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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妖记-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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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脑袋一张脸,还是一张为锐器割划过的破碎之脸,伤口之外的肌肤滑如水石,泛着冷青青的光,表面皆黏着水底生长的微浮之物,而伤口之处,有着垩白的腐肉糜烂,根底之处还有一些细小白虫的正急促蠕动,让人于惊悚之处更是恶心。
  我本该移眼,却不知怎就缠上了它随水下暗流牵扯来牵扯去的毛发长须,心底在微漾拉扯,呼吸跟着细微绵缠地悠长起来……
  渐渐的,并不觉它一张为须发半遮的脸有多诡异,甚至觉它有几分亲近,让人愿意去靠近,也就真的愈来愈近……
  鼻尖触及了惊凉的水面,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俯面贴在了水面上,眼见那一双原本闭着的眼缓缓睁开,我大睁了眼,竟是想要去看清楚地忘了退开。
  那一双眼终究睁开了完全。
  像是打开了尘封门扉,我明明知晓里面会有东西涌来,依旧不能从那一双青白垩空的眸底挪开。
  它从溪底碎石之下,缓慢地挣出一双手来,带着冰冷白霜的青滑肌理勾住我颈项,一寸一寸地压着我的鼻尖没入了惊冷的溪水之下……
  我冷极了,不知为何竟没有丝毫的挣扎之想,任凭它无比亲近地勾着我往溪水更深处落下……
  随而及落的,是我的唇,我的耳朵,我的颈项、肩胛……
  冰凉没及整个人的时候,水下早变了模样,像是某一处的极致黑暗,并非玄武腹中的寂静,反是暗流涌动着什么……
  涌动环绕那一张脸而来,及至它身前身后,浮出了诸多的轮廓来……
  分明是极致的黑暗,我却清晰得见环绕而来的轮廓是无数没有血肉的枯骨,它们不知是什么兽什么人的骨错肢节,垩白惨惨地挂着凄冷的幽蓝暗光,浮绕在那一张青白作碎的脸周围,像是要刻意去托显什么……
  及至为它们环绕,才发觉它们想要托显的是我。
  一具别于枯骨的血肉之身被他们托衬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我虽不解,感知到的却是一份莫名的轻宁熟悉,像是回到了久违之地,无比的安心。
  “你是谁?”
  我问的是那一张脸,望着它一双青白垩空的眼,耳际的空响之音泛泛远去,复声复叠地层层撞开了什么,一撞便折返而来,靡靡渐小地绕回了耳际,掏得人脑子里空荡荡的。
  那一张脸终于有了表情,嬉笑一般裂开了冰冷僵硬的唇际,渐渐挽起令人莫名熟悉的笑,我不自觉地跟着笑,可笑着笑着便不对劲,像是无法遏制,那笑容径直延裂到脸颊,及至耳际之时,整个脸已笑裂开来,跌落了整个儿的下颚骨……
  我的笑僵在脸上,眼见它挂着诡异的笑容碎裂了整个兽脸,露出了一张勉强拼凑的人脸来。
  眼见了那人脸,我眉心已不自觉蹙起,深重的酸涩自心底涌出,像是有一只手从中在掏着什么拽着什么,腥气随之而来……
  心口的伤定是裂开了……
  我如是想着,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张脸。
  那该是一张怎样的脸呢?
  明明是女儿家应有的明俏之颜,却瘦削的可怕,像是被人用刀削去了圆润的颊肉,黛眉之下的眼窝更是深陷晦暗,也就愈发显出那乌墨的瞳子明亮极了。
  我张了张口,冰凉的咸涩滑落嘴角,心头痛得从未有过的厉害。
  为何要哭?
  想不明白自己何时落的泪,又为何揪心酸涩至此,整个人立时要被心口掏弄的手撕开,未料想,先裂开的却是眼前的她。
  她本就是个堪堪黏挂的破碎模样,此刻如同碎沙,在我不自觉抱紧的姿态里,攸忽地散开……
  我抱得更紧,她碎得更快,眨眼碎成了千片万片,我甚至是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容颜,她已在我怀中碎成了不可捉取的轻烟。
  我空空落落地望着自己怀空的双手,脑中竟想不起她的轮廓,也就渐渐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做这样的动作。
  我在干什么?
