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太平公主同人)[太平公主]寝难安-第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位脾气涵养俱佳的男子,却并不认得她呀……
那时太平还不知道,她的驸马早就认出她来了,但一直都不曾拆穿她。
青衣男子看见她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又摇头失笑。刚刚初见到公主时,那些莫名的痛苦和懊恼,都在一霎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了,仿佛是乍一见到她,就再也没有了那些痛苦的记忆一般。
他上前半步,温言道:“某姓薛,单名一个绍字,因年岁尚未及冠,故而未曾蒙赐表字。不知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芳龄几何?”一字一句煞有介事,像是从来不曾见过公主一般。
唯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不但见过公主,还与公主一同生活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
太平轻轻咦了一声,眼神四下乱瞟:“那、那个……”
青衣男子又是温然一笑,言道:“我观娘子有些面熟,想来是在幼年时,曾和娘子有一面之缘罢。但不知娘子是哪一家的闺秀,绍实在是有些懵懂。”
他幼年时曾回过长安几次,少年时也曾久居长安城。说是曾与太平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倒也不算是有错。但幼时的那些记忆,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了,他便也只能含含糊糊地说上一句:在幼年时,与娘子有过一面之缘。
他们两个,明明都知晓对方是谁,但又偏偏故意装作不认得。
太平低咳一声,结结巴巴道:“啊,是、是么?”她幼年的记忆已经模糊,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曾与薛绍见过面。但细细揣测起来,应该是城阳姑母回长安的时候,远远地见过几回罢。不过后来她去了陇西,便一直都没有再和薛绍见面了。
青衣男子忍住笑,又正色道:“但不知娘子,是哪一家哪一室的闺秀?”
太平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姓武,算是皇后的半个姻亲。”
青衣男子忍俊不禁,明知道太平在说瞎话,却也顺着她的话头,接口道:“原来是武娘子。不知娘子刚刚询问我的那一席话,却是何意?”他忍住笑,又正色道,“绍尚无妻室,亦无妾室。”
太平心头一跳,想说既然如此,薛郎不妨娶我可好?但又一想,便感觉这番话委实突兀。她与薛绍生活过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与薛绍早已经熟稔,但眼前这位少年郎君,他、他是第一次见到她。
太平垂下头,蔫蔫地说道:“我、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她垂头丧气的,像是一只找不着家的鸟儿。长长的睫毛在她的眼下,投出了两小片扇形的阴影,一扇一扇的,宛如蝶翼。
青衣男子失声笑道:“你啊……”
他低头望着太平,温言道:“我在来时之前,曾听闻过这场赏花宴,是皇后为太平公主所设。娘子既自称姓武,又是皇后的姻亲,那自然是太平公主无疑。”
言罢,他后退了半步,长长地一揖到地:“臣薛绍,参见公主。”
——哎、哎呀,露馅了。
太平呆呆地望着他,心里有些疑惑。武家的两个小娘子,今天也来到了芙蓉园里。她自称姓武,就是要借一借表姐妹的名义,拖延上一些时日,好去说服阿娘。但薛绍他、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他昔年真的见过自己,但自己却已经记不清了么?
她轻咳一声,讷讷道:“你无需这样多礼。我将你带到这里来,也是为了避开阿娘的视线。”
太平说到后来,颇觉得有些底气不足,想了想又道:“我是想要问问你,可愿意做我的驸马?唔,我知道你我尚且不大熟,我也会跟阿娘拖延一些时日,等你好好考虑清楚了,再来回答我罢。”
言罢,她戴上帷帽,系好系带,转身便要离开。
忽然之间,身后有人低低说道:“请恕微臣,不能答允。”
太平愕然转身,惊讶道:“为何?你有了心上人么?”
