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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院·流年-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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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们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两人面面相觑,犹豫着道:“回皇上,并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安森仿佛意料之中一般,只闭目揉一揉额角,倒也没有苛责,片刻缓缓沉声道:“既是如此,就不得不作好最坏的打算了。十年将至,到时定是一场恶战,你们为此,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攻不下,守总是做得到的吧。”
杜克松了一口气,回道:“此事是微臣无能,自要承担这一重任,退而作另一手准备,皇上不用担心。只是那老家伙,当年便是皇上的手下败将,就算他寻上门来,约也闹不出什么花样来。”
安森听他轻敌,不觉皱眉斥道:“今时不同往昔,断不可这般掉以轻心!昔日他在明处,知己知彼,自是百战不殆。而如今他躲到暗处,朕却在明处,他暗地里的险恶盘算,朕也不得而知,若不做好万全打算,他一旦发难,必将措手不及!”
罗冰悄悄瞪了杜克一眼,然后恭恭谨谨一拜,道:“自是一切听皇上安排。”
安森这才点点头,又道:“说来,老五那边怎么样了?”
杜克擦了把汗,小心翼翼道:“按皇上的意思,一直在监视中。五王和从前一样,每日都练武习字,并无什么动静,亦是没发现有可疑人物接近。”
安森眉峰微微一扬,“还在练武么,练得怎样了?”
杜克伺机奉承道:“那般的功夫,唬唬旁人倒也行,在皇上眼里,那是看都不够看……”
安森不置可否,只沉思着道:“老五如今也不是小孩了,那些个监视的人,只怕是早就被发现了。所以朕打算,改换孟叶去监视他。”
罗冰和杜克皆是一怔,罗冰反应过来急忙道:“皇上!孟叶身居要位,派去那边监视,万一他……”
安森目光如炬,不容置疑的道:“无妨!就放心让他去,料他也不敢无事生非。不过——”安森微微沉吟,又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他随行带去的人中,安排上一两个耳目罢。毕竟事发之前,都得让他待在那边。”
新生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麦羽临盆之时正值盛夏,暑热炎炎,即便是正常过着日子的人们也是有些耐受不住的。更何况那正在分娩的产妇,和她的家人。
分娩之痛足以让任何一名拥有良好控制力的成年人丧失一切理智,直教人彻底的失控,崩溃到极致。
距离最初的阵痛已过去了一天一夜,麦羽凌厉凄烈的惨叫声自产房内不断传出,安森惊痛得百爪挠心,在产房外慌乱的不停踱着步,不住朝麦连奕发问:“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好的么,怎么会这么久!”
麦连奕只得喏喏应付着,他何尝不是焦虑万分,一面担心着女儿,一面亦还要里里外外的忙碌,加之本就炎热无比的天气,更是让他大汗淋漓,几乎体力不支。
麦羽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声凌厉过一声,听得教人不寒而栗,安森心急如焚,几乎按捺不住的要往里冲,麦夫人见状赶紧拦住他,“皇上,您万万不可进去哪!”安森有些发抖,艰难收住脚步,麦夫人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麦连奕忙碌的身影,亦是心躁难安。
痛苦的生产过程一直持续了整整两日,在参汤和催产药的轮番作用下,一声清亮的啼哭终于划破众人焦虑的等待,麦羽诞下一名男婴,母子平安。
安森怔怔地看着手中全身通红不断蹬踢着的小婴儿,健康漂亮,十分惹人喜爱。若不是那响亮的啼哭声在即将破晓的黎明格外清晰,他几乎是不敢相信,这个初生的小小婴孩,便是他生命骨血的延续,是他同深爱女子爱的结晶,一想及此,他竟不由得喜极而泣。
安森将孩子抱到麦羽枕畔。麦羽纵然力竭得几近虚脱,然而一见到如天使般可爱的孩子,也不觉欣慰而笑。安森伸手紧握住她湿汗黏黏的手心,好容易道上一句“辛苦你”便哽咽得有些说不出话来,麦羽微微颌首,轻轻勾一勾他的手指以示了然,虚弱笑道:“看着我们的孩子平安出世,任它再大的痛苦,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安森眼泪险些掉下来,再也懒理周遭众目睽睽,便俯下身去亲吻她。见他忽作这般亲昵之态,本来还是满面喜色的麦连奕不由得笑容骤僵,却只好默默的带着其他人等出了房门。
麦羽有些羞涩,苍白如纸的面上泛起点点红晕,她身子尚且无力,只能极其轻浅的稍事回应。两人厮磨好一会儿才依依分开,麦羽侧目便瞧见安森血丝密布的双眼,不由心疼道:“这两日都没休息么?”
