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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朕没有疯-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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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过了几分钟后,靳雨青的眉头彻底地皱紧了,嘴角也无法继续保持从容。他端着镜子的手用力地捏攥着,只听“咔嚓!”一声,银亮的镜面突然破碎出参差的裂纹——他竟无法将眼中的红色压下去了,与此相应的,还有渐渐从骨髓深处升起的异样,那种唯血肉无法解决的饥饿感。
  这只有一种可能性可以解释——他的丧尸体质愈加进化了。可靳雨青完全不知自己是何时感染的,等他意识到自己与别的异变者格格不入时,事态已经是不可逆转了。他唯一能够猜测的,是不是从那间非法研究所逃出时,那颗陨落在附近的高辐射的天外石?
  “救、救命!”
  正当靳雨青思索中,外面传来了急迫的呼救声,听声音似乎来自于自己实验室的方向。他顾不及刚才那研究员跑去了哪里,又或者他正带着要抓捕自己的人前来……他只知道,自己千辛万苦研究出来的试剂和实验数据都还保存在实验室里。
  那是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东西,是能够拯救人类、能够让楚亦扬生存下来的希望,容不得一点点的闪失。他立刻掏出紧急备用的枪,向实验室跑去。
  …
  所有的人都没命的往外冲,慌不择路的甚至从走廊的窗口里跳了出去,研究部里大多是没有异变的普通人,逆行着的靳雨青被四散奔逃的人流撞得寸步难行。
  尖叫声和枪声加剧了人们的恐惧,有人在慌乱中远远看到了他,大叫:“靳主任!快逃啊!”
  靳雨青隔着人流喊道:“发生了什么!”
  “丧尸!变异丧——”那人嘴还没闭上,一只身着白大褂的丧尸嘶吼着从后面扑上来,一口啃住了那人的脖子,连肉带筋地撕咬下来一整块。
  靳雨青骇得向后一退,拔出枪砰砰两声,击碎了两人的脑壳,血色很快从他俩的身下蔓延开来,浸入了逃命的人们的鞋底。
  人群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加嘈杂的尖叫。
  他直接拨开人群冲进实验室,终于看到了这场骚乱的罪魁祸首——一只他们前两天才捕获到的成年男性丧尸,它本该因注射了大量的能限制丧尸行动力的“麻醉延迟剂”而无法行动才对,却不知怎的竟冲破了防护笼。
  实验室里血肉横飞,鲜血染红了洁白瓷砖铺就的地面,残肢断骸就横陈在丧尸的脚下,它手中甚至抓着一个年轻女孩的头颅,似乎在仔细嗅她的气味。旁边已经被感染转变、正在疯狂追咬其他人的丧尸中,有几张是他每日都会看到的熟面孔,他的助手和研究员们。
  靳雨青忍住那股想要将他扯入这场死亡盛宴的冲动,抬头向实验室深处看去。那间存放着大量载有实验数据的电脑和精密仪器的房间跳跃着火光,那最让他牵肠挂肚的地方,此刻已经完全成为了一片狼藉,所有的心血和成果几乎是被毁坏殆尽。
  他纵有强大的记忆力,也比不上这些设计精密的生来就为储存数据的仪器,做不到将那些细致的数据全部记在脑海,更何况其中还有复杂庞大的计算。
  一种名为绝望的毒虫渐渐蚕食上靳雨青的心头,他甚至不能让握枪的手继续保持平稳,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安定的,所有的细胞仿佛都在颤抖。毒虫啃咬着他空寂停跳的心脏,以那源源不断滋生出来的负面情绪为营养,盘踞着他的躯壳。
  靳雨青又怒又恨地攥紧了拳头,他眯起眼睛狠狠注视着那个毁了他研究资料的丧尸,那目光似乎是要将他生吞活剥。那周身的低气压,就连闻讯赶来的警卫也感受到了。
  正在啃噬头骨的丧尸也被他的眼神吓住了,一块鲜肉从它大张的嘴里掉出来。它目光呆滞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颅骨,随手扔掉,又挑了旁边一具可怜的尸体生生掰下一个,捧着那个人头往靳雨青的方向走了两步。
