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折妖记-第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上半部顶着暗暮喑蓝的天空弯月,死气斑斑地格外冷寂,下半部为耀火染红,几欲烧灼而沸,当真是一幅两生极端妖冶的虚浮画面。
解浮生倒是真有些本事,如此画面也做得算是精巧算计,难不成那时他在奴隶群中便是为了此等安排?
这念头愔愔浮出水面,压的我生不出丁点儿观摩打量的兴趣,将眼前异象懒懒落在眼底,只觉随时可以昏沉睡去。
睡去也好,便不用眼见他精心准备的残忍。
我如此想着,便觉沁了麻木汗凉的身子沉的厉害,呼吸皆是靡浊的酒气,酒醉的恍惚中,那喑蓝的月华乍然生了一簇幽蓝明火,以极快地速度扩大成燎原之势,于那死气的枯树顶处盛开了别样的清冷明艳。
原是一抹纤长的白色人影勾着明火下弦,荡着逆风而显的修致身形滑落而来。
那人似是解浮生,却又不像。
还未瞧的多分明,那白衣便在淬然炸开的幽蓝之中,飘羽也似地沾落在了红绸地毯之上,黏着悄无声息的步子朝我走来。
我眯起眼,努力蹙起一些清醒,想要捉取那人渐来的身形。
说他像,是因那见惯的雪胜白衣。
说不像,则是出于我的感觉。
解浮生那般算计小人,怎会有如此清艳之感?
他轻踏无声,倾在身前的发带似柳梢微拂,分外地温贴随漾见长,那双手拢在垂敛的长袖之中,令我不能从他左手拇指是否有纹绣来分辨那一张掩藏在青铜面具下的脸,是也不是解浮生那张生的极是好看却是万般作恶的脸来。
那些幽蓝早已在他身后炸了轻散,白色怪鸟的真身露出来,旋身落在杂乱石堆上,兀自垩白了一双戾气之眼跟着他渐来的身形。
炸开的幽蓝化作无数细小的清冷晕光,蝴蝶也似的轮廓蹁跹落下,拢在早已死去之人的尸身上。敛动的翅膀,像是午夜盛开的幽昙之花,惊艳了暮沉的死气夜华。
这人何时走近的,我竟也没能看个明白,还未所觉,他便俯下身,手臂径自穿过我的腋下腿窝,未出声,未作语,就那般极是自然地将我抱起。
我没有力气,也懒得挣扎,甚至是不愿思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挨在他心口听着那平静的心跳,一股特别的幽香挑着缝隙窜进来,令我饶有兴趣盯着他面具看的眼也是得上几分清明。
那是一张精巧的狐狸面具,许是我太醉,根本看不清那狐狸的细纹轮廓,无趣想来,道,“解浮生,你又做了什么算计?”
忍不住伸出指尖想要贴近,晃了好久才勉强敲到那狐狸面具的下颚,可惜指尖没有力气,那面具也就没发出什么声响。
真是无趣。
我醉的厉害,歪头搁在他臂窝,稍稍拉开些距离瞅着他侧颜的弧线道,“喂,你的脸是不是被我砸坏了,所以要拿这劳什子怪东西遮着,省得像那怪人一般吓坏了人?”
他脚步停顿,并没有接话,似是瞧也不敢瞧我一眼,径自抱我下过阶梯,竟是极快地朝青陵台外走去。
他的意外之举令我心有不安,更是不服气他无声不理我,闷闷生气地将指尖扣进面具贴面的缝隙,用力之时也道出自己的猜测,嘲讽道,“难道第三杯酒的愿望,是由了你来践行?看来,我的心思,也是你透露给这些人的?解浮生……”
话还未完,天地就是旋转跌落,指尖同时被冰凉地按住,身子跟着往下坠。
原是他抽出右手按住我将要揭开面具的指尖,单手抱不住人便矮身半跪在红绸之上就地支撑,放开半拉身形的空隙里,红绸上幽蝶扑簇人身的画面被突兀地放大到眼前。
来不及去细瞧,他便已低头而来,青铜面具狭长的狐狸眼狭之中,澄澈出了一双半衬喑蓝半是耀火反光的眸瞳。
这画面有几分妖冶的反差,心下瞬时被惊艳地扼紧,总觉这一双眼太过清亮透彻,即便剔去惊艳反差,我也是见过的,只是想不出于何处见过。
但一定不是解浮生的眼。
得以肯定他不是解浮生,我惶惶绷紧心神,惊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做这些残忍之事?”
