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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娇,王的宠妃-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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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何其可笑,竟在那一刻还因为她对原本该诛杀的敌人心软。

凤婧衣没有去看他,也没有说话。

她知道,若没有夏候彻之前下令将她吊在城头不取她们性命,公子宸等人也不可能被活着救回去。

夏候彻一步一步走近,将她从椅子上一把拎起来,血丝遍布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痛恨不已地道,“说,到底要什么条件,你才肯乖乖留在大夏,你说得出的,朕做得到的,朕都给你。”

他知道,只要她自己不肯留,便会一直千方百计的逃。

一次他能够容忍,他不敢保证再有第二次,自己会不会真的杀了她。

凤婧衣别开头,不敢去看他眼刻情场之上困兽犹斗的目光,到了这个地步他还不肯罢休吗?

夏候彻愤怒的一把捏住她的下颌骨,让她正视自己的眼睛,怒声喝道,“说!”

凤婧衣眼眶有些红,沉默地望着他半晌,出口的话却铮然绝情,“除非我死。”

夏候彻目眦欲裂,眼底的血丝明显扩散,捏着她下颌骨的手发着颤,仿佛随时都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样。

这个女人再可恨,再绝情,他终究还是舍不下,他也认了。

但是,要他放她回去,绝对不可能。

“若非为了南唐,这三年我怎么可能在你身边,自始至终我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立场,自己该做什么,现在我要做的事都已经做到了,为什么还要留在你身边?”她冰冷地说着,眼眶却不争气地泛起了泪光,“你在期望什么,我会爱上你吗?”

夏候彻眼底的柔情渐渐沉寂,只剩下深冷的痛与恨。

“我过去不爱你,现在也不爱你,将来也不会爱你。”说出这句话,她已然泪流满面,却犹还字字狠绝,“夏候彻,你就那么喜欢被人骗吗?还希望我骗你多少年,五年?十年?一辈子?”

夏候彻厌恶地甩开手拂袖而去,凤婧衣推得摔倒在地,一头撞上桌脚,登时头破血流。

她自己扶着桌子站起身,看着风中卷动的帐帘,额头的血流进眼中,右眼所视之处皆化为一片血红,不一会儿功夫整个右脸都是鲜血一片。

她问过他的,如果她留下,他是不是会放过南唐和凤景他们,他已经给了她回答。

于他而言,她也没有那个价值能让他放弃雄霸天下的野心,南唐与大夏之间的敌对,已经不是谁所能改变的了。

他怨她也好,恨她也罢,可是要她跟着他,却背弃凤景和萧昱他们,将来再与他们为敌,她做不到,也不会去做。

她相信他是爱她的,可是他从来不懂得她凤婧衣是个什么样的人,从来不懂得她心中所想。

而她,也永远不可能变成他所想要的模样。

一切以恨开始,也终将以恨为终。

夏候彻再没有回来,她独自一个人坐在帐内回想起了这三年来的许多事,开心的,痛心的……

直到外面传来号角之声,以及南唐兵马攻城的喊杀之声。

她起身洗去了脸上的血迹,上了些止血的药粉,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裙,那是来玉霞关的路上她要求要换洗的衣服,夏候彻才让她买回来的。

衣裙是简单红色的,没有一丝修饰点缀的花纹,却是她喜欢的南唐襦裙的式样。

她不紧不慢地穿戴整齐,系上了黑色的披风,静静地坐在帐内等待着。

她说不清自己是在等待什么,但她知道夏候彻一定会让她去城墙之上,也许是用她威胁凤景和萧昱,也许是看大夏的军队怎么对付南唐,但他总会去让她看到这些。

他想教训她,让她畏惧害怕,让她打消回去的念头。

可是,她从来不怕,如果怕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到大夏,留在他身边三年了。

战鼓声,喊杀声不断地传进来,帐内却安静得只有她呼吸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两名侍卫扶剑掀帐进来,口气不善地喝道,“皇上要我们押你去城墙上一趟。”

