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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妖记-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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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淡纹络。
我顺眼而观,愈看愈是心惊,甚至自来的修学所观也随之生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解浮生,这上面是什么?”
压不住心底的无依惶惑,我出声的都是轻颤,既是怕他回答,又怕他不回答,好在,他还是开了口。
“难道你被吓坏了脑袋,连壁画也是瞧不分明了?”
他随言淡语,有着不可置否的轻谑,低低的笑声回荡,空响响地更是令我无从着落。
“你,当真是妖么?”
壁画的记述很是远古,远古的可以追朔到天地混沌初开之时,其上刻画的白衣轮廓虽是面目模糊,姿态却分明无比,与我心底立时和眼前的解浮生重叠起来,故才忐忑问他。
解浮生乍然作停,我心思旁顾,差点撞在他身上,还好反应过来,正是提着衣襟后踏,他悠已然回身,深不见底的眸直勾勾地锁住了我。
“在你眼里,妖,是什么?”
“我?”
脑中发白地闪过怪鸟食人的画面,回想方才所见,尽是黑影残忍杀死翱翔怪鸟的画面,血气浓雾地绕上金柱壁画所象,立时还真有些拿不准他为何要问了我来。
“你常道世人须弥眼眉,想来也不忿世人混沌,不屑世人心中所见所象,定是早有自我之解,如何要反问我来?”
解浮生很是显然地露出惊讶,挑了下眉道,“想不到你脑子转的挺快,竟是将问题丢回来,倒真有几分阿宁的聪慧清明了。”
提及阿宁迷雾也似的影像,我顿觉是个大好时机,追问道,“我定是不及她的,否则怎会瞧不明白壁画所述?”
他勾了勾唇,眉眼半闭轻敛,眸底反衬出一线金柱耀光蔓延,大是轻魅惑人。
“是啊,你就是愚笨的紧,所以才会牵扯进来,如今我已没了耐心,你最好祈愿时欢他还未曾走远,否则,你大抵走不出此处了。”
他说的太过自然而凉薄,叫我几乎空白了所有思绪,摸不准他乍变之言到底是真是假。
虽早已料定身死之局,但于此刻迫临眼前,心中自是别有感觉。脑海反复涌出许多事,好似没做完,又好似本不当做地纠缠起来。
人像是早没了心骨,飘飘荡荡地正要离地走远,便为那一双冰冷的眸子禁锢了心与身,移不开,也逃不出。
“解浮生,你当真要杀我么?像你在壁画之中,杀了许多天地灵兽一般地杀了我么?”
他半敛的眼眉滑下,似是在琢磨我话底之意,眸珠转动许久才撩起眼角落在我身上,虚浮的眸光耀光滟涟,闪出了格外的慑人明光。
那明光似殷似暗,混杂纷乱地衬出了一抹浓金,不消一息,竟是铺及了整个眼珠,恍若一颗浑体暗极的琉璃珠子,透着骨子里的杀意决心盯紧了我。
他当真要杀了我!
分明了他的杀意决心,我下意识地转身便跑,不想脚踝生凉,已被铁骨也似的指尖扣住了。
身子被拉扯回去,捞过腰间地抗在了他肩上,画面摇晃,人已为他扛着跃出栏杆之外,坠进了浓郁的黑暗之中。
☆、卷一大梦卷之第十六章:长生
深藏的黑暗到底有多深多浓,我已是瞧不明白。
幽冷的风扑在面上,刀剐也似地疼。不知是彻底的疼痛窜进了心底深处,还是面对死亡的无能为力,我早已忍不住地大叫了哭泣。
耳际里满是风啸,混杂了我哭腔的惊叫,窜出了奇怪的嗡鸣扭曲作响,不知过了多久才猛然坠了地,接着人便被解浮生丢了出去。
我跌在冷硬的地面,撞得骨子也要散了架。
“我早该堵了你的嘴。”
解浮生语气极冷,我顾不得疼痛地忙是爬走,好在立时撞到一个冷硬的东西,救命般地抓紧贴上去,想要凭借真实的慰藉躲避即将而来的死亡。
我撞到的是一方青铜支脚,也不知是案几还是大鼎,四脚支撑的恰好形成一个躲避空间,忙不迭整个人都缩进去,抱紧小臂才敢慌乱去寻解浮生所在。
“躲的了么?”
