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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殇·夜未央-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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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神当中哀伤疼痛悲悯错综复杂,良久,他松开了手,躺下来幽幽地看着前方,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低声说道:“熙臻,此生我终是负你。”
我没有说话,心中滋味纷杂,他苦笑一声道:“当年确是我负你再先,我并未去请皇太后赐……”
“别说了,”我打断他,微微笑道:“我不想知道了,再说那些已经没有必要了。我知道你曾真心待过我,我相信那年在姑苏城外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允禩,我们之间是错过了,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身在这紫禁城内,我们彼此都有太多的顾忌和牵拌,那些身不由己与无可奈何将所有人都一步步地逼到了今天这样的结局,满心已是伤痛,不如在记忆中多留些美好吧。”
我凝视着他,泪眼模糊地柔声道:“我不会忘记的,你一直都在我的生命中,我会永远记得你,记得你曾带给我的那些快乐,允禩,我不后悔曾经爱过你。”
他默默地看了我半晌,一言不发地拥我入怀,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相拥而卧,半晌后,我轻声道:“真正最爱你的、为你付出最多的人不是我,而是八福晋,她是这个年代的奇女子,说实话,也许她比我更像我那个时代的女人,才识过人,精明干练,敢爱敢恨……最难能可贵的是她对你的一往情深。允禩,若有来生,千万莫要再错过她。”他浑身僵了僵,轻轻地恩了一声,声音有几丝哽咽。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地回答我好么?”忍了许久,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他点头道:“好。”我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地说:“若是……若是登基的不是胤禛而是你,又或是十四爷的话,你们……你们会放过他和十三爷么?”
一片沉寂,我的心在发抖,这是我多年来的一块心病,感情上始终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禁不住想,也许换一个人登基,就谁也不会死……抑制不住这样的想法,心中对胤禛爱恨夹缠。我抬眼紧张地看着允禩,他盯着帐顶,静默了半晌,幽幽地开口道:“不会……”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泪涌出,这么多年来的那道心结在终于这一刻解开,化去。不论谁做了皇帝,另一方都会是这样惨痛的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血泪收场。
我伸手紧紧地拥住了他,允禩,下辈子,你一定要好好地、幸福地活……
清殇·夜未央'殇'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二
空气很潮湿,想象白昼里不断的穿行,我们会邂逅哪些影子,留存哪些怀念的迹象。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谁是谁非,来来去去,告别离开,都不再重要。世上原本就有许多无奈,在亲眼目睹了太多的离别之后,才明白,也许对他们来说,这是最幸福的一种解脱。
其实我们都一样,总是跳不出自己设置好的那一个圈子。
精神好一些的时候,允禩会与我聊天,“从北京到江宁,只要一个时辰?”他会问一些三百年后事情,然后就是满脸的不敢相信。我笑说:“是呀,我们那时候有飞机,可以载人从天上飞过去。”
说着说着,他又会沉沉地睡去,我安静地对着窗外逸射进来的阳光,说不出一句话。于是忘记了心的方向,忘记了尖锐的伤痕。因为伤口的划痕会一天一天的愈合,疼痛会逐渐消失,千帆过境,依然留在心上的,又是什么呢。
他睡着的时候,我就会静静地回想那个远离了我很久的世界里的一切,也很想弄明白,这两个世界究竟哪一个对我来说才是真实的。又忽然会觉得,其实,有没有结局,都无关紧要了。
在最后一刻,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些关于胤禛的事情。
“他是一个好皇帝么?”允禩睁着双眼,声音有些空洞地问道。我点点头:“他有功也有过,但他确实是一个兢兢业业,为国为民的好皇帝,如果没有他,便没有日后的康乾盛世了。”
“康乾盛世……”允禩喃喃地重复道,我恍惚地盯着前方,说道:“可他也背负了几百年来后世的滚滚骂名,说他猜忌多疑,刻薄寡恩,阴狠毒辣……”允禩沉默不语。
