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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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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静堂不含糊,果真一脚,力道适中地踹到林森柏屁股上,踹完才道:“你怎么不说我猥亵未成年呢?就你这护垫还超薄的样子,说你是妇女都没人敢信。”
一时宴会开始,各路人马分别入席。林森柏生怕在这节骨眼上多生祸端,出公司时顺手捎了几个部门经理和一群安保权作随扈。左静堂把她安排在代表显要宾客的第一排,正对堂面舞台,侧对摄像机群,邻桌有些政治人物都是她想巴结也巴结得到却一直没机会巴结的。林森柏心想自己真是没白让左静堂踢这么一脚。毕竟左总在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排座位表了呢。好人。好人。
茶话会是连着晚宴一起办的,鉴于国难,大家在明面里吃得并不兴高采烈。但左静堂是个有手腕儿的,即便场馆里没有奏乐无人跳舞她也能把气氛处理得祥和平顺——今天不是个该高兴的日子,能够祥和平顺,不让客人觉得尴尬难捱就够。
因为大家都默契地守着党国的规矩,国难时期不喝酒,所以这顿晚宴散得较平常提前许多。林森柏靠着她“无名慈善家”的光环,在一个慈善为主的氛围内迅速吸引群体目光,进而顺利结交了一些人,心情十分愉快。又所谓喝水不忘挖井人。林森柏请左静堂再来一顿。只是地点换到了博利假日,赶巧顶层的套房没客人,她们便将其霸占下来,点了几个小菜,开了两瓶红酒,唧唧歪歪的又要作乱。
“我以为光我饿着呢,没想到左总也饿着呀?”林森柏冲一盘素烤羊腿肉开战,左手拿一块右手拿一块的吃得无比豪迈。
左静堂其人无酒不欢,没有酒的一顿饭她怎么吃得下,“好好吃饭,光顾着贫,当心噎死你。”说着,她仰头灌下半瓶酒,把一整个炸馒头放进嘴里,看样子,她才比较有被噎死的可能。
林森柏是个见人打喷嚏自己鼻子痒的小孩子心性,左静堂爱酒喝得快,她就也马不停蹄地往嘴里灌酒,“这个,大恩不言谢啊,你今天至少帮我赚了小千万,明天我让人把酬劳打你户头里去。放心,都是海外回流的干净钱,只要你户头够隐蔽,就算我出事了也连累不到你。”
左静堂此前并不清楚林森柏的事情有多严重,这会儿一听她说,字里行间竟有些苍凉萧瑟之意,便叼着块烤鸭抬起头来,边嚼边问:“什么鸟事儿闹那么大?到现在还能把你弄进去的怎么也得是省厅级。你得罪了谁啊?还是人家看上你啥了?不会是花花肠子流得满地都是,前女友要复仇了吧?”
林森柏不是没想过前女友复仇这条雷人的桥段,但她扪心自问,能把她弄进去的“前女友”,数来数去就只有师烨裳一个。可师烨裳有汪顾,背后是文旧颜,头上还有师宇翰,藕断丝连的资产加在一起来,一个顶她两三个,就算师烨裳有朝一日想钱想疯丧心病狂了也根本没必要算计她。“您抬举,我的前女友们没那么高品质。有个品质高的又太高了,人家看我就像站在五岳之巅看小山丘。”
“那你就想想有没有暗恋你没搞到你的。”左静堂很快喝干一瓶酒,见林森柏那儿还有,问也不问便拿过来,对瓶狠吹一气儿,“你思想别太直了,生意场上虽说利益为重,但往往复杂的事都有感情起因,利益反而是捎带手的得失。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在这个铜臭圈里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纯粹利益的交锋呢。更何况你家底厚,人脉广,现在又出了个大大的好名,如果不涉及情感因素就算上面那九个老板也不会这么轻率地碰你。倒过来想,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的活儿,你要没点儿感情驱使会干吗?”