  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他的脚下,把新鲜的颅脑奉到靳雨青的面前。白花花的脑髓就那么被丧尸呈着,鲜血顺着它苍白的手指往下流,在青年的脚边绽成一朵诡艳的血花。
  警卫射杀完所有的感染者,回过头就看见了这诡异恐怖的一幕,未来得及逃走的研究员们个个露出了恐惧和惊骇的表情,现场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到靳雨青缓缓抬起了手臂,俯视着,用黑漆漆的枪指着丧尸,而那丧尸却不逃不叫地将自己脑门严丝合缝的顶上他的枪口,满是血污的嘴硬扯出一个凄惨的笑容,如向上位者投诚的奴仆。
  “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跟着抖了一个激灵。
  靳雨青的枪还没收回,就听背后的走廊里响起一串仓慌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围观人群自动散开一个豁口。武装严密的异变者队伍和部队特警持枪而来,团团将立于血案现场的他围住。
  之前那个从他办公室逃出去的研究员,此时战战兢兢地跟在武装部部长身后,部长低声向他询问了什么,他便偷偷望了靳雨青一眼,随后捣蒜似的猛点头。
  扫了一圈这真枪实弹的包围圈,靳雨青一时有些怔忡。如果刚才他还有可以解释的余地,那么,在所有人都看到丧尸向他下跪献礼的现在,在这个人人自危、草木皆兵的末世里,无论他再说什么,恐怕都只能是苍白无谓的徒劳而已。
  只见对方一声令下,靳雨青霎时被人一个箭步按倒在地上!紧接着,一支空注射器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血管,抽出了他体内暗红色浓稠的血液。
  他扬头挣扎着,试图说点什么,换来的却是旁人惊恐的持枪相对,和一支脱膛而出的丧尸麻醉用红色药弹。
  而最可笑的却是,这药弹是靳雨青自己的发明。
  
  第136章 世界的尽头13
  
  丧尸用麻醉弹虽然对其他丧尸来讲已足够有效,对靳雨青来说并不至于昏迷,它顶多只能让他行动力受限一段时间而已。
  此刻的靳雨青被人关在一座由审讯室改造的笼房里,这间笼房之前一直用于观察实验中的丧尸体。
  那群特警们趁他行动无力的时候,把他的衣物上上下下都剥了去,只剩下一件空荡荡的白大衣罩着身体。他们将他身上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以确保他身上没有其他的武器可以危害到基地。
  血液检查报告出来了,他的体内现在正涌动着大量的丧尸病毒,比以往捕获到的任何一只丧尸都更加危险,足以致人感染。
  黯淡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投射到四周的镜面上,反射出自己狼狈不堪的形容。但毫无疑问,这幅姿态已经隔着单向玻璃,落入了那群基地高层的眼中。但靳雨青还不至于因此就似易激的少年一般,表现出盛怒的攻击性,除非他想死得更快一些。
  他双手攀住眼前的铁栏杆,闭上眼睛调动异能,仔细聆听着窗外的一声一响——吵闹、咒骂、指责,在这个曾经他以为和善团结的基地里连绵不绝,甚至有人怀疑他这一年来对基地贡献的一切是虚情假意,都是为了潜伏进基地而带上的虚伪面具。他的成就、他的研究成果,仿佛纷纷被打上了入案详查的审讯红戳,刺得人眼底生疼。
  可被关起来的这一天一夜里,却没有哪怕任何一个人念及一点点的旧情,进来询问他点什么。他们从接到情报的时候就已经站到了对立面,将靳雨青列入了敌对的名单,从来没想过给他一丝丝的机会,让他申诉、辩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自古亦然。
  更何况他靳雨青是目前人类面临着的头号危险源呢?
  …
  而在攸河县,柯斌驾车经过县城曾经的商业中心,楚亦扬望向窗外若有所思,经过一栋建筑时忽然喊了声:“柯斌停车!”
