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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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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看上我的人就转移目标向你了。虽然你还没成年,可大学生的正事里也包括谈恋爱,太子党太老你看不上,孙子党总能有你中意的吧?”
端竹点头不答,心里又在想:你说得没错,我就是看上你这孙子党了。
郝君裔走后,端竹回到屋里,先是紧挨着暖气让自己从外而内地暖和起来,接着就铺开草稿纸,摊开高等数学课本,又将课后习题做了一遍。期间郝君裔打过一次电话回来,说的是因为授课老师下基层开会,午后的课取消,中午两人还是在家吃吧。
电话中,郝君裔提及自己和端竹时,用了“咱娘儿俩”这个词,端竹起初觉得好笑,一番忍俊不禁后,又感到郝君裔在课室里实在太随便了。即便大家都知道她是未婚带了个收养的孩子,可再怎么样也不好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农村老娘儿们的形象吧?老爷爷可是交代过的,要尽量在人民群众当中树立起郝君裔谦逊有礼,务实肯干,勇于进取,开拓创新的青年干部风范。。。端竹顺着这条思路想开去,腹中很快开满了一数黑暗的花朵。
端竹本就是个实干派,在林森柏处又学得一身的风风火火,想到什么,只要情况允许就恨不能马上去做,于是她迅速地收拾好笔墨纸砚,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顺着自己的归类习惯很快找到午饭素材,三下五除二,不消一个小时就做出了一顿青黄红蓝色彩斑斓的午饭来。
午间十二点过二十分,郝君裔准点准时地回来了——她去上课,只需在路途上花费十五分钟,等她下课,便需在路途上花费二十分钟。端竹时不常地感叹说人的懒惰果然是无下限,就算不赶时间,快走两步还能要了她的命么?她却不以为然,因为她觉得慢慢走也是享受生活的一种方式,路上招猫斗狗,更是别有一番乐趣。
“午饭吃什么?”郝君裔进门就把大衣往沙发上一丢,整个人也跟着长长地躺了上去,“下午我要好好睡一觉,今天上课差点睡着。”
端竹在厨房里听着,少年稳重的脸上突然起了一点笑意,可那笑意表面蒙着一层阴险邪恶的诡异气息,这就叫人很不敢恭维了。过去一小会儿,她估摸着郝君裔休息够了,利落地摆好饭桌便叫郝君裔来吃饭。郝君裔躺在沙发上要睡不睡的,就觉得浑身上下的不愉快,腰也疼是背也疼,在由客厅走进厨房的一路上都在埋怨,“都说晚上别抱着我睡了,你娘我老胳膊老腿,哪里折腾得起,”话到这儿,她的声音猛然提高了八度,用手指着色彩丰富的饭桌,“这、这是午饭?!”
饭桌上摆着五个碟子,碟子里分别装着连皮的整个儿红薯,连皮的整个儿黄瓜,连皮的整个儿土豆,连皮的整个儿茄子,甚至还有连皮的整个儿小南瓜。。。这叫人可怎么吃啊?
“我看那你最近走乡土路线,为了给你点儿灵感,我就把饭也做得乡土一点,咱、娘儿、俩、也体验一下西柏坡风情,不能总让深入农村的口号流于表面。”端竹习惯性地要去找筷子,可转念又觉这顿午饭是完全可以不用碗筷的,为了让节能减排的口号也不流于表面,她空手折回桌前,拉开椅子坐下,着手剥起了土豆皮。
郝君裔哭丧着脸,指着土豆问:“土豆怎么吃好?”
端竹垂着眼皮答:“蘸盐吃好。”
郝君裔哭丧着脸,指着红薯问:“红薯怎么吃好?”
端竹摆弄土豆答:“粘糖吃好。”
郝君裔胃里开始泛酸水,可还是指着茄子坚持不懈地问:“那茄子怎么吃好?”
端竹将土豆皮收拢成一堆答:“蘸酱油吃好。”
郝君裔咬牙:“那黄瓜怎么吃好?”