  来不及细想,抬眉之时已被许多的幽蓝枯骨包裹,原来自己并非沉入溪水之下,而是半跪在溪水之中,溪面的白雾散开,水面恍若沸开,还有数不尽的幽蓝枯骨从中而出地正拉扯着我的身体。
  我被什么拉扯翻倒在水里,哗啦作响的水声串成一片,幽蓝枯骨便整个儿的从溪水之中爬起,一个推搡一个地拉扯着我的身体。
  是兽是人我已看不清,早先隐在白雾之后的轮廓也都涌没近前,并非我以为的奇兽肉身,皆是一般无二的幽蓝枯骨,惨淡地吊着一张张破碎的骨颜,看似极慢却以眨眼之势来到了我身前。
  数不清的破败肢体爬上了我的身体,我的脸,比阙伯台遇到的碎冰还要冰寒,一寸一寸地剥夺着我身体的热气。
  意识早就僵住,身体也跟着僵住不能反应,即便想去惊怕,想去逃跑都不能做出如何的相应举措。
  我想叫不见,却想到秦时欢。
  他一次一次地救过我,可我明白这一次,他再不会来救我。
  没有绝望,没有希望,六识感觉尽是麻木,连那些攀爬在身上的肢体,我渐渐都只觉了冰冷麻木。
  迟钝的麻木感知像是沿着早已裂开的伤口直接进入了心脏,任凭那些幽蓝骨节戳进去,翻遍了所有的软嫩角落,也戳不出丝毫的殷红沁来。
  身体为他们碾压,早已整个没进浅溪,我睁着眼,它们便撕着我眼眶,从我口鼻之处死命往进钻……要被撕裂了,就要被怪鸟食人一般地撕裂咀嚼了……
  我感觉不到疼痛,所有觉识尽数麻木僵住,像是为什么东西刻意剥夺了六感灵识,让我游离在外地睁眼瞧着自己被它们撕碎。
  这分明是一种刻意的折磨,折磨着我的意识在疯狂大叫,可怎么都没有声音,幽蓝的枯骨咧着奇形怪状的嘴,兴奋得面目都狰狞的碎掉,犹自挂着丝缕牵系的无形血肉嘲讽着我。
  为什么,竟是连死也不能安然去死?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残忍至斯地对待我!
  像是感觉到我的不甘嘶吼,堆不尽的幽蓝枯骨蓦地都停了动作,继而整个一片皆被惊眼的白光撕碎开来,不见那一双红透的眼窜了进来。
  她一把捞起我,跟着往外冲!
  岂料我身体不能反应地僵直跌进了溪流里,连带她也趔趄跌倒,碎掉的幽蓝迅速拼合聚拢起来,自水底深处拽住了我和不见。
  “伯生!”
  不见极为冷冽地发声长呼,我人被她抛了出去,还没有什么反应,已为人拦腰扶住了,我随那人立身站定,原是那灰袍薄衫的青年男子伯生。
  我有些恍然地看了看他,眼角闪过几道极为凛冽的灰影朝不见掠去。
  “走!都走!”
  她抬眉急叱,灰影顿住,反身朝我踩空飞踏而来。
  临面而看,才见那些皆是随伯生归迎不见之人,他们长剑执手眼眉冷肃,无不愤然瞪我。伯生扶着我,转身便走。
  我回头,但看不见按剑撑身,灰衣殷红沁透的仍在滴血,那一双眼通红妖冶,褪却所有空荡倦然直视而来的尽是揪心之意。
  见我为伯生带走,她眼底浮上几许安心轻宁,浑然不觉身后那几可比拟天高的幽蓝枯骨巨象已无声扑下。
  那巨象是无数细小的破碎幽蓝拼凑,骨头、面目、赍恨,不甘,复杂成如此巨大的怪物,她竟还能淡然轻巧地牵出一抹笑,来宽慰我不知何时流下的泪眼模糊。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要如此待我?
  为什么!
