粉笔,站起身。
教室里人吼马嘶地不适合吃饭,林森柏只好将餐盒一只只摆上水泥瓷砖砌成的走廊围栏,“这是蒜蓉油麦菜,这是红烧肉,这是饭,可乐雪碧芬达,还有冰激淋。”
“红烧肉!”端竹亮晶晶的大眼睛华彩骤生,殊不知几日来已经吃了多少鱼肚鲍鱼的嘴张得老大,似乎很识货地发出了赞赏,“好多肉…”
林森柏心目望天,哭笑不得地瞧她开始一口一口往嘴里扒饭,肉却百般不舍地每次只咬一小角,忍不住劝她:“吃肉,吃菜,别光吃饭,放到明天会坏的。”
端竹嘴里满满当当全是饭,说起话来吱吱呜呜,林森柏却听得一清二楚,“留给你的,你比我高比我大,肯定要吃更多东西。”
想起平时酒桌上几千几万地浪费掉的饭菜,她自觉罪孽深重。
“我吃过了,你把它们全吃光省得我再拎一大堆垃圾下楼才是疼我的表现。”她拿出在师烨裳那儿练出来的油腔滑调,原以为小姑娘要脸红羞涩一阵,没想端竹听完她的话,立刻将筷子杵向最大的那块肉,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
……
从端竹学校走出来,林森柏继续寻锅,心里盘算着源通是不是该成立一项助童基金,将每顿社交宴席每个人头的餐饮标准降低百分之五,用来资助贫困儿童…想着想着,路也走出老远去,黑不拉碴黄不拉几的沃尔玛招牌就在眼前,裤兜里的手机嗡然震开,吓了林森柏一跳。
“这俩月找酒友牌友球友都别找我,我还得回家陪小朋友写作业呢。”林森柏刚挂掉,手机已显示有四个未接。
星期三,按照公事提前一天,私事提前三天约的惯例,又到狐朋狗友们勾搭周末玩伴的日子。林森柏的手机从进超市开始就没消过声,一会儿要出海钓鱼的,一会儿要下乡采果的,一会儿要开品鉴会的,一会儿要结婚的,最后连要相亲的都找上门来。林森柏从来不爱凑那热闹,越热闹的她越烦,所以全借着伺候端竹大爷这项“重要工作”打发了,到了货架前,连货比货的心情也缺,随便挑了只马马虎虎贵的,算账走人。
手机又闹,林森柏正打算直接按静音,偏一眼溜到来电人姓名,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起来:“师大小姐,您咋有空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师烨裳打着哈欠嘤嘤的腔调:“丫头,你不是嚷嚷着要见百文地产的董事长吗?晚饭来不来?”
这下,林森柏拒绝不能地沉默了,想着师烨裳一下戳中别人死穴的功夫又高深了许多,心中不由百般纠结:这座普通到连花园城市都评不上的城市里,如果有神话,那就肯定是、也只能是百文地产——当年地产界的小龙头,不知哪儿来的魄力和财力,竟以蟒蛇吞大象之势,一夜之间不动声色地吞并了霍氏财阀,一跃成为地产界中一枝独大的大龙头,其间既没用到百文国际一分钱,也没从银行借贷,此一桥段之新,在向来陈规墨守的地产界中已实属神话。但对百文地产而言,这还不算改革创新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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