我微微一笑道:“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时光会像风浊水浸一样,将一切抛入茫茫尘埃之中,苍茫涌动,笑书百年孤寂,还有什么看不穿呢?“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我轻轻地念道,我们相视而望,了然地一笑。
“你的那个时候听上去真的是很好。”他会眯着双眼,有些神往地说道,我就笑了:“有好也有不好,像我们那个时候空气污染已经很严重了,在城市里几乎很难看见星星。北京还经常会有沙尘暴,黄沙漫天飞舞的。”
他惊讶地问:“真的?那如何是好呢?”我摇摇头:“种树……环保呗,不过这是个大问题,我不是研究这个的,我也说不上来。”他静默了片刻,轻声说道:“还是希望下辈子能在你说的那个时候生活。”
我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会的,一定会的。”他笑了笑说:“会不会再遇见你?”我也笑:“也许我们已经擦身而过无数次了。”
他轻声笑了起来,有些气喘,“熙臻,若真有下辈子,你还会愿意再认识我么?”眼泪涌了上来,年轮缩回,所有的事,最终还是要放手。但如果时光流转,回到过去,我想,我和你的选择还是一样。
“会的,哪怕最终还是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也愿意,再爱你一次。”我俯身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个吻,泪水终于滚滚而落。
他嘴角微微扬起一个笑,夕阳黄昏,光彩只在无奈的目光里稍作停留,便随风散去。“其实,皇阿玛命你出宫那日,我一直都站在院子外面。”他轻轻呼了一口气,“那时很想告诉你,一直未曾说出口的话,却始终只是站着,没有走过去。熙臻,对不起,我心中牵绊顾及太多,我有,始终无法放下的东西……”
他微微抬起手,轻轻抚着我的脸颊,“直到我听完你唱的曲子,看着你与老四离去,才明白,我已永远失去了你。”
我已经泣不成声,好像失掉了所有的力气,他微微笑着,眼里的光在逐渐黯淡下去,“这是很早就该对你说的,我爱你……”
我爱你……终于,落日的余晖灼痛了所有的回忆。
“那首曲子很好听,再唱一遍给我听吧。”他轻声说道,我模糊着双眼,哽咽地哼唱着:“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因为注定那么少……”
意识变得更加深刻清晰,“熙臻,如果我去求皇阿玛,你可会愿意做我的侧福晋?”那年畅音阁外的风景,已风干成亘古的记忆,在错误的时间错误地相遇,留下的却不仅仅是一抹痕迹。如果脚步沉重的走不下去,能不能不再仅仅为了生活。而是为着自己,活的纯粹一些?
他眼中的光终于消逝,缓缓合上了眼睑,一阵风仿佛静静地从我身边吹走了,我知道风走过的地方有什么正在生长——或者,正在死去。我想到很多年前,江枫渔火,此一别,便是经年。
“风吹着白云飘,你到哪里去了,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知道不知道……”
“熙臻!熙臻,跟我说话!听说你这样不吃不喝好几天了,你这是在做什么?”我茫然地抬起头,凝视着十三焦灼的面庞,像是看见阔别已久的亲人一样。“他死了……”我努力地让声音冲破自己的喉咙,伏在十三的怀里放声大哭,十三拍着我,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
死亡就是这样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几天前我们还靠在一起静静地说话,而今,却是已隔阴阳。我一直想着那些时光,始终无法诠释你与我的记忆有着哪一种关联,“会不会再遇见你?”“……我爱你……”这大概是我命运的惯性吧,比如忘却比存在更痛楚。
“我已命人将八哥与八嫂合葬。”十三看着我道,我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你……”十三迟疑了一阵,我轻轻摇了摇头,他也苦笑着摇头道:“那么先去我府上吧,让宛宁陪陪你。可好?”
我恩了一声,点点头起身便要走。“我命人来给你收拾吧。”十三转身要出去叫人,我喊住了他,默默环视了一圈,我轻声说道:“我没有要带走的东西,走吧。”
眼晴盯着脚下装满回忆的路途,时光在心底留下怅然的纹路,“哪怕最终还是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也愿意,再爱你一次。”看吧,一时的枉然,就这样纠缠成生命中的片断,抬头看着云边微笑,请你,请你记得,记得我的笑靥。而不是,我的郁忧和哀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对我来说仿佛是静止的,我常常想起允禩,接着又想起胤禛,想着想着,眼前就是一片模糊。总是忘了应该怎样找寻出口,总是在瞬息之间就突然流离失所。避不开许多羁绊,逃不掉的相思缱绻,明知,此际的相思,早已是了无益处。为何每一次的捡拾,都是空洞洞的不舍与无法摒弃?
“熙臻,别再伤心了,你这样终日愁眉不展,长此以往,会抑郁成疾的。”十三看着我,无奈地说道。我露了个笑容给他:“那我笑,还不成吗?”
