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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寡妇-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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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元涛见左右无人,一时忘形,积在心中多年的感情瞬间爆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霍的站了起来,嘴里胡乱嚷着:“小蛮, 我喜欢你~”双手也自膝盖往上搂住了她的纤腰。

“齐元涛,你不要命了?”纪小蛮大骇,拼命躲闪着他的胡乱压下来的唇,一边厉声训斥,“再不放开,我就要喊人了!”

“小蛮,你可怜可怜我!”齐元涛垂着眼,瞧见她钗横鬓乱,红晕满面,心中荡漾,哪里还有理智?

朝里对摄政王与太后之间的暧昧情事一直穿的沸沸扬扬,起初他虽不信,因为一路行军,这二人倒是清清白白,可是进宫之后,沈怀恩先是把宫里的侍卫全都安排成影都的人,又多次调开守卫与太后私会。

这种事情说的人多了,哪里还能清白?他心中一把妒火早烧得旺盛,只恨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能力与沈怀恩相抗。现在好容易拿煞神走了,千载难逢的良机,岂肯错过?

自古以来,女人若想要滥权,唯一能依仗的当当然就是美色,纪小蛮身为太后,暗地里怎么样,无人敢说,但表面上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就算真吃了亏,也不敢声张。况且,他一直认为纪小蛮早就与她情投意合,先前只不过碍于沈怀恩的强势,才不得不忍辱委身于他。私心里,她其实是喜欢他的。所以,他到并不认为自己有半点勉强,只以为她是羞涩,半推半就而已。

正撕扯间,忽见白刀一闪,一柄柳叶飞刀破空而至,嗖的一声将起源太的官帽击落,发丝也散了下来,遮了满头满脸。

纪小蛮趁机推开他,迅速退到窗前。

“小蛮~”岳叔华站在窗外,寒霜满面,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冷声问道:“这人如何处置?”

番外 破茧成蝶(十二)

齐元涛冷静下来,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但他也算性子硬,人也聪明。知道此刻若是求饶,不但未见得能让人同情,反而更让人不齿,所幸仰首挺胸定定的望着纪小蛮,神情激昂:“小蛮,很抱歉冒犯了你,可是我对你一片衷心可昭日月,痴情唯天地可表!”

岳叔华脸色一沉,目光如刀:“畜生,到这个时候还不知悔改,满嘴胡言乱语,信不信我一刀下去,立刻把你斩成四块?”

齐元涛激灵一下,到底不敢与他对视,只兀自嘴硬,“我是当朝丞相,你有何权力斩杀?”

岳叔华冷笑一声,他武功盖世,又医毒双绝,这下挟怒而至,气势莫可能御,齐元涛吓得不自禁的连退三步。

“笑话。”岳叔华嘲弄的望着他,“今日我手刃你这个淫贼,倒要看看谁敢动老夫一根汗毛?”

纪小蛮惊魂已定,勉强按捺情绪,挤出一丝笑容来,“岳伯父,你先下去吧,这事交给我来处理。”

是,齐元涛的行为确实很可恶,但最不至死。他是朝中要员,又是开国功臣,现在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况且,这件事情传扬出去,于她的脸上也不好看。最重要的是若传到沈怀恩的耳里,以他的性子,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

若是甫一出兵,立刻返回,起飞让天下人耻笑?

“好。”岳叔华毕竟不是毛头小子,心中虽然愤怒,到底过了冲动的年华。他当然知道,杀死一个齐元涛很容易,但是想再找一个这样的人才却殊为不易。当下冷冷的瞥他一眼,到:“我在园中占着,有时就叫我一声。”

“放系你,想也只是喝多了,现在酒醒了,没事了。”纪小蛮不看齐元涛,神色冷峻。

“小蛮~”见纪小蛮支使岳叔华离开,齐元涛心中大喜,立刻上前欲拉纪小蛮的手,“你听我说~”

“齐相爷,”纪小蛮俏脸冷凝,推开两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不会再追究,但若是再有下次,我绝不会轻饶!”