端竹咬一口土豆答:“蘸白醋吃好。”
郝君裔扶住椅背:“南瓜呢?”
端竹嚼着土豆答:“蘸酸梅酱吃好。”
郝君裔破罐子破摔地想,也成吧,如果蘸点儿东西吃的话,味道应该都还能勉强接受,不至于让嘴里淡出个鸟儿来,便问:“作料都在哪儿呢?”
“理论上是这么吃好,可在西柏坡,你又不是毛主席,哪儿有那么多调料给你呢?只有盐巴。好好体验吧,娘。”
小树
一顿堪称辛酸的午饭过后,郝君裔换起睡衣——还是那身棉布料子的趴趴熊——噗通一声倒进床间,捂着个丁零咣啷的肚子还要喝水。
端竹知道她是光吃碘盐觉得嘴里发干,可也不打算给她水喝了。
而郝君裔是很难自觉勤快的人,端竹不替她取水,她就守着那小半杯水很珍惜的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喝,欧美麻豆般的颀长身躯在床间侧卧着缩成一团,不像个女人,倒像只营养不良的大熊猫。几乎是用舔的喝完一杯水,她便抱着杯子不动弹了。
“郝君裔?”端竹试探着叫她一声。没有回应。端竹合起报纸走到床边,果然发现她睡着了。从她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在唇前的玻璃杯壁上凝成白雾,缓慢而富有节奏的一呼一吸之间,白雾总在变化形状,却像放电影一般连续不断——端竹都看在眼里,可脑海中想的并不那么艺术。她看见气息是从郝君裔嘴里出来的,就开始琢磨郝君裔是不是感冒了,由于鼻塞所以才必须用嘴呼吸。
小心翼翼地把手盖到郝君裔的额头上,她试探了郝君裔的体温。但她的体温太高,对方体温太低,这就怎么摸都是凉的。想来,跟郝君裔在一起快有一年半了,端竹却从没怎么见郝君裔病过。两个十分健康的人在一起,生活中连点手忙脚乱的调剂都没有,日子真是太过乏味了。
前几天端竹忍不住问郝君裔,你病过吗?郝君裔想想,说,有一阵长智齿,总发烧。端竹一高兴,顺势问,烧到几度?郝君裔似乎对这个记得很清楚,立刻就可以答出来,三十六度五。还解释说长智齿都是低烧,这算低烧中的高烧,当然正儿八经发高烧时她也能烧到国际标准水平,不过只能偶尔一次,因为那实在是太难受了。多烧几次她就恨不能直接死了算了。
端竹不可置信地把电子体温计探到郝君裔耳洞里,一量,三十五度六,且郝君裔当时还躺在被窝里,体温应当比正常时候稍高一些,照这样讲来,三十六度五对她而言可不就是发烧了么?端竹想起人体的正常体温大约就是三十五到三十七度之间,往下是快死,往上就是发烧,于是她也给自己量了量,居然正好是三十六度五,而她是刚喝下去一杯凉水,体温照理要降——敢情老天爷是专门发她下来给郝君裔暖被窝的。实乃天作之合啊!