他摇了摇头,叹道:“你还不如不笑!”我倒是真被他逗笑了起来,说道:“我没事,只是想安静一阵子而已。”
他点点头道:“这儿还住的惯么?觉得还缺些什么?跟我就别客气。”我笑道:“我不客气,我跟你还有客气过么?”摇摇头,我垂下眼睛道:“缺什么?什么都不缺,可仍然觉得少了很多东西。你明白的,紫禁城什么都好,可始终不是我想要的。”
十三低头静了片刻,说道:“过两个月我要去热河,不如你也一块儿去散散心。”我抬头看着他道:“皇上也去?”十三摇摇头:“皇兄是一刻都不能离开京城的,所以让我与十六弟,还有马尔塞去热河围猎。”
我想了想,说:“那到时候再看吧,怕是不合规矩,又难免惹人闲话!”十三看着我叹道:“曾经最不守规矩的人,如今竟满口都是左一个不合规矩,右一个不合规矩!”我笑着说:“难道你不是么?我们都不是当年的我们了,没有人可以回到过去的!”
想起往事,心中总是酸涩,事过境迁,物是人非时,再也回不去从前。
沉默片刻,十三忽然抬起头说道:“我今日偏要再回到过去一次!”说着,还没容我反应过来,便拉我出门,走到院子里的凉亭坐下,吩咐下人备些酒菜上来。我歪着头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问我道:“咱们上一次痛快地喝一场是什么时候?”我努力回想了下,摇头道:“记不得了。”他有些失望地点点头:“我也记不得了。”我们相视而望,一起大笑起来。下人手脚麻利地摆上酒菜,行礼后又退了下去,十三倒了两杯酒,举起杯子道:“来,为了这个记不得,干了。”我笑着与他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他夹了一筷子菜给我道:“吃些菜,皇兄总对我说,如今身子不似从前,喝酒也要循序渐进,不能豪饮了。”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与宛宁是怎么了,时不时就在我面前提一下,一会儿说这个是皇上特意吩咐的,一会儿说那个是皇上派人送来的,一会儿又说皇上说了什么什么。连三岁小儿都知道咱们大清朝有位皇帝的存在,不用这样总是提醒的吧!”
十三笑了一下,喝了口酒道:“熙臻,你不想在皇兄身边儿么?”我摇了摇头,苦笑道:“你是怎么了,喝多了么?怎么竟这样糊涂起来了?就算我想又如何?还可能么?如今我是什么身份?”
“不是没有可能,”十三认真地看着我说道:“咱们满人本就不似汉人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入关之后,虽说定了祖制规矩,可……可我朝也早已有过先例!昔日世祖章皇帝与孝献皇后董鄂氏,不正是……”
我的心大力地抽了一下,顺治与董鄂妃!我不禁幽幽地看了十三一眼,他怎么能将胤禛和我与他们相比?那是一段千古佳话,薄命的董鄂妃,痴情的顺治帝,即使几百年之后,也依然为人们所津津乐道,争相传颂。而雍正呢?我呢?他的感情隐藏在他的政治成绩和雷厉风行的手段之下,即使偶尔提到,也只有一笔代过,至于我,不过是淹没在历史洪流中的一个小人物而已,连个名字都未曾留下。
我摇头道:“那不一样,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十三反问道:“皇阿玛早就说过,我爱新觉罗家总出情痴,皇兄对你的感情,依我看丝毫不亚于世祖爷对孝献皇后!为何他们便可相守,你们不可以?”
“因为……”我找不到任何语言,是啊,为什么不可以相守?顺治和董鄂妃之间经历了什么?会比我们多还是比我们少?在博果尔死去的那一刻,董鄂妃的心中又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她敢走出那一步,可我却在退缩呢?是因为我知道她后来成了孝献皇后,这段爱情又被千古传颂,而我……我什么都不是……是这样吗?当年我不顾一切想要回来的那种勇气,那种决心,随着世事的变迁,时间的流逝,已经一点一点地消磨光了,如今我的心中,满是顾及,满是害怕,还有……满是伤痛……
我抬头看着十三:“你不过比我大几岁而已,世祖爷与孝献皇后是如何,你也未曾亲见,如何能将我们相提并论呢?”
