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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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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够了,郝耘摹的目的达到了,她的人生价值也体现出一大半了,至于今后。。。
  
  郝家在盛昌的底子,打零零年禁令颁布一始洗到现在,早已在域外洗得干干净净,她这个挂名的董事长身后没有一毛钱股份,事实也不过是个被盛昌请来打短工的,不算经商。政界这边只要是个活人就能被生生地捧出来,她更不操心,今后她是去乡下开个牧场,每天跟牛羊争块草地来打滚好呢?还是在市中心建所小学,欢快地圈养小朋友好呢?她暂时没想透彻,现在她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这要把这桩大事了结,省得郝耘摹每天都打电话来烦她。
  
  “爷爷,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三月都出那样的事了,我有准备。”她靠在贴满小广告的青砖墙上揉眉心。可那边哈哈一阵之后,给出的答案却大出她预料,“啊?!”
  
  




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中稿完成,再抓紧时间更一章。
  “爷爷,这不行,端竹才那么点儿大的人,能做什么事?民间情报人员至少也要有个身份吧?她一没有从商二没有从政,你让她上哪儿去接触情报来源?”郝君裔的口气有些发急,甚至算得上不善,因为她从没想过这份原本属于她的任务会是由端竹来替她完成。她担心。十分担心。因为若是她出任务,至少别人会看在郝耘摹的面子上不会让她涉险。端竹不一样。任谁都晓得端竹只是郝家的养女,如果想给郝家造个好名声,那他们恨不能把端竹送去牺牲了混个烈士称号才好。
  
  郝耘摹从来不会跟郝君裔对着干。用他的话说,人老了就应该把主导权让给年轻人,这样等年轻人良心发现的时候,才会偶尔听你一回。如若不然,他们只会踩着你的尸体横趟过去,白眼都懒得给你,到时你想做花泥都不够格。于是郝耘摹并不急于说服郝君裔,只说尊重端竹的意见,“端竹前一段找过我,就在314之后没多久。她说你身体还没康复,缺少睡眠容易思路不清,根本不能胜任这种需要高度敏感的工作。她还说她很乐意代替你。你要不信,一会儿问问她吧,你们商量好就尽快给我消息,到时候做审查了。这段时间注意身体,别吃药。”电话那头突然响起清脆的碰撞声,郝耘摹貌似喝了口热茶,继而又道:“不过,让爷爷多说一句,像端竹这样没有血亲在外的人做这项工作是很适合的,至于任务,你就别管了,爷爷让她挑还不成吗?我想我们都应该重视,并且尊重她的选择。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一通电话到此结束,郝君裔气得要害头疼——她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只是长久地忍着忍着才把脾气忍成了如今这般光景。平时没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她也懒得发火,今天这一遭可算得上是继她与咪宝分手之后遇到的最重大打击,关掉手机在巷子口转了两圈,她决定先不回家。省得一会儿要对端竹咆哮。
  
  可不回家又能去哪儿呢?她把自己的三个“家”盘算一遍,最终决定回到那间久未光顾的公寓去。什么也别管,先蒙头睡上一觉,醒了再说。 
  
  郝君裔这个人毕竟是高挑有范儿,寒酸车子开着,灰麻制服穿着,飞利浦手机用着,看起来却一团和谐引人侧目。在她早先买房的小区里,没人清楚她到底是谁,但连保洁阿姨都知道有她这么号人,还时不时要拿她当话题,与同行交流一下心得,譬如,“都一整年没看见内个高级二奶了诶,你说她该不是让原配打死了?”“不一定吧,兴许是躲到外国生孩子去了?”“哎哟,对!我听说好多人都送二奶去外国生孩子,就怕孩子给原配发现了要吃官司。事实重婚啊,罪不小呢!”。。。。。。这天,在郝君裔进小区之前红马甲阿姨们还聊到她,只不过等她慢蹭蹭地开进小区里时,红马甲阿姨们都下班了。
  
