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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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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汪顾专心致志地开车,师烨裳专心致志地收发邮件,两人各干各事,互不打扰。
  约莫过了有半小时,师烨裳逐渐听清车外的动静,抬头看窗外,这才反应过来,汪顾说的那个“你一定会喜欢的地方”,原来是位于B城东线沿湖的市立动物园。因为赶上假日,家长带着小朋友出游,动物园门口好一副沸反盈天的景象。
  “这里前几天开名犬展,今天是名犬巡游的最后一天,我们先去看大象,吃完午饭去展馆,好不好?”汪顾停车熄火,很有股子没收师烨裳手机的冲动,她甚至觉得科技进步在一定意义上降低了她的生活质量,阻止了她迈向幸福的脚步。
  听到有动物看,还有名犬展,从小就对有毛生物爱心满满的师烨裳说不高兴是假的,近一段她很想领一些易养易活的东西回家,给大熊做个伴,毕竟她呆在家的时间比从前少了许多,大熊似乎变得不那么活泼了。
  想起大熊,师烨裳不由溜了眼正牵着她的手排队买门票的汪顾,她发现此二者有许多相似之处——大熊也喜欢鲜虾肠粉,大熊走路也快,大熊同样对吃喝玩乐有着无以伦比的坚持,大熊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修炼得与汪顾一样鬼精鬼灵。
  大熊在一岁半的时候在专业宠物学校接受过行为训练,送训当天,她百般不舍,张蕴兮却说为了它好,一定要训练。两个月的训练结束后,本来有专人负责送回的,但两人不惜驱车一千多公里,坚持要去训练基地接它。师烨裳看见举止端庄的大熊,一时激动得半死,见到大熊第一句话居然是:大熊,叫妈妈。笑得张蕴兮连抽带喘在返程的两天路途中直喊肚子疼。
  那之后没多久,张蕴兮罹难。大熊习惯了睡在张蕴兮那侧的床脚边,张蕴兮不在了,它便夜夜失眠,到最后,甚至不愿再进屋里睡。师烨裳带它回国后,它还保持着户外睡觉的习惯,在会馆睡草坪,在家里睡狗屋,总之,不打雷下雨它是不会再想进房了。
  “进动物园,要先给猴子买礼物,再给大象买礼物,最后给鸽子买礼物。”汪顾买好门票,牵着师烨裳的手,走到动物园门口卖“礼物”的店铺前,问师烨裳:“你说给猴子买什么好?”B城动物园中,猴子大象和鸽子是开放喂养的,只要游人买的食物是园区指定的,动物便可以自由取食。“礼物专营店”里,喂大象的食物只有两种,香蕉,甘蔗,喂鸽子的食物也有一种,干面包和一种昂贵的树籽,可喂猴子的食物多到琳琅满目,整整摆了三个货架,看得汪顾直挠头,只好将求救的手伸向师烨裳。
  师烨裳虽然在养动物方面手潮到足能滴出水来,但她对动物的饮食爱好还是很有研究的,家里光关于宠物喂养和动物行为的书就摆了横两米书柜整两层,将货架上下浏览一遍后,她无所谓地指着店铺正中的推荐商品,朝售货员淡淡道:“请问,那些花生和榛子人能吃吗?”
  服务员答说当然可以,大部分给保护动物吃的东西,比超市里卖的人食质量还要好。师烨裳看着汪顾,一歪头,汪顾立刻明白她意思,“花生,榛子,一样两袋。”汪顾知道师烨裳出门是不会带钱包的,所以连忙着手掏钱包。
  师烨裳的现金一部分在车上,一部分在办公室里,偶尔衣兜里会藏些小票子,也是买东西时人家找回的零钱,被她顺手揣起,然后被她遗忘,最后被干洗店的职员或掏走,或交还,或进入干洗机搦皱。
  快进动物园大门的时候,师烨裳对汪顾说:“把装甘蔗那个袋子给我吧。”
  汪顾莫名其妙地问:“还没削的,你怎么吃?”
  “我不是要吃,”师烨裳顿觉无力,叹口气,抬头看天,“我是说,你一个人拿了太多东西,平分我一些。”
  “没事没事,我拿就好,”汪顾觉得心里像被灌了瓶能让人高声唱山歌的念慈庵蜜炼川贝枇杷膏,笑得两个门牙银灿灿,“不重的。”真的不重。
  就算重,她又怎么忍心让个重病号干体力活?
