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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不凡gl-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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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帝只想着赶紧促成这门婚事,一来以联姻稳住明皓这方奇才,二来也解决了御妹归宿,了了太后临终所托。帝后二人遂乱点了鸳鸯谱,不成想酿起一场大乱!

  第六十三章

  再看此处,清漪殿,翠儿焚了香,乳娘嬷嬷将将伺侯着永宁进了一盅补汤歇下。
  内侍小步入内肃立,禀道:“殿下,智勇侯明皓殿外侯见。”
  永宁方要睡,一听这名字,吓得猛弹起身来,惊惶失色,“她……她又来做甚,难不成那姓叶的丫头死了?!她来找我偿命?!”
  翠儿赶紧安抚道:“公主,莫慌,奴婢猜想莫不是她念及那日太过失礼造次,特前来赔罪的?”
  宁儿听得,心眼里亦翻了几个滚儿,量她处于禁宫寝殿中,断不敢胡来,又思她素来尚礼,不过被那贱人迷惑心性才做出当日大逆之言行,此番来必有她的用意,不妨引得一见,好言好语,保不得尚有修好之机。然又顾忌自己满面病容不成个体统,遂命侯爷殿外稍候,急不得让宫婢们侍候着梳洗干净,理了云鬓,金造佩宝的钗头凤戴于鬓间,换上华艳宫装,施了妆粉胭脂,提提气色,但见大铜镜中,一国公主之端庄仪容尊贵又现,方遣了内侍请侯爷觐见。
  明皓大步进殿,只见永宁公主降坐于凤首金椅上,眸子里哪还有半分病愁,满目只灌着那令自己心里魂里,朝思暮念的中意良人,金玉华冠,皎色俊颜,贵气环身,抬步踱于驾前。
  宁儿只看她深深一个拱礼,心中所结大石着落了地,不禁自喜,露出些许天来难得一见的笑颜,才要与那玉人软语几句,却听她抢白冷语说道:“臣此来,别无他意,只求公主请圣上收回成命,赐婚一事臣宁九死不从!”
  永宁被弄得糊涂,“赐婚?什么赐婚我竟是不知。”
  明皓顿生反感,见她居然装样不认,痛恶这女人这般无要廉耻,狡猾难斗,冷哼一声,逼问道:“公主若不知,为何此时赐婚诏书已然降于臣下府中?”
  说着,忍不得火气冲肺,厉声又道:“你若不知,还有谁知?!”
  永宁满腹冤屈,泪涌上来噙在眼中,怒目喝道:“明皓,你无理取闹!”
  明皓怒上心头烧更灼,将什么君臣之道早抛飞了,几步上来,正立在凤椅前,死眼瞪着永宁,“段永宁,我今儿明白告诉你,收起你的花招儿把戏,我明皓纵使一生不娶,也绝不会娶你这蛇蝎妇人!”
  此言一出,恨意昭然若揭。
  永宁双眸空洞无了一物,冷泪顺着眼角滴落在手腕那麝香珠串上,浸湿了珠子,也浸湿了心。永宁垂下头凝视着那手串,鲜红依旧,然则此刻遗失它的人却已心冷如冰。
  永宁眼中恨意掠过,抓起珠串用力拽下,线碎珠散,伴着宁儿点点晶泪洒落一地。
  永宁失神诘问,“当日御花园中,你为何要来招惹我?为何要失了这玉珠串?为何我费尽心机保举你功成名就,你却从不领情?为何我尊为金枝玉叶却比不上一个乡野丫头?!”
  说到痛心伤情之处,永宁也顾不得什么公主身份,男女有别,步履蹒跚的走下凤座行至明皓身前,与她对面看着,泪珠儿管不住的下落,委屈质问,“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你,甚至不惜低声下气的求你施舍一分爱意,哪怕只有少许一分就心满意足了。可你却将这份痴情当作草芥践踏厌弃!”
  明皓见她句句真心真情,方知这公主竟被情迷到如此地步,与那明炎有何两样,不免生了恻隐怜惜之情,别过脸去不愿看她,走开几步,手指握紧袖角,悲感叹道:“我究竟有什么值得你们这样牵肠挂心?连得女儿家终身幸福都宁可舍弃。”
  永宁又是一通泪,声嘶力竭的哭诉道:“明皓,今儿我也与你说明了,段永宁痴情于你的才华,你的绝世武艺,你的风流倜傥,就是爱慕你那张令天下女子又妒又爱的惊世美颜,又如何?!”
