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4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狗呢?
汪顾麻木地下床,趿拉着拖鞋,打开房门,再开屋门,走到院子里,望着栓狗绳的空木桩,胸口没来由地阵阵发凉。
狗呢?
刚好汪家二老散步回来,看到汪顾呆呆地坐在石桌旁便扬起手里环保塑料袋里的大肉包,牵手走到汪顾身边,“小顾哇,才起来啊?快吃早饭。”
“爸妈早,”汪顾抬起头来,青色的眼下皮肤纵是夏季晨午的明黄日光也暖不化,“狗呢?”
汪妈妈摸摸汪顾略显干燥的脸,温和道:“你没回来之前师小姐已经把大熊和汪汪接走了。”
接走了……
还记得狗。
汪顾急急吸换几口气,木无表情的脸瞬间绽开生硬笑容, “这样啊,呵呵,爸妈吃过早饭没?”
“当然吃过了,”汪爸爸健气地挺胸道,眼睛望向院子里的白木兰树,“要是饿到现在,你妈早就挠墙了。”汪妈妈偷偷在他手背上拧了一下,提醒他暂时不要在汪顾面前“你妈”“你妈”地称呼她,毕竟汪顾还没缓过劲儿来。
被汪妈妈这么一拧,汪爸爸立刻觉悟,急忙干笑着扭转话题,对面带笑容却目光空洞的女儿道:“大肉包,你最喜欢的,你妈那里还有豆腐脑。”
汪妈妈适时抬起手上保温瓶,晃晃,笑笑,松开被汪爸爸紧握的左手,将保温瓶放到石桌上,拧开瓶盖,“买了两份,一份……”
“叔叔婶婶,汪顾,早上好啊!”
刚好,豆腐脑买两份的原因到了,汪妈妈不用解释买那一大保温瓶的豆腐脑究竟是因为什么。汪露两手空空,身后背这个大登山袋,出现在大铁门前。她小跑到汪顾身边,卸下背包,伸手熟练地拉开背锁,习惯成自然地掏出手机,PDA和钥匙袋,脸上笑如二月春风,丝毫不像那个一得知汪顾变故便立刻哭着说要请假陪汪顾直到天长地久的感性女人,“我饿死了,叔叔婶婶有吃的没?”
汪顾自上海回来,每顿饭就是几粒米,一根菜,明里暗里,吞咽都像酷刑般难熬,汪家二老晓得她难受,也不逼她吃东西,只是把饭熬少些,煮烂些,指望她能多吃一点,可今天,直径十一厘米的大肉包汪家二老买了六个,三块钱一海碗的豆腐脑汪家二老买了两份,怎么会没有汪露的份?
“有的,露露的份,老早就预备好了,”汪爸爸刚好拿来餐具,汪妈妈接过碗,边分产到户边对远道而来的汪露道:“你们今天要上飞机,得多吃一点,飞机餐难吃啊,米饭像白乳胶,面条像橡皮泥……”
汪露大大方方接过汪妈妈递来的碗,笑嘻嘻道谢,没大没小地摸摸汪顾的头,“堂姐,别失魂落魄的,你这下富了,可以带我去迪拜旅行了,赶紧给爷笑一个来。”
自打知道汪顾的事,汪露的一颗心就悬得半天高。
她这个曾经因为小小失恋而对着她哭整个下午也不带歇气的堂姐,其实根本是颗软蛋,她明白,所以她也不能自顾八卦地把汪顾的伤处戳得更深,特别是在汪顾已经明显不是曾经的汪顾时。
“机票几点?”汪顾木然望着自己手上盛满豆腐脑的勺子问汪露。
汪露咬一口肉包,掏出PDA,满嘴流油道:“十三点三十……汪顾,你手机响。”
汪顾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已经有多长时间没响过了,而她也根本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给它充过电,“嗯?”一瞬幻听,汪顾以为是高山流水,再回神,发现不过是普通的英国音。走回房间,东翻西找终于摸到放在窗边手袋里的手机,来电显示“李孝培”。
“你好。”
——你好个屁,汪汪,你把师烨裳藏哪儿去了?不会真在夏威夷吧?快让她回电话给我,这几天她手机不开,你手机也没人接,愁死我了。
“我没跟她在一起。”汪顾尽量镇定语气,看着自己掌心汗津津的川字纹。
——啊?!你没……
李孝培沉默半晌,突然说句“我操”便挂了电话。
汪顾望着连忙音都没有的手机,盯着自己房间里的挂钟,十点四十七分三十九秒,四十秒,四十一秒,四十二秒,四十三秒……