“小蛮~”齐元涛面上微红,这时却想着反正是以至此,不弱趁机表白,“对不起,我不该冒犯你。支使,我对你……”

他对纪小蛮一见钟情,可惜每次相见,时机都不对,佳人身边总是有护花使者。几载相思,几番隐忍,两人关系一直停滞不前。到今天终于有机会突破,他怎么愿意放过?就算真的粉身碎骨,若是能得佳人青睐,倒比这劳什子的成像更值得了!

“别说了~”纪小蛮深呼吸几次,努力调整心态,放柔了声音道,“齐大哥,这几年,你投笔从戎,一介书生奔波于烟尘马嘶之间,为国为民为朝廷鞠躬尽瘁,我敬重你的人品高洁,这才视为兄长,引为知己。”

“小蛮~”齐元涛心中激动,眼眶不禁红了,“我就知道……”

“可是,”纪小蛮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往下说道,“我对齐大哥的感情也就仅限于此。若是无意间误导了你,给了你错觉,我道歉。希望今后齐大哥还是以国事为重,勿及私情。若是大哥心存绮念,以为我孤儿寡母变好欺负,一味的纠缠不休,我情愿子衿将皇位拱手让人,我母子二人远离是非之地,这辈子在不踏足大唐。

纪小蛮这番话恩威并举,软硬兼施,说的齐元涛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平日能言善道的一个人,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望着她呆若木鸡,冷汗涔涔而下。

“好了,你先回去吧。”纪小蛮叹一口气,“以后,没有宣召,不要再进宫里了。”

短短一刻钟,跌宕起伏,回环往复,她内心承受的压力岂是外人可以想象得到的?淡淡几句话说下来,只觉得心力交瘁。

“是~”齐元涛张大了嘴,望着纪小蛮疲惫的神情,终于没有再说话,只是垂着手默默的退出。

这一次,他似乎是押错了宝,不但没有获得小蛮的垂青,反而连她的友谊都丢失了。

“小蛮~”岳叔华见他离去,急急赶过来,“你没事吧?”

纪小蛮匆匆擦了擦眼角,转过身强笑道,“他只是一时冲动,其实倒也没存坏心眼,没甚打不了的,倒是我大惊小怪了。”

“小蛮~”岳叔华心生怜惜,想要劝慰。

“对了,”纪小蛮清清喉咙,笑道,“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放心,我不会告诉怀恩德尔。他小子脾气太坏,若是知道了,不知能闹出什么大事来。”

“那就好~”纪小蛮点点头,类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多些岳伯父。”

这声谢,包含了太多的情绪,今天若不是他及时赶到,真不知会惹出怎样的一场风波。

:这孩子,怎么跟我客气起来了?“岳叔华摇了摇头,见她有意回避,倒也不好意思安慰,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也就离开了。

“小蛮。”盈荷推门而入,“齐相爷怎么了?我看他脸色很难看,你们吵架了?”

“他又不是我什么人,好端端的,我跟她吵什么?”纪小蛮想起这事心中委屈更胜,忍不住责怪,“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他可以随意进出慈宁宫?是不是我脾气太好,你们索性懒得连规矩都废了!”

她向来随行不拘小节,盈荷与她情同姐妹的闹惯了,突然间她绷着一张脸疾言厉色,一时错愕:“小蛮,你怎么了。”

“没什么~”触及到她异样的眼神,纪小蛮这才发觉事态,用力揉了一把脸,疲倦的说道,“算了,你下去吧。”

“皇上还等着你一起用膳呢!你不去吗?”盈荷越发惊讶。

一天里,她最盼的就是这一刻,怎么今天这么反常?难道真的是病了?

“我没胃口。”纪小蛮摇了摇头,抚着床柱慢慢的坐了下去,“你替我好好安抚子衿,别让他闹腾。”

“那,你好好休息。”盈荷不敢多问,悄悄地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默默的爬回床上,忽然分外想念那个刚刚远行的男人。如果他在,怎么会让她无端受到此惊吓?如果有他,谁又敢轻慢于她?