就在端竹怀古追幽,不胜唏嘘的时候,郝君裔突然动弹一下,竟是抱着杯子亲了一口。端竹看她一脸的舒适恬静,便不再琢磨她了,取走杯子,拿一只中号偏小的趴趴熊,放到她虚捧着什么的手掌里,正好将她手中空隙塞得严丝合缝,转而端竹又替她盖好被子,偷偷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出房间继续温书。
下午,有郝君裔没郝君裔端竹都是一样过的,读书上网看报做饭,卫生倒是用不着她,每隔三天“组织”会安排人来打扫,她们的外衣外裤也都是送到洗衣店去清洗,这就使她愈发地觉得清闲,好像活着就是为了养闲,活着就是为了享受,活着活着就越活越没意思了。
端竹有时候闲得太过,就会简短地做一番人生思索。而她的思索目标,大多数是关于郝君裔的人生。她现在感觉自己可以明白郝君裔为什么会养成这种心思沉重,却又对什么都不满在乎的个性了。
用她长久观察得出的结论来解释,郝君裔是个天生就不容易快乐的人。这种人的特征是嘴严,话不多,喜欢微笑,善于发呆,热爱争辩与不热爱争辩往两个极端走,思辨能力往往是很强的,却又可以长久地在自己的世界里放空。这种人还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罕有兴趣。体育美术文学音乐没有一样能够吸引他们,其中个别甚至连正常人该有的三分钟热度都缺乏,表面看起来是喜静不喜动,但其实他们静得十分平淡空虚,很容易给人以孤僻鬼的印象。
至于郝君裔为什么会对任何事都显得满不在乎,端竹如今更是明白透彻了。她什么都不缺,又什么都不想要,那她还用在乎什么呢?她的日子过得太平静了,每天除了家就是学校,再要么是公司,活十年和活一天几乎是一样的,没有波澜,她也不想要那些波澜——眼下端竹自己就是这个样子,若不是她强撑着信念要学习,这会儿肯定是倒在床上陪郝君裔一起睡觉了。
“啊。。。”想到睡觉,端竹免不了就要近墨者黑地发困,可是看见摊开的书本,她又实在不忍心去睡觉,咬牙扛过一阵困意,她努力振作起来,却不是埋头看书,而是精神抖擞地给郝君裔煮咖啡去了。不一会儿,郝君裔午觉完毕,果然推门而出。闻见满室洋溢着的咖啡香气,她也没有感觉惊讶。因为日复一日,端竹天天都会准点替她煮咖啡,而她,只需要准点起床喝咖啡就好。
用指尖捋顺被自己睡乱了的长发,郝君裔伸个懒腰,一步三摇地走到沙发前,坐下,双手托腮,发呆。端竹端着咖啡走出来,不跟她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咖啡杯放到她面前,转身,又走向了客厅落地窗前的临时书桌。
“端竹啊。。。”郝君裔沉思良久,大概也觉得闷了,拖着睡哑的嗓子开腔之后,端竹来到了她的身边。郝君裔仰脸,一双深邃淡棕的眼睛慢慢地将视线凝聚起来,“你帮我把咖啡喝了好不好?我怕我太精神晚上会睡不着觉。”
端竹闻言,干脆地端起那杯已经变温的咖啡,一仰而尽,然后低头道:“反正你下午不用上课,不如出去走走?走得累了的话应该会比较好睡的。”
郝君裔眨眨眼,又回到双手托腮,貌似沉思实则放空的状态里,半天之后才像说梦话一样喃喃道:“那我们去逛街?王府井西单崇文门?好像你来北京以后,我还没带你去吃过烤鸭,不如今天晚饭就吃烤鸭吧,全聚德便宜坊大董?”
端竹看她说得很迷茫,简直就像在念经,心中不由就要怀疑她还没睡醒,于是端竹弯下腰——不弯腰不行,她已经长到一米七八的个子,又有些近视,不弯腰连郝君裔的脸都看不清楚——摸了摸郝君裔的后颈,本以为应该温热,不料摸到的却是一片冰冷的潮湿。端竹对此,心中有数,自然而然地坐到郝君裔身边,她又像睡觉时那样将郝君裔搂进了怀里,“你戒药没多久,神经衰弱就是容易做梦,过一阵就好了,别怕。”
郝君裔如今是被端竹抱惯了,斜着身子,她混混沌沌地靠在端竹不觉得舒服,但也不觉得不舒服,既然没有不舒服,她便懒得去反抗了,“我知道,就是回不过神儿。”漫无意识地拧着自己膝盖上的布料,她依稀想起自己刚才做的梦,恐惧淡淡的,却还是叫人害怕,“你个小丫头片子今后去上班了,我老人家可怎么办啊。。。”
“我上班了也得睡觉。今后跟你一起睡,午睡也一起,你就不用怕了。”端竹把个尖下巴搁在郝君裔的太阳穴上,说出的话语丝毫不受阻碍,第一时间到达了郝君裔的耳朵。
郝君裔这辈子还是头一次与一个人日夜守望地相处这么长一段时间,心理和生理都适应了端竹的存在之后,她确实是有些舍不得放端竹独立了,可是舍不得又能怎样呢?哪个孩子小时候没说过自己一辈子都不离开爸爸妈妈的?但哪个大人会最终留在老人身边?