  气力竭尽,段永宁眼前天旋地转,瘫坐在地,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倘若今生不能与挚爱之人在一起,即使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活着不过是具躯壳,倒不如先一步,了结此生,度了这孽缘!”
  抬眼看去那命中冤家满眼惊愕的杵在那里,永宁拔下头上凤钗,豁然向脖颈刺去!
  “公主!使不得!”一众奴才吓破了胆,慌忙上去拦住,翠儿死命拽住永宁手臂不放,内侍们跪地磕头。
  奶娘抱着她腰,哭诉道:“公主,老奴自小看你长大,自知你是个刚烈性子,但万不可为着儿女情长寻了短见,您要有个长短,老奴怎与太后在天之灵交代啊!”
  一时间,哭的哭,劝的劝,乱作一片。
  明皓冷眼看去,对她寻死觅活,假装可怜的惺惺姿态嗤之以鼻,转念又想自己这副皮囊不知坑了多少好姑娘的幸福前程,再留着岂不是平添罪孽,眼神中透出顿悟超脱,上前推开众人,揪住永宁衣襟,待她一愣的工夫,一把夺过凤钗,眯起眼,超然出世的嘴角一撇,反而笑道:“你不就为要这张脸吗?好!我现下就给了你!”
  话间不及众人反应,手一用劲握住那钗尖儿,忽的往左脸划去!只看那冰玉面容上,霎时深刻出一道足两寸长的血痕,左眼下侧直至颌骨,贯穿整个脸颊,鲜血汤汤沿着颈子流下,肩头胸前腥红点点。
  明后听得宫人禀报公主与侯爷又闹将起来,不猜也知必是赐婚诏书引得弟弟耍起性子,一边紧急派了疏密尚宫去明府召回福太监,赐婚一事暂且搁置,另一边乘了凤辇踏着风赶到清漪殿,才进殿门便见着这份场景,急得大声责道:“皓儿!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撒野!”
  明皓身子一抖,忙用手把脸护住,撒开公主衣领,恭敬立于一旁。
  明熙上去扶起永宁,见她傻了,只得又哄又劝,又骂明皓造次,自己必惩她的,责成宫婢宣来太医,奶娘嬷嬷等见状忙将公主搀回寝宫安神。
  明熙目送了宁儿离开,转身看向弟弟,方要训斥,却见自家的小祖宗手捂着半边脸不敢看她,胸前一片血红。“皓儿怎得了?!”
  上去扒下明皓的手一看,左侧脸颊的血还在汩汩外冒!
  内侍斗着胆,颤着声禀道:“娘娘,方才是侯爷自己把脸划伤了。”
  明熙火气攻了心,也不顾得此时场合身份,搂住弟弟嚎啕大哭,直捶明皓后心,身上钗环乱晃,“咱家怎就生了你这么个冤家孽障,从小便不让人省心……不乐意这门亲事便罢了,何苦把自个毁成这样,不让人心疼死!我的祖宗,你让姐姐怎与爹娘交代啊!呜呜呜呜呜……”
  说来也怪,这明皓任由姐姐哭,不发一言,动也不动,竟还露出疯癫笑意。

  第六十四章

  明炎明月已然在正堂跪了一炷香时间。
  明夫人斜靠椅上,支着头只顾叹气,明俊与宗铭劝了半天也没个用,虽心疼炎月姐俩白受牵连,此时也难出面为她们开脱。
  兄弟二人直纳闷,阿皓真是神仙,用了什么奇招法术,不到一个时辰便令那传旨太监真就被急召回宫,赐婚旨意成了白纸一篇。
  明老爷出门恭送了尚宫等人,纳罕的返回堂里端坐下,与这表兄弟俩客套一遍,明里暗里示下他们先回尚书府去,眼下闹成这样,事多心烦,别日再请他们来作客。
  二人见则,哪还好意思叨扰,拱手又道了些劝慰之话,明俊又不舍的望望月儿才肯告辞走了。
  明老爷早压不住火,怒目着俩姐妹,斥道:“你三人天天厮混一起,皓儿与叶姑娘还有永宁公主到底怎么回事?!今儿个还不与我详详细细说来!”