  有师烨裳这句话就够她暗爽半天了,此时的她,就算比不过孙悟空,比个贝吉塔却富富有余,真要分个袋子给师烨裳拿,那才是侮辱她人格。
  两人没走几步,园内洞天便对她们大敞开来。洞庭景观石堆砌的假山随处可见,绿柳垂幕,粉桃晚春,三步一景五步一亭,通往各个兽寮的道路上林荫密敝。夏季热风吹进林洞中,很快被冷却。七月里难得的清新凉意从一个游人皮肤上悠悠荡过,又爬向下一个目标。
  师烨裳目不斜视,闲庭信步。汪顾左顾右盼,神清气爽。
  “咱们先去看猴子吧?”汪顾指着动物园指示牌上距离最近的一个项目点,标注:猴山。师烨裳点头说好,汪顾便牵着朝猴山去。
  大多数人观猴的兴趣所在,不外是看猴子抓虱子和看猴子吃东西。这年头,动物园里圈养的猴子嘴刁得很,什么香蕉苹果桃子那些东西人家通通不放在眼里,给了也不吃。汪顾亲眼看见两个游客拿着水果逗了半天,肥硕的猴子们硬是在半米外坐着不动的尴尬场景,有些担心猴子们也会对自己手里的东西不屑一顾。
  “放心吧,货品专卖店售价越高的东西,就越会是猴子喜欢的,你刚买的那两种是整个商店里最贵的,猴子要是不喜欢,游客不满意,他们不换店长就得换猴子。”师烨裳满脸爱心,嘴里的话却异乎寻常的冷淡,汪顾面对她略带微笑的侧脸,愈是希望能跟这个人过一辈子。
  跟这个人过一辈子也不会有觉得乏味的一天。
  汪顾摸塑料袋,取出包榛子,倒在手里,撒了一把向猴山,猴子们听见熟悉的坚果撞地声,立刻群围到两人面前,捡完地上的坚果,立刻爬上虽不密实,却无法逃脱的田字栅栏,汪顾胆子小,看到这种壮观场面匆忙拉着师烨裳后退两步,叶公好龙之情相当明显。
  你怎么连胆小都跟你妈一样…师烨裳白了汪顾一眼,拿过她手里的榛子,站回围栏旁,一颗一颗,公平地分给每只朝她伸手的猴子。
  “汪顾,”师烨裳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朝瑟缩在一旁的汪顾招手,“来看来看。”
  汪顾蹑着步子走上前,顺着师烨裳手上榛子指引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一小猴崽子正缩在猴妈妈怀里,头上的灰毛还没长好,细细的手臂揽在猴妈妈腰上,圆而清澈的眼睛却盯着榛子。把装榛子的袋子交给汪顾捧着,师烨裳轻轻抓住猴妈妈的手腕,把榛子放到猴妈妈摊开的手掌里,很快又从袋子里挑出一颗看起来相当饱满的,细心地将两颗榛子并列横摆在猴妈妈掌心,似乎生怕猴妈妈抓不稳两颗,会被其它猴子抢掉,“多给你一颗。”
  ……
  下午三点时,日头正烈,汪师两人却一身清凉。
  为何?