安森一边为她擦拭额上的汗水,一边浅笑:“换你你可睡得着?”
麦羽故作失望的撇撇嘴:“本想问你可有趁这两日想想孩子的名字,可瞧你这个样子,定是没有着落了。”
安森手势顿了一瞬,旋即笑开道:“其实我本来实是无暇去考虑这个,但是方才将孩子抱到手中那一刹,却突然间有了想法,”安森顿一顿,片刻款款含笑道:“爱妻之恩,生死而肉骨也。我们的孩子,便唤作之恩,你觉得怎样?”
“之恩?”麦羽凝神片刻,遂展颜而笑,“好是好,只是有些出我意料,我本以为你会选诸如‘明睿’或是‘仲谋’这样的字眼,方能图显你宏愿呢。”
安森神色微正,沉吟着摇了摇头,出神片刻方脱口道:“是么?我只想着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麦羽嗤之以鼻的笑笑:“若是愚且鲁也能到公卿的话,那便非得要你这样的爹不可了。”
安森微笑着轻拂开她鬓边几缕湿黏的乱发,又敛目凝望着怀中圆圆乎乎尚还懵懂无知的初生婴孩,语气不觉温柔呢喃:“这个孩子,是我们的长子,我自然是想过要委以大任,但是……”安森微微摇头,眼中忽又流露几分深远忧愁,“我实在害怕会给孩子带来负担和罪过。说来也极是矛盾,我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麦羽听得似懂非懂:“那许久以后的事,便不要在此时就烦恼着了。你说得没错,无灾无难,亦是我的期望;至于公卿与否,那该你管的事,我也插不了手,便落个清闲罢。”
安森这才释然的含笑颌首:“那,就叫之恩么?”
麦羽点点头:“我觉得很好。”
在家里人的悉心照料,还有安森那不断送来的珍稀贡品的密集进补之下,麦羽身子恢复得既快又好。事到如今,可爱无邪的之恩给整个麦府带来了无尽的欢乐,麦家两位老人沉浸在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中,对这个意外得来的外孙无比的疼爱,也渐渐的,不那么抵触麦羽与安森的关系了。而麦羽更是整天的围着之恩转,一面与家人其乐融融,一面也得安森间或三五日的便来陪她,如此无牵无挂,也甚是惬意。
如此宁静无忧的日子,自是流逝得飞快,转眼间,之恩便已足两月了。
这日安森来到麦府的时候暮色已浓,便同麦羽一齐哄了之恩睡下,才将烛灯点上,麦羽尚有些不舍的趴在摇篮边上,细细的端详着之恩粉雕玉琢的小脸。安森在旁见着,亦情不自禁地拥紧了她已恢复如初的小腰,将下巴抵在她肩上,依依与她靠在一起,烛台的红光掩映摇曳,满满的充盈了整个房间,气氛极是温馨美好。
安森静静的搂着麦羽,却时不时的侧头看她一眼,见她一直笑意盈盈,似心情极好的模样,才小心的在她耳边轻轻道:“羽儿,你想不想跟我回宫去住?”
麦羽笑容微微凝住,慢慢道:“你上次好像说过,在堂堂正正娶我之前,不会勉强我留在宫中……已经不算数了么?”
安森轻轻叹气,“我是说过,不勉强你。但是如今,你自己……想不想去宫里呢?”