十三叹了口气,将杯中之酒喝光,看着我道:“熙臻,熙臻,你不明白!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正是一点都不假!我大清自开朝以来,这一个情字,不知引来了多少声叹息!我太宗文皇帝在宸妃病逝后悲痛欲绝,不到半年便撒手人寰,世祖章皇帝在孝献皇后病逝后更是痛彻心扉,不顾任何人的阻拦将她追谥为皇后,从此一病不起,不久后便驾崩。前两朝俱是如此,皇阿玛的心中不能不害怕,从小,他就告诉我们,越是喜爱的,便越是要克制。皇阿玛这一生有过无数的女人,他却从未专宠过某一人,他让妃子们都雨露均沾,为他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越是克制自己的情感,到最后,恰恰是最无法克制的。”
我听的入了神,愣愣地看着十三,康熙无法克制的情感?是谁?十三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自孝昭皇后去世之后,皇阿玛十二年来都未再册立皇后,朝臣屡屡上奏请求册封中宫,皇阿玛均已‘朕心少有思维’为由,一直迟迟未许。当时的皇贵妃,便是后来的孝懿皇后,谁都知道皇阿玛很喜爱她,也很信任她,将六宫交由她统领,但却并不常常召幸她,她只为皇阿玛生了一个女儿,就是八格格,可惜八格格刚出生不久便去世了。相反,那个时候,其他的妃嫔却不停地为皇阿玛生育儿女。康熙二十八年七月,皇贵妃病重,转眼就到了弥留之际。皇阿玛闻讯惊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站也无法站稳。越深爱,越克制。他一直深深克制着自己对皇贵妃的感情,却不想,竟成了终身的遗憾。”
十三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那一年,我仅有三岁多,可我永远也忘不了皇阿玛那悲痛欲绝的模样。他匆匆下旨为病榻上的皇贵妃行了册封礼,在册封的第二天,这位新皇后便与世长辞。皇阿玛悲从中来,不能自己,竟缀朝五日,守着皇后的灵柩,不吃不喝,痛哭流涕,寸步不离。当时宫内上下人心惶惶,都担心皇阿玛也会像太宗、世祖一般一病不起。可皇阿玛还是坚挺过来了,因为比起皇后,他明白这大清朝更加需要他。后来,你也知道的,皇阿玛一生都未再立过皇后,只是将孝懿皇后的妹妹立为了贵妃。皇阿玛一生当中所作之诗,有无数篇都是为了孝懿皇后所作,可见他对孝懿皇后感情之深,还有愧疚之深!”
“熙臻,你不会不知道,”十三站起来撑着桌面看着我说道:“四哥从小是由孝懿皇后抚养长大的,与孝懿皇后母子情深,这也是为什么仁寿皇太后更为喜爱十四弟的原因!孝懿皇后临死前是如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皇阿玛克制自己的感情成了终身的愧疚与遗憾,他不想再重蹈覆辙!熙臻,身在帝王之家,三宫六院,佳丽无数,这是自古以来就无法改变的事实,但心中真正的所爱,一生却只有一人!”
我捂住胸口,仿佛快要窒息,“可是……可是……”我茫然地喃喃念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心中又痛又酸,一次次提醒自己,一次次又在遗失着自己,总是害怕着,不敢去面对,不想去面对,徒然任着相思的酽醇,沉醉又清醒,迷离的心绪穿梭不停。
十三坐下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熙臻,你与皇兄之间经历了那么多,却始终被太多的人事阻隔。可如今,你告诉我,横在你们之间的还有什么呢?我知道对你来说这紫禁城是个牢笼,我又何尝不是这么觉得?但我却有可以让我愿意为了他将牢笼当作家的人割舍不下!熙臻,你难道就不能为了皇兄,将紫禁城当作家么?”
我撑着头,哽咽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去了,你们任何一个人……再看着你们任何一个人离我而去,我想我都会疯掉!”
十三拉下我的手,说道:“那么我们谁都不要离去!我和你一样,我也再承受不起失去!熙臻,我们是一家人,谁也不要再失去谁了,我们已经失去的够多了!除了紧紧抓紧现在拥有的,我们还能做什么呢?人生苦短,为何还要再蹉跎光阴?明明可以的幸福,别再让它溜走了!”