自惭形秽
这一夜,一对旧情人详谈甚欢。林森柏压在心里的许多话,不好对咪宝说,便一股脑儿全倒给了左静堂。左静堂其实挺不爱理这些没法儿解决的烂事,可毕竟是关系到林森柏,她只好绞尽脑汁出谋划策。
左静堂喜欢林森柏,这点毋庸置疑。林森柏身上有一种与她截然相反,却能刺激她开心的捣蛋鬼气质,令她十分着迷。可身为一个成熟的社会人,左静堂清楚自己在林森柏眼里的定位。知根知底的好朋友。一切可以心照,但不会心动。今年,她三十六了,事实上早已没有了心动的感觉。她不会要求林森柏来喜欢她,只是单纯地想,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生伴侣,那么还是林森柏比较合适。然而单身也没啥不好。跟林森柏在一起的话,反而要像咪宝那样成天到晚都有操不完的心,尤其大孩子现在还养了小孩子——简直是灾难嘛!
由于谈得尽兴滔滔不绝,两人口渴复口渴持续不断,就多喝了几杯。不过不用期待酒后乱性这种情节,即便是酒后,不想乱来的人怎么也乱不来,除非是喝得意识全无了,被人扒光硬上——林森柏带了人来,回去有人管送。左静堂自己开车,林森柏便邀她在博利假日留宿一晚,省掉第二天来回来去的麻烦。
十一点过半,林森柏带着满身酒气回到家里,林钱钱与何宗蘅早就结伴呼呼去了,留咪宝一个清醒着等她。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灯光是温和的鹅黄色。咪宝半坐在床间看杂志,头发半干,眼也不抬,“明天你得跟钱钱解释一下,要么她该以为你夜不归宿了。吃晚饭的时候她就一直念你,说你没她喂饭会不会吃不下东西。睡前还特意跑来跟我说等你回了不管多晚都要告诉她一声。”
自从养了林钱钱,林森柏便本着“树立榜样”的原则基本不会夜归了。通常她和咪宝六点下班,七点一准儿到家,七点十五举家开饭,如此雷打不动,转眼就是一个月,却像已经过了十几年。“以后不这么晚回来了。我去洗澡,你先睡吧。”林森柏觉得自己臭烘烘的,也不闹咪宝,赶紧走进浴室。等她搞完个人卫生出来,咪宝果真侧趴在床上,一手搂着枕头,一腿搭着钱小筠,看样子,确有弃她而睡的企图。于是,永远不能被忽略的林某人别扭了。
大踏步跨到床边,一膝盖跪上去,上身噗通趴到钱小筠身上,伸手就去拨弄咪宝的脑袋,“喂!你怎么能不等我自己先睡!”咪宝清楚她德行,当然只是装睡等她上床。放开搂着枕头的手,闭着眼睛默不作声地越过钱小筠,摸摸林森柏的头,再拍拍,毫无意外的,林森柏当即乖了,关灯睡觉。
转日,林森柏让人把纵优的老板请到小会馆的大包厢里,叫来几个愿意加班的小姐,一阵你好我好的歌舞升平之后,林森柏见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人已半醉,却还清醒,便将包厢里的人通通散掉,只留他们两个。
“韩董,我们开门见山吧。”林森柏笑眯眯地坐在单人沙发上,身体全然松散地陷在软皮里,二郎腿晃啊晃,两臂大大咧咧地搭着扶手,是个目空一切的样子,“生意场上的事,身不由己太多,怨天尤人不得。你我能够坐在这里,就都不是啥善男信女。我只想知道,是什么让田桓选择了你们纵优。”成人说话,本来应该点到即止,不好咄咄逼人,可林森柏不愿浪费时间与这位色迷迷的猪哥周旋,干脆直截了当地再加一句:“请权衡利弊,不要跟我打哈哈,你有山靠山,我无山孑然,你家能不能出点儿大事我说不好,可我除了坐几个月牢之外什么大事也出不了。”
纵优的老板今年有个四十来岁,中等个头,完美的鞋拔子脸,销魂的蒜头鼻,朦胧的三白眼,留一撮被视若皇军标志的小胡子,姓韩,名儿比人强,文艺得不得了,叫潇青。这几日来,韩潇青同志充分感受了林森柏的魅力——如此技术专业层次分明的流氓行径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他有钱,家人一受骚扰他立刻请来保全公司贴身保护。可林森柏派去的人,不光有专行骚扰之事的地痞,还有冷静淡定的职业马仔。他以为他防得周密,却完全架不住层出不穷的“事故”:接送儿子往返学间的轿车每天都得撞一次,偏那肇事车辆台台全险,叫来保险公司定损走人,他也说不出个啥来;太太逛街,总有人上来问路,保镖去拦,与对方稍有身体接触就会导致一场殴斗,来者都是能打的主,三个打七个,打得保镖满地找牙,但他依旧不占理儿;夜里一家人睡觉,居然有猴子攀着防盗网闯进家中,只偷钥匙,偷出去便有人将钥匙插回他家大门上,第二天吓他们一身冷汗。防盗监视器拍下人和猴子真容,交给警察也没个屁用,难道要控告猴子入户行窃,路人拾金不昧吗?