解浮生立在不远处,长袖挥拂,藏身的空间阴影浮空而走,方令我看清那是一方丈许高大的青铜案几。
案几重重砸在身前方寸所外,震得案面之上的东西哐哐当当地跌倒作响。
他妖怪也似的玄力骤显而来,我捂着耳朵也压不住身体的颤抖,惊叫了大声哭喊,“解浮生!你这个妖怪!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杀我?”
他大声笑起来,不屑而又狂妄,“天底下便是时欢也杀不了我,你不过是阿宁的一缕清灵,她尚且不能,你又能做了如何!”
未曾落尽话语,他再度拂袖踏前。
玄力猛扑而来,我人撞飞了出去,也不知是砸在何处,只觉背脊生生撞上了一个什么横就的冰凉物体,哐哐啷啷地随响了许多的锁链撞击之声。
锁链之声牵响成串,整个寂静空间跟着蹿响而乱,与乍破而来的啸声丝缕不绝地纠缠在一起,落在耳际只觉似是地狱之中的鬼魅皆尽觉醒过来,万分令人烦恶难受。
背脊席卷了裂开大痛,胸腹已是血气乱涌,腥甜扑出嘴角地砸在白玉也似的阶面,盛开的妖冶殷红映出了我苍白的容颜。
痛楚令我过分的清醒,意识到自己是跌在一方人腰也粗的锁链之上,锁链的一端锁在身后,我已无法回头去瞧它到底锁在何处。
越过身前的锁链一端却是通向了周围的黑暗之中,犹自颤抖地蹿响不绝,竟是不知有多少锁链在同声作响,交互而为地发出了撩动磨人的响动。
我从锁链撞击处滑下,挨着白玉阶梯无力去惊讶那些从黑暗深处涌来的缥缈轮廓。
轮廓虚浮渐进地显出了影像,清冷的幽青之光暗暗如烟地环绕在他们周身,好似从沉睡之中被惊扰,犹自不能清醒地撩着眼眸衣袂掩了哈欠,王冠垂珠簌簌地撞在一起,却是丁点儿声响也没。
那都是些忽隐忽现的人影,奇怪地带着先生曾教习过的历史痕迹,衣襟披挂着王族的显贵图腾,显然是旧朝之中早已死去的王。
为周身幽冷的青光照亮,他们身后暗藏的锁链也有了鬼魅轮廓,无数具华贵繁复的棺椁锁在链上,棺门大开地敞着,好似他们刚刚从敞开的棺中爬出,犹带了一身沉睡不能醒的死气懒散。
本该对奇怪的画面有所惊怕,可经过解浮生狠辣手段,我已无力去做惶然,咽过血沫地贴在冰凉玉阶,竟还想要去看清他们如何模样。
“都是鬼么?”
大抵是太过安静的缘故,鬼影自是听清了我轻的几乎没有音气的话,皆尽倒数眉毛地齐齐转眸而来,霎时不知有多少个鬼同时说起了话,嗡糟糟地思恕
“这里怎会有个小丫头……”
“奇怪,奇怪……”
“她在流血哎……好像是活的……”
“都住口!”
解浮生厉声而喝,令人头疼的遭乱顿时安静,极静蔓延过来,整个空间也被鬼影周身突兀炸开的冷光照了青光蔓延。
光亮漫开,隐约的轮廓而显,身下是一片白玉也似的数丈托台,托台成圆,为无数自黑暗延伸出的锁链扣住边缘,平空而架地虚浮在荒芜之中。
“滚回去!”
解浮生站在白玉边缘,昂首冷瞥那些绕平台而围的漂浮鬼影,拧眉拂袖再喝。
“天……”
“住嘴!”
一个鬼影方是开口,立时便被解浮生的厉喝压断。
厉喝虽厉,鬼影却好似并不为怕,冷然淡道,“大人,您贸然打扰我们好睡,怎地还容不得我们问上一问?”