麦羽默默的拨弄着之恩藕节似的手腕上系着的金锁,摇头道:“我觉得如今这样,很好。”
安森一时语塞,只得轻握住她的手,同她一齐看着摇篮里熟睡的之恩静静不语。良久,他吻一吻她的侧脸,轻轻道:“羽儿,过不了多久,我或许就不能隔三差五便来看你了。”
麦羽眼神一跳,身子亦是僵了一僵,不觉侧过身子望他,问道:“为什么?”
安森目光沉沉如灰,只幽幽叹道:“最近……事情特别多……”
麦羽听得皱了眉头,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淡漠道:“之恩已经平安出世了,你心里若是懈怠些,我也没有办法。既然如此,自是不勉强了。”
安森本欲辩上几句,却瞧见麦羽已是满脸不高兴,只得暂时收声,见她再没说什么,才小心将她又揽过来,轻声道:“我疼爱之恩,不光因为他是我的骨血,更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母亲是你啊!”他郁郁叹气,片刻又继续道:“我满心欢喜的盼着这个孩子,以为我们的感情会因此更加牢固,却没想到……反是被你拿来做了话柄。我常来看你、对你好,怎会是因为你怀着之恩的缘故?你心里明明是知道的,怎么就偏要说出这样的话来气我?”
麦羽一动不动只任安森拥着,眼睛却只注视着他们的孩子,他娇嫩柔软的模样那样乖巧无邪,纯净无暇,直教她自心底散发出从未有过的宁静和温柔。良久,她缓缓开口道:“那……之恩可以跟我到宫里么?”
安森哑口一霎,又急忙道:“之恩在我们成婚之后,自然也是要到宫里的。”
麦羽不觉轻笑出声,“成婚?第一次听你主动提起这事儿,倒也真是新鲜。”
安森眉头紧蹙,半分笑容也没有,不断摇头道:“羽儿,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看得见的,我有难处你也知道,纵然没有名义上的夫妻之份,我心里也早就将你看作是我的妻子。羽儿,你何苦这样……何苦要一而再的拿名分之事来对我冷嘲热讽?”
麦羽咬唇须臾,复蓦然抬眸,目不转睛的望住安森,道:“即便我不爱这名分,可如今为着之恩,我又何尝不想成为你真正的妻子。可是我除了等待,一点办法都没有。”麦羽别开目光,转而凝视着之恩粉嫩的小脸,唇角不觉扬起一抹和润微笑,“没关系,你既有苦衷我不为难你,更不忍心怪你。只是你要我跟你回宫,却把之恩丢下——我做不到。”
说罢她微一抬眸,见安森神色急急还欲说些什么,便作了个手势阻止他,摇头道:“我心意既定,你也不必再说了。你若肯来看我,我自然会很高兴,若是不来,我也会尽量的克制自己不去想你。”
安森良久才艰难挤出话来:“羽儿,何必说这样的话,我怎会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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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麦羽便依旧住在自家府上,安森虽是没有勉强,然而总归是不甘心,此后又明里暗里的提了好几次。只是麦羽却并不理睬,似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到宫中去,安森虽是无奈,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寻着较是有空的日子,赶早的处理完繁杂政务,之后再匆忙的从宫里赶来陪她。
如此这般的一晃又过去数月,只要安森不提回宫之事,两人倒也一如既往的亲密旖旎,相安无事。
然而最近一两月来,安森到府上陪她的时日,却是间隔得一次比一次长了,麦羽追问数次,安森也只解释说是朝中事务繁忙,她虽是半信半疑,却也无由反驳,只好作罢。
浇愁
转眼到了阳春时节,这日用过午膳以后,麦羽的母亲抱了之恩去园子里散步,便丢了麦羽赋闲在家。窗外温煦的阳光照得人有些慵懒,麦羽昏昏欲睡的半躺在长榻上,本欲闭目养神,然而外头黄鹂叽叽喳喳的啼鸣,还间或伴随两三声的猫叫却声声入耳来,麦羽不由烦躁,越发觉得j□j恼人,怎也静不下心来。
睁眼望向窗外柳绿花红的好景,麦羽不觉记起上一次安森从她家离开时,庭院的杨柳方才新发出嫩芽,而此时,却已是一树春风千万枝的繁茂景象,掐指一算,安森近一月都不曾到府上,想及他近日的疏落,麦羽越发觉得不安,一时竟困意全无,便站起身来,更衣出门,往隔壁的肖府去了。
麦羽从前同肖蓓是一对几乎形影不离的好闺蜜,然而近两年来往却少了许多,初是因进宫而不得不疏了联络,后来则是因为怀孕避着,加之孟叶掺在中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两个姑娘虽仍是比邻,却已许久都不曾见面了。
肖蓓乍见麦羽不速而来也甚是意外,便冷冷道:“你那病可算是好了,病了这么些日子,还真是辛苦了。”
麦羽也不理她冷嘲热讽,兀自走到雕花木椅前坐下,一手端起丫鬟刚送来的茶,仰头灌了一大口,复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肖蓓见她这般,不觉好奇道:“怎么好端端要作出一副借酒浇愁的姿态来?说来,你这么些日子究竟干什么去了?听说并未在宫里,说你在家吧,却又闭门不见,还真是半点消息也没有!”