  

☆、卷一大梦卷之第四十六章:逼迫

  “为什么……”
  伯生带着我在林中急掠而走,迎面而来的枯骨根本不管我们,尽数往不见所在之处急涌,像是坠星流光,拉长了自己的身体,迅疾曳亮了整个暗林。
  林中被掏空的只剩下了鬼魅的影子,生机无限的奇异斑斓尽数枯萎,枝杈扭曲的好似一截截枯骨,正从地狱临踏而生,所行之处,跟着呈现了地狱之相。
  我半挂在伯生肩上,盯着心口空荡的窟窿,竟真的再没有血。是何时…究竟是何时,我也成了无血无心的怪物?
  分明的,离开青陵台时,我还沁了血……
  “姑娘切勿生乱,院主…定会无事的!”伯生安抚,却没什么肯定的语气。
  回过神来,才发觉心口哪有什么窟窿,好端端地竟连衣衫也未曾破裂。
  我怔怔生愣,难道方才的画面都是梦么?那为何幽蓝的枯骨流光还在往过去,眼前鬼魅暗生的枯树难不成也是假象?
  “她会…死么……”
  念及不见,眼下不能阻挡的枯骨如此大量涌去,她伤上加伤的身子怎么能承受得住?
  伯生没有说话,倒是旁边一个孩童般的细腔细调尖锐道,“兀那晦气!院主怎容得你咒来!”
  “住嘴!”伯生冷叱,“别忘了院主的吩咐!”
  那声音犹自气愤难抑,反驳道,“是她惹得归墟界的魂兽倾巢而出!自打我们来到无往山,除却百年中元天地交替,何曾见过此等局面!竟还是…竟还是倾巢之盛!院主她,她怎么能……”
  那人有了刻意的哭腔,从后蹬出身形,踏空拦我们在身前。
  原是个白发老儿,孩童之声端地尖锐难抑,“她害得院主身陷险境,若是院主撑不住,我等如何苟存于无往山!”
  他长剑倒提,带起气流涌动地径直朝我刺来。
  “你是要无视院主之令么,老生!”伯生横剑护下,瞠目惊叱,周身涌起淡白荧光,温凉之中带了一抹奇特咸涩,像是海风卷来。
  “不仅是我,是我们!”诸人齐喝而来的是老生的凛冽长剑暗光,“魂兽因她有所异动惊现,我们带她去归墟界,定能阻止魂兽入万象林。”
  老生一剑看似凛冽急涌,反是黯淡无光,连剑本身都像是一截木头,只那慑人的杀机让人不能小觑无视。
  伯生好整以暇地挡却老生杀机之招,冷冽道,“你们真是反了心了,呆了多年安生日子,竟还未曾消弭旧日的争斗之心,院主还未曾有事,便急不可耐地想要□□么!”
  伯生一言冷冽低叱,周身的淡芒荧光立时撑得极亮,像是一团陡然爆发的潮海泡沫,卷起兜天也似的海浪。那海浪迫开两侧涌来的人,他人则揽着我凌空踩出疾步,长剑泛着海纹沁蓝之光径直对上了老生黯淡攻来的木剑。
  老生冷哼,木剑忽地化成网,卷出扭曲的藤蔓枝条缠了过来。
  伯生早有防备,剑刃交击时,海浪已倒卷回来扑了周身一个完全,我只觉身上一凉,人被伯生带出了海浪急掠而走。
  光影如画之间,我回身而望,老生踩着藤蔓破浪而出,那些个白衣人也都各自祭出奇异之能往此处追来。
  “海以水质,木以土生,此境为陆,伯生,你还能斗得过我么!”
  老生洋洋冷笑,周围枯木随言而动,如同活过来一般盛放出无数斑斓模样,那斑斓不同先时的生机,皆尽隐隐黯淡,卷同了老生脚下的藤蔓,一路追赶过来。
  伯生祭出的海浪涌得快,两侧的枯木盛放也快,而老生脚下藤蔓更快。伯生不答话地只管跑,身上已有潮湿汗气,我侧首而望,见他脸色白得可怕,豆大的冷汗正从鼻头落下。
  察觉到视线,他眉心紧压地正要与我说什么,忽地神色大变低头,原是藤蔓已缠住了他的脚,不仅如此,那海浪更是哗啦啦往下碎。
  他脸色更白,反手推开我。
  我权以为会跌入虚无,脚下却稳当如地,低眉而看,原是一团盈蓝海卷托着我越走越远。
  “过大象道,上无象界,别回头!”