韩潇青怕了,赶紧请人彻查幕后,林森柏倒不劳他费力,一套手段耍出成效后她一分钟也没有耽搁,小苏同志致电韩潇青,说林森柏想请他吃饭。韩潇青一听是“林森柏”,就什么也不用查了。奸商之奸,绝非浪得虚名,再怎么样不择手段,只要是林森柏,便都有可能,而且,如果是林森柏的话,当前局面显见是牛刀小试而已——他听说林森柏在事业尚未做大时就有“打死没事,枪毙发钱”的训下原则。手段之黑,相比霍氏亦不逞多让。今天他坐在林森柏面前,心中委实发虚。儿子不敢上学,太太不敢上街,却还保不齐猴子会学董存瑞,背个炸药包去他家里冒充煤气管道爆炸。
“林董,我明白您的意思,可纵优我早卖了,真的不管我事。”他喝口君度润润喉,捏着杯子后仰了身体,企图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他想,如果林森柏追问,那就把买家供出去,了断林森柏在他这里的念头,转移祸端。
可林森柏不是师烨裳,她不善于也不喜欢谈判,再说,她认为跟不如自己的人根本没有谈的必要。“你喜欢说半句留半句对吗?那好,那我也说半句留半句,你妈妈还活着,她有脑血栓。”她留着不说的后半句自然是,“让你妈妈摔一跤,吓一跳,莫名其妙地病逝可一点儿也不难。”
韩潇青没想到自己左防右防,还是架不住林森柏无孔不入的骚扰,顿时狂灌两口酒,满头大汗地缴枪道:“林董林董,咱们以和为贵好不好?我告诉您我卖给了谁,您去问他成吗?他叫陈志,本地人,在内蒙做建材起家,买卖资料我马上让人送过来。您看看,有什么疑问我只要知道一定说。”
“好,既然你有诚意,我也不为难你,资料我一定会看,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多少钱卖的。”林森柏昨夜喝大酒,今天有点儿宿醉,故而不喝酒,只喝奶。韩潇青闻言,赶紧说出卖掉纵优的价格,居然不高不低,正经是个买卖。“那田桓最近是跟你接触的吧?既然公司卖了,你凭什么还要劳心费力跟B城的人来往?这里头的利害你难道不知道?”韩潇青解释说,陈志给了他百分之二十的纵优股份让他暂时帮忙打理公司,所以业务拓展的事还是他来做。陈志让他出面去和田桓交涉,刚开始他没想着要触碰林森柏这头的利益,只是试着与田桓接触。可万没想到的是,两人一拍即合,并渐渐谈到了官路升腾这个话题。至于是谁在田桓背后打理官场事务,韩潇青不清楚,不过他认为一定有人在帮扶田桓,因为田桓在一次酒足饭饱之后吐露了壮志凌云的自满,即便出于官场玉律,他十分自制地不肯对更多细节松口,但韩潇青已对此有所察觉,特别在接到林森柏的邀约电话后,他不得已地将其中关系理了一遍,据此得出一个结论:“林董啊,这事儿里周旋特多,关系九转十八弯的大概就是有所避忌不希望您查出来。呃。。。您何不直接去问田桓呢?他既然已经生了这副心思,日后恐怕也不能为您所用了。这事儿您放心,我不再管了,无论损失多大,退掉股份后我保证再不踏进B城。陈志的号码您要的话我立马写给您,或者我马上帮您把他约出来。”