麦羽也懒得一一回答,只抬眸打量着肖蓓笑道:“你也越发有弱柳扶风之态了,难道也愁着么?”
肖蓓亦是自嘲的笑了笑,稍稍敛了敛裙裾,便往同麦羽隔了张几案的木椅上坐下,摇头道:“我的这愁,你也是早就知道的。倒是你,莫非是……也有同样的事情了?”
麦羽不置可否,只微笑建议道:“既是不约而同的犯着愁,不如咱俩就真来借酒浇愁吧。”
肖蓓怔了一刹,“你想真喝?”
麦羽毫不犹豫的点头:“一起吧。”
肖蓓尚且有些迟疑,麦羽见状笑了笑,便扭头对一旁肖蓓的丫鬟道:“素芊,去拿一坛竹叶青到西阁去。”说罢又对肖蓓道:“酒这东西我也不懂,只觉竹叶青这个名字挺美,加上也不那么浓烈,你觉得如何?”
肖蓓无奈摇头,“关于酒我是一窍不通的,随便吧。”
待两人慢悠悠转到西边较偏的一方厅阁,素芊已早将竹叶青抱来,肖蓓见着那斗大一坛,不由愣了一下,转头看麦羽却是一脸无谓的笑意,便嘱了素芊守在门外,开坛对饮起来。
麦羽先自己倒了一盏,笑盈盈的朝肖蓓道:“玉壶系青丝,沽酒来何迟。山花向我笑,正好衔杯时。”说罢举起杯盏一饮而尽,“这杯我先干为敬。”
肖蓓终于忍不住笑了:“你还是悠着些吧。古人斗酒才诗百篇,你这还没饮呢,竟也诗性大发了。”
麦羽只笑着指指她面前的杯子:“你与其在旁看我丑态,还不如快些来相伴醉悠悠来得尽兴呢。”
肖蓓经不起麦羽一再怂恿,亦有些来了劲,微笑的点点头道:“说来你我也许久未曾这般坐着聊天了。”说罢也举盏向麦羽邀杯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好啊!”麦羽兴奋得猛一拍桌案,仰头再次将一整杯干下,爽气道:“尽将沽酒饮,酩酊步行归!”
肖蓓方才那杯灌得太急,只觉嗓子有些辣辣的疼,尚未缓过气来,便瞧着麦羽这边又邀开了,刚欲推脱,一转念又觉不甘示弱,遂低眉凝思片刻,微笑道:“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吟毕,亦跟着再饮下满满一杯。
两个姑娘这般你一句我一句的,觥筹交错的对了好一阵子,彼此都渐有些不胜酒力了,这般的醉意一旦涌上,一些本是不好出口的话便也觉自然了。
麦羽连着干了不少,这会儿胃中已有了几分难受,遂放下杯盏,稍事歇了口气,看着肖蓓道:“话说,你和孟叶怎样了?”
肖蓓怔了一霎,却只低头苦笑,简短道:“老样子。”
“老样子?”麦羽不觉疑惑,“怎会还是老样子?”