  因为大象叔叔大胆地对她们表达了深深的爱意,就像神圣的金奖战神管五大人曾经对古老的哲人们做过的一样,虽然方式不同,但目的相似。
  半小时前,她冒着中暑的危险,喂完猴子喂鸽子,喂完鸽子又转去象园喂大象。
  假日,为大象准备的游泳池刚换完水,大象叔叔们迫不及待地各显神通,搔首弄姿,做出各种花泳动作,以吸引猥琐观光客的甘蔗和香蕉。
  汪顾怕猴子是因为小时候被猴子抓过,大象未曾谋害于她,所以她不怕大象。可是这人啊,一不怕死就该遭天诛地灭了,汪顾就是个好例子,可恨她顺带还把无辜的师烨裳抓了当垫背。
  和榛子花生一样,她按照师烨裳的意思,给大象叔叔买的全是长段的甘蔗。叔叔们看起来天然呆,其实全是腹黑受。它们根本不屑于别人手上那些短得像筷子般的甘蔗,一根根长鼻子尽朝汪顾手里的丈八蛇矛而来,腹黑受碰到个受转攻,还没彻底转成功的,自然底气十足,
  “给我!”腹黑受们喊。
  “不给…”汪顾长袖善舞,仗着丈八蛇矛的挺拔有力,她用它点点这位叔叔的鼻子,戳戳那个叔叔的头,仿佛手中的甘蔗不是甘蔗,而是新鲜带刺的黄瓜。
  腹黑受们愤怒了,它们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侮辱,有个长鼻子就是好,长鼻子做什么都好用,当喷泉更好用,池子里的水刚换过,它们很心疼,毕竟这样的清水一星期只得一次,用来喷个受转攻的败类实在丢受类的脸,可它们是兽,啊不,是受,它们对身份很是介意,无论如何它们也不能去推个攻,所以只好用水喷她,咕咕嘟嘟吸满一鼻管水,三只被汪顾欺负了半天的大象叔叔一齐引颈朝她开炮…汪顾就这样享受了一把天降甘霖的美妙感觉,顺带连累了站在一旁劝她不要逗大象的师烨裳。
  湿漉漉的两人悲极生乐,把所有甘蔗分给一旁站着的小朋友,捂着笑疼的肚子,牵着手走向阳光地带,指望当头烈日能够在她们走到展馆之前把各自身上的衣服晒干。
  93——世——
  B城动物园里所谓的名犬展,说白了不过是个名犬卖场而已,各家犬业公司把自家血统最纯正,姿态最好的狗拿出来,在展馆里放很多个大笼子,把狗关里面任由人参观调戏,此番工作人员与名犬同吠共鸣,空气净化器与犬臊一起努力影响嗅觉的场面,同正宗的犬展现场决不可同日而语。
  在大太阳底下走了十几分钟,又在空调除湿冷气中坐着喝了壶令人身心愉悦的柠檬草茶,两人等身上大象叔叔的“爱意”基本干透了,这才慢悠悠走到茶室一旁的展馆去观摩此行的最终目的物,狗。
  汪顾现在牵师烨裳的手已然牵成习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在哪儿她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去牵师烨裳的手,仿佛怕师烨裳走丢一般的,半刻不牵着就难受,有时她连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都不放过师烨裳,好在是师烨裳是两手都灵光的,右手被她用左手牵着,左手照样可以毫无妨碍地夹东西吃。
  一进场馆,汪顾就开始左顾右盼,像在找着什么,师烨裳看见狗就像狗看见骨头,两只平日里云淡风轻的眼睛里突然有了神采,一个劲儿冲门口笼子里一只笑容猥琐的金毛寻回犬放电。
  “你手机信号电量都满着呢吧?”汪顾掏出自己的手机,像电影里特种部队行动前与战友对表一样问着师烨裳。
  师烨裳不知她要做什么,便也掏出手机瞧了瞧,“满着的。”
  汪顾交代师烨裳不要去逗狗,当心被狗咬;没事别出场馆,当心又遇到坏人;不要站在空调出风口处,当心感冒……搞得师烨裳莫名其妙,只好说:“你要去哪儿就随便了,我自己没关系的呀。”可汪顾还是不放心,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钱包,只抽出张五十块钞票,便把整个钱包交到师烨裳手里,“我离开一下,要是一会儿咱断了联系,你打的回家,晚上我去找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逛个动物园还能逛丢?”师烨裳更纳闷了。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弱智?脑残?老年痴呆症患者?