“我不需要向你们解释。”解浮生也没什么好脸色,冷道,“你们活着,依凭权势作弄凡人惯了,如今死了,难不成还想在我面前耍什么威风?若非我以玄武保全你们魂魄,助你们依凭子嗣血脉凝聚精魅之身苟存,你们早不知消散到了何处!不思感恩不说,还敢置喙我的处事,就不怕我随手挥却精魂,让你们彻底没了存在么!”
“好好好,大人说的是!”那鬼影恼意横生,怒极反笑道,“旁的我不敢为说,眼前的丫头确有我殷商血脉,涉及长生之事,总不能叫孤王不闻不问不管之,换做您是孤,可会如此视而不见,漠视为之!”
“你放心,便是她死绝死透,也奈何不了你殷商血脉之存!”
解浮生亦是冷笑驳斥,“凡人最可取之处,便是子嗣绵延难绝,及至往后,血脉虽难得纯正,与你将息苟倒也是够了。”
“有大人如此之言,孤王便没什么疑虑。”那鬼影冷语落下,青冷的眼珠不知怎就绕到了我身上,狐疑不绝地打量数眼,才有些殷切而畏缩地道,“丫头,现今是殷年何月?”
我见他模样生的威武英俊,衣料繁复华丽,玄鸟图腾覆遍周身披挂,有些印象而来,试探道,“您可是…纣王?”
他惊愣,随即哈哈大笑,抚须欣慰道,“丫头生的不错,人也聪慧,想我为世人唾骂百载,倒不曾还有人记得认得,不错不错!”
他赞许之意不假,顿令我有了挣扎之念,大叫道,“殷商早已不在,如今只有血脉传承至宋国子姓康王,我乃康王之女夏,还请祖上念在血脉相承的份上,救我一救!”
“救?”
他冷眸僵转,凛冽落在解浮生之处,不解道,“大人,您此是何意?丫头她命数未绝,您带来此处死境,莫不是要……”
“哼!她不仅仅是你殷商血脉,更是我最为厌弃之人的清灵。”
解浮生暗眸张来,瞪我恨道,“我既能许你血脉留存,自会保你赖以存在的血脉之继,权且把你的心揣进肚子里去,休要在此碍我事来!”
“是么?”
纣王浓眉皱紧,思忖半响之后,方是愁然对我道,“丫头,不是孤王不帮你,是孤也无能为力,你认命罢。”言必,虚浮的青光轮廓飘进棺椁躺下,伸手掩上了棺盖。
随他而行的,原本驻足观望的鬼影也尽数唏嘘不已地躺进了棺椁,盖棺之声砰砰而响,声声砸了我一个透心骨的凉。
空间复暗下来,惨淡的龙柱金光愔愔映在解浮生脸上,诡异非常地注视着我。
“生机断绝的感觉如何?”
解浮生阴冷而笑,纯色金眸噙着阴恻盯来,像是瞧着随时可以捏死的微蚁,自负的令人厌恶。
许是为纣王短暂帮衬之故,我并没有继续沉浸在绝望之中,反是清醒地想了许多,情知再无可避,遂咬牙站起。
“所谓的长生,便是如此么?如此的长生不死,不过是束缚在这荒芜黑暗之地,不能行取自便洒脱之事,那与死后身处无间地狱有何区别!这样的活着,与死绝死透又有何异!”
我对着黑暗之中的棺椁大吼出来,是想要那些苟存的鬼影明白,所谓的长生不过是解浮生口中的欺人谎言!
解浮生脸色狰狞,踏出身形迫将过来,闷吼乍然而响,纣王的鬼影掀棺窜出,攸地扑在我身前。
那一张英俊的脸不知扩大了多少倍,张口便能将我吞进腹中,暗流的风啸刮来了他愤怒的大吼,“丫头,你懂个什么!”
我虽心有准备,仍为他扭曲的巨脸骇的生软乏力,后退抵在阶上,撑身硬道,“我不懂,可我还不想死!解浮生这妖怪胡尽鬼说,也不知当初是如何骗取你们信任,叫你们生而陷残暴,死后不得安!至如今,不仅欺骗我父王搅得天下不宁不说,还令父王生食人羹陷天下大不违之中!他为人恨为人仇的,如何是念了你的血脉,又如何是保了你殷商之恒!”