他又凉又寒的手按得紧,我挣不脱,为他瞧得心底忐忑,只能直觉避让那令我熟悉却又陌生的眼,落在那幽蓝蝴蝶扑簇的画面上,想要以此来获得可分辨挣脱的心力。
“噬忆并非残忍,相较的,以忆蝶而存,或许是活下去的另一种方式。”
他终于开了口,辨不出男女的声线我听过一次,自是不会忘。
“原来是你。”我冷笑道,“你做了解浮生的模样前来,是解浮生的安排还是你……”
“我带你走。”
他有些急切地打断我,滑下的指尖揽过腿窝将我抱起,冷淡道,“想来公主也不会愿意再见我惊怖吓人的面容。”
他在阻止我扒面具的想法。
我本就不愿再见他那般狰狞丑陋的容颜,自是乐意松开指尖。
如此随他临近青陵台宫门,我愈发不安,先时与那宫女说及的话不知怎就清晰起来。
她们都是走不掉,我这冠以公主之名的微蚁又怎能走得掉?
难解地盯着这人,心思反是在他那句‘我带你走’之中混沌了可思量分辨的心绪,想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晕晕沉沉地揪着他的衣襟想要捉取心力,触及的竟是湿糯滑腻,低头去看,立时为浓烈的血色腥气扑了个满怀。
“你在流血!”
泛黑的晕眩来的十分难受,雪白的前襟极快沁出大片的血色妖艳,我不敢再碰他,惊汗透过眼眉,大声叱道,“放我下来!我不走!”
除却我自己的,我还未曾沾染过别人的血,黏稠的厌恶不适感令我迫不及待的想要逃开。
挣扎避开之中,酒劲彻底翻涌出来,立时惹得我一阵地耳晕目眩,胸腔也跟着大力窜动起来,嗡声嗡际的令我听不清楚某些随之传来的轻叹。
“你到底还是来了……”
隐约像是解浮生在说话,冷冽地伴随了寂寥的失望。
这人僵住,指尖用力的将我紧紧揽进怀中,力道之盛的像是要把我攥进骨中,用上他的所有小心去镌刻珍藏。
“我若不来,你是不是便要断了她所有心念,迫她自尽为安才罢!”他压抑而叱,周身血气更加浓郁地弥漫而来。
我为他抱着,人好似躺在了血池之中,腥气和酒后的蒸腾焦灼,消磨褪尽了我残存的意识。
“我不走!不能走!”
猛然睁开眼便觉身旁有人,捉将过去,立时为白日耀光灼了眼眉,抬手掩下躲回去,隐约见到的清雅白衣令我轻咬了牙。
“公主记得不能走,倒真是令浮生意想不到,也想不到您一场醉,竟是醉了三天三夜。”
解浮生的悠然声线弥弥漫漫,绕得我厌弃难堪,正要开口让他闭嘴清净,他又故作可惜而道,“酒虽不可贪杯,但若遇上些许喜庆之日,倒是稍可放纵,巧不巧的,今日便是乞巧节呢……”
“闭嘴!”
我烦躁地叱他起身,额际顿时生裂作疼,倒吸了口冷气才缓和下来,衬着眉心才见身上已卸下蓝衣,换过了轻薄的月白衫衣。
生辰夜宴的画面慢慢涌来,才想起那日记忆的最后竟是那青衣怪人披了解浮生的模样突兀到来,说着要带我走,自己却满身是血。
那般身残状况还说着要带我走,岂不是可笑!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解浮生无辜张眉,好似真是不解。
我转头瞪他,见他白衣干净,人好端端地坐在榻边,果真是没什么受过伤的样子。
“你少在那装傻!”我咬紧了牙根。
酒后的余劲尚未褪的干净,我必须如此咬了生疼,才能聚起心力快速地清醒过来,冷道,“你算准了他会来,所以那场生辰宴,本就不是为我准备,对不对?”
