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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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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在送酒时特意配上一大冰桶冰块和一大盘甜醋芦笋,郝君裔百无聊赖地用指尖叩一叩盘边,随即低声哟了一下,端竹问她怎么了,她说:“搪瓷的。”可端竹又怎么会懂得不锈钢冰桶和搪瓷碟子摆在一起其实是种不伦不类的艺术,于是端竹只低着头哦了一声,便又与郝君裔一杯一杯地对饮起来。
  “喂,”林森柏冲咪宝招招手,咪宝侧过耳朵作倾听状,“她俩怎么回事?就算不谈恋爱也得说话吧?”林森柏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因为四周围太过安静,除去泉水的淅淅沥沥,就再没了别的声音,郝君裔说的话林森柏在三四米外兜能清楚地听见,要是不想让郝君裔听见自己在八卦,林森柏只能趁着夜色与咪宝咬耳朵,“这么干坐着喝酒她俩就不嫌腻味?”
  咪宝悄悄瞄了一眼池岸,也是觉得有些不正常,但又觉得可以理解,“端竹不喜欢说话的缘故吧。郝君裔偶尔还是挺话唠的,只要没人惹她她不至于这样。”
  林森柏突然又有些不愿意让端竹跟郝君裔搅合到一起去了。她总觉得自己家的东西是应该被捧在手心疼着的,郝君裔那颗空心菜看起来就是个不会疼人的样子,算算年纪,她比端竹大了快十六岁,一轮都有剩,这年纪轻轻的就相顾无语了,到老还不得光剩下泪千行?“俩闷葫芦共处一室,家里一准儿连鹦鹉都是哑的。还是咱俩好。和谐。”林森柏见人不幸,不爱怜悯,她头一个反应就是从别人的不幸中体现出自己的幸福,仿佛这有这样别人的不幸才会具有价值,而她自己的幸福就是一个将别人的不幸反衬得更不幸的存在。
  可其实呢,林森柏那幸灾乐祸也算是抓对了点,早些或晚些她都不能那么幸福,毕竟郝君裔与端竹并不是时常都这样的,今天只不过有之前发生的事情作梗,端竹不知该与郝君裔说些什么好——她喜欢郝君裔,邢晴刚对郝君裔提出分手,她安慰郝君裔则有猫哭耗子之嫌,所以她索性默不作声地陪着郝君裔喝酒,让她一醉泯千愁……然而端竹绝想不到郝君裔今天并无所谓愁,更无所谓千愁,实情是,郝君裔今天的心情非常之宁静祥和,那感觉,对她来说,堪比初冬的星期五夜里十一点,盖上窝心的软被,再盖上云一样的大被,调整好枕头,关灯,长吁一口气,准备一觉睡到明天上午十一点时的心情,至于分手什么的,她只能说,“好。”心里终究是无甚感慨可言。她特意从北京赶回来,目的也不过是让这分手显得更名正言顺一些罢了。
  “你的分数出来了吧?怎么样?”郝君裔支立了藤椅的后腿,仰头看星天,抻一个危险的懒腰证明她还没睡去,但当年在学校里强打精神硬作态的为人师表之态再是一去不复返。端竹发现她一天更比一天懒了。
  林森柏在温泉池里听见郝君裔问端竹成绩,一时想起高考成绩这会儿俨然开盘了,于是竖起耳朵仔细听。“老师说,好像是全市第三。郝君裔,今天你要想抽烟就抽吧,我不拦你。”林森柏当即大松一口气,右手在温热的水里找到咪宝的手腕,捏住,黯着嗓子笑道:“瞧,我闺女儿多出息。”咪宝懒得跟她争,直接一个白眼丢过去,原本放在林森柏小腿上的手示威般往上往上再往上,摸到林森柏腿根的小热裤沿,迂回左右,作势要钻,把林森柏吓得赶紧改口,“咱闺女儿,咱闺女儿。”
  就在池里两人为一个莫须有的争议搅浑一锅热水时,郝君裔果然就从棉麻短裙的侧兜里翻出一盒平价香烟,拿起温泉山庄提供的火柴,擦亮火,伴着滋滋声,端竹眼看一支香烟在一根火柴正常燃烧的时间里红通通地亮起三分之一,不多时,灰头凋去,火柱也已经烧到了滤嘴上,“郝君裔!”端竹惊叫着起身,慌张拍掉那个即将烫到郝君裔的烟头,嘴里不住埋怨郝君裔的粗心,“你抽烟就抽烟,没人跟你抢,有什么必要非得一口抽完它?你要再这样抽,今后都休想碰烟了!你买一包我丢一包!”