这一瞬,蓦地惊觉,原来她一直在他的羽翼,惯着,宠着,娇着,而不自知……

番外 破茧成蝶(十三)

沈怀恩原以为区区南部,要荡平不过是弹指间事,一年时间那是绰绰有余。收得南部之后他凯旋而归,小蛮刚好孝满,到时双喜临门,花好月圆。然,老话说得好,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大唐北边地广人稀,城市少人口自然也少,一路攻城略地,势如破竹。但南方富庶,城市密若蛛网,人口稠密。且身为朝廷命官,与当初揭竿而起的义军身份又有所不同。想要人降服,光靠杀人立威显然是不够的。得恩威并举,软硬兼施,面面俱到。

要顾忌的东西实在太多,打起仗来便缚手缚脚,收复南部的时间一拖再拖,总也没有进展。赫连家隐在幕后,联合南方望族齐心对抗,推了些傻子在前边抵抗,自己却想借机稳住势力,在南边自立为王,另建新朝。

沈怀恩既夸下海口,此时便骑虎难下,心里即便再想念小蛮,无所建树,自然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的。

他被迫滞留前方,受尽相思之苦,每日里指天骂地,脾气暴涨。纪小蛮在京里却玩出味道,慢慢地混得风生水起。

她闲得无聊,在御花园里弄了块地,自己建了个小棚,闲时种些瓜果蔬菜。反正不懂之处自有司菀局的太监来帮着她弄,她只要出张嘴,颐指气使地吩咐几句,兴致好时浇浇水,就有了一块私有菜地。

初时倒无人注意,背地里也有人笑话。到后来她的大棚里四时花卉均错了季节,打乱时序,让人啧啧称奇,最后在隆冬时节捧出一碟西瓜让人品尝,终于引起轰动。

高茗欣在尝过西瓜之后,细细盘问了她好久。

纪小蛮一时兴奋,话题刹不住车,从大棚谈到杂交,从水稻讲到水果,从示范田谈到农业基地,又胡乱扯到了国家发展经济,商人的重要,最后从“要致富,先修路”把话题扯到了兴修水利,拓改交通上去了。

当然,她拉拉杂杂的,想到哪说到哪,完全没有系统,亏得高茗欣有那个耐心,更有那个智慧,从一团乱麻里挑出重点,整理成文,最后变成一道圣旨。

斥资百万,修路架桥,大兴水利土木工程。另外在京郊地带,把土地连成片,打破以往的私有制度,收归国有。以极低廉的价格租给农户,集中栽种瓜果。初时怨声载道,颇多争议,然,一年下来,短期项目建成投产,已初见成效。

此举大大缩短了时鲜的水果蔬菜由南往北调运的时间,烂在路上的几率大大减小。北方吃到南方的水果已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菜农果农获利颇丰,京里百姓吃得高兴,皆大欢喜,歌功颂德。

高茗欣乘胜追击,在朝里设了农科所,专门抽调四方精英,拨下专项经费,改良蔬果品种,提高米粮产量。

与此同时,在全国范围里减轻农业赋税,降低商业税,鼓励通商,提高商人的地位,各地成立工商联,专为商人解决困难。

纪小蛮也由一个闲闲种田的太后,变成政策顾问,每日夜里苦苦思索现代有哪些好的体制可以成功运行于古代,白天奔走于相府衙门,热心地参与讨论。当一个个观点新颖,特立独行的主意从她的嘴里蹦出,当一件件利国利民的实事经高茗欣的落到实处;慢慢的,众人眼里的她,已不再是一个依靠美色,依仗男人爬到高位,享受荣华的女子。