她一把操起已经显示低电的手机,稔熟地重播来电,“她不在医院?她在哪儿?”她的潜意识中,一直自顾自地以为她在医院,现在说不定早就动完了手术,脱离了危险期,在亲朋好友的围绕下享受其乐融融的病号特权。
——我也想知道她在哪儿啊!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只有她爸,说她去夏威夷度假了,老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养的女儿,连女儿的脾气都不知道,她再不……
滴。
汪顾丢掉手机,抄起躺椅上还没来得及洗的牛仔裤和T恤冲进洗手间,自有记忆以来头一次没刷牙没洗脸只随便含一口漱口水,没有与父母和汪露打招呼只说一声“我有事”便跑出了家门,发动车子之前,薄荷味的李施德林被她毫无公德地吐在了社区小马路上,其行径与往日她最鄙视的随地吐痰,随地大小便,乱丢果皮纸屑无甚差别,可她却毫无关联地觉得自己“终于自由”了。
这几天,她固执地不愿让自己去想任何事情,她要给自己的脑子放大假。
可是脑子是不会因为主人的“不想想”而停止工作的,因为“不想想”本身就是一种复杂的思维活动,汪顾是个有常识的人,她知道她能控制自己的言行,却不能枪毙自己的脑子,所以,当习惯了操劳的脑子偷偷加班时,她便专横地硬塞给它个思考题目,钱。
脑子很乖,有了目标就开始兢兢业业地工作,它指使汪顾去买杂志,越贵的越好,因为杂志越贵,里面的奢侈品广告就越多,奢侈品广告越多,钱就会显得越有用。脑子还指示她拿出她惯常用的那根马克笔,指示她像往常一样用它往自己感兴趣的图片上画圈圈。
汪顾记起某年某一期COSMOS曾被自己画了个面目全非的样子,低头再看现在这本COSMOS,若撕掉那几页因止不住心痛而揪皱的油光纸,整本杂志干净得简直可以拿回去让报亭老板退换货。她什么也不需要,当她再去想关于“钱”这个题目时,她甚至想把那些钱都打包丢进大海里,如果这样做能够换回她曾经的生活,换回那个朦朦胧胧的人影。
她逐渐明白,她遭遇的并不仅仅是一夜暴富和失恋一场这么简单,现在,李孝培的脏话更是残忍地令她看清,这几天来,她做的所有努力,皆是徒劳。她原以为只要凡事向钱看,问题就会变得很简单,可她没想到,当她一心只想着师烨裳时,问题竟变得更简单——得到师烨裳,把她搂在怀里,一辈子也不放开——毕竟单一目标的求解方案远比多目标的求解方案简单得多得多。
她骗不了自己,无论对父母、对汪露、对自己说过多少谎,她还是想念师烨裳,想得已经患上了那种名为“心绞痛”的心脏病。
她忆起古老的哲人三千毫升在八百多年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因想去忘记而被忘记的。
师烨裳在她心里扎了根,无论她用多么残忍的态度对待她,她也恨不起来,当她听到张蕴然那句“走了,隔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心痛远胜师烨裳故意一样说着她与张蕴兮的初夜时。
失望与绝望的区别在那一刻浮出水面,她害怕。
可她的害怕终究是晚了。
当她开着那辆师烨裳送给她的阿斯顿马丁,一路超速,闯了不知道多少个红灯,好似任何一部言情片里丧失理智的疯狂男主角般奔往师烨裳家,掏出钥匙开门而入,气喘吁吁地将一到四层跑了个遍,这才发现,那栋温泉别墅早已人去楼空。
她拿起师烨裳床头,尚未报停的电话,拨师烨裳手机,应答的是机械的关机提示;她再拨师烨裳办公室的直接号码,应答的是她亲手挑选的霍氏国代第二副总的声音;她给文旧颜打电话,文旧颜云淡风轻一如师烨裳,“我也不知道。”
她跑进师烨裳的衣帽间,推开衣柜门,师烨裳的唐装只剩了一半;她站在去往车库阶梯上,看见宽敞的车库里还孤独地停着一辆曾经令她垂涎三尺的宾利GT;她去了会馆,遇见睡眼惺忪的席之沐,席之沐也不知道师烨裳在哪儿;她去了医院,李孝培数落她怎么当的病人家属……