“公主果然聪慧。”
解浮生赞许地拍了下手心,悠哉道,“不过有件事要澄清下,那些人我本也是放了的,奈何大王不准,浮生索性拿来做了局,公主若真要怨上谁,权且怨上浮生好了。”
做局?
解浮生和那青衣怪人之间到底是何等关系,竟要让他做到如此地步?
不禁打量他这份轻握的淡然,猜不准地疑惑道,“原来你是铁了心要将我迫到死境,先是拿了一件衣服来刺激与我,而后又将那些人生生逼死在我眼前,为的就是迫他现身么?”
“商丘那边战事已起,他本不能轻易离开,岂料他竟拼着一身是伤的还是赶来了。”解浮生敛了眼眉,言语又似了那个午后般的寥寥惨淡。
“既然是来了,那浮生便不能不趁机确定他的打算如何。如此狠下心的将公主迫到绝境,便是要看看他能做到如何地步,想不到……”
他忽地抬眼,眸中狠戾非常,切齿道,“即便你不是阿宁,他竟也做到了这般地步!”
此言恨切又凄厉,我遍体生寒,对那青衣怪人也生出些不知名的心绪,说不出是可怜还是可恨,冷笑道,“你们之间自己纠缠便是,何故要我来做陪!甚至不惜搭上那些人的性命,如此之局岂不是太过视人命如儿戏!”
“公主以为真就与您无关么?”解浮生褪尽温顾,彻底冷了颜面,不屑道,“若非是你,我怎会选了宋国!他又怎会满身是伤!而若非你,我怎会不顾天道人命!你以为天地万物混沌之命,真的是那般轻易取得来,又放得去的!”
他越说越气,蹭地踢开榻椅,面目扭曲地居高临下,恨不得把我剐了般恨道,“这一切!你父王!宋国!以及这些人命,皆是因了你!只有你,才是罪魁祸首,才惹了诸多惨事祸事!你若想置身事外,便莫要说的如此轻巧,当真死了再说罢!”
他甩身拂袖,步履急冲地掠了出去。
我愣下所有心思,对他突然暴露的狰狞顿生了许多不解。像是再无顾忌地想要彻底刺激我,却是将他自己气得更深了些。
好笑地轻咬上牙,我冷笑锁住他远去的背影,恨声道,“你们要我死,我偏是不死,且瞧了你们一场因我,到底真是因了我的存在,还是替你们自己的肆意妄为找上个牵强避罪的理由!”
“来人!”
既是定下心思,我便由不得自己被动下去,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惊冷地飞快思忖。
解浮生既是和那青衣怪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看上去又不是那么亲近为好,是不是就此可以做个突破,来牵制解浮生,甚至是毁了他?
“公主。”
掌事姑姑急急走进来,我暂缓心想,吩咐她道,“备膳,另外多斟几盏醒酒汤来,径自送到汤池房。”
“是。”
她应声而去,我也回身趿了鞋,往殿外行去汤池房。
步行匆匆也难放谋划,如此想到那青衣怪人,而那句“我带你走”霎时就响在耳边。
人好似仍是被那浓郁血色腥气包裹,不知是难受,还是对他有了一份难解的愧疚,令我倍觉急切地想要摆脱了一个干净。
☆、卷一大梦卷之第十三章:时欢
沐浴后我用过膳食,饮了醒酒汤,方觉清爽地蹬榻休憩,醒来时,已是入了夜。
临近月中,月华将近满上,清亮地铺了满殿。
乞巧节么?
