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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院·流年-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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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希

【,】

楔子

安森无力的倚在曙天殿的汉白玉雕龙立柱上,茫然仰望着夜空划过的一道道霹雳,那雷电的光影间或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令得他本来清秀的面容,分外的光怪陆离。

何时开始的大雨倾盆,他竟是浑然无觉。只感到有猩红色的液体自他手中流过,一点一点的滴落下去,与地面的雨水混合、再被冲淡。

再冲淡,却也带着红色。

良久,他极力支起身子,用染血的手背拭去脸上的泪痕,嗅到那样血腥的气味,从未有过的嗜血快感便迅速在他奇经八脉蔓延开来,他的嘴角,竟勾起了冷冷的弧度。

最后一滴泪从眼尾滑过,他开始缓缓擦拭手上鲜血。至此,那个总是低眉顺眼的温和少年,便永远死去了。

初来乍到

麦羽第一次进宫是十五岁那年的初夏。十五岁,及笄之年,花样美好。

父亲麦连奕是太医院院使,麦家三个孩子,唯独麦羽自小对学医表现出兴趣,麦连奕见女儿喜欢,便也毫不保留,只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他甚至答应,待麦羽年满十五岁之时,在太医院为她寻一位师傅,收她作为助手随行出诊,用为期一年的时间,来积累一些除医书之外的行医经验。

父亲执掌太医院,这点事情,自然是容易的。

那是东曙国的熙平八年,民安物阜,时和岁稔。至治之世,空前繁华。

………………………………………………………

刚刚入夏的清晨有格外迷人的味道,空气清澈而温润,朝阳渐高,街上车水马龙逐渐络绎,明净纯粹的日光将大地笼罩于一壁淡淡的金色中,自成一派光景无限好的盛世繁华。

车轮踏碾过大理石路面的嗒嗒声清晰入耳,自麦府出发约一个时辰,麦羽与父亲乘坐的马车便停在了皇宫戒备森严的大门前,两人随即下车,步行入宫。因宫中历来的规矩,惟有皇族中人可在皇宫内以轿代步,除此之外,百官无论大小高低,但凡行至宫门,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皆是要徒步入宫,以示帝王之威,诸臣之敬。

东曙国的皇宫取名为曙光城,自是光明希望之义,意寓家国天下永世辉煌。皇权的尊贵和奢华,历来都在皇宫的建筑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由骨子里便透出庄严肃穆和气势磅礴的格调来。

麦羽正看得入神,却忽然听见旁边麦连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麦羽侧过头来诧异望着父亲:“爹爹怎么了?”

麦连奕伸手按一按胸口,叹道:“爹爹这会儿却不知怎么的,心里砰砰的跳得厉害,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真是不安得很。”

麦羽忙安慰道:“爹爹不用杞人忧天,您叮嘱的话我都记在心上,不过是谨言慎行万事小心,我自是做得到的。并且,我白天随太医们出诊,晚上就同爹爹一道回去了,一举一动皆是中规中矩,且又在爹爹掌控之中。爹爹还有什么不安呢?”

麦连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微微叹道:“已经走到这里了,自是也没有回去的道理了。但愿是爹爹想多了。”

麦羽连忙乖巧一笑,“我必不让爹爹操心。”

麦连奕微一点头,踌躇片刻又道:“另外,爹爹还有一件事……等这一年过了,你便足十六岁了。”他顿一顿,还是开口问道:“爹爹一直想问你,对于未来的夫君,你可有什么想法?”

麦羽一怔,片刻不屑的挑一挑眉,半开玩笑道:“自然要是潘鬓沈腰,玉树临风的美少年,否则,我必不多看一眼。”

麦连奕佯嗔她一眼,“怎么讲得这般轻浮!玉树临风,那有什么用?爹爹琢磨着,你这样的急脾气,必得找一个性子宽和包容的,并且要真心疼爱你。至于家境,倒也不用特别计较,过得去便行了。”

麦羽毕竟是尚未出阁的小姑娘,光天化日的论起这事,多少有些羞涩,轻轻道:“我并没有爹爹那么多的想法,只要是真的喜欢,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都会接受。”

麦连奕半是忧虑,却也点点头,“你自小主意大,希望你不会看错人。这事爹爹也没有别的嘱咐,只望你切记,要爱惜芳心,莫要轻言托付。若是有心仪的人,让父母先瞧一瞧,也好替你把把关。”

麦羽双颊微红,“可是还没有。”

麦连奕笑着揉一揉她的微垂的脑袋,“不急不急,我女儿有才有貌,又值这般花样年华,谁能不喜欢呢?”