那人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缓缓说道:“我会给公主带来灾祸。”
他会给她带来一场沉重的灾祸,让她苦不堪言。
在狱中的那些岁月里,他不敢去想,公主在得知那个消息之后,将是怎样的失望与难过。那时她即将临盆,他却唯有在狱中颓然地死去,连见公主最后一面亦不可即。
他也曾经想过,如果自己能再见公主一面,将要如何去说、如何去做……但是等他真的见到她了,才发现先前所所想的那些话,全都变成了空中楼阁,在她的目光里轰然倒塌,连半点都不剩下。
他想要留在公主身边,如他前世所言,许她一世白首。
但是最后,他连守她十年都做不到了……
青衣男子深深地望着她,眼里有痛苦和懊恼的情绪在交织。他想如前世那般,真真切切地说一个“好”字,但他做不到。前世的那些痛苦经历,如同巨石一般压在他的心脏上,沉沉地压了他七年,直到现在,他才能痛苦地对公主说,他做不到。
☆、忆往昔,少年郎3
太平惊讶地看着他,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她愕然道,“什么叫做‘会给我带来灾祸’,你在右武卫中呆了数年,难道还会相信鬼神命理之说么?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青衣男子抬起头来,摇摇头,眼里隐隐有些悲痛之色。
“我本不该相信那些命理之说的,但奈何我却不得不相信。公主还是另择良婿罢,请恕臣——不敢僭妄。”他朝太平长长地一揖到地,便转身离去了。
忽然之间,有人攥住了他的衣袖:“等等。”
青衣男子脚步一顿,无奈道:“公主且留心些罢,这里处处都是眼线。”
“我不怕那个。”太平摇摇头,道,“你告诉我,你为何会相信那些命理之说?还是你有了其他的……要是后者,你直接对我言说便是,阿娘不会为难你,我更不会。”
他无奈地笑笑,道:“我从来都孑然一身。”
片刻后他转过身来,握住太平的手,一点点地松开,言道:“我为何不能相信命理之说?既然我注定会给公主带来灾祸,防患于未然,总该是好的。公主何必拘泥我这……”
“因为你从来都不相信这些鬼话!”太平一恼,一番话险险地脱口而出。
青衣男子僵住了:“‘从来’?”
他直直地望着太平,缓缓说道:“臣与公主素昧平生,何来‘从来’之言?公主难道从前见过微臣么?”他忽然想起来,坊间传言太平公主十一岁时奔赴辽东,十二岁时赶赴西域,完全不像是大明宫里娇养出来的公主。难道太平她也……薛绍想到此处,暗暗地有些心惊。
是了,她定然也像自己一样,从未来回到了过去。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青衣男子踉跄了两步,缓缓地推开太平的手,摇头道:“但就算公主从前见过微臣,也从未与臣生活过,自然不知微臣脾气秉性如何。臣自知并非良配,不敢耽搁了公主,还请公主另择佳婿罢。”
言罢,他又是长长地一揖到地。
太平呆呆地站在原地,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她想说我认识你呀,但薛绍肯定不会相信她的鬼话,因为这一世他们从未见过面——或许小时候见过——但前世薛绍从来不是相信鬼神命理之说的人呀,怎么这一世忽然就相信了呢?
她感到薛绍的话有些古怪,但又想不出是哪里古怪,便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青衣男子望了望她,忽然笑了。
他现在已经完全笃定,公主也像自己一样重生了。而且她非但重生了,还依然像从前那样喜欢胡搅蛮缠。但是、但是,如果公主也重生了,却又教他如何去面对她。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不堪的记忆,如同一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脏上,压得他钝钝地疼。
“公主。”他温言道,“您该回去了,否则皇后会等急的。”
太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有四五个宫女从亭子里出来,东张西望的,像是在找什么人。她知道是阿娘在找她,但眼前的情形却又脱不得身,不知不觉便有些焦急。转眼间已经有两位宫女发现了她,正朝这边走过来,而且像是十分焦急。
青衣男子又道:“公主该离去了。在这处地方呆久了,难免于公主名声有损。”
太平抬头瞪他,但终究是底气不足——因为这一世薛绍与她不熟——她道了声抱歉,便匆匆地感到前边去了,恰好与找她的宫女撞了个正着。
青衣男子望了她很久,最终长长地叹息一声,亦转身离去了。
————————————
“阿娘找我有事么?”太平一面往回走,一面问道。
宫女道了声是,又道:“前些日子陛下寻了些牡丹花来,养在皇后寝宫里。这些日子不知怎的,花儿忽然就谢了。皇后感到烦心,遂邀公主前往一观。”
——胡说八道。
太平忿忿地想,她娘什么时候得了几盆牡丹花?又怎么会在这场相亲宴上,叫她回去看花?定然是胡说八道、满口胡言、信口雌黄……唔,起码阿娘确实是要找她,虽然这次的借口相当拙劣。
她摆摆手,道:“我知道了。下回休要再提牡丹花。”
宫女楞了片刻,随即便闭口不言了。她三转两转地就将太平带到了凉亭里,便同其他宫女一起退下去了。皇后端起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香茗,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可见到那人了?”