  卫卓正在副驾驶啃一块硬得不能再硬的干粮,他顺着楚亦扬的视线向外看去,入目是一间残破不堪的金店,明星海报的广告牌耸立在头顶,端庄大方的女星脸上溅着暗红干涸的污血。
  “楚亦扬,你不会是要——”
  话音未落,楚亦扬就推开车门:“你们等我一下。”
  柯斌恨不得把脑袋砸方向盘上,劈手抢了卫卓的饼,把枪支弹药塞他手里:“吃吃吃、吃什么吃!”
  卫卓还没吃饱,边跟他抢饼边嘀咕:“不是,楚老大去给他小情儿买旅游纪念品,我们跟着去干什么?”
  “从丧尸手里买???”柯斌瞪了他一眼,指着他抢回去的半块饼说,“一句话去不去?不去我回去就把上次任务奖励的红烧肉劵给撕掉!”
  卫卓一听那还了得:“去!这就去!”
  “赶紧下车,”柯斌探了探头,“哎把饼给我咬一口,饿了。”
  卫卓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刚走进金店,一只穿着工作制服的丧尸就扑了上来。楚亦扬一躬身躲了过去,看也没看径直往里面走。背后随即一声完美配合的枪响,把丧尸爆了头。
  两人趴在入口处的柜台上,来一只干掉一只,轻松得还能有闲空欣赏柜台里的项链。柯斌看着就感叹,要是小静在就好了,能给她带一箱子回去。卫卓盯着他瞧了半天,伸手拿出一条,开玩笑似的捏着柯斌的脸说:“要不你凑合跟我在一起,我送你一箱子?”
  柯斌抬手给了他一肘子:“滚蛋!”
  卫卓大笑着跳开了,却偷偷留了一条楞粗的金项链揣进兜里。然后抬头向店铺深处的楚亦扬喊道:“队长,好了没有啊?”
  楚亦扬挑挑选选了半天,又比着自己的手指试了很久,直等到他俩不耐烦地开始插科打诨,才终于选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然后自力更生打开柜门,取出一个红丝绒缎面的小方盒,把选好的东西放进去。
  卫卓瞄了一眼:“人家说盛世古董乱世金,楚老大你就是拿也拿个值钱的玩意儿啊?”
  柯斌猛拍一下他的脑袋:“直男审美你懂什么!送个金灿灿黄澄澄的,你不嫌俗人家三儿还嫌俗呢!这叫铂金,爱情金属,懂个屁!”
  “柯小二!直直直就你最直!你最近说话怎么那么粗俗!”
  柯斌挥挥手:“跟你学的!走了!”
  卫卓咬着后牙槽瞪着柯斌背影,等他们俩走远了才把口袋里的金项链掏出来放回去,犹豫了一会儿也换了一只“不俗气”的雪白银亮的小东西。扔在裤子口袋里又怕掉,转而放进了贴着胸口的隐形夹层。
  楚亦扬坐进车里,心情颇为舒爽地笑了笑:“走吧,回基地。”
  凯旋的胜利者小队扬着轻快的歌声,在通往华星基地的高速路上飞驰。后排的男人斜倚着车门,闭阖的双眸在薄薄的眼皮下轻微的滚动,抄在口袋里的手指缓缓摩挲那上好的红丝绒面,神色温柔地仿佛是在抚摸情人细腻的手背。
  天际浅浅地描上一层鸦青色,似上帝的执笔之手无意将污桶打翻,浓滚的云漫上人的头顶,须臾,天地之间渺渺撒下了细沙般的晶莹。
  柯斌缓下车速,惊喜道:“看,下雪了!”