  “那我慢点儿抽。”郝君裔又点燃一支烟,这回只敢一小口一小口地嘬,“你把开禁时间延长些。”
  惊闻此言,林森柏与咪宝不由面面相觑,分别张大了嘴作茫然不知所措状。两人谁也料不到郝君裔这位没人管得住的颓废派睡美人竟会乖乖受制于一个即便惊叫也惊叫得像蚊子叫一样的养女,一时不约而同地想到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问世间情为何物,乃是一物降一物”?理所当然地,林森柏又觉得自己幸福圆满了。
  “你想上哪所大学,决定了吗?”抽完第五支烟,郝君裔捏住自己的长命小辫,转着圈甩,好像那是她自己的尾巴,小狗一样,无聊之中透着那么股子自娱自乐的劲儿,可怜兮兮,叫人看着心里别扭,却又不知该从哪儿下手安慰她好。
  幸而端竹早习惯了她这种诡异的,懒惰的,容易叫人无所适从的钝性气质,她问,她就答,想什么答什么,反正无论答什么她也不会吃惊。“我不上大学了,我要看着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端竹低头看着地板。
  这话一出,郝君裔果然只笑了笑,没有表态,反倒是林森柏哗啦一声从池子里站起来,一面摸着水面往池岸上淌,一边几乎算是恼怒地惊讶道:“啥?!你不上大学?不上大学你考什么高考啊?瞎胡闹呢?”咪宝心知郝君裔之所以不语,正是因为她晓得林森柏不会对端竹的人生大事置之不理,于是林森柏要一箭双雕借故逃跑,咪宝就随她装去,何况端竹那边已经坐定了身子,双手扶膝,郑重其事地低眉顺眼,林森柏这个当长辈的若不应景地训上两句,反倒有些不适合了。说话间,林森柏扑腾着上岸,咪宝在后面瞧她被浮力托得不稳的背影,只能轻轻地摇头叹气——究竟是自家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可爱。
  “端竹,我不跟你说文凭到底有多重要那种废话,就说你外婆攒下钱来让你读书到头不也是希望你能读出个子丑寅卯来吗?郝君裔是大人,不是婴儿,她不用喂奶换尿布的,你要看着她可以像现在这样逃学回来看,大学那边疏通关系的事都好说,可你多少得挑个学校,选个专业,入个学,考个期末,”林森柏一激动少女音就变公鸭嗓,嘎嘎嘎嘎,又沙又哑,郝君裔自顾端着酒壶往嘴里倒酒,端竹则抿着唇摒着气,好一副忏悔的样子,“要图快,本硕连读再硕博连读,以你,不出四五年就读到博士了。到时就算我和郝君裔都破产还能指望你养活不是?乖,听我的话,上大学去。学费我出。”林森柏真诚地拍拍端竹的肩,端竹抬起头看她,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欲语还休,害林森柏冲动地想到了一句老话: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真是苦命孩子啊!要不是遇上我,你可怎么办啊?难道个大好前途的红苗子就要被贫穷扼杀在贫瘠的土壤里?不,社会主义新中国绝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林森柏救不了九七年的洪水,零一年的911,零四年的海啸,可挽救一个失足少女还是没问题的!我一定会……就在林森柏心中不断抒发对贫穷的不尽怨念和对自己的仰慕之情时,郝君裔开口了。
  “呃……林董,林董,”郝君裔拖了把椅子请林森柏坐下,顺便从一旁的置物架上取来浴巾,示意林森柏先把它披上,“林董耳朵好用是很值得恭喜的一件事,不过……”林森柏脑袋一歪,愣愣看她,“不过端竹这一年……呃——唉,都是我的错,”郝君裔摇摇头,唉声叹气地又点起一根烟,狠吸一口,这才像是终于鼓起勇气那般斟酌着继续道:“我总胡说八道,害她也学得满嘴放炮,越正经的事她就越不往正经了说,不过也仅仅是对我这样,你,”伸手指指端竹,郝君裔苦笑看着林森柏,“再问她一遍,她就说实话了。”
  林森柏皱着眉,转脸去问端竹,“她要我问你啥?”