十三抓起桌上的两壶酒,往我手里塞了一壶,掀起盖子丢掉,冲我一举道:“来,这样喝才痛快!”我心中情绪翻涌,站起来将酒壶与他相碰,猛地一仰脖将酒灌了下去。溢出的酒水顺着颈子滑进衣领,缓缓浸湿了衣服,热辣辣,又凉飕飕。
十三喝干了壶中酒,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酒渍,看着我说道:“昔日俞伯牙于钟子期坟前挥泪弹奏《高山流水》,之后挑断琴弦,砸碎瑶琴,从此不再弹曲。熙臻,若有朝一日你也离我而去,我允祥从此再不沾酒一滴!”
说罢,他将酒壶摔在地上砸了粉碎,缓声念道:“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
清殇·夜未央'殇'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三
我在想着要不要去见他,十三说的每一句话都字字扣在了我的心上,一直以来,总是在等着他来找我,等着他来看我,他为我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或许这一次我应该主动走到他的面前去。只是,想到要再一次走进那座冰冷的皇城,心里就不寒而栗。记忆中,有些人有些事像轻烟杳然,有些人有些事又似淡烟般存在,存在与消失,只不过是两种对立的、或者说是妥协着的方式。知道谁曾经经过,知道谁曾经发生,笑着走着,哭着走着,都是走着,来来往往都是曾经。
可是,我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它们带走了我一部分的生命。
我的心回到遥远的过去,那个在泰山脚下静谧的夜晚,我坐着,他站着,静静地互相对望,任柔柔的月光倾泻在身上。那年的寂月清殇,长夜未央,已经变成生命中无法磨灭的痕迹。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年轻,我们之间靠的很近,没有隔着那么多的鲜血人命,没有阴谋,没有痛苦,没有无奈……十三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拼命十三郎,允禩、九阿哥、十阿哥、十四……他们有爽朗的笑,有相互打趣的闲情。那个时候巧儿会坐在我的身边,边缝袜子边絮叨地对我说着看到哪宫的姑姑苛责新人,那个时候若怜还是个小姑娘,在家中与她的二哥一起抓蝴蝶……
时日长了,就会忘记时光流转中的某一天,有看着血液从体内流溢出来的触目惊心,在拒绝温暖的漫漫长夜中,在独自一人对镜伤感的时候,才会看到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脸上隐匿的泪痕。
“皇兄在圆明园。”十三对我说道。我抬头仰望那一年遗失在光阴之外的风景,如果,可以伸手抓住的话……“带我去吧,但是别让任何人知道。”
我换上太监的衣服,跟着十三去了圆明园,秋风刚过,黄昏的圆明园中一片萧瑟而又绚烂的景色,我们一前一后地在路上静静走着,十三回头看了看我,忽然说道:“那个时候你问我,如果知道很多年后,这儿将会毁于一旦,现在我们还会不会修葺它,是么?”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十三也笑了,他转过头去,看了看远处的风景,很轻地说道:“我想我会的。”
我想我也会的。我在心中这样说道。
苏培盛远远地看见我们过来,忙向十三请了个安,接着就转身进去通报,我听见胤禛的声音从那扇门后淡淡地响起:“喧。”心就大力地跳动了起来。
十三转头看了我一眼,走进门去向胤禛行礼。苏培盛退了出来,转过身,眼神在我的脸上扫过一眼,刚刚移开,便猛然顿住,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我。“姑……”我忙做了个掩嘴的动作,他很快地收了声,脸上却扬起了喜色,向我行了个礼,接着不动声色地将周围的太监宫女一一支走。
“她还是不肯见朕么?”门后传来的话语深处,仿佛透着丝丝疲惫,心中酸楚,我们不过分离数月,可那声音却像是隔了千年。“皇兄……”“好了,你不用说了,朕知道她的性子。”
那些隐忍的话语是什么,胤禛?你知道我的性子,你总是那么了解我,轻易地可以把我看透。那么你肯定明白,我不是不敢面对你,而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心。在这个夹杂了太多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每走一步都异常艰辛的华丽而又冰冷的紫禁城里,爱越深,伤越深……越是喜爱的,便越是要克制,我们都明白这个在这里生存必须懂得的道理,却依然害怕遗憾,却依然恐惧失去。说到底,我们也都是贪恋不甘的人而已,最终,会不会也将跌落进尘埃里……
我接过苏培盛递来的茶杯,冲他笑了一下,转过身走进了房间。这样的几步路里,我不知道那些被我抛在身后的都有什么,就像我也不知道前面等待着我的会是什么。这一切原本只是一场周转,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在有限的生命里,紧紧抓住那些我们还能抓住的东西。比如,未完成的曾经。
十三抬眼看了看我,没有说话。胤禛坐在炕前,眼睛盯着地面,他穿着绛色常服,身形消瘦,面部依然分明的轮廓上,刻着岁月的痕迹,还有丝丝无奈与哀伤。十三默默地退出去了,关门的时候,胤禛诧异地抬起头,目光凝滞在我的脸上,四目相融,那一刻心中仿佛都闪过了万千思绪,可谁也没有办法去形容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我走上前去将茶放在了桌子上,脱下了太监帽,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是我要十三爷这样带我来的。”西下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了他身上,火红的色彩却映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但眼里却像是有一团火在热烈地燃烧着。