我坐在床沿,赤脚点着沁凉足踏,脑子里着实过于清醒,不知怎就撇过了所有阴霾,凉凉想起解浮生提到的七月七。
我带你走。
一句话像是在心底生了根,怎么也挥不去。
我想起先生。
一个曾真的带我离开这青陵台,一个却是……
你与解浮生皆能驾驭这些怪物,若真能铺就一座星河鹊桥,我随你走上一遭,也不无不可。
我瘪了瘪嘴,玩笑似地做了想。
许是过分清醒的缘故,又许是将心底根处的心念当真在生辰那日做了分别,心身皆是格外的轻,坐不住地起身悠悠在殿中逛起来。
汤池殿被我赶走一堆人,真是空旷的过于冷清。
我回来时走的匆忙,连先生抄写的书简也没顾得上拿,此时望着空荡荡的书架也是生了无奈之感,有些想念蒙城寺的清净日子了。
情知这念头已不可能实现,无趣转身想要甩开不能作想的无妄之念,便是眼见了我最不想见的东西,阴霾去而复返地涌来,压得我喘不过气。
是那件幽蓝之中生了红梓的岁衣。
它挂在不远处的衣架上,涂上清亮的月色,阴阴就生了许多过往,随着夜风虚化成某个人的影像,摇晃站在那处正招着手,衣袂翻飞似幻地令我有了梦境之感。
痴缠的心念拉扯着我往过走,好似再踏一步,人便能跌进她怀中,便能感受到那些不曾有过的温暖。
我硬生生地压了脚步。想着若真是她,见上一见的话,倒也能遂了八岁那年的心愿。只可惜,终不过是我虚想为念,饶是难忍酸涩地站上许久,那蓝衣也仅是了无魂蓝衣,终究是如临梓树之下的失望之日,令我无望地清醒过来。
自嘲叹笑,正要转身撇开这难解的痴缠,那蓝衣便是动了,好似真的有了生命。
我心下惊跳,背脊生出冷汗,汗毛倒竖地动也不敢动。
借着月光眼眉小觑,才看清那并不是什么鬼怪精化,而是个什么细小的东西躲在里面,骨碌碌地就要钻将出来。
那东西轮廓精巧,婴儿般的身形和敏捷的动作令我了然是个什么东西。
惊怕随之平静下来,身心放松地将冷清的大殿放眼扫过,没有发觉意料中的那个人时,犹豫片刻的还是轻步走了过去。
我想我是真的下定了心,才会如此决绝的想要利用那个人去做个突破口,直至将解浮生那个妖怪踩在脚下方能罢休吧。
那小东西从领口钻出来,轻晃着尾巴立在蓝衣肩胛,骨碌着青色的瞳子,远远衬了月华冰凉,乖巧悠然地讨好似的舔了下爪子。
想那时,是它温柔舔舐过我眼角的泪,也是它将我从怪鸟爪下救出,才会为那白色怪鸟捉住,若不是那青衣怪人出手的话,只怕早已被撕了个粉碎。
算起来,小狐狸救了我一次,他也救了我一次,还拼了命的赶回青陵台,为的不过是想要把我带出去。可我明白,那一句‘我带你走’,并不是真对了我说。
转念又不明白,我与那阿宁到底有什么共通点,才会让他们两个因我而搅得天地不宁。
宁,还能真能如了宁么?
无趣地勾了唇,我伸手凑近地试探那小狐狸,好像是叫…青儿……
“青儿,你家主人…可是还在?”
许是我亲昵叫了它名的缘故,它甚是欢喜地骨碌转眸,顺着指尖跳到我肩上,轻簇地像是灵巧的羽毛,贴着我的脸颊又是温热地舔了一下。
见它如此反应,我自是乐得有此亲近机会,挽唇逗弄抚它,笑道,“是不是那阿宁也曾这般叫过你名字,才令你欢喜至斯?”
小狐狸吱吱叫唤,很是享受我对它的亲顾,回话般地舔了一下我的指尖。
“它不曾见过阿宁。”
听不出男女的轻音传来,像是夏夜后半场凉透的风,带走了白日里的焦灼疲惫。
他果然不曾走。
我低眉想想,忽地说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最后还是轻轻问上一句,才撩起眼眉循声而去地望向窗台位置。
“你的伤,可好些了?”