  端竹正色答:“上哪所大学的事。”
  林森柏错愕之下一时忘了之前的事情,只傻傻地随着端竹的话头,当真去问:“那你要上哪所大学?”
  端竹不假思索道:“Z大。”
  Z大就在郝家老宅附近,出了大路拐个弯儿就到,走路不用十五分钟,骑车不用五分钟,开车的话,刚踩油门就该踩刹车了。一听就知道是郝耘摹的主意。
  “既然是内定的你刚才还问她做啥?”林森柏扭头向郝君裔,满心疑惑着这俩到底是不是正常人。
  郝君裔无辜摊手,“有代沟啊,不问这个我跟她就没话说了。”
  林森柏恍然大悟,由衷赞同,“哦,你是觉得她太小吧?”这也难怪。都说三年一代沟,算起来,这俩都差足足五代了。
  偏偏就在林森柏认为自己大惑得解的时候,端竹看着地板插了句话进来,“她是觉得我太大,像她妈,一天到晚唠叨她。”
  郝君裔立时拍着大腿回嘴道:“你也知道啊?小孩子不像小孩子,成天不许这不许那,烦不烦?”
  “说话就说话,不要拍腿。”端竹抬头,冷脸瞪她,“你要是没那么多毛病,我有什么可说的?”
  ……
  在一片热闹的斗嘴声中,林森柏恍惚走回温泉池边,蹲下,挫败地拨水玩儿。咪宝踏着水走过来,踮起脚尖,摸摸她的头,只听她郁闷地嘟囔道:“多好一个孩子,怎么到她手里就变这样了呢?”
  “阿乖,”咪宝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要明白,这就是郝君裔的能耐。端竹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她想让端竹变成这样,或是端竹自己想变成这样。你忘了?她喜欢,且只喜欢能跟她吵得起架来的人。”
  277 师烨裳!起床!
  星期日是个半阴不阳的天气,天空有云,很厚,但不密,阳光能够从云层中穿过,地面上的人也能隐约看见抹布般肮脏的灰色天幕中一圈太阳的轮廓。汪顾认为这种阳光不应该被形容为和煦或是明媚,所以她在叫师烨裳起床时用了个很文艺的词,黯淡。其实她原本想用凄惨的,后来想想,室外气温高达三十三摄氏度,凄惨?凄惨个屁毛球。
  “师烨裳,起床了,快十二点了,今天的太阳很黯淡,适合出门哦。”汪顾跪在床间,左手伸进暖烘烘的被窝里,右手抓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将冷气调高两度,妄图用这种卑鄙的把戏使师烨裳热得睡不住。“起来啦,快起来啦,大熊和汪汪都起来啦,你这个当主人的都没一点表率作用。”即使在被窝里,师烨裳的手还是冰凉,汪顾将指尖小心地抠进她攥握着的掌心,发现那里渍渍地潮湿一片,“起来我们去逛个街嘛。我还从来没有跟你一起正儿八经地逛过街呢,情侣总要压个马路才像话啊,你就当满足一下我这颗千疮百孔的幼小心灵,好不好?”