“我自己走。”凤婧衣不待两人上前,起身道。

☆、一寸爱恨一寸痴15(离开大夏)

朝阳初升,映得东边的天空云霞一片。

原本怡人的春光却因为骤起的战事,平添了肃杀和血腥。

玉霞关外,凤景已然带着南唐大军与大夏兵马交战多时,一枪挑落马上一名大夏副将,一抬头恨恨望向城墙之上的负手而立的大夏皇帝,他被下毒在白玉关险些毒发身亡之仇,皇姐身陷大夏三载之辱,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会从他手里一一讨回来。

萧昱带着一部分兵马等在城外的山坡之上,也抬头望了望城墙之上冷眼睥睨着战场的夏候彻,握着缰绳的手青筋直跳。

公子宸面目平静地勒马在他身后,因着重伤在身,内力尚未恢复,面色有些苍白憔悴,昨日失手被俘是她建立隐月楼以来,最大的一次失败旄。

自己亲自出手,竟然还被夏候彻给玩弄于股掌之间,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青湮抬眼望了望站在城上的夏候彻,出声道,“如果能让他出来应战缠住她,我可以再冲进城里一趟。”

她们要救凤婧衣,最大的阻碍无非就是夏候彻,只要让夏候彻不再盯着那个人,她们拼死一搏还是有机会将人带出来的崽。

“你能想到,他一样能想到,这样的交战都能让他亲自上阵,你就太小看他和他手下那帮子武将了。”公子宸低声说道。

夏候彻是纵横沙场的皇帝,从一个无名小卒到执掌兵权的将领,再到如今君临天下的大夏皇帝,从来没有人能在战场上从他的手里战便宜。

这一点,相信鸿宣太子萧昱深有体会,他们都是疆场上的高手,对于对手的了解也远胜于她们。

萧昱听着两人的说话,却没有插嘴说些什么,只是转了目光注视着战场之上的凤景,以便危急之时好及时出手相助。

公子宸说着,望了望萧昱的背影,说道,“玉霞关的战事不能拖延太久,否则北宁城恐怕会有异。”

大夏丢失了白璧关,又岂会善罢干休,一旦北汉军中失去了鸿宣太子坐阵,南宁城那边势必伺机反/攻,抢占北宁城。

况且,那个容军师还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我知道。”萧昱道。

可是,她一日没有救回来,他又如何能安心回北汉。

公子宸叹了叹气,欲言又止。

事情到了这一步,夏候彻已经有所提防,只要他一天不愿放人,他们要想把人救回来就难如登天,这样的交战就算一直打下去,凤婧衣却依旧还在他的手里。

白笑离把她们扔回到玉霞关外就自己走人了,现在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她们几个人现在除了青湮都重伤在身,内力全失,根本不能力敌。

这就让救人的事情,更加难上加难了。

敌阵之中,方湛眼见南唐皇帝凤景接连胜过自己手下将领,双腿一夹马腹提枪杀气腾腾亲自上阵,欲要一报杀兄之仇。

“青湮,你去帮帮凤景。”公子宸连忙出声道。

虽然凤景这三年来勤奋练功,但在战场之上又哪里比得过方湛这样的沙场老将,一旦交手必然是要吃亏的。

“嗯。”青湮点了点头,打马冲入阵中去助凤景一臂之力。

萧昱瞧了瞧城墙这上,忧心道,“她没出现,会不会……”

如今玉霞关内再没有他们的人,她被夏候彻押回营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也都不得而知。

公子宸闻言抬眼望了城墙之上的夏候彻,决然说道,“她应该不会出事的。”

夏候彻要杀她,在发现她身份的时候早就下手了,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从昨日他的反应来看,也决计不会取她性命。

“但愿如此。”萧昱说着,眉宇间满是忧思。

他当然希望夏候彻没有取她性命,可是,他又痛恨这样的结果。

他知道了她的身份,知道她是杀害他皇兄的凶手,知道她这三年来处心积虑的对他和大夏的所做所为,却仍旧没有取她性命,若非情深难舍,又何至于此。

她没有向他说起过在大夏的任何事,可是一件一件他全都知道,她与那个人朝夕相对,她被那个人宠到了心尖儿上,她怀过那个人的孩子……

他总是告诉自己,那不过都是她为了复辟南唐而做的事。

可是,要骗过夏候彻那样心思精明的人,若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真意又如何会三年都让他识不破?