铿锵之言打破寂静,围观的鬼影再度窜出,睁着双双青光耀眼,既有漠视,也有看戏的小心得意。
我知纣王在位之时惹过许多众怒,可他到底是我先祖,此刻冷冷扫过那些窜将围观的鬼影道,“虽说是天地有道,可你们以王者身之尊天踏地,踏的皆是人啊,如若不能以人居之,你们如何以王尊之?以兽以妖,还是以妖怪的欺人之词!”
纣王更是难忍愤怒直低啸,大睁的眼眸珠子贴在我的额头,似是要将我看个透彻。
冷幽气机窜进体内,将我冻了一个完全,嗑着齿缝犹自不能服输地挣扎道,“你们死了,那便死而往生的去吧!依先生的道理,化作它物也好,再世为人也罢,总好过束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难道在黑暗之中过上多年,望着不可追取的过往,不能奔赴的未来,你们还想不明白,除却如今的心伤无力,你们还能做了什么!你们活过,也死过,难道就不明白,世间本就为苦,为何…为何还想要流连世间……生受逃不开的苦楚!”
许是彻底戳进了纣王的揪心深处,他须眉颤抖,面容扭曲挣扎,遗恨与不甘最终皆化作了恨恨难言,无力支撑的身形缩成常人大小,沉浮轻晃时,眼眉微敛地对我正要说些什么,解浮生已是叱喝一声,纵身扑过来。
纣王迅疾转身,抬手捉住解浮生的手腕,凄厉道,“大人,你可是骗的我们好苦!”
纣王的哀然之声惹得周遭鬼影跟着叹了气,窸窣细语间的尽是悲凉,他们浮身飘下,齐齐围住了解浮生。
见那些鬼影惨淡的容颜之上皆尽浮现了赍恨之意,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惟愿他们真的能阻上解浮生片刻。
岂料解浮生拧眉横扫,径直落在我身上,嘿然冷笑道,“好一个子生折夏,到底是阿宁的清灵,竟能如此煽染人心!只可惜,你终究不及她万一!”
他再度猛然高喝,拉长了声切的不屑,“你们既是不想生,那便去死吧!”
喝声太过轰响,令我难受地捂上心口,好似心也要为之吼将出来。
连串的轻响而来,黑暗中那些黝青的锁链如同烧沸,奇怪符文密密麻麻地窜红了整个身子。空间跟着符文之光耀红起来,红光沿着纵横交错的锁链烧沸而走,霎时织就成笼天罩地的巨网。
符文似是带有奇怪的力量,暗红流动之中,鬼影俱都惊·变脸色,拂开衣袖转身便跑。
像是对鬼影此举早有防范,符文立时窜出浓烈光芒,于黑暗之中形成无数环形圈,径自裹着那些棺椁拢漫缚紧。
棺椁被笼罩的同时,四散的鬼影立时慢下了逃跑行迹,甚至渐渐定在了原地,面上更为扭曲痛苦,虚浮的轮廓阵阵轻裂散开,好似随时可以散成无迹的轻烟。
符文犹自不绝,殷红如血纹般自鬼影脚底窜起,蜿蜒而出的符文纹络霎时将鬼影们尽数拢了一个个的周身完全。
及至此举,已算是将鬼影们彻底制住,黑暗之中,符文流动如血,卷着无形的力道提着鬼影之身往棺椁飘去。
“丫头,你的话不错,我殷商有你为后,是我幸事,只可惜老祖宗帮不到你了。”
身前的纣王影像也被符文裹住,再不能挡住了解浮生。
他无奈闭眼,身形将起,我急切伸手去捞,指尖径直从他身体之中透穿而去,竟是连一缕幽烟也没能抓住,倒是自己的手腕被解浮生冰凉的手骨死死扣住了。
他极冷地看着我,随手拂解下我头上玉簪,搁在手心冷眼笑道,“你以为,时欢真有那么好,随意便将簪子给了你?”
本以为局面已在掌握,可我却忘了解浮生他是个妖啊,纵使我劝动鬼影与他为抗,终还是比不过他的随手之力。
生机断绝的无力虚浮满身,不甘心地迎着他阴冷的眼眸,想不出还有如何机会去求取生机。落眸而下,盯着他手中的玉簪,难道我真要去期盼玉簪的主人么?