孩子是树,父母是树边的墙。树还小的时候,需要墙的保护,于是长久地依靠在墙边,恨不能一生都要长在墙里才好。然而树会长大,总有一天比墙还高,等它长大到能够看见外面的世界,枝丫便会不受控制地朝墙外长去,并且不停地朝外长去,因为在围墙里,已经没有足够的阳光了。
饶是这么想着,郝君裔也没好说出失格的话来,她像所有家长一样,对孩子的好意予以了充分肯定,“好好好,你跟我一起睡。今后等你上班了,我要睡觉之前就给你打个电话,你是开会也好,出差也罢,都得回来陪我睡觉,午睡也得陪。”
端竹很坚定地应好,同时还说:“一言为定。一会儿我去写个字据,你把它签了。”
“还是小孩子啊?许个愿就要拉钩上吊?”郝君裔反过手去勾住端竹的脖子,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活泛的表情,不再像刚才那么涣散呆滞了。
“不要总说我是小孩子,我现在去工作的话,已经不算童工,可以签合同了。”端竹回答得认真,可越是认真,就越显出她的孩子气,反倒不如她冷冰冰地跟郝君裔斗嘴时看来成熟。
郝君裔知道小树这是快要长成了,禁不住就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但她没想到的是在小树长成之后,不光是枝叶疯狂地往外伸展,甚至还由于太过的枝繁叶茂,把她这堵墙都给推倒了。
恼羞成怒
两人哼哼唧唧磨蹭一个下午,末了什么也没干,连新闻也没看就出门觅食去了。
郝君裔实在是饿,中午那一顿忆苦思甜饭差点没把她吃吐,却是到头也没能领悟端竹的意思,出门时仍用“咱娘儿俩”称呼两人。端竹就此觉得十分挫败,因为在她印象里,师烨裳整人是一整一个准的,她怎么就没那个水平呢?
由于B城与北京距离不远,走高速一天就能到,郝家老太爷生怕宝贝孙女儿脸皮太薄不愿动用关系车,又怕宝贝孙女真在北京吃苦耐劳,左思右想一番,便于她开学一星期之后让人将一辆不大显眼的四圈A4开到北京给她用。
就本心而言,郝君裔其实很不想接受爷爷的这番好意,因为胆敢在党校里出现的车,级别最高也就是个A6了,老师领导坐A6,她开个A4,这不是上赶着让人戳脊梁骨么?然而她同不同意郝耘摹也没有打算接受她的意见,A4开到她家门口时,她还在睡觉。送车的人把钥匙和行车证交给端竹就马不停蹄地赶回B城复命去了。车子停在楼下堵了整个小区的环形路,端竹不得已,只能在她起床之前将车子开进停车场停放。她醒来后得知此事,脾气差点儿突破界限,但转念一想,车都已经到了,难道还要再把它开回去么?答案当然是不。原因是她懒得。于是那车就一直停在小区的停车场里,任由夏去冬来,雪花落了一层又一层,都快把个车脊梁给压弯了她也没去看一眼。直到今天,端竹怕她走得累,一顺口就提醒了她还有辆车。她再大的火气事隔半年也得消了,本着不为难自己的原则,她接过车钥匙,想了想,又把钥匙交给端竹,向前走,头也不回道:“我懒。你开。”
她是懒得那么理直气壮,端竹却丝毫不以为意,唯独例行公事地提醒她,“我还没满十八,驾驶证都是假的,北京不是B城,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郝君裔嘎吱嘎吱地踏着雪往前走,大步流星,器宇轩昂,“要抓也是抓你,又不抓我。”话到这儿,她突然想起来了,脚步一顿,她哭丧着脸回过头来,“对哦,我是你的监护人。。。嗨!我怎么就给你当了监护人呢?”她更加悔不当初了。