她,将无数人自贫困里拉扯出来,填饱了无数人的肚子,更成就了无数人的财富梦想,也为自己书写了一段神话。

到第三年,一条由南往北连接两地的大运河宣布动土,预计十年完工。到时南方的货物运到北地,北地的牛马运往南方缩短最少两个月的时间。

纪小蛮在群臣的力推和高茗欣的力邀之下,终于决定走出京城,与他一起前往磁州为运河开工揭幕仪式奠基。

自出生以来,子衿从未与纪小蛮分离,自然是百般哭闹,不肯罢休。纪小蛮心疼儿子,本欲作罢,留在京里陪儿子。架不住大家的左劝右劝,最终还是盈荷信誓旦旦保证:安抚住子衿的情绪,并且不让他掉一根头发,这才没让此行泡汤。

出京那日,百官相送,偌大一个朱雀门广场聚集了数千余众,早已是旌旗猎猎,队列森森,四营精兵呈方阵威风凛凛分立广场四角。

到得吉时,辕门外,礼乐齐响,锣鼓喧天。府铖林立,剑戟分明,铺天盖地的旌旗下,大内禁军,骁骑营,御林军甲胄分明,内务府侍卫开道,簇拥着天子銮驾,威严地行了过来。

一列黄绫伞下,林子衿身着明黄龙袍,年纪虽幼隐隐已有天子威仪,缓缓从红绫上踏过,自然没有人瞧出这小子鼻头红肿,两眼通红。

地上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的百官,三呼万岁后,林子衿降旨免礼。又三呼谢恩,这才起身恭立,依官阶列队相送。

终于,一行数百余众,浩浩荡荡开拨,在官道上迤逦而行,远远望去,竟是首尾俱不相见,排出一列长达十余里的长龙。

堂堂太后出巡,随行护驾的大内侍卫,骁骑营兵士就不知多少。更别提那些太监宫女,随行的銮驾仪仗名目繁多,不一而足。

纪小蛮力持精简,才变成如此规模。否则,怕要弄出几千人的排场。好容易出了京,她松了一口气,歪在软垫上发呆,眼前晃动的总是子衿的泪眼,耳边响起的全是他委屈又娇气的哭声。

哎,那块红绸谁揭不是揭呢?真不知干嘛要特地跑这一趟?劳民伤财啊!还没出京,她已开始不舍,牵挂。可来都已经来了,总不可能临时反悔。

高茗欣是一片好意,沈怀恩久战不回,两人仅靠着飞鸽传些书信,已有数年不曾谋面。她身为太后,表面虽然风光,但一个女子带着稚儿,手里还握着江山社稷,日积月累,怕她闷出病来,这才强拖她出门散心。

其实一路走来,也算故地重游。当年他们便是遁着这条路,直指京畿。只是当时战火纷飞,如今虽算不上歌舞升平,至少也百姓安逸,知足常乐。

她掀帘望去,处处皆是怀恩的影子,慨叹唏嘘之余,越发思念那个深藏在心底的人。

赫连家的牧场北边的已被收归国有,南方的水草丰美却也对连年征战应接不暇。再加上沈怀恩早就放出话去,谁与赫连家交易,便是与影都与大唐为敌。风头上,谁愿意舍己就人?

赫连世家百年的积淀终于在几年的战火里消耗殆尽,双方打打停停,于两月前再次进入议和阶段。具体情形,纪小蛮已懒得再去看简报。如果可以,她倒愿意赏赫连家一个藩王的头衔,划地而治。

称王倒是没有问题,划地却是沈怀恩决不允许的。另外,矿山也要收回,归朝廷统一调配,重新派员掌管。

他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愿意数十年之后,给子衿留下一个重大的隐患。他说得在理,纪小蛮无话可说。

其实藩王作乱的故事,史书上见得不少,纪小蛮也不是不明白。只是这一轮谈判下来,谁知道又到猴年马月?

果然,失地失势又失权,只落一个虚名,赫连家如何能肯?于是这谈判甫一上场就告破裂,双方争执不下,互不肯让,很快陷入僵局。

“太后,”正冥想间,高茗欣已拨了马过来,隔着帘子问:“前面已至瑜云,是不是停下銮驾,略事休整再走?”

“这些事,你做主吧!”纪小蛮掀开帘子望出去,只见一片猎猎黄旗,哪里看得到头?