  他高声长喝,反身长剑横出,不顾早为藤蔓缠的几乎没顶的境况,身下海浪祭出滔天之势,霎时兜没了眼前的天际。
  我为脚下海浪带的远走极快,眼前视觉有多宽,伯生祭出的海浪便铺了多广,正势如破竹地翻滚席卷而去。岂料势至半途,便有枯木藤蔓突破了海幕,声势浩大的海浪立时没了锐气,虽有强撑之力,不过是在拖延坍塌跌碎之势。
  情知伯生之势已变,我不自觉紧张起来,侧眼而观,那追在两侧的盛放之姿已朝我卷来。
  我下意识地大退一步,脚下稳踏便落了空,人突兀撞在地面,膈应疼痛之时也觉所撞之地异样,忙回头张望,入眼而来的是丈宽的无尽阶梯。
  那一条阶梯白玉也似地铺沿而上,毫无可见尽头的真实感。
  “别回头……”
  伯生虚弱之音颤来,我急是回头,眼前已为不知何时茂盛的奇林异景铺展,伯生为藤蔓吞噬贯穿的身体缠在藤蔓从中,挂着嘴角血气虚弱而哀凉地望着我。
  老生将木剑从伯生心口取出,阴冷的眼肆意打量着我,托举他的藤蔓渐近而来,数十名灰衣人也在藤蔓墙上立定,无不掌控着山林草兽的奇异之能,或花或树,或丛或藤,飞禽走兽,齐聚一堆地转目打量而来。
  “你是不怕死呢,还是不怕死?”老生欺近,斜眼滚眸,阴冷道,“生死关头,还能游离心外?”
  生死与我,早已见惯,我倚着阶梯,抬眸问他,“你要杀我?”
  许是我太过坦然淡定,老生眼底闪过惊疑不定,藤蔓托着他慢悠悠地上下晃动,迫近一张白发幼童之颜,尖细道,“你想死?”
  “为什么不动手?”
  我勾勾唇,什么大象道无象界,根本懒得去想。可怜伯生他拼尽心力救我,不过依凭不见之言,怕是想不到我早不愿做如何挣扎。
  并非我真的想死,只觉无所谓而已,临生死也好,临活剐也罢,随他们怎么来,怎么去好了。我活着,不过是个膈应旁人的存在,他们若能消磨致死与我,是本事,未必是坏事。
  听我此言,老生更捉摸不定,眉头皱起来,藤蔓安静停下,他认真打量我,似乎想要从我眸底捉取一些令他得以分明的东西。
  我颇觉可笑,讽刺道,“枉你们活下多少年,如今连个人心也看不透,当真是个笑话。”
  “老生还与她计较什么,只管擒上归墟界便是,否则等魂兽迫出万象林,不仅整个无往山要遭殃,你我也再无机会得察无象界之可能。”
  这声音莺脆而来的甚是好听,我随眼睨去,竟是个漂亮娘子,奈何她只左脸生的极是漂亮,右脸像是被烧红烙铁滚过,额际至颈皆是狰狞的疤痕,饶是如此,也掩不过她左脸的惊颜至极。
  难怪她能坦然不遮右脸的骇人之相,我心道可惜,无法与她那美极之颜上多生厌恶,
  她立在藤蔓高处,衣衫灰白地沾染了艳花斑斓,娇嫩如同未出嫁的少女,只是高盘的发髻已然明示她曾出嫁的事实。
  极美的左脸没什么额外情绪,淡漠地抚着缠绕在侧的弥蛇,毫无迫人之意,好似方才那一句凛冽之言,本不曾从她口中道来,端地是一个超然世外的无甚拘意之人。
  情知她如老生一般皆有异处,此刻摆出悠然姿态,想来自有秉持在身,我便于弥蛇之上多留心了几眼。那弥蛇白鳞覆甲,自腰腹双生出两个身子,没什么遮掩地显出男女特征,互相缠绕纠缠不顾不忌地径自亲近,一眼看去,多少有些靡靡羞耻之相。
  见上那靡靡之相,我不知怎就想起了秦时欢,身上渐有莫名的难耐烦躁,情知是那弥蛇作祟,本就吃过一次亏,如何还敢为之深瞧,立时转头,撞上那女子颇为玩味的凤眼,好看的唇角尽是些似笑非笑的薄翘意味。
  我顿时尴尬,想了想道,“这位姐姐,你既是有心擒我,何必让别人动手?我瞧你身侧的…甚是奇异的紧,我心有好奇,不如近前让我多看几眼,以解死前之惑如何?”