除去奇怪的兜头罩帽,他依旧是戴着那日的青铜狐狸面具,清澈幽深的眼眸缩在眼线深处,像是在看我,也似是没有。
如墨的长发挽作个塌髻,斜插了支青玉簪子,如此为远的见上,那簪子做工也不甚精致,像是节枯干枝杈,随意松散地生在一颗没有生机的枯树上。
是的,即便他青衣着身,本该有的肆意洒脱却好似都被青色笼住了,沉郁暗青的没个该有的飞扬意气。
太过于死寂冷清了。
我这样想着,视线落在窗台他半屈的轮廓上。
他兜了前襟下摆在怀,好似藏着什么东西,只是见我在打量他,便不避让的有意让我瞧个底,故而也并不急于打开怀中所藏。
“你流了那么多血,伤应是未曾好吧?那样蹲久了,血脉会僵持难受,不如,下来说话如何?”
他既然冷淡,我又需得利用与他,自是得耐着心思多亲近些,如此一想,少不得以示亲近的向他走过去。
他回避地往后缩,“我生的可怖……”
“那是我的孩子话,你不消当真。”
我笑笑,走近中,小狐狸从肩上跳下,簇簇窜到他的脚边亲昵地贴身转圈,回头瞧瞧我,微晃的三条尾巴悠然盛开,很是愉悦的模样。
“总好过有人生的皮相好,却只知算计与我,不似……”我立在窗台丈外停驻,轻眉温顾地迎着他,“不似你,不仅与青陵台救下我,还想着…带我…离开……”
我故意放小了声,也不知欲言又止的轻言软语会不会令他卸下心防,透露些什么。
许是如此温顾亲近当真有效,他微微低头,涩下艰难之意道,“原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我心下为动,挨着步子走过去,贴在窗台前的案几,以双手撑住自己仰望他轻道,“害我?你怎么会害我?便是真的有些什么对不住,那也不是有心的,对不对?”
他肩头轻颤,兜着衣襟的手也是抖了抖,些许幽蓝折光立时透过薄衫再也藏不住地窜了出来。
是那些幽蓝的忆蝶。
忆蝶洒出大片蓝光地簇簇翻飞,幽光大盛之中,他脸上的青铜狐狸愈发冷艳诡异,像是会吃人,那些扑在死人身上的画面趁机从脑海中泛涌而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
“不要怕。”
他倾下怀,冰凉的指尖捉在我左腕上,像是冰冷的禁锢,令我不能褪却地迎上那几近够到眉心的诡异的面具。
许是他身上弥漫的幽香太过冷清,又许是他眼底的幽蓝太过轻宁,我惊怕的心跟着稳下来,不知怎就反握上他冰凉的手,于诡异又十分奇妙的幽蓝荧光轻漫之中,仰望他藏在面具下的轻宁双眼,轻声争辩道,“我不是阿宁。”
“是,你不是。”他滑着眼眸,似是要把我系数锁在眸底。
难捱的亲近呼吸纠缠在一起,他细长的眼眉之中尽是我的倒影,我感觉得到他的执意,那眸底的过分清亮令我有些害怕,不禁挣了挣手。
他敏锐察觉,眸底的倒影立时碎了些许,手腕上的冰凉也跟着松了,清冷疏远语气拂过耳际,虚走而去的像是挽过了一阵轻薄夏风。
“可你也是……像忆蝶一样,保存了那些过往,那些不愿失去的记忆……”
他退开的像是要随风远走,扑人的幽蓝画面淬然而散,我极快地反手拽住他衣袖,有些急切地压住了,“难道你带忆蝶来,便是想留存那些死去之人的记忆?”