  师烨裳原本是背朝窗户蜷睡着的,此时大概觉得跟前这人聒噪太过,便很不情愿地翻过身去,边窸窸窣窣地翻身,嘴里还呜呜地发出心烦抗议的动静,正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汪顾拿她没办法,心里倒是十万分地想要陪她睡到天荒地老,奈何老中医老西医老军医都有训在先,必须让师烨裳保持一定的运动量。平时假日逼师烨裳早起运动的活计都由汪妈妈负责,师烨裳一听汪妈妈敲门叫早自然不会再光着身子与被褥痴缠,就算多不乐意,在挣扎几下之后,她还是会揉着眼睛起床,穿好衣服,开门出来与汪妈妈问早。可今天汪妈妈和汪爸爸要二人世界,天没透亮就随大部队进山了,只留下可怜的汪顾,既要喂狗浇花,又要看顾火锅店生意,拉拉杂杂一堆事中,最苦最苦是叫师烨裳起床,偏偏这就是所谓的重中之重——汪妈妈一上午已经打了六个电话回来叮嘱她莫要心慈手软放任纵容师烨裳把一个难得的假日给睡过去。
  汪顾想:爱上这号人,真是没办法。
  全家一起爱上这号人,就真真是没办法。
  汪顾支着脑袋,侧躺在一旁,静静看了师烨裳十来分钟,待得自讨苦吃地把自己弄得几乎要欲火焚身了,便将视线瞥向窗户,这才发现原本只是显暗显灰的窗帘不知何时已经被染了更加肮脏的灰黄色,且就在她看的时候,天边嗡嗡地打起一串闷雷,声音不大,但持续良久。师烨裳半睡半醒地听见雷声,也许是觉得吵闹,遂将脑袋果断一缩,整个人就蜷进了厚大的被子里,没有一寸皮肤露在被面外,就连头发也羞于见人般地被她窝藏起来,从汪顾这个方向看过去,那被子里好像藏了一只蜗牛,还是不带壳的法国大蜗牛,好不好看的两说,反正好吃,不过……也不能多吃。昨夜刚饱餐一顿,师烨裳抗不住她“再一次”“再一次”的要求,到最后几乎是有气出没气进地瘫在她怀里,在余韵的颤抖中昏沉地睡去。现在要再吃一顿,且不说她汪顾还有没有食量,法国大蜗牛不愿意那是完全可以肯定的……诶?诶诶?!这法子好!这法子叫早不伤感情!
  汪顾贼贼地干笑两声,抓住被角,轻轻掀了掀,“师烨裳,你要再不起床,我也钻被窝了哦。”虽然手臂有点酸,不过不打紧,拿刀叉吃蜗牛,汪顾自认还是可以做到的。“等我钻了被窝,你今天就别想起床了,于是乎像你这么聪明的女人,应该知道怎么选的吧?”师烨裳在被窝里嘤嘤嗡嗡地说了什么,汪顾没听清,好奇之下她把脑袋钻进了黑洞洞的被窝里,嗅嗅甜糯的温香,“你说什么?”
  师烨裳肯定又把脑袋蜷到了膝盖里,所以此时,她的言语,就汪顾的纯听觉判断,来自她那扭曲的下半身,“我说,你要希望今晚睡公司,就尽管钻吧。”就这样,汪顾的阴谋诡计宣告落空。在败走麦城,啊不,败走被窝之后,她颓废地一骨碌下地,瘪着嘴,坐到房间角落里的书桌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去了。
  师烨裳心满意足地睡到下午三点,一场雷雨都下完了她才扭着睡疼的脖子,把半个脑袋顶出被窝,睁眼,对焦,看见汪顾在内墙角落一方用三层文件柜隔出来的“书房”里叼着笔杆刻苦用功,心中不由就生出一种为人父母的欣慰。“汪顾。”她从被窝露出一只爪子,朝汪顾的方向招了招,汪顾立马放下钢笔,小跑来到床边,噗通趴倒在她身侧,笑眯眯道:“终于肯起床了呀?那我不改日程表了哦。快,快起来洗澡刷牙我们去逛街,中心购物街那边出了很多新货,岑礼杉让我一定带你去看看。”
  “逛街买什么?”师烨裳困困地眨眼,鼻子以下的部位,以及满身的斑驳吻痕都还藏在被窝里。
  汪顾只怕她要睡到夜里三点,这下见她肯起床就已经很知足很高兴了,轻手将被沿掖到她脸下,又摸出枕下的薄荷糖塞一粒到她嘴里,“买什么都不要紧,关键是你得走路,得运动,不能一整天都窝在床上。你要是不想买衣服鞋子,我们可以买点狗粮玩具什么的,总之,你必须先起床。”汪顾说着,突然把两手伸进被窝,一摸一个准地左右控在师烨裳腰胯上,将她整个人硬是从被窝里拖了出来,同时冲着师烨裳的鼻子大喊:“哈!尼!起!床!”然后,她毫无疑问地被师烨裳踹了一脚……
  下午四点,汪顾攥着师烨裳的手,雄赳赳气昂昂地游走在各个商铺之间。为搭配师烨裳的烟蓝色唐装,她特意穿了身料子很飘的淡蓝紫色连衣短裙,及膝,一字领,无袖,搭一长串玫瑰金的颈饰,远看起来精神的不得了,走近一瞧就更是红光满面,直把身旁的师烨裳给衬得只剩下个苍白通透的人形影子,偏偏她还爱照镜子,拉着师烨裳一起照镜子,边照边洋洋自得地指着镜子臭屁道:“瞧,咱俩多般配!”嗯,人鬼情未鸟,能不般配么?