他怕,她骗了夏候彻,也骗了她自己的心。

他怕,他的阿婧已经不再是心里只有他一个人的阿婧。

萧昱远远地望着城墙之上冷峻而倨傲的大夏皇帝,他什么都可以输给他,可是唯有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公子宸奇怪地望了望他,心想他是担心城内的凤婧衣,于是道,“玉霞关的粮草也撑不了多久,如果我们能逼得夏候彻亲自带兵出城应战,要救她倒也是有些希望的。”

即便失败了,夏候彻也不会取那个人的性命,她们还有第三次,第四次机会。

夏候彻之所以会到这个地步,全是败在一个情字,如果他真的狠心绝情发现了她的身份就杀了她,她们根本没有机会救人。

这是他的死穴,也同样是鸿宣太子萧昱的死穴,两人之心皆系于那一人之身,而那个人现在正握在夏候彻手里。

她想,如果凤婧衣在城内知道夏候彻出了城,以她的聪明肯定也会寻机逃出来与他们汇合。

玉霞关内,战事一起,关内百姓纷纷门户紧闭不敢再出来走动,空旷的长街上便只剩下她和押解她的几名侍卫。

城门遥遥在望,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可以想见外面的战况之惨烈。

她仰头望了望城墙之上,站在上城墙的台阶之下不由深深吸了口气,方才提起裙裾踏上了石阶,在城外震耳欲聋的厮杀之声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夏候彻一身黑色的铠甲,背影看起来愈发英武健壮,她站在他身后淡淡出声,“你叫我?”

他没有回去,只是反手一把抓住她,将她拉到了自己身旁站着,足以让城外的人看清她面容。

“看看,你想见的人,是不是都在外面?”

“阿婧!”萧昱看到骤然出现在城上的人,心头不由一紧。

凤景不经意一抬头看到城墙上的人,瞬间红了眼眶唤道,“皇姐!”

他这一走神,便让方湛有了可趁之机,却又幸得青湮在旁相助,才免于有了性命之危。

青湮逼退方湛,抬眼望了望城上,并没有多说什么。

萧昱打马冲入阵中,搭箭拉弓一箭射向城上玄衣帝王的眉心,勒马怒声道,“夏候彻,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人?”

夏候彻一把接下他射出的箭矢,冷冷望着战场厮杀之中手持长弓的人,眉眼间骤起凌厉的杀意,“放人?鸿宣太子拿什么来换,若是朕能看得上的东西,倒也可以考虑一二。”

“当初是你说要以粮草交易,要多少,你说。”萧昱按捺住一腔激动与怒火,高声问道。

夏候彻冷冷地笑了笑,看着城下一脸忧心又激动的人,按在她肩头的人几近要将她的肩胛骨捏碎,“朕的大夏还没穷到要你们来接济,只拿粮草来换,你们的南唐长公主就值这么些东西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萧昱控着马缰,高声问道。

夏候彻冷眼望着与方湛厮杀的人,薄唇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南唐皇帝损我一员大将,若是拿他的人头来换,朕倒是可以考虑看看?”

萧昱没有说话,凤景挥着手中银枪一指,喝道,“想要朕的人头,有本事你自己下来取。”

“既然做不到,又何必要朕放人?”夏候彻冷笑道。

萧昱咬了咬牙,出声道,“换个条件!”