  汪顾不管,她就是不放心师烨裳,谁能拿她怎样?现在的她,就恨不能把师烨裳栓腰带上,走哪儿带哪儿,“总之,你要守诺,我不踩雷,你也别碰红线,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反正里面都是你开给我的工资,我离开一下,最多十五分钟,一会儿给你打电话,你不能当没听见啊。”师烨裳看她着急忙慌地要走,只好接过钱包点点头,“去吧去吧。”
  老实说,她还是喜欢一个人逛狗展,无论是张蕴兮还是汪顾,一瞧就是对狗没爱的。她把狗当孩子养,她们把狗当狗养,就算这种态度没错,可在她这样一个爱狗人士的眼里,这种做法是对动物的不尊重,是人类妄自提升自我地位的表现。
  汪顾离开后,师烨裳捏着手机和汪顾的钱包走向那只笑得猥琐的金毛,看一眼猥琐君的体貌体征,她唔一声,伸出手去,让猥琐君放荡地舔了舔,艰难地探手进笼,拍拍它的脑袋便又走向下一个笼子。
  B城以及周边城市的犬商大概都把这次展览当成了广交会一样的存在,随便哪个笼子里装的都是标价上万的优质犬,虽然有些狗血统不够纯正,但各个犬种特征都很明显,并没有出现什么黄白相间的萨摩耶,也没出现三角尖头的松狮犬。
  师烨裳喜欢大狗,吉娃娃约克夏甚至博美,全都入不了她眼,左边的玩赏犬展区她自然没兴趣,右边的梗类犬她也嫌小,所以只能一直往中部展区深入。
  犬商们把握现代人猎奇心态的功夫早是练到了炉火纯青地步,展厅正中位,一只硕大如虎的圣伯纳,一只诡诈如狼的的比利时坦比连,外加一只长得像赵忠祥的藏獒,引得百十游人竟折腰。师烨裳踮起脚尖,透过重重人墙瞄了两眼笼中物,发现都不是自己喜欢的治愈系犬种,撇撇嘴,干脆朝一旁最不具备治愈效果,却最能激发人内心攻击欲望的杜宾犬走去。
  “喂喂喂,不要靠近那么恐怖的生物!”
  师烨裳停下脚步,与笼中杜宾对视,想去摸摸它的愿望终不能达成,因为身旁还跟着个阴魂不散的老妈子。
  汪顾费尽心思怕她走丢,可她在展馆里走了十五分钟,还是在入口空地前转悠,“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杜宾,我宁可你从大流地喜欢藏獒。”汪顾自然而然牵住她的手,把她往相反方向带,“你生日的时候我没送你什么好东西,来看看这个。”
  师烨裳一回头,发现汪顾的身后站着个人。那人脚边有个灰白相间的大毛堆。她定睛仔细瞧,大毛堆原来是只血统纯正的半成年英国古代牧羊犬。
  “它叫…”汪顾挠挠头,不知怎么对师烨裳说才好,买的时候她忘了问狗的名字,于是现在难免尴尬,“不是我愿意的,也不是我改的,它…它…它打出生就叫…”
  师烨裳接茬道:“汪汪?”
  汪顾别扭地低着头应:“嗯…”师烨裳顿时憋笑憋得浑身抽搐。
  “汪汪”其实是挺常用的狗名,二十只狗里至少有四只叫汪汪,三只叫贝贝,两只叫欢欢,一只叫彼特,这就和懒惰给猫儿起名的饲主,都管猫儿叫“咪咪”一个道理。
  汪汪虽然只是半成年,但看起来很高大,坐在那里时脑袋顶恰到汪顾腰下,师烨裳可以想见等汪汪彻底成年后,站起来,前肢搭在汪顾肩上,鼻子刚好抵在汪顾鼻子上的壮美画面,笑意一时爆棚,憋是憋不住的了,她只好把手按在汪顾锁骨上,埋着头一个劲儿猛笑,期间还因想到汪顾被汪汪扑倒在地,然后被汪汪的毛捂得透不过气来时涨红了脸的蠢样子而热泪盈眶。
  由于重名而陷入窘迫的可怜汪顾和脖子上系着黑色丝绒蝴蝶结的憨傻汪汪都呆愣着看她笑,拉着汪汪系带的饲养员也尴尬地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好半天,她终于觉得没那么要命了,刚笑着直起腰来,一看见汪顾和汪汪都摆着同样的姿势在歪着头看她…
  “嘁——”
  为了不内伤,她还是别顾什么形象比较好。
  ……
  日暮时分,汪顾牵着师烨裳的手,师烨裳牵着汪汪的系绳,三个生物走在夕阳余照中。
  师烨裳一身淡青色的绸面唐装,汪顾宽领T恤短牛仔裤球鞋,汪汪步履轻盈体态矫健,橙黄色的柔软阳光洒在它的身上,烘得它没尾巴的臀部喜滋滋暖洋洋…按说,这搁正常的言情小说里,那该是一副怎样和谐有爱的画面啊…
  可惜,如此美妙的场景全被师烨裳不停抖动的肩膀和不时从鼻间窜出的气流给破坏了——一路上她就没停过笑。
  “喂,你不要那么过分好不好?当心我今后叫它裳裳呀!”汪顾义正词严地抗议。
  “我、我也不想天天对着它叫汪汪啊…”师烨裳还有些过不来气,但李孝培在她面前叫汪顾“汪汪”的音容笑貌犹在,不是她想不去想,就能想不起来的,“我…我肚子疼…”今天她实在是笑得太多,感觉像是把几年里缺少的开怀都一下补了回来,现在她左边一个汪汪,右边一个汪顾,表情同样那么具有喜感,她不笑都不行,“李孝培要知道了,肯定比、比我还夸张。”确实,摊到这号说凑巧也凑巧,说必然也必然的事情,谁也得比她矜持不了多少。
  汪顾听她提李孝培,脸一下就红了。如果不是那个罪魁祸首,师烨裳也许还不会笑得那么恣意,“你就不能忘了那茬事儿啊?”