  明月自是个最仗义的,心知若实话实讲,阿皓还不被老爷活打死,干脆嘴儿一撅装个哑巴。
  明夫人急道:“我素日里看去,皓儿与凡儿有些怪怪的,不大像姊妹处着,倒跟,跟什么似的。”
  她探身扶上明炎的手,又说道:“炎丫头,我向来知你是最明理的孩子,若你还要替她撒谎包瞒,让我和老爷还能信谁?”
  明炎听言满是愧疚,想着阿皓与凡儿这样悖逆常伦,早晚一天闯出惊天动地的大祸来,还不如眼下与老爷太太禀明了,让他们劝劝,指不定能降服了阿皓的左性,及时回头,休得越陷越深,便犹豫着斟酌了词儿,说道:“老爷太太最知道咱家小爷,往日里随性惯了,真当自己是个公子哥,偷跑去逛窑子的事儿没少干过。自打这叶姑娘进来咱家府门,凭着异国他乡的一股子新鲜劲,迷得二爷眼都离不开。奴婢们不是没劝过,可她哪里吃这套,自小便是认定的事儿十头牛也拉不回。谁成想俩人日子处久了,真的成了那……”
  炎儿羞了脸,语气一顿卡住。
  明老爷气道:“成了什么?!到了这境地,还顾得什么脸面?!”
  炎儿羞赧道:“真的成了那假凤虚凰,在前线营中人前,谁不知叶姑娘是明家未过门儿的媳妇,俩人更是不顾体面的吃住在一处,行了那……那夫妻之实的事了。”
  “你说什么!”明老爷怒不可遏,腾的跳起来,一手拍下去,茶碗茶碟打翻一地。
  明夫人气的头懵,悔自己当初断不该答应老爷从小将明皓当男儿养,闹出这般丑事,倘宣扬出去日后怎么做人,恨叶晓凡跟妖精似的害了自己孩儿。
  明老爷又逼问,“那永宁公主又怎么纠缠个没完?!”
  明炎看二老气成这样,后悔说了这么多,可无奈此处只得合盘托出,咬咬嘴唇道:“老爷知道的,公主看上咱家二爷非要下嫁,恨爷只顾着凡儿姑娘冷淡了她,便寻了姑娘上街买穗子的空当,把人拐到禁宫里拷打出气。后来爷不知从什么人嘴里知了信儿,带着奴婢姐妹夜闯禁宫,把姑娘救了出来,还众目睽睽之下与公主说,若再敢伤害凡儿,就叫段家偿命……”
  听罢这等忤逆之话,明老爷头昏目眩,明夫人急忙扶住,好一阵才缓过来。
  明老爷暗想,当年救下这孩子,只为她有朝一日恢复公主尊位,握了北鍖军政大权,念及明家二十年养育之恩,促北鍖与南溟修万世之好,保得段家江山。自己那外孙儿得以安稳坐住龙椅,明家永世不衰,繁华常在。怎料这孩儿竟为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宁可毁了明家。假若真应了那预言,自己不成了千古罪人?!
  明老爷心里拿定主意,这姓叶的女子再留不得了!
  才想至此处,只听堂门外小厮大声禀道,“老爷太太不好了,爷从宫里回来,脸不知怎么划伤了!”
  又听明皓声音传来,“不肖得你多嘴!”
  明皓推门进来,定睛看去,原先的玉容之上两寸血痕红肿着。
  明皓见堂中四人都傻了眼,冰着脸,夹于炎月中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明夫人上前捧住,细看伤痕之深,已无回旋复原余地,呼天抢地的哭骂她怎这么心狠糊涂,伤成这副模样,非让娘心疼死么。
  明炎明月也揪心的大哭起来。
  明老爷更气急败坏,抬手抽了明皓一记耳光,啐道:“不知廉耻!”
  又往外头吼着:“拿家法来,今儿我就打死她,省得日后她毁了明家!”
  管家众人蜂拥而入,伏在地上直劝,炎儿泪不住的喊丫头们速回储凤阁取了金疮药来。
  储凤阁里叶晓凡正闷着气,忽听丫头回来传报,二爷被公主逼得毁了相貌,老爷要打死二爷云云,心瞬间跳到嗓子眼儿,哪还管身子虚不虚弱,一路跑到前院正堂,扒在门扇上体力不支的大口喘气,汗珠泪珠混在一起。
  明皓慌忙站起身上去一把搂住晓凡,急不迭的怨道:“你身子还没大安,跑来这里做什么?!”