林森柏摸摸下巴,反复琢磨陈志这个名字,突然就想起个人来。“您稍坐一会儿,一切随意。”说完,她起身出门,把小姐们重新请回包厢,自己却直奔总经理办公室,门也不敲便擅闯而入,“钱隶筠,陈兴国那厮有没有个堂哥堂弟什么的叫陈志?”虽然姓陈的人千千万,可她不能因贪懒放过蛛丝马迹。陈兴国无能力却有动机。被她恶整那么一通,光凭这口恶气,他再怎样卧薪尝胆也不为过。
“名字挺熟,让我想想。”咪宝捏着笔尾在眉间划来划去,“陈志,我在大学同乡会里倒是认识一个。学弟,后来聊起来才知道他跟我高中同校。这样算来,他也是陈兴国的学弟,他俩有没有什么关系我懒得理。不过都在B城同乡会里,陈兴国应该认识。怎么了?”咪宝挑眉望向背靠门板的林森柏,“陈志目前情况,你可以跟大Q打听。他追过大Q,以大Q的圆滑周到,他俩肯定还有联络。不过他没那么大能耐招惹你吧?”
林森柏无感于其他,可一听见“高中同校”眉头就皱了起来。
高中是人这一辈子拓展本地人脉的最重要环节。何况咪宝所读高中乃是除去师烨裳就读女中和自己就读八中之外仅存的人际高地。端竹若不被她弄进私校,本也应该考入那所高中,与众多的高干子弟成为校友。而那所高中里人际水深深几许,从郝家郝君裔一辈几乎所有孩子均供读于厮便可见一斑——牵扯面越来越广,林森柏越想越烦。
她忍不住又开始怀疑郝君裔这位旧情敌。然而,回顾过去这些年,连她自己也觉得郝君裔每每是躺着也中枪了——郝君裔让着她,从来没有跟她争过什么。特别在她与咪宝勾搭成奸后,两家公司一凡有利益冲突,郝君裔都会劝郝君袭退避。以至郝君袭次次被姐姐气得半死,却又无处发泄,只好打电话给林森柏,开场白永远令人啼笑皆非:“呜呜呜,老大又不让我害你。。。”
因私害公,着实很不应该。
但郝君裔就是这么一号老好人,由内而外地散发着莫名其妙的善良,叫林森柏自惭形秽。
死青蛙
事到如今,确实如韩潇青所言,田桓这个人是靠不住了。可林森柏一直不去找田桓自有她的道理:田桓有其利益,绝不可能松手。谈,没用。不谈,还好。大家撕破脸的后果就是他会尽其所能地妨害她获取眼前利益。还不如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对这个当了叛军的手下,林森柏当然有气,气得七窍生烟。别说是个人,就算是条狗,一旦背叛,主人也会恨不得掐死它。但在利益场上,利字就是原则,只要还有一分利,便由不得感情用事坏了大局。田桓的儿子那边暂时还坏得不成气候——她想不到他动作这样快。所以这颗棋子还是留着为好,坐牢屁大点事儿,没必要把底都给交了。再说她的失败就是田桓的胜利,今后她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走出咪宝的办公室,林森柏让韩潇青人走资料留,自己则火速赶往邢晴的餐馆。
邢晴与咪宝,是如出一辙的敬业,即便当了老板也要朝九晚五事必躬亲。林森柏此来,既不是饭点儿又有些唐突,她知道自己像大灰狼老流氓似地日日夜夜地迫害摧残着人家的女友,所以底气并不足够,几乎有些怯怯的,坐在窗边的餐台前,她咽两口唾沫,不好开门见山,只得冲对面坐着的美女赔笑道:“嘿嘿,大Q,好久不见呀,我想念你们这儿的鸡翅膀了。能让后厨提前开工替我做一份么?多少钱都可以的!”