  “可我原先也打算学她叫你汪汪来着。”师烨裳用牵着系绳的手掩拳嘴前,嘴角照翘不误。
  汪顾差点气得抬脚给她下绊马索,“你少马后炮,我还不知道你是那种无论叫谁都连名带姓的人啊?”
  汪汪不明白这两人在闹什么,反正它听不懂,也没兴趣听,它只知道脖子上那根被汪顾系上去的黑色丝绒带子,蝴蝶结打太紧了,勒得它很不舒服,再来,那饲养员也是个有创意的,汪顾说蝴蝶结再加项圈不好看,他居然就直接在丝绒带上加了个活动金属扣,现在师烨裳手里那根系绳的一头,就是这足够它上吊用的破丝绒带…但愿一会儿去了新家,某个有眼力劲儿的人类会帮它把蝴蝶结解开吧,否则它真要绝食抗议了。
  此时此刻的汪汪,尚且不清楚等待它的命运是什么,它既不晓得它将与一只边境牧羊犬同居,而它体型太大,根本没办法与大熊挤一个窝;它也不晓得新家院子里跑上三两步就是一个可以淹死它的温泉池,刚好它最讨厌洗澡,因为它的毛实在太长太密;它更不晓得师烨裳是位多么手潮的饲主,常常会调配些各自无害,和在一起却是毒药的营养加餐给它们。
  大熊能活下来是因为大熊心脏很好,大熊误服了一把状似狗粮的60%可可脂巧克力之后往返跑个三四十回就没事了,可它,难说,它从小被禁止吃任何含巧克力的零食,因为饲养员都知道,狗是不能吃巧克力的。
  “带…带它回你家还是回我家?”
  汪顾死也说不出狗的名字来,到头还是师烨裳大方,“你说汪汪?”她故意重咬了汪汪两个字,“你送我的,当然回我家,有它和大熊作伴,我会更放心,”师烨裳转脸向汪顾,展眉道:“谢谢。”
  汪顾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不客气…”
  94——共——
  “大熊。”师烨裳推开院子铁门,牵着汪汪,拍拍手,召唤大熊。
  大熊从后院疯蹿而出,照例将师烨裳正面扑倒在地,一顿猛舔。汪顾站在一旁,吃醋都没用,只能用力磨牙。
  两人回师烨裳家前,特意带着汪汪去了趟宠物医院,把汪汪的体检防疫表交给医生,并预约了体检时间,顺手牵回一堆汪汪的起居用品,其中包括两只一模一样的玩具毛绒熊,一只给汪汪,一只给大熊。
  大熊热情拥吻完师烨裳,这才有暇顾及站在师烨裳耳边的汪汪和站在汪汪身后的汪顾。它先异常兴奋地与汪顾“欢好”了一阵,之后转战汪汪。
  大熊虽是成年犬,但体型比半成的汪汪明显小了一号。站在机敏的大熊身边,汪汪完全是个呆攻的样子。边境牧羊犬是没有侵略性的,古代牧羊犬更没有,两个软脾气的家伙你亲亲我,我亲亲你,你扒我一下,我扒你一下,很快混得滚熟。
  “惨了,是不是买得太大了?犬商说它父母都是获奖犬,而且是从获奖犬中选了两只最高大的□,高度都超七十公分,它五个月就长成这样,一岁的时候怎么办?”汪顾苦脸看着面前两个大家伙,生怕它两合伙把师烨裳给欺负了。
  师烨裳站起身来,脱掉外套,拍拍上面的灰尘,“它超过七十公分应该没问题,你快把人家脖子上那东西解开,憋死了都,主意真馊。”
  “犬商说这样漂亮嘛。”汪顾一边说,一边解开汪汪脖上的绳子。
  两人忙活了快一个钟头,总算是把汪汪的寝居用品布置好,两只同样大小的狗粮碗摆在一起,一黑一白,两只大小不一的狗儿玩在一起,黑黑白白,颜色是寡淡的,样子却是温馨的。