  秉承郝君裔一贯宗旨,她买的房子绝不会是什么高档货,一百二十平方的房子连装修带买家电家具统共花了不到三十万,更可想而知是个什么德行。但就是这样一间普通的公寓,郝君裔一年少说要为它花两万,没其他,就是一天一打扫的费用,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尚未入夜,闭合的窗帘边缝里还残留着浅浅夕照。郝君裔一面为了平定怒气而大作深呼吸,一面偷儿般静悄悄地垫着脚步入厨房,从恒温柜里扯出一瓶蓝方,在走回房间的路上一气儿灌下去半瓶,空腹喝酒的功效没一会儿就显现出来,她把鞋一蹬,酒瓶子一放,扯起那床印着趴趴熊叠罗汉的被子,呼呼,呼呼。。。
  
  另一边,端竹等不到郝君裔回家吃饭,倒也很不着急。郝君裔的安全根本不劳她操心,如果在B城里郝君裔都能出得了事,那真就离中国末日不遥远了——话虽如此,吃饭问题却苟且不得。中国的家庭关系就是用一顿又一顿饭来维持的,就算家人远在千里之外,一通电话,当头一句十有八九会互问“吃了没”,仿佛这世上最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对方饿死街头。
  
  可惜了这堆炸土豆花。。。端竹掐着时间算,大概也知道郝君裔为什么不回家吃饭了。但端竹并不打算惯郝君裔的坏毛病。不准时回家,那就没饭吃,爱饿饿着去。她没有吃独食的习惯,便打算把香喷喷的炸土豆送出去,不管送给谁,总之不能浪费。
  
  关于馈赠对象,端竹首先想到咪宝,因为当初教她雕土豆花的就是咪宝,虽然现在她雕的花完全脱离了法厨路数,怎么看怎么像刚从洗衣机脱水桶拿出来的杭白菊,但她好歹也用镊子状的雕花刀把一盆土豆生生削成了一小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凭这份二愣子劲儿也不算对不起师傅了。
  
  入夜八点,端竹登上停在帝王耗死门口的XC90在林家四口的注视下绝尘而去,直奔郝耘摹所在的大山深处——车子一出小区大门,她很快就从后视镜里发现了两辆看似普通的破捷达,然而稍微降下车窗就能听见显然是改装过的马达声。端竹不记得国产捷达还出过尾标带Turbo字样的款型,而那两辆车一灰一黑、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夹逼盯人做很专业,除了武警专务和国安特勤,B城范围内,就连刑侦和特警都做不到这程度。端竹出门时忘了带证件,干脆一个调头与后车做了对行。前车本已开过调头路口,见此状况立刻加速向前,在插着禁止调头标志的人行道上急转回来,后车也不顾车水马龙强行探头横插出来紧紧跟上。
  
  端竹觉得奇怪,条件反射地要加速脱逃。可转头想想,自己没危害祖国、没背离人民、没违法乱纪、没骄奢淫逸。。。八荣八耻简直就是从她身上抽取出来的特质,再长大一点她就能戴三个表了,退一步说,她就是想贪污受贿暂时也没那个平台,于是特勤找她肯定不是要把她抓回去“协助调查”,那她逃什么?不如停车问问。路边恰好有个出租车待客区,五个空置的临时车位玩碰碰车尚且富裕,端竹熄火下车,把咖啡色小西装的外套脱下来扛到肩上,只留一件白色的紧身背心箍着半身,远远看去,倒是很有点儿健康的御姐味了。要说还有什么缺陷,便是她那头轻飘飘的直长发间还藏着一些稚嫩的淡黄色,“黄毛丫头”的年龄诅咒近几年估计摆脱不掉,惟愿不会像林森柏那样老都老了还满头黄毛地冒充丫头就好。
  
  跟车的人似乎并没有隐蔽的打算,端竹下车,他们也维持着之前队形,前后左右,宛如包抄一样下车上前,“华端竹。”走在包围圈最内侧的中年妇女开口道。明明该是问句,她却用了陈述的语气,端竹立时觉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仿佛四周空气都稀薄起来,但她还是镇定地将目光迎上前去,努力在昏黄的路灯下聚焦视线,待得看清,哟,可不是该用陈述句么?那是她的班级辅导员,姓刘,名淑芳,一个让人看过八百眼也记不住的老女人。
  