  雪花簌簌扬扬地飞舞着,积在车窗边缘的缝隙里。车子在田野经过,雪在枯梗上飘,将已经伤痕累累的土地覆上了一层柔软白净的安宁,仿佛能让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渐渐渐渐地、遮蔽不见。
  “是啊,”楚亦扬握紧手里的绒盒,望着基地的方向遥遥叹道,“雨青,下雪了……”
  *
  雪一片又一片地落下来,靳雨青被转移进一个工业用的、加厚密闭式、巨大的钢化玻璃水槽,里面灌满了消毒剂和麻醉药,好像这样就可以阻隔他体内的丧尸病毒。他如一只蚌般蜷在水底,缓缓翕动着眼皮,透过周身充盈流动的淡青色液体看着窗外洒下的银白。
  他的身体的确无需再进行气体交换,可这并不代表他在这水槽里能惬意自然,浓烈的消毒剂的味道从口鼻里钻进去,涌进身体的每一个空隙,那感觉就像是吃了一百只蟑螂一样令人作呕。
  而一群人还在旁边激烈的商讨,关于到底该不该处死他的内容。
  所有人都用一种反感和恐惧的眼神望着他。靳雨青从人群中看到一个经常来给实验室送水果的小姑娘,他冲她笑了笑,却被对方恶意的回避了。然而事到如今他也怨不得别人冷情寡意,毕竟比起鲜活温暖的人类,皮肤苍白冰冷、眼瞳血红的自己,更像是一具可以行走的尸体。
  “公投吧!”有人喊道,耳力敏锐的靳雨青闻言也看了过去,“超过半数就处死,否则就留下来做实验体,也算是他为人类做了一件好事。”
  “好,公投!”
  “那就赶紧投吧!”
  听罢靳雨青冷笑一声,闭上眼睛靠在水槽边上。
  “——你们要公投什么?!”
  突然一道疾风般的攻击,将紧闭的大门踹了开来。人群的嘈杂在这道厉喝声中渐行渐熄,大家都面面相觑地转过头去,望着门厅外那个裹挟着寒冷风雪的身影。
  靳雨青刷得睁开眼睛,吃惊地将额头抵在玻璃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个朝自己跨步靠近的男人,他的脸庞在一片雪白的逆光中愈走愈清晰,仿佛是从触不可及的时光中穿梭而来。
  “楚亦扬?”他不可思议地唤道。
  昨天夜里,他们小队分明还在距离基地至少两天车程的攸河县啊!
  但楚亦扬只能看到靳雨青动了动嘴,却完全听不出他说了什么。他像是被人禁锢在水族箱里的人鱼,半赤裸地浸泡在淡蓝色的不明液体中,皮肤在消毒剂的峻烈作用下仿佛白的透明,一根根青紫色的血管和骨骼深埋在日渐消瘦的肌理中。
  “你们说要投死谁?”楚亦扬抬高了音调,再次问了一遍,声腔里染上一层阴郁浑然的暗怒。
  一时竟没人敢回复他。
  直到一位自恃位高权重的领导者站出来,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给他听。待还要添油加醋地加以分析利弊,楚亦扬却已将视线移开,定格在水槽中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上。
  他隔着玻璃去摸靳雨青的脸,然后手掌与对方的印在一起。仿佛是低声诘问,又好像仅仅是痴迷的呢喃:“你们忘了是谁不眠不休为你们侦查敌情,是谁出生入死抢救物资,又是谁亲自试验尚不成熟的疫苗险些遭难……而你们,却为了没有发生的事情,想要处死他?”
  靳雨青隐隐猜到他即将要做的事情,因此瞪大眼睛用力摇着头,让他不要说不要做。
  楚亦扬却装作听不懂看不到的样子,安抚地扬起嘴角,与他合印的手掌微不可及地颤抖起来——
  靳雨青:“别!”
  一丝电光在两人接触的玻璃面上跳跃,骤然迸发!厚重的密闭水槽就像是一樽烈火之中烧就的冰裂瓷器,嘠然数声,炸裂出层叠无数的纹路。
  轰然一声巨响,玻璃碎炸开来,人群受到惊吓四散奔逃。被禁锢在其中的人似一尾脱水的鱼,从里面涌落而出,在一堆裂片和水液的冲击下头昏脑涨地失去了方向感,最后被一双温暖结实的臂弯捞住。
  他本能地向那具散发着熟悉气息的身体上靠去,一头栽进楚亦扬宽厚的胸膛。
  男人将他从一汪气味刺鼻难闻的水泊中抱起,手指顺着他湿淋淋的头发擦滑而下,在一片混乱之中吻上靳雨青冰凉的额心,低声道:“别担心,我带你走。”
  “去哪里?”靳雨青失神地问。
  “去你该去的地方,去能够容纳你、尊重你的地方。”说着楚亦扬从腰间扯下一枚烟雾弹猛地投掷在地上,然后拽着他就往外跑。
  他跑得气喘,转头看到青年不解的表情,不禁笑道:“我每日每夜都睡在你的身边,你动动手指头我都能感觉得到,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吗?”