可是为何,解浮生既让我期盼与他,为何又去揭破他的赠簪之举与我也不过也是别有深意?
许是我没有应声彻底惹恼了解浮生,他拧眉倒竖地翻转指尖,玉簪径直朝我心口刺来,大喝道,“比起我,更想证实你是不是阿宁的是他!”
☆、卷一大梦卷之第十七章:伤心
我来不及思忖他话中何意,惶急拂袖去挡,岂料头顶猛然窜出震裂闷吼,覆顶之压迫及而下。
下意识地仰头,见金柱缠绕的白色甬道原是一条龙骨盘绕而下,不知多大的头颅此刻张开着巨颚,啸声便是由此而出,带着汹涌的力道直直惯透下来!
力道来的太快,瞬息及至眼前,却是一抹极为细小的光影。
眼过而及,那竟是一柄颀长的墨骨长刃,一身寒光烁眼地反衬出我惊白失色的脸,锵然尖啸地迫进我与解浮生之间的空隙,深深扎入了白玉阶梯之中。
见此长刃,解浮生脸色生变,长袖穿插而入,拂眼晕光地团成了浓墨而来,我眼前生迷,还未及反应,心口便是尖锐细疼,感觉有什么惊凉的锐器扎了进去。
低头而视,赫然见那玉簪已扎进了我心口,几乎没入了整个枯节之身!
意识轰然而塌,不可置信地见它乍然闪耀出了溅血之光,肩胛随之尖钝成裂。我眼前泛黑,又因极度痛楚而清醒,眼瞧着解浮生满是为狠的脸越来越远。
原是解浮生抽手拔出玉簪的同时,转手也拍在了我肩胛之上,我不过凡人之躯,如何经得起他的玄力之击,人如破布一般地再度飞撞了出去。
“解浮生!”
冷冽惊怒的长喝惯透了整个黑暗,巨龙跟着长鸣嘶啸,好似是为应和这一声呵斥,不仅想要挣脱金柱的束缚,也带动出锁链的颤动,令整个空间都震动摇晃起来。
我飞撞出去,心口火烧一般地疼,伤口是个洞,空荡荡地窜进了冷,腥甜压不住地早已沁出了唇角。
浓郁的腥气裹着我,意识即将崩塌弥散,不知自己将要跌往何处去,晕眩的无力裹着我,暗暗不知从何处又生了庆幸。
解浮生所担心的那个人,到底还是来了。
我昏沉地想,接着便为人小心护在怀中抱住了。
本无归处的心和身,像是躺进了某处云端,虚浮的空无并未使我多有了绝望,反是由衷的欢喜打骨子里弥漫而起。
痛楚消散见轻,终让我得以残存了意识去感受这人带来的小心温顾。
他人抖的厉害,似是害怕极了。
心底没来由地生了怜惜轻叹,那因颤抖弥漫而来的香气更是幽冷浓郁,纵使不睁眼,也让我明了这人到底是有多怕。
“你来了……”
力气在急速消散,令我不能支撑地挨在他心口,即便勉强了轻软语气,也在痛楚的颤抖之中更是破碎,想来是不能如愿地去安抚了他的惊怕。
无力地幽怨而想,压不过的欢喜小心而来,想着纵使此刻死了,犹是有幸曾为人小心倾护在怀。
如此,也不觉有多委屈。
奈何方是勉强开口安抚与他,立时便扯得心头痛楚愈发撕裂,腥甜更是殷切地沁出了唇角。
“别说话。”
依旧是听不出男女的声线,轻声而来的尽是急切颤抖,让我无所依凭的心终于找到了确认一般地着落。
勉力撩眼,模糊的视线中,狐狸面具如期落入眼底,令我从未像此刻安然。
我忽而想要摸摸它,动了手指便是大痛无力,无奈挨在他青色的流纹前襟里,赖着眼皮自下而上地看他。
想是临死的缘故罢,我竟是片刻也不想失去他的轮廓。
他如墨的长发纷乱,如缕如烟地淌在我身上,一角流青顺在其中,是我与他交换玉簪的青色发带。交换之举本是随意,此刻见他系在头上,想来也珍惜如是,自是令我欢喜。
他也在看我。
暗藏眼线深处的眼,针芒锋锐地好似着了火,复杂的害怕与怜惜浓烈纠缠在眸底深处,让那曾清亮比及月华的眼分外地痛苦极了。
我跟着难受,竟是见不得他受苦。
“我…我…若是死了…你不要……”
指尖好容易勾到那发带边角,像是寻到了与他的真实牵系,血沫趁着开口汹涌而来,堵塞了我再想要安抚他的近心之言,未说完的‘难过’二字也就不甘心地含着血沫咽了回去。
“不会!我不会叫你死!”