父女俩这般边聊边走,不知不觉的便走到太医院了。临进门之前,麦连奕停住脚步,对麦羽道:“爹爹此番为挑选带你的太医师傅,颇费了一番心思。选的是太医院最为资深的太医,行事极是稳重,数十年来从不出错。你平日里记着,行医也好,为人也好,都要好好跟他学着些。你若照爹爹说的做,一年下来,必会受益匪浅。”

麦羽急着要进去瞧瞧,便赶紧顺着父亲的意思随口附和道:“爹爹看重之人,必是妙手仁心的国手。”

于是两人便走进太医院。麦连奕很快将一位年纪颇长的太医带到麦羽跟前,介绍道:“这位便是孙太医,刚才已经与你提过了。”

麦羽清亮眼眸一扫,快速打量了眼前的人,只瞧着颇是慈眉善目,应是人缘极好,连忙笑盈盈的深一鞠躬:“孙大人好。”

孙太医笑容可掬,赶紧弯了腰将她扶起,“呵呵,不敢当不敢当啊!早听说姑娘玲珑剔透,天赋过人,想来老夫也必是省心的。”

麦连奕满面笑容,“既是如此,我可就把小女托付给孙大人了!”他看一眼麦羽,笑道:“我方才也叮嘱小女了,行事做人,都要向孙大人看齐呢!”

孙太医谦和笑道:“院使大人太客气了,这是老夫的荣幸,旁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麦连奕听了心头自是高兴,只笑着不断点头,随即转向女儿,温和道:“羽儿,以后孙太医出诊的时候,你便可作为助手随行了,不过咱们孙太医可是太医院最出色的大夫,对助手的要求自然也是高的,你可别再如家里那般懒怠,得多用点心了。”

麦羽一面忙不迭的连连点头,一面娇嗔道:“我何时懒怠了!”旋即又转身向孙太医盈盈一拜:“见过师傅!”

孙太医笑得脸上的褶子绽成了一朵菊花,“麦姑娘客气了,呵呵呵……”

三人正聊得欢喜和气,却听着外头突然嘈杂,便不约而同的朝大门望去,却见一位小太监惊慌失措的冲进来,因步伐太急,跌跌撞撞的竟将半掩的大门撞得“哐当”一声,人亦险些跌倒在地,他却也顾不得狼狈,只上气不接下气的急声道:“不得了了!方大人,方大人昨夜暴毙了!”

太医院正厅鼎沸的空气那一瞬间全然凝滞,各医官震撼惊惧之下,只个个呆若木鸡。偌大一个正厅,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小太监纵然满脸恐惧,几乎魂飞魄散,却也不得不撑着把事情说完了,“今日一早,打扫大殿的小五子发现方大人竟然被发现暴尸大殿前。把小五子给吓的……”他话讲得讲不完整,幸而也勉强传达了意思,心有余悸般的一遍遍按抚着胸脯,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转向麦连奕小声道:“院使大人,皇上请您即刻前去。”

麦连奕也惊得正心口突突乱跳,闻言不由怔了怔,却也马上口齿清晰的应了,一转身陡然发现麦羽还站在旁边,赶紧撵道:“你先去西厅候着,爹爹一会儿就来。”

麦羽尽管多少有些惊愕,却因浑然不明就里,倒也谈不上十分恐惧。只冒冒失失的朝父亲问道:“方大人是谁啊?”

麦连奕有些急了,“这不是该你好奇的事情!你赶紧进去!”