他没有说话,默认般地犹豫片刻才道,“你可以碰碰它们。”
我听从地伸出右手,探出指尖点在那些环绕轻舞的蝴蝶翅膀上。
指尖刚是碰触,方得以幽静的心便是纷乱起来,一幅幅画面涌来,令我身临其境地感受到这记忆主人所经历的人生过往。
从出生到死亡,无数喜乐哀愁深切感化而来,我感受着这些普通至极的生活记忆,感受那些父母兄弟的亲近关怀,好似当真不过是出生在普通平邑百姓家的普通少女,欢喜承切地可以拥有那些真实的喜怒哀乐。
岂料死亡来的竟是如此之早,面临那最终断绝在生辰宴上毒酒灼心,我才觉记忆主人的经历是有多痛楚,也才感受到自己逼她出宫之时,她曾有过的深切绝望。
痛楚与绝望来的太过猛烈,令我惶急地抽手退开,额际已是冷汗细密,大是空荡地回望他,难以置信地哑声问道,“这回忆,竟还能感受到那些曾有过的真实情感么?”
“怕么?”
他似是在试探什么,眼眸甚是期待的亮起。
期待在他暗眸中乍起了过于璀璨的清亮,我不知所措,也不敢坦然回答,甚至是一开始刻意酝酿的欺他之心都不能从容赴之,只好浅然抿唇,笑去平复道,“你让忆蝶留存那些因我而死之人的记忆,作为你口中的另一种方式活下去,可是为了弥补我不能救下他们的难堪愧疚?”
他似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猜,迟疑片刻,终是轻点了头。
我本是随意猜测,此刻为他应下,自是惊颤难解。
难解他为何要如此顾我,也难解为何自己竟是会因此生有窃喜之心,更难解他不过念及阿宁而已,为何我偏生就有了委屈之意。
迎着他过分盈亮的眸,不知是他在期许,还是我也跟着在期许,心底的委屈泛滥而来,拉扯我的唇角不自觉地开启,轻言而来的,我自己也几乎听不清说了什么。
“是不是…你也保留了那阿宁的过往,所以才过来试探我到底是也不是她……”
他怀身一僵,盈亮霎时褪的干干净净,尖锐的眸光像是刀子一般要划开我的胸腔,好让他明白我一句话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说出口的。
片刻的冷寂中,月华也似了冬日冰凌,冷扎扎地割人肌肤。
我微仰而上的迎着他,但见他青衫怀襟之中压了大片的忆蝶幽蓝,背后亦朦胧了月华的凄白哀凉,原本的死寂冷清便更是深刻入眼了。
青铜面具本就没有什么表情,此刻更如同没了呼吸,明亮璀璨的期待眼眸早已不知消逝在何处,溢出的满是诡异的暗藏。
情知是戳到了他心上,我竟是有些伤他心的欢喜得意,奈何手背却不听使唤地压在唇上,想要道歉之心已是迫及唇齿边缘。
他迅疾扯出我手中的衣袖,瘦削的身形跌下窗台,脚步踉跄地转身就走。
“喂!”
我大是慌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急切开口地想要叫住他,更不知即便他依言停下,我又能否真的说出道歉之言。
应是因我还要利用他的缘故罢,纷乱之中,我只能这样安稳自己。
他没有回望地当真停下。
我更是难掩难堪,急切转念的本是想问他是不是对我失望,话到嘴边便又变了模样,倔强地硬撑心气,咬了嗔怪轻道,“好歹你也是奔赴千里来赴我一场生辰宴,怎就忘了要送我一份生辰贺礼?”