  “刘老师好。”端竹登然撤下平日冷脸,换起一副与年龄相符的面孔,像当年面对邻居李奶奶时那样热情洋溢天真活泼地跨两步到刘淑芳跟前,礼貌不失亲切地虚以委蛇道:“真巧,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您。”
  
  刘淑芳也笑,笑容纯粹,纯粹得没有任何感情,扬起手里的一个档案袋,她干脆得没有二话,“看看里面的文件是不是你本人签的。”
  
  端竹认得那个白皮的档案袋。她所在的校园环境里,几乎所有交流文件都不公开,文件必须当场阅览,签署完毕立刻上缴,由校方统一保管,下行时一般会用特殊的白皮档案袋装着。与她相关的文件有一部分密级较高,故而档案袋并非是在学校里惯常见到的、代表“秘密”的一星文件袋,而是代表“机密”的二星文件袋。刘淑芳手里拿着的那个白皮档案袋上明晃晃地印着三颗星,内容物正是密级最高的“绝密”文件——迄今为止这种文件端竹只签过一份,档案袋上封条完好,内容没有再看的必要,她能背下来。
  
  “可是刘老师,如果我把封条撕开不会给您惹麻烦吗?”一凡密级为“绝密”的文件在理论上是不允许离开保存地,更不允许随便启封的,端竹虽然清楚学校里的档案管理没有严格到那种地步,且凡事都有例外,特勤人员只要有足够的权限,就是爱把绝密文件烧了撕了吃了也不容他人置喙,可她还是忍不住要装傻充愣明知故问一番——跟郝君裔学出来的臭毛病。“要是会的话。。。”她故作为难。
  
  然刘淑芳何许人也,不等端竹说完便将档案袋往端竹手里一塞,一张胖胖的老太太脸笑得玄妙,“无论如何,你都还是看看吧,确认之后如果没有问题,就跟我们回一趟学校。审查的时间很紧,任务也还没确定,但郝老说你会理解并服从组织安排的。”端竹立刻意识到今晚,乃至今后的一段时间,自己会被圈养起来,大概会有几个月都见不到郝君裔了。她提出给家里打个电话,刘淑芳断然拒绝,“公共事务专员会很快通知你的监护人,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跟我走就是了。”
  
  




这回是真不行了

  
  郝君裔醉是醉了,可这一觉仍然没睡好。她心里发慌,背脊发凉,烦躁得耳内鼓膜都在砰砰作响,凌晨之前已经起夜好几趟,放了水又觉得口渴,喝水又觉得没劲儿,喝酒又太过刺激。。。纠结到最后,她只好从冰箱里翻出几瓶快要过期的苏打水,兑着喝剩的半瓶蓝方,下巴一扬,2L装的一个勾杯很快见了底。结局可想而知。下半夜,她继续尿尿,继续喝水。
  
  好容易等到天亮,她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该去上班了。机关单位的上班时间永远与小学的上课时间配合得天衣无缝。或者说,小学就是为机关单位服务的:机关八点上班,小学就得七点半早读,机关五点下班,小学虽三点半放学,可这个兴趣班那个自习课的,拖也得拖到五点半放学。如此玄妙的时间表,堪称机关单位一项重大福利,即便是郝君裔这号没孩子的,亦能从中得到实惠——她大可不必定闹钟,方圆一公里内的小学和幼儿园都会用运动员进行曲为她提供叫早服务。只是今天有人提前敲响了她的家门,终究没让她睡到七点半。事实是今天礼拜六,她就算去了单位也得吃闭门羹。
  
  “问候你全家。。。”郝君裔捂着头从床上爬起来,由于睡觉懒得翻身,她的衣着依旧整齐,样子也适宜见客。开门,见是郝耘摹手下的人,她便难得地耍起了郝家大小姐的脾气,“开两会都没那么早办公的。着一个,跑步下去买早点。分量大,我昨晚没吃饭。”转身,迈步,她坐到沙发上,若有所思几秒,又起身走进浴室,再出来时,嘴里叼了杆牙刷,下巴还滴着水。
  