  “想不到妹子你说话也是有心。”
  她盈然生笑,贝齿细碎,随手拂过耳际细发,动作并不多见如何妖娆妩媚,偏生像是径直拂在了你心上,随之也拂上了什么难解的轻痒,让人耐不住静心静意。
  “姐姐说笑,我不过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没什么力气去想些什么逃跑打算。我害人太多,总归要还,你们擒我也好,杀我也罢,于我不过是个偿愿之事,我可想不出什么理由去阻止。反之你们的顾忌倒令我想不明白,我不过一介凡人,如何处置我本是一件随手简单之事,何故让你们怕至如此?莫非我原是个你们也怕的妖怪?”
  我说着往身后挪了挪,毕竟阶梯坎坷,我跌来不当,倚着久了,也有些不适。
  岂料我方坐上一步阶梯,老生和那女子,及至在场诸人皆变了脸色,那女子冷冽眯眼,“妹妹好心计,情知大象道除却院主再无人走过,这般临驾边缘,是笑我等不敢放手一搏么!”
  “婕好,无须与她多说,小丫头尽是咋呼人,我以藤薇勾她出来,你接着动手!”老生言罢,藤蔓立时暴涨而来。
  未料想,为老生称之婕好的女子踩着双生弥蛇迅疾跃下,拦身阻却了藤蔓攻势,悠然扫我一眼道,“大象无形,老生你贸然进去,只怕顷刻为化,更何况……”
  她明面和老生说话,言下之意却直指于我。
  我抿唇笑作无辜,想着方才试探之言已有效用,接话道,“姐姐要说什么,直说便是,纵使你要我从台阶走出去,也都是可的。”
  “你当真不知大象道的用处?”她狐疑的漂亮左眼与混沌枯烧的右眸合在一处,诡异非常。
  “姐姐都说大象无形了,我如何见得知得,少不得要姐姐费心解释解释,或许我听的欢喜明白,反是愿意随姐姐走上一遭呢?”
  我故作的懵懂不解之词落于他们耳中只会被算做心计,她们的狐疑神色尽数落在我眼底,于我更生逗弄之趣。
  他们怕,是好事,若他们不怕,只怕早已不管不忌地动上手了,我虽不愿活,但也不想死,何况早于不见有约,我不想未证她死,我已失约。
  我不想她死。
  在我死之前,我想要知道她还活着。
  

☆、卷一大梦卷之第四十七章:大象

  “罢了,时间不多,懒得与你计较!”婕好拂袖身退,叱道,“老生!”
  老生凝眉曲张,精光闪烁之中,人极快地扑过来。
  我皱眉而退,踏至阶梯踩上一步,先前数言已猜定他们怕极大象道,何况他们也说过除却不见之外,再无人敢上大象道,我如此之行,是试探,也是情急之下的唯一选择。
  未料想,方踏上大象道,心头顿时空茫,好似有什么东西自骨子里往外游离,连带眼前景象都虚晃,那个瞬间,我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眼前这些人,又到底是谁,好在只有那么短短一瞬,我便清醒过来。
  眼看老生操纵而来的藤蔓要缠上身体,竟于存许之外再进不了扭曲身形。
  意外之下,藤蔓皴裂的外皮此刻冉冉沁出许多细密的水滴,那水滴迅速扩大成珠,好似终于撑不住地炸裂开来,随之炸裂声不断,欺近身前的藤蔓皆被体内的水珠撑裂爆开!
  “好个伯生,想不到你残弱至斯,还有余力利用木质体内的水质作祟!”