他低声而急切地打断我,转手将我小心放在一处地方,将手中通体墨黑的剑匣大力按在身前的白玉阶下,抬手并指在我心口伤处抹过,退开距离地便是远了。
我顿时大慌,如若失却最后的依凭,惶惶扯住他袖子。
奈何原本容易的动作,竟是耗尽了我最后的力气。血气哽着我阻止他走的言辞,只能蹙着眉心想要他明白我并不愿意他走。
他眼眸更深见痛楚,开口而来的安抚满是轻裂的艰涩,“别怕,待我打发了他,我带你走。”
许是他的安抚真的做了数,我从未如此信任谁,指尖不由自主地放了。
他点了头,长袖倒卷而放,整个人立时爆发出极为凛冽的煞气。
大步而出的他转身抽出扎与地面之中的墨柄长刃,凛首对着解浮生厉声喝道,“解浮生,你应过我不会伤她,我才会依言折返商丘为你主持大局。眼下你此番背言作为,却是将我对你最后的信任之心也消磨殆尽。自今而后,我,不会再信你!”
他指尖的一抹好似有着什么奇怪的力量,令我心口的剧痛似是凝固,痛楚大消地低头去瞧,心口原本流淌而出的血色已经凝固。
我惊讶不已,全以为好地动了一下,那凝固之处便轻然裂开,痛楚立时钻透而来,令我冷汗直冒地几乎晕过去,只好再不敢妄动。
抬过眼眸,锁紧他朝解浮生走去的背影。
他走的很慢,青衣长衫临风一般轻掠在脚边,令他周身的慑人之意更是锋锐。
指尖那一柄长刃通体直透,寒芒闪烁,也不知是如何材质,轻薄的几近透明。近乎尺长的墨柄握在手中,好似捏了一方浓墨,没有血档的径直延伸到一面径直,一面斜口的刃尖之上。
我之前以为他救小狐狸之时使用的是剑,眼下看来却并不是,像是一柄厚背锋刃的单口马刀。
改制过的刃身很长,没有弧度的几如我的身量,此刻为他捏在手中,沾染上他周身的凛冽慑人寒气,杀气腾腾地令人不敢直视。
我挨不住那杀气迸发,不敢再看那长刃,转眼见他在青铜案几之后停驻,他扫过案几上的物件,肩胛渐渐震颤而抖,冷凄凄地低声讽笑,似是在哭。
我惊讶他见了何物才会惊·变凄然,他人已拂动衣袂反手化出寒光,祭起手中的直刃指着解浮生,咬牙恨道,“你毁诺在先,将她带入玄武腹中,不过是指望我不与她纠缠。可你明白,纵使你证实她只是阿宁的一缕清灵,我也不会再如那时一般随意罔顾她的性命!”
“是么?”
解浮生轻笑,悠然立在青铜案几之后,玉簪打了一个漂亮利落的轻旋稳在手心,摇了头道,“你不想做坏人,我来做,还不好么?不然,你留下阿宁的一方生死树簪,有什么意思?”