她有多疼爱凤景,他比谁都清楚。

若是要凤景去死,她会恨不得死得是她自己。

她这么多年无非都是为了凤景和南唐,这个时候怎么能让凤景为救她回来而丢了性命。

“换个条件?”夏候彻冷冷笑了笑,望向萧昱道,“那么,拿太子你的人头来换,朕也可以接受!”

凤婧衣咬牙切齿地侧头望着他冷峻的侧面,“夏候彻,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霍然转头,薄唇笑意嘲弄,冷哼道“怎么?心疼了?”

“原来,你也不过只会这么些威胁人的卑鄙手段。”凤婧衣气愤之下说话的声音嘶哑不堪,胸腔剧烈起伏着。

“卑鄙?”夏候彻冷笑,一把揪着她的衣襟咬牙切齿道,“朕再卑鄙,也没有你这个欺情骗爱的女人卑鄙。”

城下,萧昱和凤景看着争吵的两人,心头不由紧张起来。

“夏候彻,你给我放开她,你放开她!”萧昱怒然道。

夏候彻并没有理会城下之内的叫嚣,目光如刀的望着她,“凤婧衣,朕不是没有给过你选择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现在也休怪我无情无义。”

他那样一次又一次卑微地想要拥有她一丝真心,可是她的心那样冷,那样硬,他已经不再奢望什么了。

既然不得所爱,那便恨吧。

凤婧衣怔怔地望着他冷冽的目光,终是无言以对。

是她将他的心伤透了,怨不得他这般无情。

夏候彻转头望向城下焦急的人,冷声道,“既然朕要的东西两位都给不了,就别来跟朕要人!”

萧昱暗暗咬着牙,额头青筋直跳,不是他怕死,是他知道她不会想看到他和凤景任何一个人死。

就算他肯拿自己的性命来换,谁又能保证夏候彻会不会食言,他若是想反悔了,南唐北汉将再无一人可以与他抗衡。

“这些都做不到也没有关系,或许等到哪天朕玩腻了,再把她送还给你。”夏候彻冷酷的冲着城下的人说道。

“夏候彻!”凤景愤怒,一夹马腹便要不顾一切朝城墙这边冲过来。

“凤景,快回去!”她趴在墙垛间,惊声道。

凤景这样冲过来,一旦被大夏的兵马所包围,便真的死路一条了。

凤婧衣咬牙甩开他钳制在她肩头的手,却被他整个搂在了怀中,低沉的声音冰冷如魔魅,“你放心,总有一天朕会放你回去!”

凤婧衣咬牙切齿,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冷哼道,“你会这么好心?”

他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声音温柔而冰冷,“你这么费尽心机为他爬上朕的龙床,朕自然得夜夜恩宠,等到朕玩够了,再十里红妆把你送到他身边,收到朕用过的残花败柳,朕看看你们介时还能恩爱成什么样?”

她奋力想要从他怀中挣扎出来,看到脚边的一支箭矢,脚尖踩住箭尾而后一脚踢了起来,一手接住便向他刺去。

夏候彻手上被划出一道血痕,后退了两步望着她,“你当真是无时不刻想要朕死。”

凤婧衣紧紧握着手中的沾血的箭矢,眼中满是泪水的痕迹,“夏候彻,对不起。”

“你以为,你一句对不起,就能了结这三年的一切?”他冷然道。

“对不起,我不能爱你。”她说罢,目光倏地发狠,护驾的侍卫只当她是行刺圣驾,冲上前来阻挡。

她却一纵身跳上了城墙的墙垛之上,没有片刻地停留便纵身一跃而下。

夏候彻满眼惊骇,推开挡在身前护驾的侍卫扑到城墙边上,却只抓住了她身后飞扬的披风,一身红衣的人直直坠向了城下一地尖锐的铁钎阵中。

“阿婧!”

“皇姐!”