  凡儿睁开泪眼朝爱人看去,左脸颊上血口子从下眼睑直贯穿至下颌骨,颈子领口尽是血迹,不由得心如过油熬煎,抱住明皓的腰钻在她怀里痛哭,为自己委屈,更为爱人委屈。
  明家二老见这场景,想不信明炎之话都难,大庭广众搂抱着,女儿家一点儿脸都不要,更觉叶晓凡令人厌感。
  明老爷冷言道:“我看叶姑娘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久住在皓儿那总不是回事,现下你就搬回听月小筑吧,以后你俩少见面为妙!”
  明夫人命丫头婆子强拉了晓凡出去,打发回小筑。
  凡儿边走边回眸,只见明皓眉头皱紧,无声唇语吐出两字:“等我。”

  第六十五章

  皎月升空,听月小筑内竹林沙沙随风,寂寥筱肃。
  屋内,叶晓凡点亮孤灯,趴在书案上愣了不知多久,才听得院门咿呀而开。凡儿按捺不住,待不到那人进来,自己先起身跑到院里。
  伴着月色,瞧着明皓修长身影,脸上血痂凝结,凡儿心里怎一个酸,扑在皓儿肩头又是一行苦泪。
  明皓知她委屈,便由着她哭,也不劝了,为她理着松了一边的麻花辫子,过了须臾方极尽温柔的耳语倾诉,“害你担心了……”
  又笑道:“毁了这皮囊也好,免得再惹风流债……娘子嫌弃我丑吗?”
  凡儿抬头撅嘴看她,嗔道:“损我不是,就算你脸上添道疤也比我漂亮。”
  明皓被逗的开心,笑出声来,搂紧爱人吻上去,软舌长驱直入,晓凡娇喘不已。
  床帏幔帐之间,一对情人胴体缠绵,皓儿轻*着爱妻后背条条疤痕,最深几处恐要永远结在美肌之上。
  晓凡抑制住情*,诉求道:“嗯……阿皓……让我看看……我要看看那些疤……”
  明皓一阵纠结,只怕她看了伤心,晓凡却执拗着说:“放心,我没事,让我看看吧,它们要跟随我一生呢……”
  明皓下床从毓妆台上寻得两面镜子,递于凡儿一面,自己手执一面照着她后背。
  镜中印影不禁让晓凡惊呆住………丑陋的疤痕深浅不一交错相织,仿佛蜈蚣毒蛇盘踞,骇人眼球。
  她自然没想到竟这般严重,手抖得快拿不住镜子,脸庞瞬间没了情动一下的红润。
  阿皓只觉得有人用刀剐着自己,愧疚自责后悔疼惜齐涌上来,双臂抱住凡儿,胸口紧贴住那些狰狞伤痕,泪滴落在凡儿肩头,“别看了,对不起……对不起……”
  叶晓凡回过神,见心爱之人缀泣不已,忙放下镜子,哄道:“皓儿不哭。”
  晓凡替她拭着泪,又柔情诉来,“它们是你我相爱过的痕迹……会永远陪着我,提醒我,曾经拥有过如此轰轰烈烈的爱情……”掂起皓儿泪颜,晓凡双唇吻去她的泪珠。
  明皓听言哭得更凶,皎洁玉颜之上,分不清泪痕与伤痕。
  屋外下起濛濛小雨,雾气层生,寒意袭来,床榻上苦情的两人怀抱更紧,恨不得将彼此嵌入肉里,揉进骨里。
  然而此时,断崖山下破败神庙中,一众黑衣刺客,细数百人之多汇聚于此,向头目禀报,“皆查清了,明家大宅上下,主子丫头仆役随从管事等,共一百一十七口。”
  那头目嗯了一声,端了端神色,拱手北向宣道:“梁王爷口谕,明日夜半子时,血洗明府,不分男女老幼,主子仆人,一概格杀勿论!!”