  靳雨青怔怔地看向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你就……不害怕吗?”
  “我更害怕你被发现。”
  基地易守难攻,但从内部向外突破有的是办法,更何况楚亦扬的异能无人可挡,趁乱逃出基地更加不成问题。靳雨青耳旁是呼啸后退的风,背后是浓滚滚的烟雾,他看着楚亦扬毅然决然的侧脸:“可人们害怕我、恐惧我,不管我去到哪里都一样……不存在那样的地方,楚亦扬。”
  男人吼:“那就去沦陷区,去他们找不到你的地方!”
  “可是疫苗——”
  “靳雨青!”楚亦扬刚叫了一声就听到了后面追兵的动静,骤然安静下来,两人不得不就近躲在一条狭小幽暗的墙缝里,面对面地站着,男人的腿弯顶进了青年的双膝之间,被他白大衣下赤裸的双腿紧紧的夹着。
  靳雨青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看他在匆匆而去的追兵声中如倾崩而倒的山峰般,向自己缓缓压来,那颗不会跳动的心脏骤然间仿佛恢复了鲜活,连胸腔之间仅剩的那点气体也要被完完全全地挤压出去了。
  “这种时候逃命都自顾不暇。他们连你其他研究成果都封存了,你还奢求能够继续研制疫苗吗?”追兵一过,楚亦扬出声,仿若威胁般恐吓他,“现在除了你这具稀奇的身体,他们什么都不想要。”
  青年一耸肩膀,他便露出了内里柔软如绵的真面目,手掌环着他的后颈摩挲着:“但你和你这具身体都是我的,谁也别想从我身边抢走。”
  靳雨青的唇上挨到一点温热,他似尝到了蜜的滋味,心里甜得发颤。
  随后楚亦扬将他拉出墙缝,继续逃亡。
  追兵一波又一波地搜查着,靳雨青二人几乎是一刻不停地战斗着——不管是面对丧尸还是追兵。他们在枪林弹雨、异能齐飞里东躲西藏,直到逃亡路线渐渐偏离基地的搜救地带,深入到丧尸层出的沦陷区,身后的追杀人马才渐渐熄弱。
  两人找到一间还算干净的民屋,驱逐尽周围的丧尸以后,安心地住了进去。
  楚亦扬一进房间就坐在那匹布艺沙发上当大爷,两只腿高高翘在面前的茶几上,点着脚尖嚷着要喝水。
  靳雨青念他劳苦功高,打扫完房间立马转身下楼,去附近找找有什么可以下口的东西。自己可以忍着不吃不喝不呼吸,楚亦扬是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可撑不了那么久。
  等他把四周转了个遍,就像是从商场购物归来的小丈夫,把能用的食物、工具、器材都一股脑地装在一个超市大购物车里,骨碌碌地运回家,打算跟楚亦扬商量一下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的时候。
  一进门,却看到了一个昏倒在地的人影。
  
  第137章 世界的尽头14
  
  靳雨青丢下东西冲扑过去,扶起地上那个正瑟瑟发抖的人,他的躯体变得潮湿滚烫,在自己冷透的掌下错觉似一锅即将烧开的水——而就在刚才,这个男人还英勇无比地带着他四处躲藏。
  “楚亦扬、楚亦扬?”