战地之中,萧昱和凤景疯狂地奔了过来。

夏候彻一把扔掉手中的披风,纵身跟着从城墙一跃而下,施展着轻功在城墙上自上往下狂奔而去,想要拉回决然赴死的人。

凤婧衣看着愈来愈近的铁钎地,平静地闭上了眼睛,等着死神的到来。

突地,一只手臂自身后搂住了她的腰际,她睁开眼睛侧头去看身后的人,难以置信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冷峻面容,却又在顷刻之间被一股强大的内力给推得从铁钎阵上飞了出去。

萧昱自马上一跃而起,将她接住落地。

她听到背后有什么轰然落地声音,惊恐地回头,只看到在她原本该坠落的地方,此时却躺着另一个人,隔着数丈的铁钎阵依稀可见是一身黑甲。

玉霞关上的大夏士兵慌忙地叫着,“护驾!护驾!”

而后,城门打开,无数的大夏兵马从里面涌了出来,退敌的退敌,救驾的救驾。

“夏候彻,夏候彻……”她惶恐奔向玉霞关的城门,想要去看落在铁钎地里的人,却被赶来的凤景一把拉住了。

“皇姐,快走!”

萧昱一看冲出来的大夏兵马,道,“凤景,你带她先走,我断后。”

凤婧衣被人抱上马背,一直扭着头望着铁钎阵中的人,却只能被凤景带着离玉霞关越来越远,始终不曾看到倒在那里的人站起来。

她终于离开了他,回到了她魂牵梦萦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她带回来的没有喜悦,却只有满腔窒息的痛。

她不知道玉霞关之战是怎么样结束的,也不知道救了她而坠落在铁钎阵中夏候彻,到底是生是死?

北汉卷(卷二)

☆、一寸相思一寸殇

自玉霞关回到彭城,凤婧衣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脑子里不时传来夏候彻自城墙上坠落在铁钎阵里的轰然之声,一声接着一声快要将她的脑子炸裂开来。

彭城守将看到凤景一骑先回,连忙开城相迎,凤景快马带着她回了彭城军营,下了伸手将马上的人扶下来。

凤婧衣脚一沾地便无力地腿软了,站都站不稳。

凤景一把扶住她,看着她惊骇未定的眼神,不由红着眼眶安抚道,“皇姐,我们回家了,他再也欺负不到你了。”

凤婧衣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凤景,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口中却瞬间涌出阵阵腥甜,眼前的影像阵阵模糊,最后坠入无边的黑暗旄。

“军医,快召军医过来。”凤景一边扶住她,一咬牙用尽力气将人抱进了大帐。

他将人小心放到榻上,看着她嘴角溢出来的血迹,瞬间红了眼眶,“对不起,皇姐,现在才让你回来。”

凤景执袖擦去了她嘴角的血迹,看着她额头的伤,再一看到她手上包着的渗着血迹的白布,难以抑制地哭出声来嵯。

人说长姐如母,于他而言这话是真的。

母妃早逝,他是跟着她长大的,是在她的保护下长大的。

可是这么多年,为了保护他,他的阿姐受了多少苦啊。

他小心翼翼握着她受伤的手,跪在榻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坚定的道,“皇姐,小景长大了,以后小景都会保护皇姐的。”

“皇上,军医到了!”侍卫在帐外禀报道。

凤景连忙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起身站在床边道,“快进来。”

“皇上……”

“免礼,先给皇姐看看伤势如何?”凤景不耐烦打断军医的请安,催促道。

两名军医连忙到了榻前为凤婧衣请脉,查看了伤势之后,一人上前回话道,“皇上,长公主并无大碍,都只是些皮肉伤,可能是头上的新伤有些重,最近又未能休息调养好,所以才晕了过去,好生调养一段时日应该就会有好转的。”

凤景微微松了口气,道,“快下去抓药,煎药过来。”

“是。”两名军医连忙应声,跪了安退下。

凤景望了望榻上的人,快步出了大帐,道,“来人。”

两名侍卫闻声过来,拱手道,“皇上有何吩咐。”