端竹笑眯眯地也停下步子,挑着眉毛对她说:“你坐值班室里等我一下,我回家,十分钟就够。”说完,端竹调头就走。郝君裔想拦都拦不住,更何况她也懒得拦,依着端竹给她安排好的去处,她在停车场的值班室里听值班保安扯了一会儿闲篇,透过清明敞亮的玻璃窗,借着橘黄的路灯光线,她看见雪中走来一个摇曳生辉的年轻女人。
女人很高,快有一米八的细长个儿,外是浅棕色的长款风衣,内是宫廷风的丝质衬衫和飘逸的黑色长裤;女人走起路来不像一般女人那样弓前坠后,而是训练有素的灵动利落,她的双肩又宽又直,端得十分平稳,腰身却柔韧地持续轻摇,拽得一尾风衣下摆飘荡不已;女人的长发盘了一个随心的法国髻,松松地搭在衣领上,北风一吹就要散不散的撩人心痒;女人脸上有一种洁净的美感,五官轮廓无一不是秀逸非常,只有一双眼睛略微超出了“秀逸”可以形容的范围,几乎可以用上瑰丽这个词,因为在这十米开外郝君裔都能看出她眼里水漾润泽的明亮,可见那双眼睛一定是极其有神的,若靠近了瞧,必然不会失望。。。郝君裔看着看着就觉的这女人有点儿眼熟,怎么看怎么眼熟,她应该认识,可名字是死活想不起来了。
女人笔直地朝这边走来,郝君裔望着她,她也望着郝君裔。郝君裔条件反射地对她微笑,她也谦和有礼地冲郝君裔展颜。郝君裔越笑越摸不着头脑,她却偏像做对似地一路笑着来到值班室的窗户前,抬手敲敲玻璃,回手又朝值班室大门的方向指了指。
郝君裔想来想去苦无结论,便直接将她归入同学之流,起身开门,走出值班室去,同时脑子里已然酝酿了一番放之四海皆准的寒暄之辞——料想这一劫,总不会太难过吧?
“幸好我回去了一趟,刚才老奶奶打电话过来,说天气冷,让我们多——你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红头文件?”女人率先开腔,用的是细如蚊吶的音量。
郝君裔咽下那所有的溢美之词,猛一拍脑袋,终于把这女人的名字给想起来了,“华端竹!”端竹无辜地眨眨眼,显见是觉得应个嗯字都多余。郝君裔骤然火冒三丈,十分之想揪住那棕色风衣的领子把对面人给拎起来,可到头还是收手,只是梗着脖子冲端竹气急败坏道:“你穿这样干嘛?还化妆!小孩子化妆对皮肤不好你不知道?!”
端竹对她这种恼羞成怒的表现早有预见,此时她找架吵,她就干脆笑着不搭腔,因为她实在是太清楚她的惰性,若是放她孤独地发火,她很快就会连生气都懒得了。
过去大概两分钟,果然不出端竹所料,郝君裔滴里嘟噜地一阵咆哮后逐渐偃旗息鼓,几句话之内咆哮变为埋怨,埋怨变为幽怨,幽怨变为自语,期间端竹只是很有耐性地等着,等她把那股子火气泄光,等她变成一个瘪瘪的皮球,等她精疲力尽地闭上嘴,端竹的时代就来临了。
“化妆,我学了就得用,太久不用要是生疏了谁来教我?”端竹终于等到胜利的一刻,一边拉着郝君裔往停车的方向走,一边连珠炮似地继续以反问的方式反诘道:“我穿这样,衣服还不都是你买的?我全身上下哪件是奇装异服你倒是指出来啊?你莫名其妙的生那么大气干什么我还想问呢,你倒滔滔不绝的自己先说了个没完。还有,你都没问我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就发火,这是不是有些太蛮不讲理了?还好意思说我是小孩子,你扪心自问,刚才谁像小孩子来着?”