邢晴跟林森柏倒确实是有一段不见了,可她对这个每天都要被自己从起床骂到睡觉的人一点儿也不想念。要是对方长得不那么像只刚破壳的小鸡就好了。她可以让厨师脱下油哄哄的臭袜子裹着鸡翅炸给她吃,又或者让员工一人往油里吐一口口水,再或者收集点儿头皮屑和进面里——她这里意淫得高兴,林森柏却心惊胆颤地恨不能把苏喻卿叫来压阵。
“林董大驾光临,我怎么能不招待。”邢晴阴笑,替林森柏倒水,水壶端得老高,哗啦啦的小水星溅得林森柏一臂都是,“您先坐,我马上让后厨开、工。”她这开工二字说得咬牙切齿美目圆瞪十分铿锵,吓得林森柏连连摆手说不要麻烦不要麻烦。
两人如此闹腾一会儿,邢晴便很有眼力见儿地让林森柏言归正传了,“你和小卿最近好像都有麻烦,来找我也肯定不是因为鸡翅,请说吧,我能帮什么忙。为你,我一定有多假说多假求神拜佛盼你倒闭。可为小卿,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谁让你遭殃她也倒霉呢。”好在邢晴不知道苏喻卿曾经暗恋过林森柏,否则无论为谁她都一定会给假口供的——可怜的林老伯啊,除了爱她的人,就没有爱她的人了。
“呃。。。那我先谢谢你了。”林森柏满头冷汗,擦了又淌淌了再擦,女人的心肠有多狠,她比谁都清楚,现在她对着邢晴倒给自己的那杯水,越看越黄,有些疑心此乃不明物种的液态排泄物,“事情是这样的,陈志,咪宝说你们在大学里认识,方便的话,你能跟我说说他的情况吗?”
邢晴一听“陈志”,眼角立刻染了笑,笑意越来越深,几乎都要化作某种爱意蔓延开去,“娘啊,你怎么搭上了这号人?大学期间要是没他,我的生活都不知道多平淡。”在天生LES的嘴里,男人往往都是可笑的生物,尤其是在这个男人追过自己的情况下,“他就是个极品装B犯啊。吃个PIZZA会翘兰花指。一盒中华抽三个月。偶尔勇敢一次,喝杯咖啡不加糖都要问我一句‘你会品黑咖啡吗?’他以为家有几个钱就了不起了,在学校谁都敢追,但最喜欢钱学姐,之所以不追钱学姐跑来追我就是因为他知道钱学姐之前是跟君裔在一起的。他这个人不聪明,但挺识时务,比他大的君裔,跟他同届的君承,比他小两届的君袭他都巴结过。听说在高中里认识的人挺多,一天到晚拿来说嘴。怎么?他又回来骚扰学姐了?”邢晴问得饶有兴致,一副巴不得咪宝红杏出墙的样子。
郝家人无论身在哪里都是财权巅峰一样的存在,所以郝家子女必须自上而下地比着赛低调。此一习性,倒不关人品好坏,他们只是要以此免去烦乱的巴结——郝君裔说得实在,与其应付那些恭维,不如多留些时间睡觉。反正人际这种东西他们郝家人不需要混。即便要混也得有针对性目标,也就是长辈发下来的任务。不是谁都有资格让他们花费口舌和时间去应付的,水才往低处流。
“没,我只是想把他抓来问一问,提前探探他老底,要是他没靠山,我就好下手了。”因着苏喻卿的关系,林森柏也不跟邢晴见外。而邢晴虽然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应该恨她,可一见她那副可怜巴巴的小动物模样就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了,何况林森柏还打算把陈志揉捏一通,这尤其值得奖励,于是邢晴扬手叫来服务生,让他去后厨交代一声,给林森柏弄个“大份”的炸鸡翅出来,期间,她并没有给服务生打眼色要“大粪”的。
自邢晴处离开,林森柏得到一肚子鸡翅,却没得到任何有力的线索,委实有些失望。她要去找郝君袭,但找之前得先把满嘴油腻擦掉最好再去牙医院洗个牙,因为郝君袭现在什么也吃不了,闻见美味的气息就要抓狂地问人家她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可实际上她还没到生不如死的地步,至少她尚未罹患并发症,不用一边做透析一边忌口。
于此同时,身在灾区服务灾民的郝君裔也在惦记着宝贝妹妹,直到端竹来临。
出现在郝君裔面前的端竹是一个满可以被压回预制板下,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再救一遍的镜头人物。相比穿着志愿者T恤,浑身干净清爽的郝君裔,她脏得猪狗不如——从小镇过来,一路车吃车睡,偶尔小解什么的都是在树丛草堆里解决。从十三号凌晨到国难日第二天傍晚,七八天没有洗澡,自然要满面尘灰烟火色。郝君裔看着这位一直被自己注视着长成的漂亮姑娘,不觉得她脏,只对她左臂上的伤痛心疾首:她养着的,她都没舍得下手去伤,这他妈哪个王八羔子给弄坏的?要是废了怎么办?她到哪儿再去弄个这么好的娃娃来养?