  “我去洗澡,你随便。”
  师烨裳进得家门,钥匙一丢就上了楼去,汪顾也不客气,转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半打冰镇果酒便坐在客厅里等师烨裳。
  席之沐不在家,因为她最近很忙。忙完会馆的事,她还得忙李孝培的事。李孝培的不依不挠汪顾见识过,被她个不要脸的缠住,只有两种结果,一上床,二上吊,于是席之沐的惨况可想而知。昨天李孝培与汪顾闲聊,又在那儿吹嘘席之沐受不住她的死缠烂打给她做了顿饭吃,味道美得天下无双地下无两,汪顾追问是个啥菜色,李孝培说,火锅,直把汪顾囧得想拿头撞墙,可汪顾也明白,对于李孝培来说,席之沐的一点一滴,那都是放在心头宝贝着的东西,一如张蕴兮对师烨裳…
  随着时间逐渐推移,汪顾越来越担心师烨裳的病。五一复检之后,李孝培说如果师烨裳再不接受手术,情况便无可挽回。现在的她,各种随颅内压迫而来的症状都应该很明显了,不光压迫性头疼,昏厥和出血,严重时甚至会影响到视力,可师烨裳的意志力强到令人望而生畏地步,硬是从未在公司表现出任何一点不适,也不知是李孝培刻意夸大了她的病症,还是她真就能独自忍下所有痛苦,连眉头都不带皱的。
  这几个月,汪顾表面上嘻嘻哈哈,有多开心就撑多开心,摆得一副穷追猛打强势无颜的姿态,所为不过是要避免师烨裳坠入更悲伤的氛围内,无可自拔,毕竟苦难可以分担,但苦痛不能。
  身上的伤口可以由医生治愈,内心的苦痛唯有自己慢慢舔淡。
  人要希望自己好好地活在世上,倘不能把自己变得麻木,就必须让自己觉得世界还有那么一点儿美好的地方——汪顾希望自己能,能让师烨裳看出人间尚存快乐,能一次又一次真心地笑出声来。
  “洗个澡那么长时间呀…”汪顾空着肚子喝完第三瓶果酒,既饿,也晕。合适的晚饭时间即将过去,她想,她还是稍微催一下师烨裳比较好,虽然这样做不大绅士。
  汪顾踢踏着走上二楼,主卧房门只是虚掩着。
  师烨裳总是那么目无旁物得叫人眼红。
  “师总~”汪顾长长地拖着尾音,在门板上随手敲敲,推开房门,“师烨裳~我进来了哦!”
  汪顾之前几次送师烨裳回家时进过她家门,师烨裳总会请她进屋喝杯茶再走,有一次两人还对着客厅里的电视聊了会儿天。但汪顾不是不知趣的人,主卧是私密的地方,主人没有邀请她参观,她连门把都别去碰,就算时至今日她已经可以自然地去牵师烨裳的手,强迫师烨裳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却不意味着她可以登堂入室。
  只不过今天,情况有些特殊,因为她担心师烨裳,所以她“不得不”揣着她那点不良的小居心,向天祈祷八百遍求老天爷能让她看见师烨裳惊慌失措从浴缸里站起的美妙画面,然后再…这世上知己难寻,万金难寻,真爱难寻,幸福难寻,啥都难寻,就借口最容易寻。她在长时间的等待之后,完全有理由高举着“担心”的大旗,装作很不自在地敲开师烨裳的房门,满足自己一窥真容的好奇心…可是师烨裳一直没回应她,她便真的担心起来。
  “师烨裳,你听见了就说一声,没穿衣服被我看见可不是什么浪漫的事,你是要对后果负责的。”汪顾站在门口大声喊,但房里还是没动静。
  不会真出事了吧?