“你们立刻回金陵,传朕旨意接沁芳姑娘来彭城。”凤景道。

沁芳一直服侍在皇姐身边,心思又厨艺过人,有她来照顾皇姐是再好不过的。

两名侍卫连忙领命,前去金陵传旨。

凤景回了帐中,亲自侍奉在床前,等着她醒来。

一个人坐着坐着便不由想起了往事,以往他生病的时候,皇姐也是这样一直守在他的床边照顾他,那个时候他却总是喜欢这种被宠着照料的幸福,从来不懂得她的辛苦和担心。

也只有在此刻,他才真正深有体会那份心情。

萧昱和公子宸直到日暮黄昏,方才自玉霞关带着兵马回到彭城,一进了城便向公子宸和青湮两人道,“其它事先交给你们,我去看看她。”

“去吧。”公子宸淡笑道。

萧昱微一颔首,连忙打马赶往军营,一颗心忍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虽然是亲眼看到凤景带着她回来了,可是没有亲眼看到,总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一进了军营,下马将马鞭扔给侍卫,快步如飞进了大帐,“阿婧!”

可是,一心想见的人,此刻却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有些煞白。

“这是……”

“皇姐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没有休息好,刚刚让军医过来看过了。”凤景低声说道。

萧昱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来,看了看她额头的伤,好似是昨天才受的新伤。

“我刚刚已经上过药了,军医说伤势无碍,要好好休息调养,你不用担心。”凤景连忙出声说道。

“那就好。”萧昱道。

凤景笑了笑,这才想起来正事,问道,“夏候彻呢?”

“被方湛他们救回城里去了,不过应该伤得不轻。”萧昱微皱着眉头,说道。

当时在半空之中,还运起内力将她推了出来,这也让他无法再以内力控制自己,从而坠落在铁钎阵中,想来若非那一身铠甲护体,只怕已经当场毙命了。

可是,如果可以,他更宁愿那时候救下她的是人自己,而不是那个人。

“铁钎阵是他布下想对付我们的,现在到是对付了他自己,要真死在那里才更好。”凤景说着,眼中顿起沉冷的杀意。

“小景,不管怎样,阿婧是他救下的。”萧昱出怕道。

虽然,他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当时没有夏候彻出手,现在在他们面前的可能也只是她一具冰冷的尸首。

如果夏候彻真的就因此死了,只怕会成为阿婧心里永远都越不过去的坎。

凤景沉默地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萧昱望向他,郑重说道,“你让人把先前备下的粮草送到玉霞关外面去吧,他日战场上他若落在我手里,我也必放他一回,也算还他今日相救之情。”

他知道凤婧衣是什么性格,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她心里才会更加过意不去,索性这份恩情,他们替她还了。

“我即刻让人去。”凤景没有反驳什么,虽然心中不愿意,但他也明白萧昱让他这样做的用意。

他行至帐门处,回头又道,“萧大哥,我还要去见几位将军商议事情,皇姐这里就交给你照看吧。”

“好。”萧昱微笑点了点头道。

凤景默然笑了笑,掀帐出去了。

他知道,那个人比他更想此刻守在皇姐身边,如今北汉也是战火连连,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又要回去了,所以这个时候还是让他陪在皇姐身边吧。

萧昱起身点燃了帐内的灯火,方才又回到了床边坐下来,床上的人似乎做什么恶梦,眉头紧紧皱着,额头不住地沁出冷汗。

他连忙取了巾帕给她擦了擦,喃喃说道,“阿婧,你怎么能那么狠心,竟然那样不管不顾地从城上跳下来。”

那一刻,他真的三魂七魄都被吓出窍了。

他不敢去想象,如果夏候彻没有在他之前救下她,他不顾一切冲过去,面对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那将会是什么样的绝望。

那个画面,他仅仅一想便是一身冷汗。

所以,即便他再恨夏候彻,却不得不谢谢他在那样的时候出手救下了她。

凤婧衣做了一个梦,梦里一遍一遍回放着夏候彻掉在铁钎地里被锐利的铁钎刺穿身体的画面,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血流了一地,任她怎么叫他,也不肯起来。