直到她把那只没人顾没人管的大妖怪弄丢了,她这才想起,那夜大妖怪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汪顾,再会了,保重。”
师烨裳临走,甚至还礼貌地与她道别,可她当作没听见。
再会。
她是唯一有资格问她要去哪儿、要做什么,并让她如实交代的人,可她没问。
汪顾回到师烨裳的温泉别墅前,站在森严的铸铁围栏边,眼泪鼻涕唾液混在一起,顺着捂在口鼻前的手腕,很没形象地啪嗒落入沙石地面——小黄鸭还在,大妖怪却不见了。
师烨裳把她摆在所有事情,乃至尊严的前头,可她呢?
……
汪顾哭得累了,在曾经属于师烨裳,现在归她汪顾所有的床上昏昏睡去,再醒来,天色早已黑尽。
昏暗里,枕头上,师烨裳的气息一如既往地迷离淡漠却令人安心,从来没变过。
汪顾的眼睛肿得不像样子,可刚醒来,她又有了想哭的冲动。
因为她知道师烨裳会言尽所能地接受手术。
她知道师烨裳的颅骨会被电动开颅钻切割开,医生会木无表情地将她的部分头骨摘下,放进不锈钢盛盘,接着用手术刀和各种精密仪器在她搏动的脑内分离肿瘤。
她知道手术时,师烨裳的口鼻间必定蒙着氧气面罩,细细的系绳会在她也许带笑的脸上勒出灰白色痕迹,她瘦不露骨的手臂上插着看起来比她血管还粗的针管,她的脑液将顺着颈下导流槽滴进特定容器……这些,她都可以想象。
但她不能想象师烨裳云淡风轻地闭着眼,孤孤单单被推进手术室的样子,更不能想象那种生死一线,手术室外,空无一人的场景。
她被推进去,便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再出来。
因为没有人在等她。
烨,日轮,明亮,光辉灿烂。
烨裳,光辉灿烂的衣裳,或可引申为光辉灿烂的外表。
激流暗涌的二零零七
120——咱——
若问这世上什么最公平,答案唯一且肯定,时间。
时间只给每个人一天二十四小时,每小时六十分钟,每分钟六十秒,无论以什么方式消耗它,它也不会变多或变少。
时间不会管即将亮相的歼十厉害还是苏三零厉害,不会管熊猫烧香到底把宅男宅女们电脑中的H动画和BL资源烧干净没有,不会管地底下的石油还剩多少新能源能不能跟上经济发展的脚步,不会管今天明天后天会不会又有人要横死在美国的校园枪击案中,更不会管大寒冥国说自家的泡菜有多美味,多营养,多益智,以至于世界上最着名的科学家批评家教育家艺术家运动员……都是吃他们泡菜长大的,没有之一。
时间不会管汪顾对师烨裳的想念已经到达了夜夜失眠的地步,不会管汪顾在这五个月中遇到了多少莫名其妙的事情,不会管汪顾是怎样在跌跌撞撞中彪悍地重新站立起来,不会管汪顾正在过的是师烨裳曾经过的生活,更不会管汪顾有没有发誓要找到师烨裳,找到她后要怎样把她用锁链绑起来拴在自己身边……时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现在的汪顾,就算每天赖床到正午十二点也没人会数落她,唯一有资格过问她工作的董事局副主席张鹏山还躺在张家大宅的华丽大床上,生命尚且留存的表现便是他还能睁着眼喘气。师烨裳把汪顾的亲姥爷弄得一病不起,到头来,汪顾却还得感谢她,感谢她大刀阔斧地砍掉了几乎所有会令汪顾头疼的荆棘与蔓藤。
现在的汪顾,随便打个喷嚏就能让子弟间明争暗斗有如清宫权斗戏般的张家摇三摇,让支系庞大盘根错节杂扰纷然的张氏集团摇三摇,让ABCDEFG城为数众多的国际代理公司摇三摇。她算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钱,师烨裳的两位财务管理专员给她的资产清单太长,资产结构太复杂,能估价的东西太少,正随大好经济形势在增值的东西太多。
现在的汪顾,还是搞不明白,师烨裳究竟是怎样把当初那十几二十个亿在几年中像玩儿一样就翻了番的,她到底哪儿来那么多时间在师张霍三家之间周璇,又哪儿来那么多精力把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平衡得众参众赢,却毫无瓜葛。她想把自己累死吗?