  郝君裔这个人,因为出身实在太好,家里宠得太厉害,一路走得太顺利,所以日久天长的就生出了一团唯我独尊的小宇宙,平日碍着好教养,小宇宙并不显形,只别碰到她心情恶劣的时候,譬如今天,李孝培说她口气像九门提督都是客气的,其实她比较像那些个土皇帝,或者军阀混战时期的丘八大爷。“说吧,什么事。”话音落地,她也坐到了沙发上,一边大开大合地刷牙,一边拿斜眼瞥人家。
  
  来人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都是有分量的官员,但有能力架不住有个好爹,好爷爷,好祖宗。牵头的一个参谋颤颤巍巍地迈步进屋,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袋口处如是贴着封条,倒是份正经文件。郝君裔刷牙结束,捏着牙刷起身,一摆手,意思是让他打开,自己去漱口。
  
  三分钟后,她咬着牙看完文件,气得俩手直哆嗦,“谁,谁干的?为什么没问过我?”她的面部线条本就像异族人士一样锋利,此刻大抵是相由心生,一时更显得青肤如冰,细眉如剑,整个人笼罩在一团阴森乖戾而又蓄势待发的浓霾当中,唬得一干人等手心出汗,就怕她老人家心思一歪要吃人。
  
  然而还是那句老话,世间事,怕什么来什么。四个大老爷们儿三个在屋外,一个在屋内,一概放缓了呼吸一动不动,他们还以为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就能够让郝君裔稍微消停些,却谁知久久无人应答的功效乃是火上浇油。郝君裔唰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将文件搦成团团,眼睛瞪得血丝密布,牙根也被咬得咯咯作响,“给他打电话,马上!”
  
  肩扛两杠三星的参谋倒是很有几分骨气,说不抬头就不抬头,非但不抬头,还对郝君裔的话充耳不闻。郝君裔颇想揍他一顿,可她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自己这两下花拳绣腿,真要打起来,绝不是那位老军特的对手——为今之计,只有自食其力,尽快找到郝耘摹。
  
  郝君裔疾步去到形同虚设的电视机旁,弯腰抄起话筒,皱眉一听,动静全无,连个鸟叫也没有。原来“家”里电话早已欠费,再一看摆在DVD上的手机,果然如预料中的,没电了。她头一个反应是向旁人借电话。然而转念,她心知没戏——这些个军特的手机都是任务机,一旦接通就会被驳入监听系统。即便人家肯借给她,她也总不好当着一堆监听人员的耳朵骂爷爷。无法,她想唯有亲自跑一趟才能解决问题。
  
  端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替她去出任务的。这一点,她坚定不移。但这到底是保护还是别的什么,她弄不清,实情是她根本懒得去想。
  
  凌晨四点喝下去的酒精还在身体里逛荡,郝君裔觉得有点晕。下到停车场,她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找到自己的破普桑,鬼使神差的是,她发现早些年神经接错线时失手买入的一辆保时捷低端跑车就在普桑的侧后方停着——这些年来一直停着,连牌也没上。烟灰色车身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保时捷的标志早是看不清了,她之所以能认出它来,全靠车前盖左侧的凹痕。那是年轻气盛时留下的印痕。取车的那晚,她得知钱隶筠已经找到了喜欢的人,平淡地挂掉电话后,她将手机砸向新车,继而跪在车后的阴蔽处哭到凌晨四点天际泛蓝时。所以这辆Boxster,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开的。但今天除外。
  
  尾随而至的四人早早闻见了她一身酒味,虽然不敢拦,可还是免不了担心。倒不是担心她,而是担心老太爷怪罪。参谋在她打开车门钻进那辆未经改装的破普桑时还自我安慰地松了口气,然而片刻之后,他见郝君裔拿了什么东西又折身出来,随之再看不远处的Boxster警示灯亮起,心脏顿时回到嗓子眼,急忙上前劝阻道:“郝小姐,您喝多了,开这辆的话,我们怕跟不住。。。”
  