麦羽只得悻悻往西厅走去。麦连奕匆匆整了下衣冠,便面色凝重的立即出门了。

皇帝有头痛的毛病,从来都须有一位贴身御医随侍在侧,而昨日不幸遇难的太医方齐,便是皇帝已经御用多年的侍医,其官品虽然只是御医,且严论起级别也是在院使和院判之下的,然而因整日呆在皇帝身边,宫中趋炎附势之辈对其的恭承,甚至超过了贵为太医院掌门的麦连奕,故而也曾传出麦连奕因此心生不满。

对于此等流言,麦连奕充耳不闻,在宫里十数年的经历,他自然懂得,有的事情,只会越描越黑。

皇帝居处之所名为曙涵宫。麦连奕匆匆而至时,皇帝正危襟端坐于正殿前方的御座之上,凛然的王者之气,自是不怒自威的凌厉,教人仅仅是稍事走近,都能无端生出怖畏之心来。

何况麦连奕心中还揣着方才之事,更是战战兢兢,只忐忑跪拜道:“微臣参见皇上。”

皇帝点头示意麦连奕起来,随即开门见山道:“方太医的事你听说了吧。”

麦连奕立马答道:“是,臣今早一来便听说了,臣以为……”

皇帝漫不经心的打断他:“好了,朕让你来不是要你查案的,这事朕会交由刑部办理,你就不必操心了。”

麦连奕怔了一霎,遂赶紧低头道:“微臣不敢。”

皇帝微一颌首,继续交代道:“此事尚且悬而未决,切不可节外生枝,若有人来向你打探此事,你就如这般告诉他们便是了。”

麦连奕忙不迭的表态:“是是是……”

“如此便好。”皇帝缓缓道,“另外宫中人多口杂,你也管好你手下的医官们,千万别祸从口出。”

麦连奕听出个中利害,脊背不觉透出几丝凉意,“微臣明白。”

皇帝这才点点头,微叹道:“方太医跟朕这些年,也实在是可惜了,只眼下,朕身边的侍医之位既是悬空了,你便选上个合适的来补上吧。此事尽快去办,朕一直有侍医随侍在侧,如今骤然没了,也是不太习惯的。”

麦连奕终于松了一口气:“微臣遵旨。”

于是接下来的数日,麦连奕几乎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挑选侍医这件事情上,然而他陆续送去的多名御医,均不过几日就被遣回太医院。纵然是皇帝多疑,对侍医这等近身之人慎之又慎,但这般一送一遣返的回数多了,皇帝也显然已是不耐烦了。

将军府

这日麦羽刚要随孙太医出诊去,走至前厅,便瞧见父亲正毕恭毕敬的与一位太监说着话,麦羽留神打量了那人,虽也着太监服,然而瞧着那上面的平金绣蟒纹图样,跟她平日里见着的小太监们,显然是不一样的,麦羽心中大致了然了,这一位,想必就该是父亲跟她提过的,御前太监——吉如丰。

吉如丰看来倒也客气,一直笑眯眯的点着头,麦羽隔了好一段距离,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一时好奇,便在旁站了一会儿,直到两人说完话吉如丰离去,才上前问父亲道:“那位是吉公公?”

麦连奕方才不过是强打着精神,这会儿一下子松懈下来,也不想说话,只疲惫的点了下头。

麦羽见父亲愁云满面,心里也不是滋味,知他近日被侍医之事所困,一直寝食难安,不由叹气道:“他不会是来催促的吧?”

麦连奕无精打采,“不然呢?你以为吉公公无事会亲自来这里么?”

麦羽心疼父亲,不由忿忿道:“太医院的御医们大都医理精通,经验丰富,俱是优秀的医官。而皇上也并非得了什么疑难杂症,怎也不至找不出一个合格侍医来,实是过分苛刻了! ”

麦连奕无力的摆摆手,小声道:“慎言,慎言,许多事情心里知道便是了,不必这样大声讲出来。”

“话说原来那位侍医,怎么就会突然过世呢?”麦羽突然想起这事颇是蹊跷,忍不住就问了一句。

麦连奕本是倦倦窝在椅子上,闻言不由触电般的立起身子来,连忙示意她噤声,警觉环顾四周后,才压低声音朝麦羽斥道:“越让你慎言,你越口无遮拦!这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再不要过问了!”见麦羽讪讪,又缓和声气,解释道:“爹爹之前便对你说过了,宫中凡事皆宜装聋作哑,不多说,亦不多问,甚至连多想也最好不要,如此才是平安之道。”