  鸳鸯帐里钟情人尽诉衷肠,山神庙中隐杀手暗藏杀机。

  第六十六章

  话说这明皓抗旨逼宫伤了玉颜隽容,又全不顾闲言碎语,偷潜到听月小筑留宿。
  一夜细雨清晨方歇,眷恋着娇妻欢爱后疲倦的睡颜,明皓几近彻夜无眠,数月来的疑云愁云凝结心头。因记起与老将军处慌来的病假今日到了期,无缘无故再续假总不是回事,只得去兵部报个道,算是个交待。
  天才放晴透出晨光来,明皓便起了身,不敢惊动凡儿,自己穿了衣裳,戴好两人结发的荷包,坐于床头轻啄了啄恋人嘴唇,便回储凤阁去了。
  一夜未眠的又何止她。
  明老爷对着墙叹了半宿气,昨儿闹成那样,连禁地里那位也得了信儿,派手下将他唤来,好一通埋怨,说道业已接到韩王宇文照密函,不日便要秘迎公主回銮洛阳,要明家做好准备。
  可如今看来,非但明老爷迟迟不愿将身世真情告以公主,公主自己还出了这些个乱子,弄得鸡犬不宁,为个民间女子竟不惜自毁容貌,直教廖峰气得拍桌顿足,大声疾呼:这般冲动脾气,执拗左性,悖逆常伦,如何收拾局面!
  明老爷左思右想,那叶丫头行事乖张,思想迥异,即便她要跟着皓儿,北鍖那边也断不许的,只怕到时以皓儿的脾气又兴风作浪,倘被那丫头勾得不愿回北鍖复位,岂不被动难为。加之明夫人正恨着她毁了自家女儿清白之身,二老遂商定下来,今日上午趁明皓往兵部报道任职的间隙,去听月小筑将那祸水打发走罢了,再留下去不知还要闹出什么来。
  晓凡醒来不见明皓影子,便猜着她一准去兵部赴任了,只怨她怎不叫醒自己,早晨不瞧上一眼,自个这一天不想的慌么,撑起身坐在床边着了中衣,只觉浑身的酸,羞怯自语:“从来不懂得节制……喂不饱的小狼……”
  不时,瑾儿领了小丫鬟进来侍候着洗漱停当,用了早饭,见着她家姑娘又一副懒散模样,噙着笑打趣道:“我说昨夜那么晚了,姑娘还不让插院门儿,原是等着郎君回家呢,呵呵……”
  晓凡白她一眼,道:“好的你不学,偏学了利齿尖牙。”
  瑾儿又笑道:“谁人不知咱家爷武艺高会飞的,插了门也挡不住她。依我看,这院门儿要不要都可,白天这有人,晚上更是不缺,还怕有贼偷吗?”
  小丫头们给逗的笑在一团,晓凡直啐她长舌妇似的嘴碎。
  正闹着,只听外头一声咳嗽,丫头开了门,一众人皆惊得一跳,不想竟是明老爷和夫人领着一队丫头婆子戳在门口,大长着脸愠色可见。
  叶晓凡慌张着迎接,福了福身,二老前后进来坐于堂上。
  明夫人瞧着晓凡发不成髻,粉黛不施的如病西施般,顿生无名之火,不好往她身上撒,只拿下人出气,唤了瑾儿过来,斥责道:“瞎嚼什么舌根儿,再管不住嘴巴,你且仔细!”
  瑾儿吓得头皮发麻,跪在地上磕头道是,头也不敢抬的软着腿退了出去。
  明老爷命余下人等也悉数退出去,带好门,只留下叶晓凡一人僵立着。
  明夫人神色一变,许了晓凡坐下,佯装关切的问道:“姑娘身子可大好了?”