  郝君裔扭头瞪他,两眼猩红,腮帮子微鼓,明显是在咬牙,“谁让你们跟?”说完,她继续前行,边走边拧开手里的两瓶矿泉水,隔着两三米距离将水尽数泼向Boxster的挡风前窗,厚积的灰尘和水滑落,渐渐显出后视镜上挂着的一封黄色平安符。众人见郝君裔开门上车,立刻也疾步跑回各自车上,银色Boxster箭一般射出车库的同时,两辆奥迪也将马达转速轰到了四五千转。
  
  接着,车行一路,无祸。因为适逢假日出行高峰,堵车。然郝君裔是个不要命的,见路就钻,没路硬挤,车厢侧门跟旁车始终保持零距离亲密接触,就差合体弄个变形金刚。一时间,她所过之处金属摩擦不绝于耳,电光火石交相辉映,路人骂娘的骂娘,骂街的骂街。跟在后面的四人只好分车处理事况,一辆替她擦屁股,一辆继续跟车,结果造成了大规模的交通堵塞,交警和车险公司把这辈子的脏话都骂完了也不解气,最后,一位智慧的女性想出个好办法,扎小人——几十针胡乱地扎下去,果然见效。郝君裔在拐进她爷爷家院子时,刹车没有踩紧,导致车头撞上园景假山,当即六个气囊全开,郝君裔既没撞到头也没撞到腿却被气囊硬是崩出了一脸鼻血。
  
  胡敏在一票随扈的簇拥下闻声赶来,原本打算硬着心肠说啥也不让郝君裔“上战场 ”的,可她一看见满脸是血的郝君裔便气哄哄地骂起丈夫来,“死老头子,让你胡闹、胡闹、胡闹!这下闹出事儿来了吧?!”继而口风一转,又还要慰安长孙女儿,“小裔,你别理他,有奶奶在,奶奶给你做主、啊。一会儿我让你爷爷把端竹的事撤了,但你得答应奶奶,今后别再这么开车了,好在有气囊啊,你要撞出个三长两短来。。。”
  
  “奶奶,就算我撞死,还有君承君袭。”郝君裔冷着脸瞥了胡敏一眼,其实并不打算相信这些胡话——胡敏当了大半个世纪的前线特务,几乎说了一辈子谎,说真话之前都要三番斟酌的,她的信用,实在不能指望,反倒是长期搞后勤的郝耘摹比较靠谱。
  
  胡敏知道郝君裔在气头上,于是并不应声,只接过佣人递来的湿毛巾边走边替郝君裔把快要糊了眼睛的鼻血擦干净,“没撞到脑袋吧?有没有哪儿疼?”郝君裔闻言,条件反射地摸向脑后,端把胡敏吓了一跳,还以为她真的撞伤后脑勺,便也急忙去看。谁知,郝君裔的手顺着长命小辫滑溜向下,直到摸着发尾的黑水晶才放心地收了手。
  
  不刻,数人进屋。腿脚不利索的郝耘摹正好从楼梯旁的电梯间里出来,脸上还带着不知怎么形容是好的失落表情,“爷爷,端竹的事,为什么不问过我。”郝君裔几步跨上前,一双鹰目瞪得浑圆,由于高,她只能低头看向老先生,这便令老先生显得更加楚楚可怜起来。
  
  “这会儿再问你也没用,你就算愿意,端竹也不能代替你了。”郝耘摹掠过郝君裔,拄着拐杖弯着腰,慢慢向前走,“刚才审查部的人打电话过来,说端竹身上有一道十七点三厘米长的伤疤,从脖子左下侧一直到左肩,医生怀疑她伤了韧带,因为测试颈部柔韧性的时候她右耳无法触到右肩,一旦确诊,别说执行特殊任务,就算去想当兵都不行了。所以你。。。明天去审查部报到吧,上面催得很紧,后天就要集训了。”
  
  