麦羽心里不觉压抑,只勉强一笑,再不说话。

孙太医见状走到她身边,笑道:“好了,麦姑娘,咱们再不出发的话,可真要耽搁了。”

麦连奕转身看见孙太医,这才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唤住二人,叹道:“瞧我如今这记性,跟吉公公说这么一会儿话,倒把这重要事儿给忘了,孙大人,你们今日去哪里?”

孙太医收住脚步,“程大人府上。”

麦连奕松了一口气,“换别人去吧。”他凑近孙太医耳畔,低声道:“孟将军病倒了,指名要你过去,就现在。”

孙太医闻言稍稍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麦连奕满面郑重,“就昨晚发作的。”

孙太医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我准备一下,即刻出发便是。”

麦连奕其实心头有些不安,却一时也说不上缘故来,只得对孙太医道:“那你小心些。”

孙太医提了提手中的医药箱,一脸平静,“我知道。”

此番点名要孙太医出诊的孟将军,便是朝中重将孟万里,其为国征战多年,战功赫赫自不必说,还有一位子承父业的儿子光耀门楣,孟家小公子少年得志,如今更和父亲一般也封了将军。孟家一门便出父子两将,在朝中亦是绝无仅有,家族一时荣耀无边,风头无两。只是纵然显赫如孟万里,也端不过血肉之躯,照样逃不过在这年事渐高之日落了这般病痛缠身,虚弱卧床。故此,这些见惯生老病死的医者,有时才方得冷静的看待这些个无常之世事。

孙太医和麦羽一道检查了孟万里的脉象,共同得出的结论是阴虚风动,中风的前兆,随时会有危险。

于是孙太医转身对孟家挨三顶五站了一圈的亲眷道:“孟将军内伤杂病长期不愈,身体有了亏损,老夫这会儿便开一些辛凉发汗祛风止痛的药与将军。将军的病要慢慢调养,除了按时服药之外,还须注意饮食清淡,方可逐渐好转。”

孟夫人眼中含泪,幽咽道:“是,是,劳烦孙大人了。”

“呵呵,老夫的职责所在,何来劳烦一说呢,孟夫人太客气了。”孙太医稳稳笑道,“如此,那老夫便先回太医院配药了,请夫人随后便差人来取吧。”

麦羽一旁听着孙太医与孟夫人说这两句话,心中便觉疑虑重重,一出了将军府便急急问道:“孙大人方才说只开一些辛凉发汗祛风止痛的药,我没有听错吧?”

孙太医不紧不慢的一笑,“是,你也该是看出来了,孟将军的病是旧疾,难以根治,如今更是身体亏虚,用温和的汤药调养是最安全的办法。”

麦羽着急道:“保守治疗虽说是安全,但孟将军的情况这样严重,仅用这点药拖着,万一哪天病情突然加重,随时都能要了命啊!”

孙太医微微颌首,“老夫明白麦姑娘的顾虑,只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医者的使命,从来都是尽人事,听天命。”孙太医笑得温和又淡然,“医者很难。麦姑娘,你现在不明白不打紧,以后总会明白的。”

麦羽怔怔无语,这医术之事,非此道中人,是很难看出个中端倪的,而如孙太医这样从医几十年的老医者,更是怎么说都是有理,就算有时你并不觉他对,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根本无从反驳。想来孙太医十几岁便入宫为医,能毫无差错的干到今日,还甚得王侯将相们信任,自是有其高明之处。

随后一连好几日,孙太医便完全成为了孟万里的专属大夫,每日上午配药煎药,过了午后便带到将军府,再诊脉跟踪病情。麦羽自是一直跟随,每日看着孙太医不动声色的继续用天麻、白芍等药物为孟万里祛风邪,再不然就是用一些滋养肝肾的药,她不免心急,心知肚明孟万里的病情已入脏腑,这等药性对他来说实是太轻了。