  晓凡屏声敛气点点头。
  明夫人假笑道:“这便好,算来姑娘在咱家住了不短日子,没让姑娘享上福,倒白白陪了多少风波。”
  明老爷道着正是。
  明夫人蹙着眉又道:“皓儿是个年轻不经事的,比不得你大她几岁,到底识相知趣。且不管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是真是假,单说你俩现在这样处着实在不像回事。”
  明老爷瞧着晓凡低眉顺眼,也不好和她急,劝道:“眼下,我不便和你细说,但皓儿毕竟是女孩儿家,过些日子我就巧做安排给她正了身,即便你对她真有情,只怪她错投了女胎,要做夫妻只得下辈子吧,今生今世万万随不了你的愿,不如你死了心,正经做个循规蹈矩的好姑娘,也放过皓儿一马,就当伯父求你了。”
  明老爷眼眶一红,一派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模样。
  晓凡看在眼里,聪敏如斯,早明白了二老来“探病”的用意,恭顺回道:“自来了这儿,多亏伯父伯母收留我,疼惜我,日常起居礼敬有加,从不亏待。凡儿常心存感恩,无时无刻不想着报答。只是……这情字怎由得人,我和阿皓早私定了终身,海誓山盟,非彼此不嫁。我能感受,这女子间的情爱二老定然难以接受,劝和劝分都为着我俩好。然则情已至深,没了我她活不了,没了她我也不想留在这世上。凡儿愿赌咒发誓,今生必倾尽全力疼爱明皓,身心眼里只她一个,给她幸福,照顾她一生,将伯父伯母如公婆般孝敬随侍,什么三从四德我都能守,只一样,但求成全了我俩,凡儿死而无怨了。”
  叶晓凡从椅上滑下来,跪在地上与明老爷夫人磕了个响头,再看她已泪流满面,手抓着衣襟,哭得身子颤抖。
  明夫人见这丫头死性难磨,终掩不住愤懑,急声责道:“姑娘不要脸了,难不成我家皓儿也不要脸了?明家是显赫望族,待皓儿恢复了女儿身,你还和她这样扮夫妻,姑娘可曾想过,皓儿如何自处,她的贞洁已然给了你,你还要再毁她名节?!暂不提皓儿日后终身大事定然由我们做主,只说这夫婿人选不是皇亲国戚,也须得名门之后吧。如今她尚年轻折腾的起,再过十年二十年呢,你就真忍心让她个女儿家扮一辈子男人,打一辈子仗?!你这是为她好,还是要害她呀?!”
  又掩面哭诉道,“真不知我家造了什么孽,呜呜呜……”
  叶晓凡跪在地上羞愧难当,明夫人的话句句在理,她无话可对,无言以驳。明皓毕竟是个古代富家千金,活在这个时代自然要知道什么叫重口烁金积毁销骨,固然要守着礼义廉耻过日子,就算她叶晓凡再洒脱不在乎,难道明皓也不在乎吗?等她再长大些,她还能不在乎吗?
  叶晓凡仿佛被雷劈醒了般,脑子已思考不得半分,瘫坐在地上,睁大双眼,泪水沙沙下落。
  见晓凡听进了心里,明老爷叹口气也劝道:“记得先前听你提过,你是爹娘跟前儿的独生女儿。这些时日来,你既不回家,也不给家人捎个讯息。为人父母的,孩儿都是心头肉,你失踪这么久,只管着与皓儿谈情说爱,就没想过爹娘那头不知急成什么样子,我尚且替他们难过,何况你这亲生骨肉?不尽孝也罢了,怎可让爹娘着急操心。我劝你早回了家去,免了你爹娘担忧惊吓一场。”
  明夫人抢白道:“正经是这话。再者,你不是与魏国公霍老元帅认了干亲么,不愿回家,不如投奔大将军府去,有霍公做主,你还怕嫁不得出类拔萃的如意郎君,荣华富贵也不一定非跟着我家皓儿啊,无名无份的。”
  听至此处,叶晓凡倒止了泪,冷冷哼了一声,想着自己痴情如此,却耐不得人世可悲,才明白了霍大叔那一句,即来了这里便要努力适应的敬告。当下看来,自己不会被那公主的酷刑打倒,只怕无奈于思想束缚,伦常难挣,人言可畏。倒不如离开这里,还明皓个清白,还明家个清静……
  叶晓凡手一支地,挣扎着站起来,又是一阵头昏,定了定神,面无表情,双目皆空,道:“伯父伯母,我懂了,我答应你们,走便是了。”

  第六十七章

  明老爷和夫人难遮喜色,直夸她识大体懂是非,又催道不必等皓儿回来,时辰还不过正午,现在便走吧。
  叶晓凡又是冷笑,只道声好,晃荡着身子钻进寝室,打开柜子,收拾了自己来时衣服鞋袜出来,脱了古装衣裙,换上现代装束,镜子里照去,牛仔裤棉T恤运动鞋,怎样来的还怎样离开吧,转眼瞧见那根翡翠碧玉簪子,明皓许给自己的定情信物,玉质清透发着亮,晓凡不舍的拿起来,给自己梳个马尾辫子,簪子插在辫根儿,对着镜中自己说道:“晓凡,就让这簪子伴你度过余生好了。”
  又掏出水笔,在纸上草草写下一封书信,望了一眼那床榻,似还温存着明皓的气息,不禁过去抚了抚爱人睡过的枕头,掉了两滴泪上去,嘴唇一咬,绝然的挎上背包,推门出去。
  明炎明月玉莲瑾儿等聚齐等在门外,晓凡又是泪下,冲着众丫鬟谢道:“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照顾我,陪伴我,我会想你们的。”随后深深鞠了一躬。
  明月鼻子一酸,哭着扑上来,“凡儿,你怎能这样走了,你要阿皓怎么活啊,你当真不管那些沧海桑田,海枯石烂的誓言了吗?你怎能这么狠心!”