郝君裔一听端竹又老气横秋地训开了,心中就极度的郁闷,可郁闷即代表着无从发泄,她竖着耳朵也挑不出端竹的理来,一时间竟恨得牙根儿都痒痒,干脆赌气地学习端竹,也用起了反问句,“你还知道自己是小孩子吗?穿得跟个二十好几的老女人一样。说吧,为什么穿成这样?难道还是你老爷爷告诉你要穿成这样的?”
端竹拉开车门,径自坐进驾驶室,等郝君裔板着脸上了车,她这才边预热边回答:“我要替你开车,驾照上写着我是八六年生的,那我就得打扮成二十二岁的样子,这个道理,讲得通吧?”
郝君裔闻言,一口气窒在喉咙里,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端竹也不让她一下难堪到底,只忙忙碌碌地又是替前窗除雪,又是调整后视镜角度,等水温回到正常值后,她突然放了一个马后炮,杀得郝君裔措手不及,“还不承认错误?”
郝君裔拧着眉头看她,结果相当令人遗憾,她是越看她那一双熠熠生辉的大眼睛越觉得它们只能用瑰丽来形容——脑海里做了一番学术斗争之后,她的火力也随脑力一齐被消耗掉,长叹一口气,她心甘情愿服输道:“对不起。我最近脾气不好,冲动了。”
车子在她自我检讨时开始缓慢向前滑行,端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接受她的道歉了,此时便习以为常地摇摇头,“下回再来过。当前八比六,还是我赢得多。”
“我看你是故意招我的吧?”郝君裔系好安全带,把座椅调到最宽,在狭小空间中艰难地翘起二郎腿之后,她半躺在座位上,枕着双臂看向天窗外的污雪,“招我生气对你有什么好处?好玩儿么?”
端竹点头,“好玩儿。想吵赢你必须有勇有谋,很有难度,很好玩儿。”
“你个不孝的孩子拿老人家取乐还好意思说好玩儿呢。”郝君裔知道自己中计后反倒是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侧过头,她半暝着眼睛去看端竹脑后的那个法国髻,转而漫不经心地发表评论道:“这发髻挺好看的,就是显得老气。不过钱隶筠在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喜欢偶尔盘一个髻,她说这样成熟。可你看现在她一把年纪有资格盘却反而不盘了,就应该晓得你这青春少艾的得要赶紧地抓住花季的尾巴,公主裙啊,背带裙啊,总之什么嫩就穿什么,省得到了我这把年纪,能穿的东西不外这么几样,再怎么打扮也不可能朝气蓬勃了。”
端竹勾起郝君裔看不见的左侧嘴角,眼睛盯着前窗,右手却伸向郝君裔的头顶,摸摸,“你也就大了我十六岁而已,别倚老卖老把自己说得像个中年妇女一样。”
“你癞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气啊。你的岁数乘以二才能赶上我呢,晓得吗?”说着,她居然颇为得意地甩起了她的小辫子,好像比人家大十六岁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
不过端竹是不吃她这一套的,政客最擅长以特定的表达方式和计算方式夸大自己的优势,而最有效的反击方法就是与其背道而驰,譬如,她用静态比较,你就用动态比较——“去年我的年龄乘以二刚好赶上你,今年我的年龄乘以二可比你大了不是?等到明年我比你大两岁,后年大你三岁。。。”
孩子
那头端竹和郝君裔越吵越火热,这头林森柏和咪宝却是越过越祥和了——何宗蘅一听她们拌嘴就要夹在中间和稀泥,小两口只能关起房门在屋子里抬杠,无奈是屋子里隔音太好,话刚说出来就都被吸进了隔音墙里,两人觉得这么闹没意思,闹不出一屋子热热闹闹的回音来,便干脆不闹了,每天你挨着我玩一会儿游戏,我挨着你看一会儿书,到点就上床睡觉,日子别提有多温情。