“别提了。”肖蓓心下苦涩,兀自拿过酒壶来,一面倒酒一面摇头,“总之算是我福薄吧。”
麦羽知她尚有后话,便也不插言的静静望着她,待肖蓓一口气饮尽杯中酒,方才颇有伤感的缓声道:“孟叶突然被皇上派到西南边境的陆离岛,说是监视朝廷重犯,也不知何时能回来。我爹还问我愿不愿意等他,我哪能不等呢……”
肖蓓哽咽得说不下去,只不断摇头,惹得头上的珍珠碧玉发钗晃个不停,随手又拿起桌上酒壶,满斟一盏仰头灌下。麦羽在旁见着亦是有些呆愣,好一会儿才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肖蓓沉沉叹气,凝眉回忆着道:“说来,也就上次我们一道来你家找你之后没多久的事情,那会儿你还闭门不见。仔细算来也该一年有余了吧。”
麦羽虽已有几分酒意,却也马上明白了这个中缘由,不觉有些难堪,慌忙端杯抿了两口以作掩饰,“那孟叶是什么态度呢?”
肖蓓木然冷笑,“他能有什么态度,不过是一直都被动着,这一来指不定还觉得求之不得,正好能躲了我了呢。”
麦羽干笑了两声,“那也不至于了。”她微微低眉,沉思了片刻又道:“不过你啊,总是太矜持,既然迟早都是一家人,还有什么话是不好说的?”
肖蓓笑得颇是心酸,“我性子本就如此了,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如今被你反复这么批来,却好像是莫大罪过一般了。可是陡然要我作成你这样的,我一时也真学不来,”她垂眸痴望着杯中酒色如金,有几分怔怔地出神,“时常是盼了许久才盼来一次和他在一起的机会,却总是不知该说什么,更怕说错什么惹他不开心……”
麦羽眉头微微蹙起,沉思着道:“你既是真心喜欢他,那话由真心,哪里又会说错呢,随便一讲也是好的,于我自己而言,实在不觉得是什么别扭的事情。”
肖蓓自嘲的扯了下嘴角,“是了,你向来是感情外露的人,也许心中只有三分,可表现出来却能有十分;而我却恰恰相反,心中明明有十分,却只能表现出三分来。你从前对孟叶应该也是这般吧,他或许曾经还以为你是喜欢他的。”
麦羽愣了一刹,不觉哭笑不得:“这话是孟叶对你说的?”
肖蓓轻轻摇头,凄楚道:“他怎会对我说这些,不过是我自己猜的罢了,你我好歹这么多年姐妹,我多少也是了解你的。其实,你这般的性子我从前本是不以为然的,然而现在看来,却未必不是好事。”
麦羽托腮凝眸,像要将她看穿一般的深望着她,“这样好了,你便诚实的告诉我,你为得到孟叶的心,到底做了哪些努力?”见肖蓓有些茫然,她又补充道:“你必须要做些什么,让他觉得你好,我想知道,你至目前为止,究竟做了些什么?”
肖蓓目光渐生黯然,只紧咬了朱唇迟迟不语。
麦羽看得真切,了然的摇头笑了笑:“喜欢他必然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热情去对他,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肖蓓脸色有些苍白,只幽幽道:“有些事情我明白,可是我做不到……”
麦羽敛起笑容,“为了孟叶也做不到么?”
肖蓓久久的沉思着,握着杯盏的右手越攥越紧,终于,将那小巧的青花瓷杯朝桌案狠狠一掴,两颗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的滚落而下:“可这该死的皇上把他弄到那么远的地方,我便真真是什么也做不到了!”
麦羽本也正捏着杯盏把玩,陡然听她骂及安森,右手不由得晃了晃,急忙稳住了一边递上手巾一边强笑道:“怎么突然讲出如此气急败坏的话来了?”