太平言道:“已见到了。阿娘千万莫要插手,这事儿总归让我自己办。”
皇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己办?择驸马的大事儿,如何能让你自己办?你还不满十五岁!”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太平的额头,又感慨道,“总该是女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也不爱听阿娘叨咕了。罢了,阿娘也不闹腾你。方才见到你心仪之人了?那人看你如何?”
一面说,一面将太平拉到身旁坐下,又替她拂去了鬓边的杏花叶子。自从上回太平对她坦陈,说是自己已经挑好了驸马,她心里便有些烦忧。直到今天见到那位少年郎,她心里的烦忧才渐渐去了。
如果是薛家的那位少年郎,那与太平倒是天作之合,堪称良配。
她知道薛绍是城阳公主的幼子,年少时便名满长安。这些年他身在右武卫府,行事稳妥,不骄不躁,颇得主官赏识,她在官员考绩里也看到了几次薛绍的名字,可以说是年少有为。
但不知道刚刚太平在杏林里,与薛绍说了些什么?
她心中有些好奇,但又担心女儿面皮薄,便旁敲侧击地问了两句。
太平笑道:“很好。”她只说了这两个字,便不再说话了。
皇后摇摇头,暗想还是等自己回宫之后,再好好地问一问她罢。
她思量停当之后,又和太平一起用了些膳食。忽然之间,刚刚退出去的女官又去而复返,附在皇后耳旁,低声说了两句话。皇后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略一抬手,女官便退了下去。
随后她按住太平的肩膀,颇为严肃地问道:“这些天你去兵部了?”
太平大大方方地说了声是,又道:“前些年的事情,还需要同兵部侍郎好好说道。”她指的是自己后来女儿身暴/露,课考未过,最终不得不滚回到长安城的事情。
皇后想的却不是这个。她望着太平的眼睛,一字字问道:“你想让新安郡王之子免走八议,直接过宗正寺下判?”
太平迷糊道:“这事儿有差么?”横竖都要走宗正寺,不过中间免去了面圣而已。
皇后长长吐出一口气来,道:“但宗正寺里疯了。武承嗣刚刚派人来对我说,那少年是薨逝已久的先帝,还要纳头下拜,简直……”而且还是待帝王之礼的大跪大拜,简直荒谬。
莫名地,她又想起了那日在慈恩寺里的少年,心里暗暗地有些震惊。
太平愕然道:“先帝?!”
她继而又问道:“是哪位寺里的官员这样说?宗正寺少卿么?”她记得宗正卿是那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武承嗣,肯定不会做出“称少年是先帝,随后纳头便拜”的事儿来。但宗正寺是处理皇家宗室事宜的地方,里面有许多宗室里的老人,他们昔年就是服侍先帝的。
皇后深深地呼吸几下,等心情慢慢地平复下来了,才缓缓道:“胡言乱语,不可当真。”
刚刚女官对她说,太平公主在其中使了些巧力,本来这位少年是应该先面圣决议,再过宗正寺决议,最后才走刑部和大理寺八议的。但不知怎么的,前两个顺序就被调换过来了。
所以刚刚在宗正寺里,有人从少年的言行举止里认出了先帝,便伏地纳拜,嚎啕大哭不止。
皇后冷静下来之后,又将那位女官召回来,问道:“是因为那人言行举止颇似先帝,还是因为他自承了身份?”她记得那日在慈恩寺,少年真真切切地自称了一个“朕”字。
如果他真是那个人,为何要等到现在才回到长安城?早在少年三四岁、或是七八岁的时候,只要自认身份,便早已经有人替他将一切事情办妥,自己也早就知道了。
女官道:“那人并未自承身份,而是一位宗室里的国公,依稀辨认出了先帝的模样。”
她言罢,便垂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太平好奇地问道:“他与先帝很相似么?”