二零零七年元旦,下午四点,汪顾坐在温泉别墅的客厅里,舒服得令人直想叹气的意大利绒面沙发上,蜷着腿,抱着膝,对着电视里不断重播的元旦晚会,发呆。
冬天越来越深,寒意也越来越深,汪顾忘了开暖气,所以屋外有多冷,屋里就有多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今天汪妈妈要她回家吃饭,说是汪爸爸给她买了好多冬天里罕见有卖的毛蚶,汪妈妈还熬了鸡汤。
汪顾富了,可她的生活没有变,因为她不想变。
她没像自己身为苦命小白领时设想的那样,有了钱便拿着大把钞票坐在迪拜帆船酒店的餐厅里大啃特啃毛蟹腿,也没有站在巴哈马的游艇上左手一只波士顿龙虾,啃两口,吐掉,再去啃右手上的澳大利亚龙虾,更没天天鱼翅鲍鱼燕窝海参吃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鼻血横流倒地翻白眼,汪顾还是爱吃汪爸爸煮的毛蚶,还是喜欢喝汪妈妈熬的鸡汤,还是时不常地回家吃那顿最棒的火锅,对她来说,她的生活,相比没认识师烨裳之前,不同的只有银行账户里的数字而已。
换好衣服,汪顾走下车库,眼看阿斯顿马丁与宾利GT并排放着,汪顾自觉早已疼得麻木的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
“还不回来……”汪顾闷闷说出今天以来第一句话,打开车库门,钻进阿斯顿马丁。
B城的交通状况每况愈下,路上轿车卡车中巴冷巴大排长龙,人流与车流一统,尾气共白雪一色,苍茫大地,放眼望去,除了车,就是车轮,此一景,令人不由要问人生苦短,缘何生命都被浪费在堵车上。
回家的必经之路被堵得严严实实,汪顾无奈地将车转进一条通往购物中心的小路里,打算在购物中心喝点饮料上个厕所随便逛逛,看能不能给父母带回点什么去,顺便躲避塞车。
这小半年来,汪顾基本没逛过街,对奢侈品也失去了兴趣。购物中心外围诡异地竖起了LV的黑白灯光大标牌,汪顾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再一问,才知道这间LV专营店是零六年十一开张的,汪顾想,难怪自己没发现。
去年的十一,她看完张蕴然交给她的几堆小项目计划便跑到一个能够弄到机场安保监控录像的朋友那里去,一遍遍查看八月四到六日的监控画面,期间没有快进一次,反而因为多次回放使得四十八小时的录像总共花了六十七小时才算看完。
十月八日,没有找到师烨裳身影的汪顾拖着连续四天不眠的身子回到办公室,她问张蕴然能不能帮忙去调B城的出境记录,张蕴然告诉她,师烨裳一向谨慎如特务,如果她不想让人找到她,那就算把世界翻个个你也休想筛出那个躲在橱柜里的女人。
汪顾觉得张蕴然说得有道理,但她没有放弃,张蕴然不帮忙,她也不至于被尿憋死,有钱能使鬼推磨,她整整十万悬赏砸出去,十月十日便有人将一封带EXCEL附件的电邮发到了她的邮箱里。
CTRL+F找不到“师烨裳”三个字,她就一眼一个字地对它实施人工查找,可正如张蕴然所言,师烨裳的计划,从来滴水不漏。她的消失,自始至终都是一场经过严密安排精心策划的演出,她要离开的事,在她离开之前根本没有人知道,她要去哪儿,在她离开后也同样没有人知道。
无论汪顾花多少钱,有多少人肯替她卖命,终究敌不过师烨裳那颗看起来不大,其实被开发得很好,但由于开发得太好,最终物极必反地坏掉了,必须入厂大修的脑袋瓜子。