肖蓓轻拭着眼泪,无助道:“我长这么大,从未觉得一件事情会让人如此无力,让人完全没有办法,一点希望都看不到……”她泣不成声,“反而是你,总能轻易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即便是……你其实没那么想要……”
麦羽沉吟着轻轻摇头,怅怅道:“尘世中人皆有七情六欲,任谁都会有求而不得的时候。”
肖蓓侧目斜视着她,片刻秀眉轻扬,目光一转便收了眼泪,问道:“如此说来,你在此借酒浇愁,便是为着那求而不得之事吧?”
麦羽不料她骤然将话题指向自己,一时间竟有些对应不能,加之酒气冲得头脑有些发热,不由得呆怔了好一会儿。
肖蓓见状更是直直盯着麦羽,不依不饶道:“也别老说我了,说说你自己吧,到底怎么回事?”
麦羽长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想说,我真是不知从何说起。”
肖蓓偏着头打量她半晌,似笑非笑道:“是什么人?我认识么?”
麦羽眉头紧蹙,思量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怎么说呢,不算吧。”
肖蓓不以为然道:“既是我不认识的,那你又何必害怕告诉我?”
麦羽并不愿去细想那些烦心事,听肖蓓这般的连连逼问,心中不觉憋闷,遂一言不发的连着灌下了好几杯,肖蓓见她这样,便也不由冷笑着道:“看来劝慰别人的人,自己也并非那般的游刃有余呢。”
麦羽闻言亦是默默含笑,再仰头满饮下一杯,才放下酒杯来,缓缓道:“有一个人,他说很喜欢我,也待我极好,可是却有着各种原因说是暂时不能娶我。而近日又无端端的,有许多时日不来见我了。”
肖蓓听得似懂非懂,略一沉思便道:“前半句我尚能理解,娶亲毕竟是大事,为着某些原因暂时办不了也情有可原。然而听你讲了后面半句便觉不那么妙了,不能见面总该有解释罢,无端端的避而不见,最大的可能……便是厌倦了。”
麦羽沉默许久,欲言又止好几番,却最终无言。
肖蓓亦是静默看着她,片刻拿过她的酒杯,满满斟上一杯后又递回给麦羽,接着问道:“那你喜欢他么?”
麦羽微一沉吟:“……还好罢。”
肖蓓不由嗤笑一声,不屑道:“喜欢便喜欢,还好是个什么意思?”
麦羽慢慢嗫着杯中酒水,“你要这样说也可以。”
肖蓓紧追不放:“那你们的关系到何种程度了?”
麦羽微微出神,却漫不经心的晃着杯盏,“我若说能发生的都发生了,你信么?”
肖蓓盯视她半晌,点头一笑:“对你而言,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你既这般告诉我,我也自然是信的。”她本是淡淡说着,突然间却想到什么,猛的觉着紧张起来,小心道:“不是孟叶吧?”
麦羽一口酒险些喷出来,“你是想孟叶想得疯魔了罢!”
肖蓓这才松了口气,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只要不是孟叶,管他别的什么人,你既这般不愿说,我便也懒得追问了。”语毕却又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的再追问了一句:“可若他以后都不来见你了,那你要如何打算呢?”
麦羽默不作声的将杯中琥珀色酒液晃荡得几乎要溅出来,酒精辛烈的气味冲得她眼睛有些隐隐发红。唇畔却刻意扬起不以为意的笑靥,语气更轻淡释然得如清风拂过一般:“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肖蓓定定看着她许久,不太相信般的道:“你做得到?”
麦羽笑着同她碰了一下杯盏,扬声道:“为什么做不到?”
寒心
麦羽醒来时已是次日晌午,回想昨日同肖蓓聊天对饮直至天黑,两人俱是酩酊大醉,只任由肖府的家佣们擦洗后安顿至了寝房睡下。经这一番宿醉,麦羽整颗脑袋好似装了块大石一般,昏沉不已,只是想着这会儿已经不早,便也只得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梳洗一番后,方才慢腾腾踱回家中。
麦娇见她回来赶紧一把拉过道:“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麦羽头昏脑胀,一手按着太阳穴无精打采道:“就在隔壁,有什么事么?”
麦娇见她一脸恍惚涣散,不觉摇头,小声道:“昨儿个皇上来了。”
麦羽有些傻眼,呆呆的愣了好一会儿,“还在么?”