他没有说话。
极静的夏夜之中,月华更是冰冷,洒他满身的凄白此刻像是刀描,不仅画出他骨子里透出来的孤立萧索,甚至凉凉扑了我一个满怀心涩,令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但事已至此,只能硬撑下去。
尴尬咬唇,权且告诉自己不过是个不愿临上分别还留下些许尴尬的玩笑话,倒不想他真就转身走回窗前,随手拆下头上的青玉簪子递了来。
“我身无长物,来时也没作了它想,若是不嫌弃,便收了它罢。”
他说的太过认真,可这礼又太过随意,如墨的散发披将他满身,遮掩下的一双眼更是深藏在背光阴影深处,令我瞧不清他到底是个怎般之意。
我无从着落满心的不安,说不出话来的只咬了唇。
挨了片刻,权以为是尴尬作祟,岂料同他沁在月华之中,时间久了,人好似也为清亮的月华沁润了个满心骨的透彻。
心没来由地跟着在清润之中渐渐化成山涧溪流,人也轻淌而下,顺着蜿蜒心壑不自觉放下了所有未知忐忑,反是渐渐放大了欺他之心的愧疚纠结。
眼前的他,像是幼年时的自己。
随之而生的心思我想不明白,但此时的心,只想抹去他满身的萧索哀凉。那无人为顾的孤寂冷清,我感受多年,自是明白那是一种多么难熬的心绪。
我并不希望他也经历过如此难熬的时光,但依他一份萧索来看,未必是不曾经历,大抵,他已经历多年,更是轮不上我来管。
那我为什么还要管?是愧疚还是利用,我皆是想不明白的。
许是我迎着月华的缘故,他本就看得我清楚一些,大概是那不由自主之心已溢出了眼眉,令他缓缓抬起眼线看过来,深藏的眼眸便是冷清清地亮了。
那清亮太过扎眼,我立时惊醒过来,攥下手心泛疼,只把温顾之心的生起归结于从未有人送过我生辰之礼的缘故上,暗骂一句自己怎就不争气地软了心思。
饶是如此,一点心念犹是不能断绝,人忍不住地微欠下身,自下而上地捉住他再度想要暗藏的眼眉,似是经此才第一次见他,想要仔细地重新量在心底。
那一刻,我忽地特别想见他到底生了如何模样,即便还如第一眼的狰狞惊怖,与此刻放大的温软亲顾之下,想我也不会觉得有多可怕。
他并不避让,我看了良久,终究只将那狐狸面具描刻的清楚一些。
并没有多么奇特,只是一张将傩送祈福之舞的青铜面具剔除掉上神人面,转刻了一方狐狸眼眉,打造的倒是精细薄巧,刚好适应了肌肤边缘,恰好到处地覆住了他整个颜面。
大概是很瘦削的缘故,整个面具也都削刻起来,那狐狸眼线便更是深陷狭长,时常遮藏他本就喜欢躲藏的眼眸,让人无从确定他到底是怎般情绪。
我失望回身,视线落在他手心安静横卧的簪子上,为月华衬下,才发觉它竟也是过分简单。
没有多精巧的雕琢手法,无形而朴实的像是从某处枝干随意折下的枯枝,青玉在外的玉质心骨好似有着特殊的暗涌流光,此刻汲取了散漫月华凝聚到玉身,盈了一线格外的青白浓色,轻浅地流淌来去。
玉质,大多便是这般了,即便流光特别,于王宫之中也不是什么多为惊奇的物件。想了方才的不由自主皆是因如此简单的玉簪而起,不由得生了些凉凉自嘲。
随手解下头上的发带,塞进他手中取过簪子淡道,“我本是玩笑话,倒不想你真有了心,为了不平白欠上情分,我也还上你一物。发带虽是轻了些,倒也是合了我实心实意的回赠,不至于随意敷衍,你且不要嫌弃比不上你的玉来,可好?”
他身子忽地剧颤,蓦地攥紧手心那根同他衣色的青润发带,跟着追出的竟是想要追过来捉了我的手!
我大受惊吓,忙是避让退开,慌乱抬眸,见他心口正是剧烈起伏,像是触动了什么可怕心绪,全然变了个人似的褪尽了满身的冷清萧索。
狐疑乍生,我暗自为想,莫不是我本不走心的此举,曾有人与他做过,才惹了他如此难抑心绪的激动?
会是谁?
正是难猜难恻,他忽地拂袖止住颤抖,开口而来的尽是疏远。
“能得公主一物,外间之人莫不是当成世间珍宝,我又怎会生了嫌弃之心?我耽搁时日已久,不便再留,这便走了。”
言罢,他再无丝毫起伏的径自转身便走。
小狐狸在窗台上流连转了个圈,似是有些不解我与他之间怎就忽地作了分别,踟蹰片刻,还是跟着跳下窗台,极快地追上他跳在肩头,犹自恋恋不舍地回头看我。
我回过神,眼见他就要失却轮廓,忙大声喊道,“喂!我还不知你叫做什么名字呢?”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