  他殷殷唤着。楚亦扬睁开混沌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支撑不住地重重困阖,不自觉地把身体蜷缩起来,仿佛是回归了母体的脆弱婴儿。
  靳雨青第一反应是他受了伤,他动手将他身上被汗水紧黏的衣物一一剥去,然后烧了热水给他擦身体。柔软的毛巾擦过楚亦扬后背的时候,对方低低的呻吟了两声。他立刻警觉地在男人背后仔细寻找,终于在肩胛骨下方的皮肉间隙里寻到一根极细的针,针头几乎全部埋进了身体里,只余下极短的一截露在皮肤外面。
  针尖被镊子拔了出来,当时针眼就渗出了黑红的血液。他即刻意识到不好,这是丧尸用麻醉枪射出的针弹,一旦扎入组织,就会立刻释放高浓度的麻醉剂。这种麻醉剂对丧尸虽不致死,但对普通人类而言却是一种慢性而且致命的神经毒素。
  定是在逃亡的路上,那些追杀者们误射的。但靳雨青却不得不往更坏的结果想去,楚亦扬是否也已经被列入射杀名单了?如果他们不是无意误射,那就是有意要置楚亦扬于死地。
  然而现在并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最关键的是——丧尸麻醉剂虽有药可解,但解毒剂却只有华星基地里有。
  靳雨青正陷入胶着的思考中,突然颈侧浮上来一股潮湿的暖意。男人埋首在他的颈间,用力吸吮着周围的空气。发愣间,靳雨青就被顶地向后一倒,后背触上了沙发底座,可对方仍然不依不饶地要挤进自己的怀抱里来。
  待青年张开双臂接纳他,楚亦扬似乎终于满足于他的拥抱,沉沉地静止不动了。靳雨青小心地低头看去,却被他仍然睁着的眼瞳吓了一跳。他狭长的眼眸半眯着,时而缓缓眨动一下,盯着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颗粒,就好像是大醉初醒而不知身在何处的懵懂醉汉一般。
  靳雨青疑心这是神经毒素发作引起的反应迟钝,再迟上两天,毒素就会彻底侵入他的每一根神经,如跗骨毒虫般将他的神经系统啃噬地残破不堪,直至大脑皮层全部被毒素破坏。
  最后他心爱的这个男人会变成什么模样?靳雨青不敢想。
  青年的眉头不禁深深地皱锁,双臂渐渐收拢,把怀里的男人抱得更紧了。
  眼下,时间是对楚亦扬最宝贵的东西,他拖不得一分半刻,必须尽快得到药剂,才能让他已经开始受损的神经获得修复。
  靳雨青不得不想办法,去联络他们避之不及的华星基地成员。
  …
  靳雨青当晚用铁锅熬了一些陈年旧米,碾烂了喂给楚亦扬吃。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窗外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由远至近而来,在这样丧尸群聚、一个活口都没有了的沦陷区里,是件十分值得人警觉的事情。
  他立刻起身躲在落地窗帘背后里,通过两片布料之间的缝隙向下俯视。
  也不知到底算是幸还是不幸,但不得不承认,当靳雨青看到远处那辆墨绿色的吉普车头上,用油漆绘制的华星基地的标识时,他心底竟松了一口气,仿佛一直悬在头顶上的那柄闸刀缓缓地撤去了。
  吉普车在附近熄火,车里的头儿走下来四处观望一番,然后挥挥手道:“去吧,分头看看。”
  随即从车上下来四五个异变者,转眼就消失在废墟之间。
  靳雨青盯着那个领头的看了许久,转身拿出一张小镜片,朝着吉普车灯的方向晃了晃。银亮的反射恍在领队的脸上,对方困惑着抬手一遮。迟疑片刻后眼睛骤然瞪大,警惕地左右环视一圈,随后闪电般窜进了楼道。
  …
  柯斌循着那亮点闪瞬的地方,沿着楼梯向上移动,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枪,口袋里有备用的几支麻醉针剂,甚至在腰间还别着一颗手雷。
  那日他们一同抵达基地,楚亦扬遣他与卫卓去停车、汇报成果,自己一个人走进了实验大楼。因此他并不清楚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关于那件暴动的来龙去脉,因为两位当事人都“畏罪潜逃”了,他听到的全是流言蜚语和指责谩骂。
  真相到底是什么,对已经在恐慌中如履薄冰的基地人来说,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或许他与卫卓都该“感谢”楚亦扬,没有将他俩扯进这趟浑水里来,没有让他们当场抉择一个难以抉择的立场。可是这两年出生入死,楚亦扬二人帮过他不止一次,这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心安理得地将自己置身事外。
  楼道里漆黑一片,尸块和血迹凌乱地分布着,散发出恶臭的味道。
  柯斌估摸着是这户房间了,抬起手刚想推门,就被门里人一个箭步拽了进去。他下意识握紧了枪支,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关于那日靳雨青如何恐怖血腥的流言刹那涌上脑海。
  “柯斌?”一声柔和得似乎有些疲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柯斌一个转身,看到了那个沐在银白清辉之下的青年,窗台的雪层将房间隐隐映亮,投射到对方清瘦的身形上。如果不是他那双如传言一般血煞的瞳色,他整个人就仿佛是从雪中幻化出来的精仙,狼狈地罩着一件宽大的长衣,在寻找一个安全温暖的落脚点。不仅没有丝毫的危险性,反而孤身孑影地让人疼惜。
  他楞了楞神,一时有些难过:“……三儿”
  靳雨青求道:“帮帮我。”
  柯斌回过神来,“什么?”