麦娇无奈的叹了叹,“他见你没在,便逗着之恩玩,后来之恩睡下,他又到你房中去等,待了整一宿还是没见着你人影,今日一大早便自个儿离开了。”
麦羽无言半晌,复又低低道:“他没有说什么么?”
麦娇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麦羽心下顿时烦闷起来,越发觉整个人浑浑噩噩,只有气无力的道了句“知道了”,便朝里屋走去。
麦羽走过麦娇身边的时候带了一阵风,隔夜的酒气轻易的飘进麦娇的鼻子,麦娇闻着忍不住秀眉微蹙,转头嗔道:“怎么弄得一身酒气了?”
麦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故意朝她哈了口气,“还有味么?”
麦娇连忙侧身掩鼻,“熏死个人了,还好皇上一早走了,不然见你这副样子还不知怎么想呢!”
麦羽闻言脸色骤然一阴,不由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回房了。
房里一切如常。除却案头红烛矮下去一大截之外,并不似有人彻夜待过的样子,床榻上亦是整整齐齐,显然是没有动过,只有桌案上本是凌乱丢放的书笺、首饰等物件,被细细的摆放整齐了。
除此之外,只字片语都没有留下。
麦羽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轻轻甩了甩头,一转身便往榻上长长躺下去。
…………………………………………………
光阴于这草长莺飞的春日而言,流走得颇有些不知不觉,稍纵间便又是大半月过去。这日里见着春风曛暖,府中花园桃柳争妍让人神怡,麦羽便抱了之恩到园中玩耍,春光融融映衬着孩子无邪的笑脸,只望着那般咿咿呀呀的天真模样,便直教人忘却现实的一切烦忧,发由心底的开怀,想起那本还在心中依依记挂的身影,在这如水般的时光中,竟也分不清究竟是日渐稀薄了,还是愈加深刻了。
麦羽一直陪之恩玩耍到日暮西垂,才意犹未尽般的回到屋中,直至用过了晚膳,方才觉得这一整下午的玩闹实也让人有些乏了,便早早的洗漱完毕,回房准备早些睡下了。
慢慢轻摇的哄了之恩入睡,麦羽才摸回自己床前躺下,只见窗外月光皎洁如玉,透着纱窗照进屋内,晦涩迷离般的笼得整个房间宛如梦境一般。她却也无心细赏,只觉困意绵绵,便合了眼渐渐睡去。
将睡将醒间,却听得房门轻轻的吱嘎一声,麦羽迷糊间半睁开眼,只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颀长身影悄然而入,只转眼间,便来到她榻前。
麦羽不用想便知是谁了,只觉心中一时间百味杂陈,恍恍惚惚间,只感到他的手指轻滑过自己的脸庞,他的气息近在耳畔,直拂得教她心痒,令她不由有些思考不能了。
为着这般的离愁思苦,两人也没多说什么,便痴缠在一起,携云挈雨,绸缪交合,缠绕得久久不息,便连那轻薄的衾绸也为这涔涔雨汗浸濡得有些湿润了。
之后麦羽便只默默偎在安森怀中,带着轻微的娇喘未定,安森潮热的气息绵绵的包裹着她,让她不觉昏昏然,隐约觉得眷恋,亦却有更深的迷茫和惘然,一时间,只觉这身体的极度愉悦竟也掩不了心中的落寞。
安森见她一直漠然无语,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不说话?”
麦羽微一闭目:“那你怎么不说?”
安森不料她语气不善,一时也只得沉寂的慢慢捋着她丝绢样的乌发,好一会儿才轻轻道:“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
麦羽微微睁眼,只望着头顶四围密密叠叠的水红色罗帐,撑起的这片小小天地中,那同自己j□j相拥的身子却无端觉得疏淡了,便淡淡道:“是么?可是我都快把你忘了。”她轻轻摇头,唇边那抹戏谑般的苦笑亦是蔓延了开来,“我以为你再也不来了。”
安森缄默半晌,复又缓缓开口道:“我上次来你没有在家。”
麦羽郁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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