  “这块黑晶玻璃不错。”师烨裳看着那块被汪顾当镜子照的隔断玻璃,心里想的却是馆中馆的下一个装修主题,当然,她也抽空溜了一眼镜中的两个身影,但光是这一眼,她的心就冷冰冰地疼了起来,于是她立刻掉转视线,装作心不在焉的样子,左顾右盼,只不看正前方。
  汪顾自恋完毕便拉着师烨裳继续往前逛,她始终想给师烨裳买双鞋子,可名品店里哪里会卖师烨裳脚上穿的那种平跟夹脚皮凉拖?转而她又想给师烨裳买顶遮阳防晒的大沿口帽子,奈何任何帽子往师烨裳头顶一盖,师烨裳就彻底看不见路了,非但她看不见路,路人也看不见她的脸了。多惊悚。汪顾只得放弃。不多时,两人走到一个混杂着各种品牌气息的古董店里,老板是个鬼灵鬼精的货,平时好东西看多了,自然不会不识主顾。师烨裳身上,别的不说,就光一块扭盘的PARMIGIANI 便已足够饱了他的势利眼福,加之汪顾从上到下一身应季新品,无怪乎他一见两人进门便立刻自柜台中站起,拨开服务员,亲自前往接待。
  “两位小姐,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可以为你们介绍。”来吧,可爱的姑娘们,大叔爱你们!
  师烨裳瞄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尚先生,点点头,“谢谢。”其实我什么都不需要。
  汪顾掂起橱窗里的一个振翅喷火恶龙形的胸针,托到师烨裳眼前,“看,好不好玩?像不像……”
  “像什么?”师烨裳不很精神地看着汪顾,挑眉,“像我?”
  汪顾没吃雄心豹子胆,她才不敢承认师烨裳是正确的,忙不迭摇头,她心虚地解释:“问号问号,‘像不像’后面直接就是个句号,我是说这东西造得像不像咱小时候童话故事里的那些喷火龙。”汗湿一背。
  不识时务的时尚先生大概认为汪顾和师烨裳都是花钱如流水的二世祖,又见汪顾拿起的那个饰品不够昂贵,于是他颠儿不颠儿地跑到店子的深处,从一个打满射灯的带锁展示柜里取出两只铺着蓝黑色丝绒布的银盘,小心端到二人面前,克制地微笑道:“这两盘胸针每一枚都是十七到十九世纪的古董,非常适合二位小姐的典雅气质和……”
  “呃——”古董……汪顾生怕师烨裳心火复炽,急忙挥手打断他的话,“对不起,我们想看一些特别的东西,比如这种,”汪顾晃晃手上的恶龙,“清新可爱一点儿的。”时尚先生盯着那只恶龙,左看右看愣是瞧不出它到底有何清新可爱之处。不过这也不怪他,大概这只神似师烨裳的恶龙唯有在汪顾眼里才是“清新可爱”的。
  就在汪顾与时尚先生对话的时候,师烨裳久站不耐,径自走到商店的橱窗边,样子像在看橱窗里的展示品,可其实是在看橱窗外的来往行人。不一会儿,汪顾又拿来几个同样“清新可爱”的胸针给她挑,她一瞧,当真是清一色的妖怪:长角的小恶魔,圆肚子的蝙蝠,戴眼罩的瘦猪,吃鸡腿的长颈鹿,人脸的蝴蝶……“有没有正常点儿的?”师烨裳问。这口气就颇有些无可奈何了。下一个一分钟之内,一个人影,连带一枚舞女兰造型的白银翡翠胸针来到她面前,“这个怎么样?”