他顿了顿,像是不相信眼前的我是真实的一般,接着又猛地一把将我拉入怀中,大力地搂着,仿佛随时可能会失去一样。眼中泛起了泪意,我也紧紧地拥住他,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在这个冷暖自知、人心叵测的世界里,我们只有彼此,只剩下彼此。
“怪我么?”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我却想到那一年,在岫云寺后山的小院子里,那个昙花绽放的夏夜,他也是这样面色苍白地问我……我用力摇了摇头,他捧起我的脸,像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心绪,他颤抖地说道:“熙臻,我们已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去蹉跎了,答应我,不再离开了,你说过的,我去哪,你就去哪。”
眼泪颗颗滴落,我哽咽地问:“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任何阻隔了么?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分开我们了么?”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额头,“没有了,再也没有了,”他喃喃地说着,“相信我,相信我……”
心中喜悦、酸痛还有不安,各种情愫一起涌了上来,窗外的斜阳如火一般地燃烧着,一如此刻我的心情。胡兰成在与张爱铃结婚的时候,曾也对他们的感情有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期待,我曾一度为这两句话深深的迷恋。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那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如何深刻的爱情,让张爱铃那样脱俗的传奇女子,也甘心“低到尘埃里去,心里依然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不在意他有家室,不在意他的身份,全身心投入到火焰一般的爱情中。但最终,却还是让张爱铃写下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经不喜欢我的了……我将只是萎谢了。”
也许这已经成了我的习惯,所以幸福的时候也不安,喜悦的时候也痛苦,从此真的可以不惧不忧了么?这冰冷的紫禁城真的可以成为我的家么?
我抬头凝视着胤禛,说道:“十三爷与我说了孝懿皇后的故事,”我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为何你从未对我说过呢?”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着,眼里有湿润的痕迹:“熙臻,你知道么?我那时跪在皇额娘的灵柩边,亲眼目睹着皇阿玛完全失态的神情,当时我的心里只是震惊,这些感情我在许多年以后才终于完全明白,心里不愿意去想那一刻他们心中有多少怨,多少憾。我害怕我们也会重蹈覆辙,熙臻,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了。”
我注视着他眼眸深处的丝丝软弱与害怕,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映照着同样透着不安的一双眼睛。我们都一样,我们都一样……这一瞬间,我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我只有他,他只有我。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点点头,缓缓地说道:“天上人间,生死无悔。”他喜悦地一声低喃,又紧紧地将我搂在了怀里。
我的头抵着他的胸膛,不禁闭起了双眼,就算还有着不安,就算还有着害怕,就算心里还有着过去无法磨灭的痕迹……或许,我已经学会该如何对痛苦甘之如饴。于是对过去的一切,和依然存在的一切,也都可以宽容。
他低下头,一个滚烫的吻落在我的耳边,一连串地吻着,到我的脸颊,又吻上我的唇,那些隐忍着的痛苦、无奈随着他的吻一一倾泻而出,如果我们之间没有经历过那一切,那么此时此刻,心中还会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感情?我心中对他的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浓烈过,像是已经装不下,要迸发出来一般。
他的吻沿着面颊一路滑进了我的脖子,手解开了那套太监衣服的盘扣,又扯开了我绑着的辫子,散落一头的青丝。我的心大力地跳着,脸上热的像是发烧,手也不知道该摆向哪里,颈边和耳际都因他的吻和重重的呼吸传来阵阵酥麻的感觉……他忽地将我抱起向里间的卧房走去,太监的外袍已经滑落在了地上,我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不敢呼吸,不敢出声,心中有些怕,又有些期待,还有些伤感。如果不是那么多的沟沟坎坎,波波折折,我早就该是他的人了……
胤禛将我在床榻上放下,那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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