孙太医一边在孟万里头部的穴位轻按,一边问:“孟将军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手脚麻木,头晕耳鸣。”孟万里两眼闭着,颇有些沮丧之意,“真不知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多久。”

孙太医温言安慰道:“孟将军别这样说,慢慢来吧,会好的。”

麦羽悄悄瞄了眼孙太医,孙太医并无异色,平静如常,丝毫看不出他所想。相处这些日子,麦羽觉得孙太医别的厉害没有看出来什么,这从容镇定却当真是叫人佩服。

正这般想着,忽然门外传来响动,随即伴着一声疾呼,“爹爹!”一位少年急匆匆的奔入房内。

孙太医不疾不徐的朝少年微一欠身,便拉着麦羽闪到一边,小声道:“这位便是孟叶了,你应该听说过吧?去年早些时候便封过将军了。”孙太医微微凝眸,“奇怪,他本是驻扎在城外,这会儿怎么突然回家了。”

麦羽点点头,孟叶的大名,她自然是听过,孟万里的老来得子,东曙国的少将军,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她侧目暗自打量,这位跟她年纪相仿的少年,生得倒是眉清目秀,甚是俊朗。只是脸上的稚气还未褪去,却要肩负带领千军万马的重任,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孟万里骤然听见孟叶的声音,不由诧异睁开眼来,一脸疑惑的看着突然闯进门来的儿子,“你怎么回来了?”

孟叶疾扑向榻前,半跪着急声道:“您都病成这样,我哪里还能待在外头,只恨不得插翅飞回来了!爹爹你怎么样?有没有大碍?”

孟万里身子不太爽利,只得不住叹气摇头,“你这孩子……我不是什么大病。你没头没脑的往回跑,回头皇上要是怪罪下来,那可怎么得了……”

孟叶满不在乎的皱皱鼻子,“得啦,多大个事儿!爹爹自己病成这样,还操心那些有的没的。明个一早,我向皇上请罪去便是!”

麦羽微微侧目,心里不觉轻笑,这小将军,倒是个性情中人。

孟叶转过头来问孙太医道:“这些日子麻烦孙大人了。只是我父亲这病,到底几时得好?”

孙太医微微欠身,从容不迫的答道:“孟将军的病没有大碍,只是要慢慢调养,急不得。”

“这样啊,”孟叶点点头,遂注意到一旁端然而立的麦羽,“咦?孙大人何时找来这样一位漂亮的姑娘当助手啊?”

见孟叶讲话这般直接,麦羽也不由一怔,面色微微绯红,这样的场合,她也只能矜持一笑,不言不语。

“哎,”孙太医拍拍脑袋笑道,“你瞧我,忘了介绍了,这位是院使麦大人的千金麦羽姑娘,上月新进教习厅的。”

孟叶笑容明朗如阳光一般,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原来是院使大人的千金,难怪这般兰心蕙质。在下孟叶,初次见面,幸会。”

麦羽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孟将军见笑了,麦羽惭愧。”

孟叶连忙摆手道:“好说好说,叫我孟叶就行了!哈哈哈……”

麦羽秀眉微微一扬,稍许侧头以掩饰了唇角的浅笑。

青春

太医院在宫中并不算起眼之地,通常出入大医院的,除却供职于此的医官们,便只剩些太监宫女了。朝堂官员安好无恙时,并不会想起这里,若真有个三病两痛的,也只需差上个把人来,将太医传唤至府上便是了。

隔日上午,趁着阳光和暖,太医院门口的小太监也不觉懒散,兀自正打着盹儿,猛一激灵抬头却见一挺拔身影快步闪过,愣了好一会儿,才扬了声音唤道:“孟将军!您有事儿么?”