  “楚亦扬中了丧尸用麻醉针,拖不了太久了,他需要治疗。”青年将那张好看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忧虑焦灼的眼神令眉心蹙起一个久久无法平复的沟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柯斌低声说,“要我帮你们,你得告诉我真相!”
  靳雨青蹲在楚亦扬身边,握着他的手,平静地说:“你想知道什么真相。”他抬起眼眸看了看柯斌,道,“如果你信我们,那你现在看到的才是真相;如果你不信,那么你听到的就是真相。”
  “三儿,”斟酌了一会儿,柯斌终于问了出来:“你真的是丧尸?”
  靳雨青凝滞了几秒,答道:“……算是吧。但我有没有害人你们心里都清楚。”可他到底害得楚亦扬中了弹,心底愧疚与懊恼丛生,脸上的表情有些阴鸷。他攒住了自己骨骼绷紧的指节,苍白手背上浮起了青红色的血管筋络。
  但楚亦扬似乎感觉出他的情绪起伏,凑近耳缘,伴着湿润热气的吻令他一点点地安静下来。
  柯斌望着两人若即若离地耳鬓厮磨,他碾了碾自己的脚跟,叹了一口气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靳雨青抬起头,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惊喜和释然让柯斌无法对这位昔日队友狠下心来,执行基地射杀的命令。他把枪支插进腰间的皮套中,半蹲下去碰了下青年的手臂,果然如冰一样冷。
  收回手,他说:“三儿……华星基地已经将你们的信息共享给了所有基地,是射杀命令。就算我有办法救楚队长,也救不了你。不是我绝情,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明白,这种时候还跟楚队长在一起就是害了他。你们逃得了华星基地,能逃得过所有基地的联合追踪吗?”
  “我知道,”靳雨青点点头,“我会离开的,只要你带他回去救治。”
  柯斌沉默了一会,沉声问道:“……你还需要什么吗?”
  靳雨青神态低迷地摇了摇头,表示什么都不需要,只说:“能不能给我件衣服穿?”
  柯斌当即脱下自己的风衣外套:“如果还有什么需要——”
  “柯斌,”靳雨青骤然打断他,似不放心般牢牢盯着他的眼睛,“你跟我保证,楚亦扬一定会没事,他会活下去的!”
  “……”柯斌一瞬间有些哽咽,用力顿着脑袋,“好,我向你保证。”
  靳雨青这才终于安下心来,将身上目标明显的白大衣换成柯斌的外套,把风衣领子高高立起,遮住了自己小半张脸。柯斌注视着他从楼道里拖进一具尸体,并给它套上了那件白衣。
  当柯斌意识到他想来一出偷梁换柱的时候,靳雨青擦亮几根火柴,点燃了尸体的头发:“你就说我企图挟持并袭击楚亦扬,被他当场杀死,这具尸体就是证据。没人会想对一具丧尸的尸体进行dna化验,你们别自乱阵脚,应该能糊弄过去。”
  “三儿。”柯斌唤道。
  靳雨青:“你说。”
  “说到底你仍然是丧尸,如果下次再见……”
  靳雨青道:“下次再见,各凭本事。”
  柯斌沉默。
  火焰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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