“小姐,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专营店里的售货员笑容可掬地为汪顾端来一杯冰水,递给她一块薰衣草味的消毒湿巾。
汪顾不想买什么,她只是走走看看,距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站在店里,远远望去,她还能看见长长的车龙。
“有新品吗?饰品箱包都可以。”汪顾说出这话来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吃惊。
换成半年前的她,进了奢侈品专营店,看见一件商品,往往能把连人家售货员都记不清的产品编号流利背出,可现在,她连面前几个瞧着很眼熟的行李袋都忘了是哪年出的,更别提让她看出哪些是新品。
售货员引她走到货架旁,指着一只印着LV老花的多用包对她介绍道:“这只是06冬季系列的压花皮革新品多用袋,”售货员将包提起,放在她手中,让她试一下把手的感觉,接着又把她领到镜子前,将手对着汪顾镜子里随意的站姿,相当专业地上下一示,“这个包配您这身衣服和您的气质相当适合,比较干净爽朗。”
汪顾看着镜子里,手袋上的Monogramme组合图案,曾经一沾奢侈品就变得雀跃心情此刻也不知死哪儿去了,她只好苦笑着将包交还服务态度令人满意的售货员,“结账吧。”她就当她买了一份优质的服务。
“好的,这个包的售价是六万七千元整,您刷卡还是付现金?”
虽说这年头流行刷卡,但奢侈品专营店里的售货员毕竟见多识广,拎着一袋子钱来买东西的客人她们倒也没少遇到,上个月就有位肥头大耳的中老年男宾带着个当他女儿都嫌小的少女来买东西,结账时他让服务员等等,留下少女他独自走出门去,几分钟后折回,怀里多了个糠师傅矿物质水的包装箱。少女娇嗔他大老粗,他露出猥琐大叔独有的微笑,边说这才有派,边打开箱子,箱盖一翻开,售货员们顿时傻眼。里面竟满满当当都是摞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
“刷卡吧。”相比起来,还是汪顾这样的客人比较正常。
汪顾心不在焉地掏出从来没用过的信用卡,交给售货员,视线隔着这间店面通透的玻璃外墙搜寻四周还有没有什么值得逛的店铺,“你们负责选址的人真有意思,对面居然是宠物店。”
售货员收起签名票根的时候,微笑回答汪顾:“是啊,我们店的位置都没有它好,它定址比我们早,听说老板来头很大,中心宁愿把我们这些品牌商委屈了也不愿得罪他。”
是那么有意思的一家宠物店,不逛似乎对不起自己。汪顾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接过售货员递来的袋子,她朝她道谢,没精神地慢慢朝那家宠物店走去。
即将走出门口时,有一瞬,她看见自己被华丽黑晶玻璃反射出的身影,和表情,于是突然明白,为什么师烨裳总是一派雷打不动的云淡风轻,为什么她疲惫带笑的脸上总挂着一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表情,为什么她身家几十亿相貌堪称完美却能在受人瞩目的环境里隐形,低调得没有一点儿存在感,为什么……
121——接——
宠物店里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猫砂和毛绒玩具味。