  老生低叱怒退,手中印诀急速结下,似乎再不能控制体内的水质涌动,幼童娇嫩之面急速老去干涸,肌肤下的经脉也扭曲而绞,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开他的肌肤急窜而出。
  他盘腿坐下,结印在怀地压制。
  许是变化太出他意料之外,他无甚防备地承受太多,肌肤皆尽脱水地干裂开来,甚至可见其中的猩红血肉,未过数息,他便如一颗干裂枯树,坐定后再也不动。
  见老生至此,婕好极颜生寒,指尖掐出印诀,双生弥蛇扑来,我尚未反应,身前已落下一个湿透人来,竟是不知何时脱离藤蔓禁锢的伯生。他一身海水咸涩之味地半跪在我身前阶下,也是怕极大象道地避开距离护着我。
  “别回头,只要你能走过大象道,这无往山,除却院主谁也欺不得你。”伯生虚弱诤言,长剑祭起光芒,朝双生蛇扑去。
  我看他全身湿透,心口犹自沁血,剑招看似凛冽,却尽是剑出不能回的竭力之态,好似再不能运及水质之力,全凭仗剑技击之术,以肉身残力与那矫捷异常的双生弥蛇缠斗。
  他太过虚弱,以技击之术与弥蛇相搏,简直是去送死。
  双生蛇不疾不徐地躲避他的攻击,似有心耍弄与他,并未有反击之意,如此片刻,伯生已是脱力之状,纵使跌撞缠斗,到底剑不是剑,力也不是力了。
  婕好终不耐烦,印诀变化之下,弥蛇的尾巴重重砸在伯生胸腹,只让他直直朝我撞来。
  好在他已有所觉,凌空强硬撑剑杵下阶梯,借力转向跌在阶梯之下,摊散的身体几乎触及我的脚尖,而那一方长剑竟以眼见之速在阶梯之上消散如烟。
  我终眼见大象道的厉害所在。
  为何?
  为何他们都怕极大象道,那剑有之身触及阶梯也化烟至无,为何我却无事?
  怔然不解地望着伯生虚弱至极的眼,眼前凛冽锐风袭来,我张目而起,原是那双蛇弥蛇飞扑过来,还未及后退躲避,腰身已为蛇尾卷出了大象玉阶之外。
  跌出阶外不过丈许,婕好焦黑的右手枯骨已抓住了我颈项,她得意的笑尚挂在脸上,我人已脱出了她冰冷的钳制。
  “你那只手敢碰她,我便砍下那一只!”
  玉色长剑自婕好断手之处坠下,那人也直直倒了过来!
  接住不见血迹潸然的身子,恍若接了一块沉重冷彻的寒冰,她沉沉压在我怀里,浓郁的血气几乎堵得让我不能呼吸。
  婕好诧然望着倒在我怀里的不见,睁目对上不见那一双倚在我怀中冰冷至极的眼,全然无感她伤口留下的浓黑之血,颤声道,“怎么可能,那么多魂兽都过去了,怎么可能!”
  她忽地尖锐起声,极尽不甘地尖啸道,“这不可能!”
  而后我便看见她背后慢慢爬起了依据幽蓝的枯骨,像那时吞噬我一般,渐渐以枯骨肢节□□了她的身体之中。
  临了眼前画面,我才有些赫然惊觉之感。
  原是那些幽蓝的破碎枯骨皆尽随了不见追来,此刻正席卷弥漫地吞噬着周遭的一切可见之物,原本的旁观之人俱是惊惶失措,四散为逃不过丈许,便为幽蓝的枯骨缠上了一个兜头彻底。
  “走!”
  不见勾着我的脖子往大象道走。
  我咬紧了唇,知道自己不能哭,眼泪还是掉了出来。
  她的出现,让我赫然明白了自己还是在等。
  什么不想死,不想活,不外乎是等一个理由,等一个让自己为之生,为之死的理由!