  她看看,点头,说:“不错。”但接着又说:“可我不喜欢。”抬眼,她牵起汪顾空闲的左手,向汪顾介绍这位向她推销胸针的小姐,“汪顾,这位是丰合地产的董事长,莫茗梓莫小姐。”
  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是冤家不聚头。
  278 这不正经的世界
  汪顾在此之前从没见过莫茗梓,但现下一瞧,便和林森柏一样,也觉得莫茗梓漂亮,很漂亮,非常非常漂亮,但她与林森柏在一个问题上意见相左,那就是她看莫茗梓也就比师烨裳差一点儿,而林森柏看莫茗梓,不用说了,当然是比那谁谁差一点儿。
  幸福法则第一条:人只要永远都觉得自己的东西比人家的好,那就会永远地幸福下去。
  “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您二位,”莫茗梓把两手背到身后,笑得露水不沾,“若是不打搅的话,二位能不能赏我几分薄面,移步楼上,参加我的派对?不瞒二位,今天是我生日,三十四岁了。”她那身后依旧是八抬大轿的仪仗,两个近身随行,六个外围保镖,就差来几个吹唢呐敲锣鼓的开路,再来俩媒婆花嫂压轿,整凑一场古代迎亲的戏。
  师烨裳一时想起林森柏说过莫茗梓在中央商区这边买了一层楼作私己之用,如今看来这层楼就在这购物城之上,既然人都到了主人家门口,此时再要推却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何况在当前敌对立场尚未挑明的关口无论谁先露出抗拒之意都很不相宜,万一莫茗梓较起真来,这个拒绝便足够成为激化双方矛盾的导火索,死活不过一顿饭,在哪儿吃还不一样呢?念及如此,师烨裳也还对方以一笑,嘴上说着生日快乐,身体健康,相请不如偶遇,恭敬不如从命之类的话,手上却拿着汪顾挑的那只恶龙示意汪顾付钱买下,“要小票和发票。”机打小票上有时间地点,发票上有抬头,一旦出了事,这就算两个能够证明时间地点人物事情的证据了。
  汪顾不知道师烨裳要那些东西做什么,但她很高兴师烨裳肯买下自己挑的胸针,一边幻想着师烨裳将这枚胸针别到唐装襟前的样子,一边依照师烨裳的吩咐付钱取票,没几分钟她便又回到师烨裳身边,将那别针盒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手袋里,左手牵起师烨裳的右手,右手递出一个白色皮革小盒,“莫小姐,这次太仓促了,我们的一点点心意,实在很失礼,希望您不要嫌弃。”汪顾知道师烨裳与莫茗梓有隙,也知道莫茗梓一直在打林森柏注意,故而就对阵线问题格外注重,处处事事都要用“您”和“我们”这样方向明显的词语来彰示自己与师烨裳的不可分离。
  莫茗梓笑着答谢,接过打开,原来盒中放着的正是那枚舞女兰的白银胸针,“二位有心了,我过生日其实也就是找个理由玩玩闹闹,缓解一下工作压力,嗯……”她顿了顿,回头看看随行手上的几个大购物袋,确定该采办的都已齐备,这才对师汪二人继续道:“那我们走吧?上面场子刚热起来,现在上去刚刚好。”
  师烨裳装作不经意地瞧了一眼她身后的袋子,点点头,“走吧。”一行人随即去往楼内的直达电梯口。途中师烨裳不知怎么地就柔情蜜意起来,一边走,一边搂着汪顾的手臂说说笑笑。汪顾受宠若惊,却很快明白师烨裳是在演戏,于是无论师烨裳说了什么,她也会配合着与师烨裳胡咬一通耳朵。
  两人就这么牛头不对马嘴地走了一路,临进电梯时,师烨裳突然站立不稳地打了个摆子,汪顾看她作势要晕,急忙环紧置于她腰间的手臂,牢牢将她扶住,“你没事吧?是不是中暑还没好?”汪顾心知做戏要做全一套,这时就顺势把自己的额头贴到师烨裳额上,亲密肉麻地在师烨裳永远苍白的唇前低声嗔道:“你看你,发烧了也不说,非得等病倒才肯看医生吗?”