林森柏不像郝君裔,她是个不太闲得住的性子,穷极无聊时她会自己找事情干,今天买一块地,明天卖一栋楼,倒来倒去也没赚几个钱,只是空空地把时间给消磨掉而已。眼看着春节将至,她又打起了何宗蘅的算盘,心想无论如何也得赶在春节前把这事儿妈丢回列支敦士登去,省得夜长梦多,再把她亲爹娘给招来。
她就此事与咪宝做了一番商讨,咪宝持的是个自家人好来好往的态度,何宗蘅在,她就跟她一团和气地相处,何宗蘅要是走,她不会强加阻拦。只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与何宗蘅相处一段,觉出何宗蘅除了爱赌之外,其实是个很善良的老太太。
何宗蘅是真爱林森柏,几乎把林森柏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她赖着不走也许不单单是觉得无颜见江东父老,否则也不至于让那位白里透着粉,简直像光猪一样的列支敦士登先生三番五次登门,又三番五次碰壁。
咪宝劝林森柏不要硬撵何宗蘅,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何宗蘅多年没在国内过过春节,老了老了,肯定还是有念想的,不如让她留在家里做个热闹伴儿,就算万一把林家二老招来了,那顶多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咱们有这个能耐的,对吗?”咪宝笑眯眯地抱着林森柏。
林森柏一听这话当然是要大拍胸脯信誓旦旦,“那当然!我是谁啊?!”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林森柏又无事可干了,见天儿的早睡晚起,原本细麻杆似的身子慢蹭蹭地长了一圈懒肉,可就是没把该长的地方长起来。
一月六日是星期六,大清早,吃过饭,咪宝和何宗蘅沆瀣一气打算给家里来个节前大扫除。林森柏都快闲出屁了却还是对烹饪之外的一切家务不感兴趣,这会儿她就坐在楼梯上,摆出一夫当关的架势,不许闲杂人等上楼。“打扫不会让清洁公司来干?你们两个凑啥热闹?我知道你们又要折腾我的东西,不行,门儿都没有!”
咪宝在何宗蘅面前要装作极度惧内,见这态势她便只好万般无奈地走上前去,与林森柏并坐在台阶上,轻声细气地打商量,“迎春打屋都得自己干的呀。以前我是一个人打扫不来,今年你姨也说要打扫,咱们就随一回俗吧。好不好?”话虽那么说,但咪宝心里想的其实是:老娘好心好意给你打扫屋子你还给我蹬鼻子上脸,个小王八羔子,洗干净龟甲给我等着,今晚你求饶都没用,顶多明天给你烤两块狗皮膏药贴腰上止疼!
林森柏哪里知道咪宝心中想的都是些与打扫卫生无关的事情,她只担心咪宝要把她的心肝宝贝拿出去蹂躏。
就拿去年来说,咪宝虽然没有参与屋宇清洁工作,但她所做之事更令林森柏痛心疾首——她先把林森柏的一双限量版球鞋丢洗衣机里废了,后又将钱小筠偷到干洗店里彻彻底底地洗了一个澡。林森柏对钱小筠是个什么态度?那就是亲生的女儿啊。上班道别,下班招呼,临睡前还要问晚安的。夜里她非得把一条腿架到钱小筠身上才能睡着,连出差都恨不能带它一起去。有时钱小筠梗在她和咪宝之间咪宝不乐意,稍微跟她抢一下她就能气冲冲地好一顿吹胡子瞪眼。如今咪宝知道这是一个攻坚任务,定然要将它先期完成。打扫房子的流程确是从上到下不假,可咪宝和何宗蘅手里什么工具也没拿就要往楼上去,你叫她怎么能不怀疑她们的动机?
“总而言之你们要打扫就扫一楼,最多到二楼,三楼以上是我的地盘,要打扫也是我来!”林森柏一想到钱小筠□洗店收回来之后歪鼻子斜脸鼓鼓囊囊的可怜样子就忍不住在心中抹眼泪儿,简直恨不能立刻卷铺盖背着钱小筠落荒而逃,随即又不依不饶起来,一挥手,她大展双臂握住了楼梯两边的栏杆,“谁敢动钱小筠我跟谁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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