“下来走走吧?”高茗欣正欲离开,见她露面,笑着邀请。

“嗯~”纪小蛮点了点头,也不等太监把锦凳递过来,直接跳下了车。孰料踩着一块石头,脚下一软,差点摔跤。

“小心~”高茗欣吓出一身冷汗,翻身下马来掺,她已扶着车旁宫女的手站了起来,笑道:“果然老了,以前要高家,我常偷偷搭车,哪等停?还飞奔着就跳,也没事。”

“是,那时哑铃为了你没少挨骂~”高茗欣笑着接话。

纪小蛮默然,忽地心生愧疚。

哑铃!不知不觉间,他已走了五年。这五年里,她想起他的次数已越来越少,他的样貌在她的心里已渐渐模糊。他,在另一个世界,可会怨她?

番外 破茧成蝶(十四)

磁州离京城有四百多里地,若是单人匹马,一个彻夜也就到了。可是太后出巡,场面自然马虎不得,一路上地方官接应,到处停留,这么长一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着,硬是走了足足大半个月才到达目的地。

高茗欣此次带她出门的目的,除了替运河奠基,沿途考察民情也是一项,所以时间倒不是大问题。

整个磁州早已严阵以待,各条通往磁州的主要官道上离城二十里处就开始设卡盘问,严防死守,力求把安全保卫工作做到最完美。

高茗欣表面不说,心里倒是颇为赞许,对磁州府的印象不觉加了些分数。到进了城,住进早已安排好的别馆之中,见别馆布置整洁,大放干净却又绝不铺张的摆设,心中又高兴一些,不免拉着磁州府多说了几句。

纪小蛮对环境倒没在意,她安逸数年,突然这么舟车劳顿地奔波,又一路应酬过来,早已疲累不堪,饭也没吃,倒头先睡下了。

躺在床上,心里想着的却是,到了磁州,与沈怀恩的距离又近了四百多里。可是,近了四百里又如何?他们之间还隔着万水千山,触摸不到他的呼吸!

想一阵,叹一阵,默默地哭了一阵,也就慢慢地入了梦乡。

高茗欣深知她的禀性,由着她去,只叫人莫要打扰。他自己兴致极高,吃过饭,也不带随从,着青衣小帽走街串巷地暗访民情去了。

亥时时分,一条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行馆的围墙下,左右观察一遍,轻轻一跃,纵身上了高墙,犹如一缕青烟没入墙内。黑影未做半点停留,熟练地越过守卫,直奔主屋而去。

藏在院中高大的柏树下,静候巡逻的侍卫走过,寻了个空隙,穿窗而入。

守在床边的宫女拿着针线,不时打着呵欠,忽地瞥见烛光摇动,下意识地回头,脑后风响,黑影已袭到身前。

“谁?”她心中惊疑,喝声才刚出口,人已软倒在地,陷入一片黑暗。

黑影抬脚将宫女踢到门后,这才慢慢地踱回来,在床前站定,默默地凝视着沉睡在床上的那个娇小的身影。

他扬唇,露了一抹近乎于宠溺的微笑。

原来,她什么都不必做,就只是静静地沉睡在他的眼前,就足以令他心情愉悦而神采飞扬。那颗动荡迫切,狂乱失序的心脏,也慢慢的回归平静。

他撩起长袍,慢慢地在床沿坐下,不舍得惊扰她的睡眠,只伸指隔空轻柔地描绘着她的轮廓。

小蛮,这是他的小蛮!

如银的月色洒在她的脸上,写在脸上的疲倦,藏在眼角的泪光,让他胸腔蓦地抽紧,似被无形的手捏住了心脏,疼痛无预警地袭遍全身。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思念早已如海,相思早已成狂。

或许,此时此刻,话语早已是多余,他只需把她拥入怀中,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用他宽阔的胸膛温暖她寂寞的心灵。

可,面对近在咫尺的她,他却近乡情怯,不敢去触碰如此娇美的她,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一触即碎。

就这样守在她身边,看着她,于他已是极大的满足。

纪小蛮睡得并不安稳,蹙着眉头,不停地翻着身,朦朦胧胧间瞥见床头一抹暗影,骇得掀被坐了起来,低声喝问:“谁?”