两厢

  
  与郝君裔的“喜讯”和华端竹的“噩耗”发生在同时的,是林森柏家主卧室里的一声嚎叫——适逢休息日,林森柏和咪宝正酝酿着“晨运”,哪知小浣熊醒得比谁都早,满屋子找不见人,便大大力地推开了林森柏的卧室门,一面撞撞跌跌地往里走,一面奶声奶气地喊“妈妈”。
  
  今天,和往常大多数时间一样,她“妈妈”是攻君,正匍匐在小受的身上,左舔右舔,像要找糖吃。一听见小浣熊来,她“妈妈”倒是大方,光着身子就下床去抱她。林森柏刚被碰撞出情感的火花,再加上没当成“妈妈”,心理无论如何也平衡不了,便用被子捂着脑袋发出一声长嚎,期望以此证明自己的存在。“嗷~~~你们两个都不把人家当人看~~~人家要哭鸟~~~嗷嗷嗷~~~”
  
  小浣熊闻声,大概以为林森柏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便也有样学样地张开嘴,好似大口吃着什么,“嗷唔、嗷唔、嗷唔,大老虎!”
  
  小浣熊现在已经是有名有姓有户口的人了。姓嘛,跟了林森柏,名呢,跟了钱隶筠。。。的姓,于是可想而知,她的学名被取得很富裕:林钱钱。
  
  咪宝当然是不赞成这个名字的。她宁愿小朋友的名字里不要体现自己的存在,也不希望小朋友被别的小朋友笑。然而林森柏坚持,说既然是两个人一起养娃,那就必须要把“爱情”这块牌坊摆在重要位置,更免得小朋友长大之后忘本,不晓得是谁一把屎一把尿地将她养育成人,到时要是再中了脑残病毒,跑去参加什么基督耶稣圣母玛利亚反同性恋协会,那她和咪宝一把年纪了不被气得中风才叫奇怪。
  
  拐回来说林钱钱同学的名字。当然,如果论功劳苦劳,林钱钱其实满应该叫“钱钱钱”的。因为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咪宝一个人在照顾她。早上喝什么牌子的牛奶,中午吃什么类型的正餐,晚上穿什么样式的睡衣。。。不过也并算不得很辛苦——拉拔一个是拉拔,拉拔两个,就只需要如是拷贝一份小的而已。反正林森柏的这些东西也是她在操心,跟养孩子并没有两样,她早习惯了,就是再来十个凑一打她也一样那么养。
  
  “你们两个有点正形不会死的。每天都这么闹,我的耳膜可受不了。”咪宝把小浣熊放站在沙发上,轻手替她理好翻皱了的海军领,随口问:“姨奶奶呢?你不是每天都去找她一起吃早饭的吗?她不在啊?”咪宝不知道何宗蘅今天早起去跟汪家二老农家乐。
  
  林钱钱最近脱了婴儿肥,渐渐显现出非球的轮廓来,尤其又长了双洋娃娃一样漂亮的眼睛,睫毛又长又翘,羽翼一样忽闪忽闪的活能萌死个人。林森柏常常说自己被她一瞧腿就软了,于是心甘情愿地给她当牛做马,出去逛街都让她骑在肩上。咪宝却对此不以为然,她认为林森柏只是间歇性地爱心泛滥,等三分钟热度一过,她的大小姐脾气又会咸鱼翻生。
  
  “姨奶奶不见了。早餐在。好大一个蛋糕!”林钱钱张开短短的双臂,比了个大大的“大”。
  林森柏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刚好看见,立时笑成了一只长着桃花眼的狐狸,“那蛋糕,有没有你妈妈大啊?”咪宝知道她意有所指,白了她一眼,随即下意识地低头看看,心想我要有蛋糕那么大,哪怕是个九寸蛋糕那么大,也不担心吓你们俩不死了。
  
  林钱钱暂时还听不懂黄话,她认为林森柏说的是有没有咪宝整个人那么大,于是赶紧摇头,解释道:“没有妈妈大。比伯伯的脑袋还大!”
  