  师烨裳虚弱地展眉一笑,“我没事的,就是有点头晕,休息一下就好了。”
  汪顾见她里里外外都是个明里受邀暗地落跑的样子便要提出送她回家,谁知一路因为当了电灯泡而不好开腔的莫茗梓却在此时突兀地插了一句话进来,“汪小姐不必担心,我的朋友中有几个很不错的医生,他们现就在楼上。一会儿让他们给师小姐开点药,我派人去买。师小姐在这边好好休息一下,等缓过劲儿来再走也不迟。”
  汪顾闻言,假意询问师烨裳意见,师烨裳环视四下,想了一想,最终还是决定接受莫茗梓的好意,按莫茗梓说的去做。“汪顾,麻烦你回去替我拿两瓶莫小姐生日年份的红酒过来,我要跟莫小姐喝一杯,消消暑。”说完,她又暧昧地趴在汪顾肩上,嘁嘁笑着默声道:“我没事,逗你玩儿呢。去吧,慢点儿开,酒到了我跟她喝一杯做做样子就回家。人都来了,一杯寿酒也不喝总不太合适。再说咱那礼物也实在单拿不出手。”汪顾扭过头,定定看了师烨裳一眼,脸上很快换起公式化的笑容,故作关心地叮嘱师烨裳几句,为了快去快回,她很果断地抬腿滚蛋,而师烨裳也作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来,望着汪顾渐行渐远的背影,良久出神。
  莫茗梓的随从一直电梯里为她们擒着电梯,像是不愿打搅她俩这番赏心悦目的离别,就连莫茗梓本人也盯着她俩看得津津有味,汪顾走后,她还陪着师烨裳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师烨裳突然醒过神来,赔着笑意,满嘴道歉地走进电梯,这场师烨裳自导自演的雷人狗血剧才宣告落幕。
  会不会太恶心人了点儿?师烨裳在电梯里摸着额头想:下次还是演个含蓄的吧,就算要把个愣头青支开,面子还是得要的——一点点试探到这一步,师烨裳心里已经十分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鸿门宴。也许并不是非要命不可的鸿门宴,但她即将面对的一定不会是一场其乐融融的生日派对。
  就在刚才,师烨裳从莫茗梓随行的购物袋里发现了成打的红牛,这是毒品派对的象征,因为大量吸食大麻和可卡因会令人精神恍惚,口渴喜甜。红牛中不含碳酸,却含有咖啡因和蔗糖,它契合了吸毒者的需要,能够长时间地维持吸毒者的兴奋状态,进而令派对一直保持在热火朝天的氛围里。师烨裳知道这些,但她更清楚楼上的派对不适合单纯的汪顾,所以她佯装病态,打算借故与汪顾一道开溜,同时她也开始对莫茗梓这番邀请的目的揣起几分心思——与那位罹患间歇性被害妄想症的林大老板不同,师烨裳在清醒时向来很有安全感,换言之,她的不安全感是只有在睡梦中才会出现的东西。她仿佛天生就不喜欢怀疑,即便在明天就要对台禾发起恶意收购的今天,那么凑巧地随便逛个街都会遇到台禾的千金,她也依然故我。今天若只她一个人来,她肯定会干脆地拍马提枪撩袖子,管那什么有名字还是没名字,生日还是忌日,派对还是沙龙,她去就是了,横直不过一条命而已,何况这街还是汪顾催她来逛的,汪顾总不可能害她。
  是啊,汪顾总不能害她……所以无论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她也不能让汪顾担一丝一毫的危险。
  “师小姐,”莫茗梓在走出电梯前若有所思地看了师烨裳一眼,师烨裳淡然笑笑,应了个嗯,“师小姐的气色不怎么好。是不是病了很久?”
  师烨裳是业内众所周知的病秧子,师宇翰成天在同僚之间打听各种强身健体的中西药物,常常令业内众人错以为师烨裳不久于世,有些个神经过敏的甚至早早地盘算起应该在师烨裳的葬礼上穿什么好。在张氏的那些年里,师烨裳几乎每个月都会被董事会质疑健康状况,于是此时,就算莫茗梓不是问“是不是病了很久”,而是问“是不是死了很久”,师烨裳也不会觉得冒犯,反倒会觉得莫茗梓这个人懵头懵脑的,还挺可爱。
  “之前因为晒了会儿太阳有些中暑,关系不大,只是底子不好,动辄就犯晕,让莫小姐担心了,实在不好意思。”师烨裳说着便从裤兜里取出一个药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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