女官见是太平公主相询,便答道:“据宗正卿说,是除了他没有自承身份之外,言行举止无一不像,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先帝转世。国公……那位国公他一时没忍住。”当时身为宗正卿的武承嗣业懵了,于是便忙不迭地派人过来,垂询武后。
皇后定了定神,道:“随我去宗正寺看看。”
如果仅仅只是言行举止相似,那倒还好办了。
☆、大明宫,含元殿1
皇后的提前离场,并未在芙蓉园里激起多大的波澜。
郎君娘子们依然三三两两地聚拢在一处,派遣了丫鬟婢女前往试探,然后各自交换帖子。崔家、卢家的席间已被围拢得水泄不通了。约莫三两刻钟之后,有位女官匆匆赶过来,说是皇后让公主即刻前往大明宫,片刻都莫要耽搁。
太平即刻便感到,事情远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如果当真因为那位国公老眼昏花,将先帝错认了,那皇后顶多是笑笑便过。
但现在皇后忽然传她进宫……
太平想起那少年的“不欲面圣”之言,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不错,如果那少年果真是先帝,那他身上的一切怪异之处,就都解释得通了。比如他为何忽然跑到陇右去,比如他为何在见到皇后时,会有那种隐隐压抑着愠怒的神情……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甚至连少年在见到她和濮王妃时,那种怪异且又别扭的神情,也全部都解释得通了。
但、但先帝他怎么会……
太平一面暗自猜测,一面跟着女官上了马车。芙蓉园里依旧喧闹如旧,但那里面的事情,都暂且与她无关了。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将会成为长安城里,最骇人听闻的一场晴天霹雳……
————————————————
咚、咚、咚……
大明宫里的鼓声响了起来,一下下地敲在人的心脏上。
人们四下奔走相告,说是今天大明宫里出了事情,要提前关闭坊门(关坊门需大明宫击鼓)。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咚咚的鼓声敲足了三百下,大大小小的坊门也依次关闭了。此时虽然还没有入夜,但来来往往的宽敞街道里,却已经变得干干净净,寂然无声。
一辆马车从宗正寺里出来,沿着朱雀大街,缓缓地朝皇城驶去。
要是有人看到这样的场景,肯定会大为惊讶。因为这条朱雀大街,尤其是朱雀大街正中的那一部分,是专门留给圣人走的。除了圣人之外,任何人敢从朱雀大街正中横穿城门,都是天大的罪过。
这辆马车的周围光秃秃的,没有銮驾也没有依仗,只有两队随行的金吾卫(而非千牛卫或是羽林卫),显然并非皇帝本人。但这车里的人到底是谁,居然能像这样放肆?
但是今天,整座长安城都被清场了,显然没有人能看到这样怪异的场景。
车舆缓缓地驶进皇城,没有遭到任何阻拦,便一路驶进了大明宫。
大明宫里同样寂然无声,宫人们齐齐伏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今天并非朝觐日,所以文武百官们大多都不在,唯有三两个侍郎和侍御史站立在两旁,一副好奇但是又不敢抬头的模样。
含元殿大门微敞,帝后二人并肩立在高高的云陛上,等候那位的到来。
刚刚皇后一去宗正寺,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宗正寺里的气氛相当压抑,宗正寺卿和宗正寺少卿两个站在门口,愁眉苦脸地候着她。她刚刚想要开口询问,宗正寺卿、她的侄子武承嗣,已经快步走上前来,低声说了两句话:
“事情有些不对劲。刚刚不但是那位国公指认了,几乎所有六十岁以上的宗室,都声称那人定是先帝无疑。虽然那人一直不曾表态,但他的神情……最开始是愤怒,但到了后来,又有些欣慰。”
“此事古怪,姑母万万要小心为上。”
皇后冷了脸色,跟着武承嗣到帘子后面看了一眼,果然看见那位少年负着手,站在正堂的中央不说话。周围零零星星的站着五六个人,大多是须发皆白的老者,见到少年的神态言辞,无不神情激动,伏地叩拜不止。虽然少年没有承认,但他们心里已经认定了。
皇后心里有些起疑。这件事情没有下定论之前,她是万万不能轻举妄动的。但是看眼下的情形,就算这位少年不是先帝转世,也能让他们给硬生生地做成了先帝转世。她在大明宫里三十余年,经历过无数的朝堂风云,心里比谁都清楚,不管这少年到底是谁,一旦安了个先帝转世的名头在身上,那其中可以做的文章,就大了。
古往今来假托先贤之名,行挟天子之事的朝臣,还少么?