店面四周挂着许多猫猫狗狗的相片,相框各不相同,但都很精致,看来,这家店每卖出一只宠物,都会依依不舍地为它们拍照留念。
宠物店很大,占地是刚才那家LV店的两倍都不止。狗和猫有各自的区域,中间隔着一个三四十平方的客用休憩区,背对店门,狗在左,猫在右。宠物笼被搭成超市里货柜的样子,两排,一排大,一排小,笼口面对面放置,有几只不大精神的阿猫阿狗在里面休息,其他健康有活力的家伙都在各自围区,吃饭的吃饭,挠痒的挠痒,打架的打架,晒太阳的晒太阳,自由得一如提前跃进了共产主义。
果然是宠物店啊,动物都被宠得不像样子……
汪顾摸摸一只大金毛的头,大金毛伸出舌头舔她的手,她想笑,可嘴角刚扯起一点,眼角又湿了。
这间店的店员远不若LV店的殷勤,汪顾在店里逛了一圈,也没个人过来问她想买什么。不过这样也好,汪顾本来就不像买什么,一个LV的包可以随便买,一条狗一只猫乃至一尾金鱼却都不是可以任性买下的东西,它陪你走人生一段路,你要负责它的一辈子,汪顾现在哄自己开心都难,更别提去哄猫猫狗狗开心了。
客用休憩区里有一套真皮沙发,汪顾堵车堵得有些烦,逛得有些累,屁股沾到舒适的椅面就不想起来,宠物店店员静静走到她身边,将一小瓶矿泉水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朝她微笑点头,又默默离开。
汪顾有些吃惊。
这店已经有爱到这种地步了?雇残障人士做服务生?
哦,是为了避税吧。
可人家店员不是她想象中的残障人士,店里电话响起时,汪顾听见那个系着咖啡色围裙的女孩清脆悦耳的应答声,“我先清理一下,等你们回来。”女孩挂掉电话,心情很好地眯着眼走到休憩区边上的两个木质大狗屋前,抽出里面铺着的绒毛毯子,先滚掉上面的毛,再用蒸汽灭菌器仔细消毒。
汪顾因为刚才湿了眼,隐形眼镜上沾了些令人视线模糊的东西,她好奇想要看清女孩的动作就必须摘掉隐形眼镜换起正常的架鼻眼镜。
她眼镜刚换好,女孩口中的“你们”就回来了——是另一个看起来年纪更轻的素衣女孩和两只大狗。
汪顾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三步并两步走到大狗面前,激动得像一九六一年只能靠吃草根树皮活命的灾民看见了两颗白面大馒头般热泪盈眶声音发颤:“大熊?!汪汪?!”
素衣女孩手里牵着两只牧羊犬,一只边牧,一只古牧。
边牧一见汪顾便高兴地拽着颈链想往她身上扑,古牧老实些,可它听见有熟人在喊自己名字,立刻嘿嘿傻笑着站了起来。如师烨裳所想,它真的比汪顾还高了。
“它们的主人在哪儿?!”汪顾鲁莽地紧紧抓住素衣女孩的手腕,好像怕她也会和师烨裳一样消失掉,“只要你告诉我,多少钱我都肯付!”
素衣女孩错愕地望着汪顾,不知该如何是好,嘴里支支吾吾发出些汪顾听不懂的音节,还是之前那个年纪稍长的女孩过来解围,汪顾才算弄清楚,这店里确实雇佣了残障人士,但不是她以为的围裙女孩,而是眼前这个素衣女孩,不聋,但哑,可能是先天的声带发育不良。
围裙女孩警惕地看着汪顾,从她掌中牵过素衣女孩的手,下意识地轻轻替她揉着被汪顾捏红的手腕,“您认识师小姐?”
眼镜片后,汪顾一双眼睛都是红的。
她认识师小姐?笑话!她何止是认识师小姐?她差点没和师小姐发展到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能够发展到的最亲密的那层关系去!