从前,她不爱他,却骗他说她爱他。

后来,她爱上他,却只能骗他说她不爱他。

她动了心,却只能是埋葬在她内心深处的秘密,因为身为南唐长公主的她不应该爱上他,不能爱他。

所以,她爱他,也只能在那个无人可知的梦里。

或许是因为近日都不曾合眼,她这一睡便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在次日的午后从恶梦中惊得坐起身来。

“你终于醒了。”萧昱微笑叹道。

凤婧衣怔怔地望着坐在自己眼前的人,又望了望帷内的陈设,似乎还是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已经回到了南唐。

“做恶梦了?”萧昱说着,拿着帕子擦了擦她额头的冷汗,温声说道,“没事了,这里是彭城,你已经回来了。”

凤婧衣渐渐平复了呼吸,想到自己离开玉霞关发生的一幕,张了张嘴想要问夏候彻的事,却又有些问不出口。

说来真是可笑,在大夏的时候他挂念着眼前的这个人,可是真正回到了南唐,这个人就坐在了她的面前,她心中担心挂念的却又是那个人。

“我们撤兵的时候,夏候彻已经被人救回玉霞关里面去了。”萧昱没有瞒她,坦然言道。

不过,关于夏候彻生死不知的话,却并没有向她言明。

凤婧衣没有说话,只是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有铠甲护身,又身手鲜有敌手,应该……应该不会有事吧。

可是,在城墙之上明明那么痛恨她,明明说好要对她无情无义,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跳下去救她?

“你睡了一天一夜了,我让人送吃的过来。”萧昱说着,起身掀帐吩咐了送膳食过来。

而后,倒了水给她送到了床边。

“凤景呢?”她望了望帐内,问道。

“他一早过来看过你,你还没有醒,他这会儿跟几位将军在商议要事,一时半会儿估计没空过来。”萧昱说着,扶着她下了床。

不一会儿功夫,便有人将膳食送了过来,公子宸等人也闻讯赶了过来探望,一伙人都围在桌面看着她一个人吃饭。

“你们伤势如何了?”凤婧衣打量了一眼公子宸和沐烟两人问道。

沐烟叹了叹气,说道,“虽然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恢复内力,但小命还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其它的事就要看淳于越有几分本事了。”

凤婧衣含笑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因着进帐之前,公子宸就已经嘱咐过不要提起大夏皇帝的事,故而有说有笑,却再没有人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她刚用完膳,北汉便有信使来见,说是有要事禀报,萧昱只得将她交给青湮等人照顾,出去接见信使处理事情。

“好了,你们也都伤得不轻,都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这里有青湮陪着就行了。”凤婧衣道。

公子宸等人也没有强留,一一起身告辞离开了大帐。

“外面太阳好,我扶你出去走走。”青湮说道。

凤婧衣无奈失笑,起身道,“我还没伤重到那个地步。”

说罢,赶快走在前面掀帐先出去了。

青湮跟着出来,与她并肩在营地里走着,直到人迹稀少之处,凤婧衣方才问道,“夏候彻他……怎么样了?”

这些话,她不能向萧昱问,更不能向凤景问,能询问的人也只有青湮了。

“当时具体的我也没有办法看清楚,不过去看了他掉落的地方,应该伤势不轻。”青湮说着,望了望她道,“今天一早我又去了一趟玉霞关,关内的大夫和附近的军医昨晚连夜都被召去了,想必情况并不乐观,至于现在是生是死,我也不知。”

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又在半个之中使用内力救了人,掉在那样的铁钎阵中,任凭他有再大的本事,即便不死也是重伤在身。

她知道这样的话不应该告诉这个人,可是她知道她是想要知道的。

再者,在这个人面前,她从来不会说谎。

不过,当时夏候彻会去救她,确实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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