她定了定神,将武承嗣招过来,细细地嘱咐了两句话。她让他设法给长安城清场,然后把少年大张旗鼓地接到大明宫里去,不管这人到底是真是假,面上的礼仪还是要做足的。
随后她又让人去到城郊,将太平叫了回来。
“你说,这事儿是真的么?”皇帝站在高高的云陛上,望着下方一步步走来的那位少年,感到自己的腿有点儿抖。刚刚媚娘跟他说起这事时,他差点儿连魂都给吓飞了。
“圣人稍安勿躁。”皇后轻声道,“这件事情的真假暂且不论。假定此事为真,那么于情于理,都应该把……接到宫里来,至于接来之后如何,暂且不论,至少在表面上没有错处。假定此事为假,那么大张旗鼓地宣扬开来之后,便可以趁机给那人定个死罪,让僭冒之人再也翻不起浪花,总好过将人留在宫外,也可以借机敲打敲打那些错认的老臣。再有就是,臣妾猜测会有人用此事来大做文章,假借先帝之名,妄加圣人于罪;圣人可记得汉末时的黄巾军,也是打着这类名号的么……”
皇帝脸色有点儿白,脑子也有点儿发懵:“还是你心思缜密。眼下朕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半句话都想不出来了。你说,待会见到父……那人时,朕该如何应对?纳头便拜么?”
皇后亦望着那位走过来的少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但他眼下是新安郡王之子。要论起辈分来,当属圣人的侄孙。圣人切莫惊慌,先看看那位少年如何行事,再设法应对罢。”
皇帝脸色又白了几分,想到父亲威严肃穆的样子,心里依然有点儿发怵。
那位少年被宫人们引着,缓缓走到这里来了。
他每走一步,皇帝心里便会咯噔一声。他存着先入为主的念头去看,自然是越看越像;但再一回想皇后刚刚的话,“那人并未自承身份,也有可能是巧合,但是却被宗正寺里的人无端夸大了”,又稍稍地放下心来。等到那位少年走到云陛下,他已经忍不住要跳下去搀扶。
快点儿罢,无论是真是假,都快些给朕一个痛快。
这样钝刀子似的磨着,起码要折寿个三五十年。
皇帝眼睁睁地看着那少年立在云陛下,却并未上前,也未跪拜。少年一直都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从他那僵直的身体里,看得出少年本身也不大自在。而且皇帝明显感觉到,他并不想见到他。
到底是……还是不是……
最终,那位少年缓缓地退了一步。
“参见圣人、天后。”
少年的声音并不大,声音也是平平的没有波澜,除了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之外,其余一切都与常人相同。刚刚他说的那一席话,严格来说有些失礼了,但却又算不上是过分失礼。
——他不想见到他。
皇帝脑中再一次浮现出了这个古怪的念头,紧接着便像是藤蔓般不可遏制地疯长,将他整个脑海里都充斥了。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位少年,发现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衣着打扮,都有些小节上的失仪,但要说治个僭越之罪,又有些小题大做了。而且最最重要的是——
他不想见到他。
少年从头到脚,每一言每一行,都在传达这一点。
他,不,想,见,到,他。
皇帝紧张地看了皇后一眼,正想说些什么来活络气氛,忽然看见皇后上前一步,柔柔地问道:
“你是谁?”
——她在逼他表态。
如果少年自承身份,那他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冒。
如果少年否认身份,那么这其中可以做的文章,就大了。
少年缓缓抬起头来,目光锋利如刀,直直落在了皇后身上。皇后依然微笑地看着他,神态闲适且安然,像是在询问一个晚辈:你是谁?
少年弯起嘴角,冷笑了一下:“天后殿下的聪慧,实在是超出常人。”至少超出了皇帝。
他继而又低下头去,缓缓说道:“新安郡王之子、均州人士。十余年来从未出过均州,唯有在半年多前,才偶然去了一趟陇右道。”他停了片刻,才又道,“军府。天后殿下可还满意么?”仿佛听不懂皇后的暗示一般。
而且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过皇帝一眼,一眼都没有。
他不想见到他……这种感觉越来越浓烈了。皇帝上前两步,想要出声询问,忽然却被皇后攥住了衣袖。皇后笑吟吟地,看似不经意地说道:“我听闻日前在宗正寺里,有人将你认作先帝,而且还以臣子礼相待,可有其事?”