  小朋友一着急,说话是没有逻辑的,特别是像林钱钱这种生长在孤儿院里的孩子,保育老师素质低下,表达方式长年不靠谱,直接导致一干小娃说话不着调。林森柏教了她好几遍连接词的用法,可她死活记不住,由此,林森柏断定这孩子不聪明,生怕她接不了自己的班。
  
  早餐过后,三人打算出门去动物园看猩猩河马,偏偏就在车子出库的时候林森柏接到方仲孑电话,说是质检部有份文件,数据大量造假,想让林森柏趁假日办公室没人的时候过去看看。
  
  咪宝知道是方仲孑打来的,但她等闲不吃醋,“去吧,钱钱我一个人带就够了,有你在我还得带两个呢。忙不过来。”说着,她像挥苍蝇似地将林森柏赶下车。林森柏一向以公事为重,半点犹豫也没便来了个顺水推舟,装出很不情愿的样子向车内二人抛出飞吻,接着自己也登上另一辆车赶回公司去了。
  
  方仲孑质监出身,对数据有着特殊的敏感。林森柏清楚她说有事就一定不是玩笑。数据造假这种事在业内相当普遍,如果是微不足道的数据改动,方仲孑应该不至于小题大做。上楼之前林森柏特意让安保把质检部所在楼层监视器全部关掉,免得走漏消息再引起什么内部斗争——本来就够不太平的了。市场和质检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部门最近也闹起了矛盾,只因质检的经理方兴一定要把工程不过关的事怪到做标书的公司头上去。这听起来委实有些天方夜谭的意思,其实个中关系并不难推导:做标公司是市场部经理推荐的,谣传往来匪浅。源通自己也有一个做标系统,可惜素质马马虎虎,做出来的标书整体性不强,常常是一项高端得像是要复刻爱丽舍宫,一项又朴实得已被广泛应用于乡镇企业职工宿舍。林森柏觉得既然要做样板工程,这点小钱无所谓,反正这种时间紧任务重的预售工程源通暂时吃不下,故而就应了市场的意见,让那家公司来做标。招投标完成之后,林森柏一看承建商,差点儿要拍桌子,原来做标公司做出来的标书,根本就是为那承建商量身打造,有些犄角旮旯里的条件刁钻无比且怪异非常,几家信誉良好资质深厚的大型建筑公司皆因种种细节落马,只评出一家之前接过源通几个小工程的乡镇级建筑公司。所以刚开始,林森柏也有埋怨市场部的意思。可后来她才知道,是市场截了质检的肥水,硬把明标做成暗标,害得方兴没办法从另一家承建商那里吃到甜头,这才导致了如今狗咬狗一嘴毛的局面。
  
  “它喵的没一个好东西。就会吃里扒外。”林森柏跟方仲孑对完数据,气得连喝三大口牛奶。
  方仲孑早就当娘了,如今得之林森柏也在养小朋友,便好心劝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再生气也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脏话。你别看他们小啊,学东西可快啦,而且往往都是学坏的一学一个准。好的就半点都不灵。”话到这里,方仲孑喝了半杯清水,随口咽下一片营养药,“数据误差有多大你也看到了,楼嘛,大概是倒不了的,可后期会很麻烦,加上在建的项目,我担心你过一段要为这几个工程焦头烂额。”
  
  “唉,成天拆东墙补西墙就已经够我头疼的了,干脆我再成立个协调部,你帮我管住预防和善后这摊子事吧。”林森柏晃荡着双腿坐在办公桌上,大力揉眉角,心里烦躁,但也庆幸——至少家里没什么可让她烦的。这就好。事业没了可以从头再来,家庭要是没了。。。她想象不到一个大大的空屋子有啥值得留恋和骄傲的。“刚好到点,你要没事就一起吃饭,质检这边我想提拔个人上来替掉方兴,你待了一段,有没有合适人选?哦,其实你就是最好的人选了,不过光让你做质检实在屈才。你有里有表又有家学渊源,独立筹建一个新部门,认真运作一段时间,稍后我好冠冕堂皇地把总经理的位置挪出来给你。怎么样?反正协调也是总经理的事,现在我架空那个姓张的废柴,他也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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