“手是怎么回事?”她问得清淡,眉头却已经皱紧起来。
端竹走到她身边上下打量她,觉得她瘦了,但碍着时局,不好无微不至地关心太多,只得一面帮她派水派粮,一面敷衍概括道:“在学校里跟人打架,没打赢,给家里丢脸了,下回一定报仇。”
由于两人都不是浓烈的性格,久别重逢也不需要拥抱握手什么的,这副景象落在外人眼里,便有些像一对含蓄的仇家见面,刚开始还是冷眉冷眼,越到后来就越有可能受言语挑唆进而拳脚相加,所以还是避免说话为好,毕竟粮食和药品都紧张,打累了没补给,打坏了要丧命。
“你先去医务点把药换了,这是我的名卡,那边会先处理你的伤。”说着,郝君裔将胸前挂牌摘下来套到端竹脖子上,摆手打发她走。
端竹对她遵从惯了,随时随地的俯首帖耳。但一转眼,她瞧见郝君裔似乎有去服务一位美丽灾民的打算,这就不干了,别的不管,先把醋吃了再说,“我来。换药不急。”她劈手取过郝君裔手里的份装生活补给,笑眯眯地递给来领物资的姑娘。
郝君裔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情不自禁地打个喷嚏,一边向后退两步,一边自言自语似地喃喃道:“奇怪,你一来我就犯懒。。。”她坐到物品台后面的小板凳上,接二连三地打哈欠,汗水和泪水一起流淌,叫人于心不忍。端竹让她回帐篷里睡,她却托着下巴,宁愿两眼放空地坐着叨念,“你去换药吧,这里还是我来。。。”
端竹无奈地扭头瞅了她一眼,原则上应该骂她一顿,无奈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她就觉得郝君裔该去睡觉了,再不睡该把只瘟鸡困死了,困死社会主义没有接班人了,于是她锲而不舍地继续劝道:“你回去睡吧,一个岗位不需要两个人。再说——”
“那我回去睡了。”郝君裔果断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就往物资帐篷后的留守帐篷而去。
端竹目送她进入一间约有十平方的蓝色野地帐篷,心内真诚反省自己不该娇惯一个现役情报人员。可这话说回来,物以稀为贵,就像中国百里无一的廉租屋是奢侈品一样,中国百里挑一的情报人员不就是用来娇惯的么?何况这些天来,郝君裔肯定吃苦了,成天余震,人仰马翻,觉都睡不好,也该补补。。。当护短成为习惯,就什么鸡毛蒜皮都能成为护短的理由。端竹看前辈们生活,发现汪顾护短,咪宝护短,李孝培护短,便得出了她不是一个人,大凡攻君,都要护短的谬论,遂自我感觉正常。
一时有正儿八经的志愿者前来接班,端竹便得空进到那间混在物资帐篷中,一眼难分伯仲的蓝帐篷里观摩。布门揭开,吓一大跳——郝君裔居然裸着上身,仅穿一条裤衩,几乎是光溜溜地趴在地垫上睡觉。
天气真是热。端竹在心中为郝君裔开脱。可这个短她着实有些兜不住。
阖起门来,严严实实地拉上里层拉链,她大步走到郝君裔身边,噗通跪下,伸手一拍郝君裔汗津津的背脊,直着身子低声喊道:“郝君裔!”你这么强大的安全感到底是哪儿来的?就算帐篷只有天窗也保不齐会有人从门进来好不好?!