  汪顾慌了,鞋也没脱就踏上主卧光滑的花梨木地板,鞋底的沙砾碾着醇厚漆面,她只听见木丝断裂的声音。
  主卧室的格局放得很开,不像普通居室讲究的开门不对大床,不对浴室,它是开门即对大床,又对浴室。汪顾一眼瞄见四敞八开的百叶门后正淙淙流水的浴缸便觉大事不妙,一个箭步蹿到浴缸边,捏住师烨裳□的肩就是一阵猛晃,“师烨裳!你怎么了?!”
  师烨裳的眼皮眨动两下,但没有睁开,“嗯…”
  逛了一天,她很累,刚睡一下就有人来闹,她很烦。
  “你没事吧?头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汪顾急得一头汗,稍微松下劲儿来,又被蒸汽一熏,顿时觉得眼前发黑,两腿发软,师烨裳的裸体她已无暇顾及,她只想确定师烨裳没事。
  师烨裳从来不喜欢有人在自己耳边大喊大叫,稍微有点儿噪音她就会觉得精神紧张,汪顾的爪子紧紧扣在她肩头,掌心炽热的温度更令她难受,“你先出去吧,我没事的…”她努力撑起眼皮,没想眸珠对上的竟是一张泪如雨下的脸。
  汪顾哭得狰狞,泪水不停往下滚。
  她把牙关咬得死紧,以至于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可她吸气再吸气,硬是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喂,我只是在浴缸里睡了一觉而已,你哭什么。”
  师烨裳叹口气,抬手要去抹汪顾脸上的泪,手腕却一下被人抓住。
  “师烨裳,师烨裳,你吓死我了…”
  突如其来的害怕攻陷了汪顾常日里貌似坚固的防线,就算她一次次提醒自己决不能在师烨裳面前掉泪,对于即将失去一个人的恐惧却不是理智控制得来的,师烨裳的手彻骨冰凉,似乎就算把它放在心口捂着,一分钟,一个小时,一天,一年,一辈子它也不会暖过来,“你去接受治疗好吗?我知道我没有立场求你做任何事,但你只要活着,我保证你一定还能像今天这样开心地笑出来,还能看见很多逗你乐得肚子疼的大象,狗,还有人。”
  师烨裳死没良心地看着汪顾,没觉得心疼,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她想告诉她,自己会接受治疗的,现在她想死都没那么容易了。
  霍岂萧派人在她周围设了重岗,扬言一旦她再出现更严重症状就会对她采取强制措施。接黑活的外国医生可不会管手术有没有经过家属同意,也不会管病人愿不愿意,肿瘤摘除后即使她没有求生欲望,不愿醒来,他们也会用药物和仪器维持她的生命,如果她有自杀倾向,霍岂萧说:“软禁你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你最好审时度势,别干蠢事。”
  这般惨无人道的事件似乎不应存在于当今这个和谐有爱的社会里,但不该发生的事情多了去了,某一场文化革命更荒谬,还不是写进历史了?
  她无奈地挑起眉,又听汪顾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比不上张蕴兮,我只有时间和爱,可是…”
  “汪顾,你不需要担心这些,不哭了,乖,”师烨裳将手从汪顾掌内抽出,绕到她脑后去拍拍她的头,“不是小孩子了,还哭得那么惨,丢不丢人。”
  汪顾本就是个被宠惯了的受,平时在师烨裳面前拿着捏着,情绪放纵一次实属难得,现在师烨裳哄着她,她当然得提要求,“除非你答应我不会死…”
  师烨裳的视线越过她,看向四壁铺满的镜子中,那个疲惫的自己,“我死了大熊,汪汪,还有你,该怎么办?”
  95——观——
  汪顾以为自己在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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