“你看大熊和汪汪表情还不知道我跟她的关系吗?”汪顾盯着围裙女孩,抖着手,指着正莫名其妙一致歪头看她的大熊和汪汪,“拜托你快告诉我师烨裳在哪儿?她好不好?她……”是不是还活着。
“师小姐只是把大熊和汪汪寄养在这里而已,她没告诉我们她要去哪儿。”女孩摇头道。
汪顾一听这话,心里不免泄气,可她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那她说没说要寄养多久?总得有个期限吧?她交了多长时间的寄养费?”
“她说半年之内她会取回,寄养费什么的,她是直接与老板谈的,我们不知道。”
半年,又是半年。
师烨裳果然是个凡事都必须做到精确的人,对师宇翰说半年,对宠物店也说半年。
现在距离师烨裳说的半年只差一又三分之一个月不足,可她就是不出现,连个报平安的信儿都没有,真要把人活活担心死。
汪顾拿起自己的旧手袋,从里面掏出个人现金支票薄,随手签了一张,扯下,连名片一起双手递给围裙女孩,焦急焦躁焦虑地语无伦次道:“我没有拿钱压人的意思,我只是很高兴能遇到你们,这点钱全当今后我在这里喝水占地方的消费,如果我不在的时候,师烨裳回来取狗,你们能不能第一时间通知我?你们是情侣吧?所以可以想象我的心情吧?你们看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一定也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吧?我不能失去她,她是从我这里逃开的,我要……”
这个傍晚,汪顾对两个陌生的女孩话唠一样说了很多很多话,直把两个阅历尚浅的小女生说得泪洒满襟,临走,她把那只刚买的LV多用包送给了素衣女孩,拜托她好好照顾大熊和汪汪。
大熊,汪汪,乃们莫怪我这当娘的心狠,娘亲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只好拿你们当诱饵……
汪顾一路堵车堵回家,小半年来头一次那么兴高采烈地大声与汪家二老打招呼:“爸妈!”风筝转转…制作
汪家二老正在准备饭桌,见到几乎是跳着进门的汪顾,两人先是一愣,随后难以置信地对视一眼,看看天,又看看汪顾,异口同声问:“小顾,你怎么了?”
“找到狗了!”汪顾笑得阳光灿烂,满怀希望,掰下一根螃蟹腿就往嘴里塞。汪家二老还没反应过来汪顾什么时候养狗了,便听汪顾嘎嘣啃着蟹壳嘟嘟道:“找到狗就能找到师烨裳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汪妈妈难掩自己也随汪顾晴朗笑容变得明亮许多的心情,呵呵笑着用力拍了一下汪顾的肩,“还说你要忘了师小姐呢,原来一直在找哇。”她当然知道汪顾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何况师烨裳早已渗入了汪顾的生活,要忘,谈何容易,就算当时说出那个“忘”字,对汪顾而言,都是件挺艰难的事。可她不知道汪顾其实一直在努力寻找师烨裳,因为汪顾这段总是失魂落魄,寡言少语,每句话都力图节简,沉甸甸的心事更是半点儿也没对她吐露过。
“找!把天涯海角那块石头翻过来都要找!我汪顾是谁啊?找到她我就拿副手铐用铁链把她拴我裤腰上!走哪儿带哪儿,我让她再一声不吭地跑……掉!”汪顾想说“跑去治病”,好在悬崖勒马。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师烨裳有病的事,毕竟兹事体大,为了师烨裳,她和李孝培必须守口如瓶。
汪妈妈只晓得师烨裳身体不好,却不知道师烨裳患的是有生命危险的重症,有时她眼看汪顾对着白玉兰树下的狗绳桩子掉泪,心里还会略带批评地叹息汪顾的脆弱——三天两头,动不动就触景生情,这恋爱也未免谈得太没水平了吧?就算真的很喜欢,很爱,可无论如何也不能整天相顾无语泪千行啊,师烨裳只是离开了,又不是死了。
“找回来就要对人家好,不要说什么拿铁链子拴起来的话,师小姐又不是狗,你拴她,她人在心不在又有什么用?”汪爸爸显然听不惯小年轻们表达浓烈爱意的方式,抿住昭昭要往上翘起的嘴角,他皱眉冷脸,手上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