巧巧妙妙地回避了最尖锐的问题,反过来询问他是否有人以臣子礼相待。
若确有其事,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如果他不是先帝的话。
少年眼神一瞥,眼里慢慢地透出一抹深意来。
☆、大明宫,含元殿2
“前日在宗正寺,确实有人将我认作是先帝。”少年的声音不大,却有着一种淡淡的威严,“但‘执臣子礼’云云,不过是庸人以讹传讹,又传到了二圣耳中罢了。”
他说到“二圣”两字时,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但又很快便消逝无踪了。
皇后望了皇帝一眼,见皇帝脸色稍有些缓和,便又问道:“如此说来,这些都是他们以讹传讹,做不得真了?”她像是在逼迫少年亲口承认,自己与先帝没有任何关系。
少年笑了。
他抬起头来,缓缓说道:“大明宫落锁,长安城封城,你今日将我带到这里来,想必已经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罢。要是我承认自己是先帝,你是会将我高高供起来,像太上皇一样供在宫里软禁着,还是下令让宗正寺彻查,将此事无期限地拖延下去?”
他微微停顿了片刻,手在袖子里攥成了拳头,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一点点地转过头去。
皇帝高高站在云陛之上,脸色像是有些煞白,又像是有些迷惘,眼神在空中飘忽不定,在自己身上轻飘飘地掠过,又不知转到哪里去了。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无奈之感,满腔的怒意顿时化作了无力,真真切切的颓然无力。
他轻笑了一下:“要是我否认自己并非先帝,轻则被当成一场闹剧揭过,重则连我,带宗正寺里的老臣们,都会一起受到责罚。依陛下看来,我是该承认呢,还是不该承认呢?”
你……
皇帝猛然一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是了,就是这样淡漠且威严的语气,还略带着一点儿漫不经心,但实质上却已将一切都牢牢掌控在手心里,不管是自己,还是那些文采卓绝的宰相、功勋盖世的大将军,全部,全部都逃不过去。
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话,忽然皇后轻轻笑了一声。
“即便你不是先帝转世,也是个极厉害的小郎君。”皇后走下高高的云陛,来到少年跟前,弯下腰来与他平视,“郎君少年斐然,圣人与我实在是心悦之。圣人与我议定,想要邀郎君在大明宫里多留两日,平时也好与郎君商谈一二,郎君意下如何?”
“毕竟郎君当年在陇右道,数败吐蕃,颇有将才,圣人心里甚慰呢。”
她说到后来,颇有些意味深长。
少年无声地笑了。
这是只要留在大明宫里,事情就脱离不了她的掌控……的意思么?
他眯起眼睛看着皇后,无声地笑了:
“阿武很聪明。”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换成是朕自己,多半也会跟你做一样的事情。”
皇后蓦然一惊,直直后退了半步,脸色变得煞白。
这个声音……她记得这个声音。那日在慈恩寺里,就是这位少年,就是这个声音!
“朕说过,朕给你留些颜面,也给九郎留些颜面,你需得好自为之。”少年将声音压得很低,沸腾的怒意在胸腔里翻涌,又慢慢地沉淀下来,变成了眼里锋利的寒意,“留在大明宫,可以,但阿武要知道,如果朕没有后手,是不会乖乖进宫的。尤其是在长安封城的时候。”
少年眼里隐隐多了一丝讥讽之意:“刚刚你二人封掉整个长安城,独独迎朕进宫,不就是为了模糊掉这件事情么?朕容你们模糊掉,但朕也要让你知晓,千万——千万莫要肆意妄为。”
“否则朕的后手,可远远不止一个。”
皇后惊疑不定地望着他,忽然间又笑了。
“小郎君。”她轻声说道,“如果世上任何一个人站在我面前,对我声称是先帝转世,我都要深信不疑,那我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笃定,但依然隐隐抱着一丝期望。
少年居然点点头,赞同道:“有理。”
他朝皇帝那边望了一眼,见皇帝依然神情恍惚,表情既扭曲又挣扎,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才低声对皇后说道,“有些事情,是只有你与朕才知道的。”他低声说了些昔日的细节,果然见到皇后脸色大变,连唇色都变得苍白起来。他淡淡地瞥她一眼,目光慢慢地沉了下来。
“朕留在大明宫里,等着你的解释。”太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