  晓凡任月儿骂,泪水打在自己T恤上湿成一片,趁着众人都在抹泪的工夫,将那信悄悄塞给月儿,耳语道:“替我给阿皓……谢了。”
  话音一落,晓凡推开月儿,捂住嘴无声哭泣,小跑着出了明府大门。明月挣脱明炎阻拦,紧忙追去,却只见叶晓凡的身影消失于市井人流之间。
  明月遣小厮牵了马来,便要去找,却被明炎拉住。
  明月怒视姐姐,只觉眼前此人何等冷血陌生,“你这样拆散她们,不怕阿皓恨你吗?”
  明炎只管紧拽住月儿,委屈道:“明家待你我恩同再造,你不思报答也便罢了,我怎能做忤逆老爷太太的事来,阿皓若要恨我,便恨吧!即便她杀了我,只当我还了明家的大恩大德了!”
  月儿满眼的不可思议,“你只惦记着为明家报恩,替他们铲除了心头之患,可否想过,若阿皓想不开气急了,再弄出个是非,明家还有宁日吗?!姐姐,你怎这样糊涂!”
  明炎意决这次必彻底打发了叶晓凡,绝了这祸根,不枉明家对她姐妹多年来的养育再生,遂听由不得月儿哭闹,强拉了她回储凤阁,严看着,一步不许她离开。
  原今日晨起,明皓即返回储凤阁自个卧房之中,明炎明月照例守在那侍候她洗漱。
  明炎瞧见她人竟从小筑回来,恼她怎得这般固执不听劝,方要责上几句,明皓却冷言道:“今儿个起,我就去兵部衙门就职,夜间回来我在凡儿那食宿,你俩不必惦记。”
  明炎怔在那,明皓从她手中拿过护腕,头冠等物自己带上扎紧,又道:“你若瞧不惯,只管告去,我是不怕的。”抓起宝剑踏门出去。
  明月喊道:“你不用早饭呐。”
  明皓头也不回,话中带讽,“没胃口,让你姐姐自己吃吧!”
  明炎羞愧气恼结在一处,将盛衣冠的托盘一摔,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皇城东侧六部衙门汇集之处,明皓带着随从数人趋马至兵部外,下马将马鞭顺手甩给小厮,吩咐道:“马送衙门后院厩里,你们不必等着,后晌我自会回家,另外……告诉姑娘,我在她那边用晚饭。”
  侍从自然了解爷口中的姑娘是谁,道了是则各自散去。
  兵部正堂,霍帅正犯着难,哆嗦着手握着毛笔写折子,写不多几个字就撕了,直埋怨奏折这玩意儿真是麻烦。
  陈杰、赵靖、张昌等将陪等着,早听说自家大帅一向不精通舞文弄墨的事儿,不想连个正经字都写得这般不正经,不禁私下偷笑。
  忽闻堂外停马之声,齐看去,白马锦服,宝剑金冠,连着身后小厮都威风神气,此人不是明皓又能是谁。
  明皓昨日大闹禁宫又毁容的新闻不胫而走,翌日钱塘满城皆知。众人目迎着明皓走近一瞧,左脸上长疤一道血痂犹新,心中无不惊叹佩服她敢作敢为,天地不怕。
  明皓进堂跪拜大帅,又与陈杰等拱手作礼。
  霍彪打量着明皓一副冰容,堂里众人也大气不吭,拘谨的难受,和蔼劝道:“呵呵,带兵为将的哪个身上没几处疤啊,没啥大不了。”
  陈杰也干笑道:“大帅所言及是。诶,兄弟,我真敬佩你。别看你长得女人似的,做起事来可真是条汉子!”拍了下明皓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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