解浮生似是有意说给了我听,果然翻眼瞧了我处,盈盈笑底,皆是得意。
我听在耳中,晴天乍响了雷鸣,一阵欢喜给轰的烟消云散,原来解浮生出手之时的所道之言,竟是此般之意。
望着时欢并没有回头解释的背影,我难忍不解地动了身,未料径直滚了下去,人跌在白玉地面,惊凉之间,为人耍弄到底的恼恨几乎烧沸了我。
饶是明白我不过是阿宁的一缕替身,仍是不能甘心地想要爬过去问他一个明白。不想前方看似虚无,我指尖刚是碰触便为无形的阻绝反弹了回来。
通体墨透的剑匣铮鸣作响,地面轻裂了一线细横蜿蜒而来,平生阻拦的无形之墙,轻易至斯地隔绝了我想要问他的可能。
我想不明白,愤力拍打着那虚无无形,顿时被更甚的力道反弹撞回,人重重恪在冰凉阶面,血气喷洒而出,于殷艳满身之中,已是见不出如何区别。
意识再度崩塌,解浮生刻意之言犹在耳边,合上先时之言,心弦彻底崩裂,无力惨笑下,只觉自己当真是分外可笑。
一笑也就真笑出了声,血沫趁机不断地从口角溢出,惨笑和喘气纠缠,咯咯断续地分外嘶哑难听,我竟是一点儿也不觉痛楚,倒是想着如此死了也好。
渺渺一生十三载,不管是父王母亲,还是眼前的两人,都让我活的太累,累得再没有力气也再没有心念去面对他们复杂的残忍算计。
“我不是谁的替代品,你也不要可怜我……”
彻底表明自己的愤恨委屈后,我不想挣扎地挨在身后的冰凉里,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想要亲手掐断残存的意识。
“不是!不是他说的那样!”
时欢大叫,脚步冲转过来,解浮生眼眸见狠,纵身越过青铜案几,折起骨扇更是刁钻地缠上时欢手中的如墨利刃。
他们身影转换极快,交错之中兵刃交击的铮鸣传来,端地是刺耳恪人。
我厌烦地闭眼,赫然有龙啸砸在头顶,令我不能自主地于晕眩之中睁开了眼。
金柱上方盘绕的白色龙骨再度裂开了下颚,扭动枯骨的像是立时会脱离金柱的禁锢朝我挣来,长长的獠牙似是挂满了嘲讽,我想要嘲弄回去,却是连勾唇的力气也没了。
你也是要吃了我么……
寥寥动了念想,意识更是消散,刺耳的争斗之声也渐渐坠入了虚无。
眼皮重的厉害,人早就撑不住地滑在阶面,黑暗来临的迷蒙微光之中,我好似见到那金龙巨柱的底座有着一方奇异的华丽座椅,隐约有个什么人坐在上面,殷红如血的锦绣衣袂血一般地流淌下来。
那血殷红灼人,漫过一阶又一阶的白玉,像是有意识一般地往我身处蜿蜒而来。
血渐渐溢过我铺散的长发,沁上挨在地面的手骨,一寸一缕地漫过我的身面,终是冰凉如蛇地钻进了口鼻,令人再不能呼吸地断了最后的意识。
好黑,好暗。
这便是和尚师傅说过的地狱么?还是我尚身处在金龙巨柱透不过光的黑暗中?
确认一般地踏出。
“汀……”
轻碎的水声波纹碰撞漾开,我随声低头,一点幽冷蓝光从脚下的水纹之中漾了开去,迅疾扩大成廖远无际的幽冷天地来。
眼前拢漫而来的尽是蓝光幽冷,令我也跟着发了冷地生出了许多空荡,无所依凭地只能追着它一路蔓延而去。
它似慢似快地往前追溯着什么,不知延伸了多远,才从根底之处渐渐汇聚成了一颗参天轮廓。
望着那参天轮廓,恍惚觉得见过它,顺着轮廓生长的枝桠蔓延回来,兜成片荫地铺展在头顶,我还是想不起到底是在何处见过。
是不是人死了,生前的记忆也全都没了?
黑暗中,不知何处窜起了无数萤火一般的细小幽蓝光晕,比萤虫大上许多的翅膀挥舞着,飞向了参天轮廓的枝桠之中,很快令轮廓放大在了莹蓝的光晕托衬之下。
是了,是那些蓝色的忆蝶。
似是记忆也为忆蝶带回,我赫然想起那些细小的幽蓝光晕便是忆蝶,也想起那轮廓不就是生辰那日为怪鸟折射出的枯木巨树么?
为什么,见到了它?
我厌恶地想,难道即便是死了,还要与那两个妖怪纠缠不清么?
下意识地避开,还未转身便惊觉有什么东西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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