孟叶正兴冲冲的朝门里走,闻言止步转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是来找孙太医的。”

麦羽闻声出来,乍见是孟叶不禁心头一惊,心想莫非是孟万里病情有变。

孟叶笑嘻嘻的解释道:“父亲没事,只是我刚去了宫里向皇上解释昨日之事,回来正好路过太医院,就顺便进来看看了。”

麦羽哭笑不得,太医院从来是闲人免进之地,怎好道出“顺便进来看看”这样的话。麦羽忍住笑,委婉道:“实在是辛苦孟将军跑这一趟了,其实我跟孙大人每日下午也是会到府上为令尊请脉的,从无耽搁,还请孟将军放心。”

麦羽言毕还让出一条道来,好方便他出去,然而孟叶却连忙摆手道:“我不辛苦!有你和孙大人这样尽心照看家父,我必然放心的。”

麦羽很想笑,又恐是失了礼,也知他是没有听懂,遂直接了当道:“孟将军放心便好。只是这会我与孙大人都各自忙着,恐怕会怠慢了将军,不如将军先行回去等着可好?”

孟叶本没打算走,然而麦羽又一撵再撵,讲完话也不再理会他,只兀自忙自己的事情,孟叶左顾右盼的磨蹭了片刻,多少也是尴尬,一时也找不到理由逗留,只好悻悻转身,准备离开了。

这会儿孙太医却正好走出来,只瞧见孟叶满脸失望,便笑得意味深长的对麦羽道:“孟将军既是特地来请,麦姑娘就随孟将军先去吧,老夫这边忙完手里的事情,随后就来了。”

麦羽一愣,还来不及说话,这边孟叶已是喜出望外的答允下来:“好呀!”一回头见麦羽尚且沉吟不决,赶紧又道:“师傅都发话了,那就走吧!”

麦羽无奈,只得收拾好药箱,目光微带嗔意的淡淡扫过孟叶,“劳烦孟将军亲自上门来请了。”遂径自越过他,向门外迈去。

孟叶恍然回神,赶紧跟上前去,一脸灿烂要去接过麦羽手中的药箱,“这箱子我来提吧!”麦羽不由蹙眉,正待侧身避过推辞,孟叶已将药箱抢在手里,口中还道:“麦姑娘也太客气!”

麦羽和孟叶乘坐马车一路从皇宫往将军府而去。孟叶一路上都滔滔不绝说着话,亦是不停的跟麦羽问这问那,麦羽虽觉失礼,却也知他是无心,嘴上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却实有些意外。她从父亲那里得知,孟叶的父亲孟万里,为人傲慢又阴险,然而眼前的孟叶,却是这般赤诚坦荡的性情。麦羽不由暗笑,孟叶当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难得至极。

马车辗转一路终是在将军府大门前停下,孟叶先行下了车,紧随着又伸回手来将麦羽扶下,麦羽脚跟刚沾地还尚未站稳,便远远见孟府上一佣人急匆匆的奔来,“少将军不好了!老爷刚才突然昏阙过去了!”

麦羽心头一紧,正盘算着是否去请孙太医,孟叶却已急得三两步冲进宅门,一回头见她尚愣在原地,不禁焦急,“站着干什么?快些进来啊!”

麦羽犹豫稍顷,还是随他进去了。

孟叶领着麦羽走入父亲卧室,正乱成一团的孟府诸人见状便自动让开一条道来,焦灼期待的目光齐齐射向麦羽。

麦羽找不出推诿的借口,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查看。回忆前几日的病情,心里直疑莫不是中风,再想孙太医的用药一直极是温和,剂量也甚是轻微,想来是远不够力了,然而孙太医私下却也告诉过麦羽,孟万里内伤杂病长期不愈,底子甚是虚弱,所以最好是调养为主,不宜用太过猛烈的治疗手段。

孟叶看着床上牙关紧闭,面赤身热的父亲,焦急的向麦羽道:“父亲这个样子,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麦羽皱眉不语,心里琢磨着孙太医一时半会必然是来不了的,孟万里这病又急又猛,能否等上这么久也的确是很难说。

“麦羽!”见麦羽迟疑,孟叶急得大叫,“父亲的病你也一直有跟进的,不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吧!”

麦羽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你若信得过我……”

孟叶想都没想,直打断她的话,连连点头,“信!当然信!你快些想办法吧!”