郝君裔被盆地暑气弄得迷迷糊糊,却也知道是端竹,继而心安理得地使唤起来,“水。。。热。。。”
端竹本想发作来着,可听她这么一唤就犹如上了发条,先拿瓶矿泉水灌给她,再拾把蒲扇给她扬风。过了好一会儿,郝君裔又翻身睡成个仰面朝天的死青蛙姿势,仿佛是后背凉快了还要把胸腹翻出来降降温的意思,“哪个王八蛋把你揍了。。。回头我让他得个优秀,到西藏的庙里发展去。。。不出五年。。。准死。。。”
还是死青蛙
郝君裔很善良。郝君裔很懒。
两者之间的矛盾在于后者不能顺利实现前者,前者总在道德层面上批判后者。
这感觉有那么点儿像苍蝇妈妈带着苍蝇儿子吃饭,儿子问妈妈为什么它们天天都□,而妈妈当即就扇它一巴掌让它在吃饭时别说这么恶心的话——就是个定位上的差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可人要是非跟自己较劲儿,那就没完没了了。
“我觉得我应该过去搭把手帮一下。”入夜时分,郝君裔避过暑气,醒了。醒了就坐在物资发排台后面的小马扎上左一眼右一眼的看见什么都觉得自己应该过去帮一下。可她真是懒。特别现在身上被端竹扇凉快了,愈发不想动。端竹心想你不如就待帐篷里继续装你的死青蛙呗,反正你能干的事,我一只手都能干全了。但她偏要起来进行一番良心发现的旅途。仿佛她的良心要是再不被发现就会逐渐萎缩彻底消失。
812基地这边离成都不远,多少算个城了。因为是有了812才有了城,所以这城里的人大抵都有些特异功能。比方说,救护站里存着一位被砖头砸碎下巴的老太太,郝君裔起初很担心葡萄糖和氯化钠吊瓶要是都不能及时补充上,她会不会脱水而死。没想等她第二天去看时,老太太正像大象一样,在用鼻子喝水,她的先生痴情地守在一旁,手上捧着几颗不知哪儿偷来的朝天小辣椒,她喝一口水他就往她鼻孔里塞一颗,听她扑哧一声吸进未名区域去,他便充满爱意地在旁问,够辣不?
郝君裔认为这边的人之所以具有如此强悍的生命力,都要归功于核辐射。结果真的发现有个岁来两岁的娃娃,同龄人都在含大拇指的时候,他能把整个拳头都放嘴里有滋有味地吮。
供电尚未全面恢复,工厂区灯火通明的时候,已然幻化为棚户区的生活区仍然一片昏黑。普通的民间救济物资到不了这里,能进来的都是各省用政令硬逼着厂家直发的。厂家命苦,苦不堪言,只好把古董库存都倾囊相授。从而导致捐来的蜡烛外表十分光亮,可都没芯儿,火柴十分粗壮,可都没头,好在灾区人民家家都有祖上流传下的军用ZIPPO,大人把火柴棍堆一起点燃了,支口大锅给孩子们熬蜡玩儿,然后郝君裔就发现了所谓山人自有妙计绝非虚名:缺水,没法儿洗澡,大人就把半溶不溶的白蜡刷到小孩儿背上,等干后啪啦啦一揭,烧背加洗澡,齐活。听说不但特别解乏,还能防止长痱子——善良的郝君裔打心眼儿里感谢他们为自己省出这么多饮用水来洗澡。所以她总是这么干干净净的坐在小马扎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觉得自己这也该帮一下那也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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