  从秦时欢救我起,我已习惯在绝境危险之时期盼他的出现,如今没了秦时欢,我便期盼上了不见。不见没有令人失望,但见她满身是血的出现,我竟有了当时在雪地看见秦时欢一身是血的心涩难耐。
  我没什么力气,几乎被不见反勾了力道在跌撞,心下像是被划开了一道无比为深的悬崖豁口,有绳子坠着沉重在那一处边缘上下拉扯磨损,疼得人整个儿都想跳下去,得以畅快解脱了才好。
  短短数步,我却如同走了许久,她身上的血迹沁透过来,让我跟着淌进了血中,压不住心涩哭道,“对不起……”
  不见喘着气,虚弱的步子跪倒下去,原是撞到了摊在地上的伯生。
  伯生睁开眼,见到不见,眼眸亮了瞬息,虚弱地扯出笑,“我护住她了,虽是无用,但好歹护到了你来…你来了,我很欢喜,也就放心了……”
  不见咽了一口血,正要说话,伯生陡然翻转身形扑在了不见背上,人跟着就是退。
  原是一条小臂粗的藤蔓惯透了他胸腹,他疼得脸都皱在了一起,却就势捉住那满是血肉脏腑的藤蔓继续往后退,一直退到幽蓝的枯骨之中,他背后才发出了老生极为痛楚的凄厉喊叫。
  想来是老生休憩片刻,缓过神来便想偷袭不见,岂料为伯生发觉,拼尽力气挡了过去。
  “扶我起来。”
  我惊怔无措,为不见一言咬恨,方清醒过来地扶着她起来。
  眼前的画面大变,老生为幽蓝枯骨吞噬入骨,人惨惨地尽是幽蓝满身,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那数十名人甚至是周遭的草木异兽,此刻皆尽被幽蓝枯骨吞噬殆尽,化同它们一般无二的幽蓝之身,拖着僵直的步子继续涌来。
  不见往伯生处走,伯生已陷入幽蓝吞噬之中,见她过去,忙是摆头,“别过来,别过来……”
  我看不到不见的表情,只觉她一身血衣妖冶殷艳,像是自无尽幽蓝之中额外乍生的红莲之火,攒着她的心力,支撑着她踉跄难绝地往伯生接近。
  好容易走到伯生面前,他已被吞噬的只剩一张脸,不见一步将最后的距离扑尽,人也跌进了伯生怀中。那些幽蓝枯骨似有忌惮不见,不敢贸然上前地停下了对伯生的吞噬。
  不见埋在伯生怀中片刻,得以缓过力气,人极慢地半仰而起,迎向伯生苍白无血的眉目,踮脚吻在了他眉心!
  我赫然张眸,只觉眼前的画面太过惊人难信。
  不见本与我差不多高量,身体失血无力,勉强踮脚吻上伯生,已是站不住地发颤。我担心至极,正欲上前接她,她已退开,攥着伯生的前襟仰面注视了他。
  她满身血迹斑驳,灰衣早看不出原有颜色,人被血色烘托,盛放如妖冶的血莲,迎上伯生残存的容颜,像是迎着无比为广的幽蓝浓画,独独只将画中人放在了眼前心上。
  幽蓝的轮廓跳跃妖娆,缭绕如彼时的天火,两人之间小小天地几如炉鼎之处,我置身在外,恍若那些迷蒙不解的平邑百姓,单单只能远观这一幅求己之画。
  不见的吻,无情无欲的纯粹,纯粹的只是感激。
  她在感激什么?有什么值她如此倦然无意的人为了感激而去吻一个人?
  我晦涩难明,但瞬间想了一个透彻,除却因我,还会有谁……
  不见明白伯生对她是如何的心,临他将死,如此道别已比任何感激之辞,更让伯生得以宽慰。
  伯生是个通透之人,情知尽他此生已不可得不见眷顾,如此一吻,纵使是感激与道别,也是他可以得的所有,温顾而笑后,那无力的眉心也就彻底消散了灵气。
  不见缓慢放开手,人直直倒了下去。
  我早已冲过去接她,沉沉落怀的眼下尽是空荡,察觉是我,才有些许倦然敛来,复而回神,满是血迹的指尖搭在我脸上,轻道,“蠢东西,你要忘了他,忘了他……你熬不过大象道,便归不得无象界,归不得我们的家,我…也就…活不了啦……”
  粘热的指尖滑落,我忙捉住她的手,死命想要攥醒她没有任何反应的眼,周遭的幽蓝枯骨终在不见失去意识之后失去了忌惮,无声地簇拥过来。
  无形的压力容不得我去惊怕,不见的一句话也容不得我去躲避,比之临身阙伯台赴死还要凛冽的争命之心让我彻底地清醒起来。
  将不见半抱欲起,不知是我无力,还是她失去意识之后人也格外为重,这一动,沉得我几乎被她带得跪下。殷热的血从她身上沁来,立时将我惹了半拉身子的殷红,喑蓝的枯骨趁机无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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