见少主子发了话,一屋子主仆也纷纷附和:“麦姑娘是院使大人的女儿,又是孙太医的得意门生,医术自然也是高明的……”

众人一番恭维,麦羽只得答允下来,转身对孟叶道:“拿银针来。”

孟叶忙不迭的应了,几个丫鬟也上前来,七手八脚的帮忙。麦羽很快操针在手,目不斜视的几针下去,孟万里手脚微有活动。麦羽随即再拿了三棱针在其百会穴点刺出血,孟万里手脚间或抽搐着,麦羽也不觉紧张。然而数十滴污血放出后,孟万里手指微微动了几下,随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孟叶见状又惊又喜,“爹爹!可好些了么?”

孟万里恍惚半晌,才轻轻点头。转眼却只看到旁边手上拿着银针的麦羽,不由转头,疑惑的看向孟叶。

孟叶没顾着父亲疑虑神色,只兴奋道:“父亲,是麦羽救了您!今日孙大人不在,若非她在这里,后果便真是不堪设想了!”

孟万里微怔片刻,旋即明白过来,朝着麦羽稍稍的颔首致意了下,麦羽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只谦谦微笑道:“孟将军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孟万里松垮皮肉扯出的笑容有些迟疑而虚弱,与他此刻不吝赞赏的褒扬话语有些不相称:“老夫现在的感觉,比前几天都要好上许多,感觉脑袋里憋了许久的邪毒之物好像气球泄气一样的跑了出来。麦姑娘,看来你已经可以出师了!”

麦羽连忙客套道:“孙太医何等医术,岂是我初出茅庐之辈可以比的,不过发挥的恰到好处罢了。”

一来二去,孟叶和麦羽便渐渐熟络起来,孟叶每次去宫里,必然借道去太医院。麦羽平日随孙太医出诊,通常早晨和晌午才会在太医院里,孟叶竟也掐准时段,几乎每次来都能见到。麦羽虽然多少也觉不妥,然而宫中日子寂寥乏味,平日里接触到的文武百官,不是一本正经,就是凶神恶煞,孟叶是她唯一可以无所顾忌说上会儿话的人。他并无寻常王公大臣子弟的骄矜,心思单纯得几乎是不谙世事,对于沉闷于宫中约束的麦羽来说,也只有在孟叶面前,无需心存戒备和小心翼翼,就算闲来无事拿他调侃两句,孟叶亦是从不介意,十分大度。

麦羽开始本来还好奇,寻思这等性格如何能在朝廷立足,不过转念一想着其跋扈父亲在朝的势力,什么事情都能为他挡下,倒也不觉奇怪了。这般的庇护,自然能让他无论讲话做事,都毫无后顾之忧了。

正想着,这边孟叶便熟门熟路的摸进来了,他一眼瞧见麦羽正专心的埋头抄着什么,心下一动,便蹑手蹑脚的绕到她身后,见她毫无反应,便突然凑到她耳边,“哇!”

麦羽正在将药品分拣后登记入册,这是太医院的工作,她也学着做,刚登记了一半,余光便扫见孟叶鬼鬼祟祟的走进来,当即便猜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果然,很快便听着他在自己耳畔炸雷样的一嗓子,麦羽不禁暗自摇头,懒去理他。

见麦羽声色不动,孟叶便凑近了些看去,“抄什么?”

麦羽秀眉微蹙,稍稍让开些来,还未及说什么,孟叶却又靠近了些,一脸烂漫道:“我帮你抄啊!”

麦羽终于忍不住放下笔来,“你又有什么事?”

“这……”孟叶一时语塞,他自然是没什么事的,被这么一问也有些尴尬了,满腹搜寻理由,突然一拍脑袋,“对了!我母亲最近也感染伤寒,吃了两天药不见好,要不,你去看看?”

麦羽哭笑不得:“我现在就一学徒,你却叫我去给你家里人看病,把太医院其他御医都放在什么位置?”

孟叶对麦羽郑重其事的顾虑嗤之以鼻,“这有什么,病人还不能挑大夫么?”

麦羽一时半会也讲不明白,便默默的重新拿起笔,不再与他多言,孟叶见状不觉扫兴,挠挠头却一时也找不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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