沈怀恩并未吭声,瞅着她微微一笑,慢慢地张开了双臂。

“怀,怀恩?”纪小蛮怔怔地望着他,抬手揉了揉眼睛。

怎么回事?他现在不应该在镇安府与赫连家谈判吗?怎么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磁州,在她的面前?

她傻气的动作逗笑了他,却也平添几许酸楚。

“傻瓜~”他低喃,等不到她投怀送抱,只好主动将她揽入怀里,紧紧地按在胸前,微微带着点鼻音:“几年不见,不认识了?”

“等一下~”纪小蛮努力挣扎。

“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他低语,缠着她不放。

三年,梦里曾无数次相拥。可,当那软玉温香真正抱满怀时,为何盈满胸腔的是无尽的酸涩和忧伤?

“怀恩?”纪小蛮泥鳅一般钻出来,拉开点距离,惊讶地瞪着他:“真的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两地相隔千里呢!他这一跑,那边怎么办?谁当家作主?

“怎么?”沈怀恩不高兴了,伸指捏着她的俏鼻:“我来了,你不高兴?”

本来以为就算不抱着他号啕大哭,至少也会来个热泪盈眶,或是喜极而泣什么的。结果,她第一句话居然是质问?

那他,这数千里地的往返奔波到底算什么?

“高兴,”纪小蛮拂掉他的手指,“当然高兴。可那边的正事,也不能耽误啊!”

如果能说服赫连家族归顺,从此天下太平,那是真正的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事,怎可马虎对付?

“哼!”沈怀恩不满地撇唇:“什么叫大事?现在在我心里,见你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

“讨厌~”纪小蛮面红过耳,心中却不免甜丝丝的:“人家跟你说正事呢!”

“来见你,怎么就不是正事了?”

“哎呀,懒得跟你说~”纪小蛮一脸娇嗔,恨恨地推了他一把。

沈怀恩贼贼一笑,顺势往床上一滚,大喇喇地躺在她身上。

“呀,”纪小蛮大羞,又不敢高声,恐惊动外面的侍卫,压低了声音道:“重死了,压得人喘不过气了,还不快起来?”

“呵呵,”沈怀恩低眉笑了笑,搂住她的纤腰,轻松地翻个身把她拉到胸前趴着,额头抵着她的额:“那换你压着我?”

“呸!”纪小蛮心头鹿撞,血色刷的全涌到头顶,轻啐道:“出去几年,倒变得油腔滑调,学会欺侮人了?”

“我哪敢啊?”沈怀恩凤眸轻眯,眉峰轻挑,薄唇贴着她的耳际低语:“疼你都来不及,怎舍得欺侮?”

纪小蛮脸热心跳,讪讪地别过眼睛,不敢接触他火辣的目光,声音轻得像呢顺:“别玩了,万一让别人撞到,跳黄河也说不清了。”

“呵呵~”沈怀恩将她怀在胸前,开怀低笑,胸膛隐隐振动,得意地调笑:“如此说来,只需瞒过外面的侍卫,你便任我处置,对不对?”

“呀!”纪小蛮又羞又气,双手撑着他胸用力推拒:“你再这样,我……”

他忽地敛起笑容,收紧双臂将她锁在怀里,唇贴上去吻住叫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小蛮,想死我了!”

纪小蛮心一颤,“翻脸”二字咽了回去,心悸于他语气里的依恋与缠绵,原本推拒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改而环住他的脖子,乖乖而柔顺地回应着他的吻。

闭上眼,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汗味。她不自禁地有些鼻酸,他向来爱洁,就算是上战杀敌都永远一尘不染,翩翩一介贵公子。

这好像是第一次,她在他的身上闻到汗味。可见,为了来见她,他必是不分昼夜的奔波了!她来这里,花了足足二十天,他却可能只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

可是,她好喜欢!这样的他,更显得男人味十足,暧昧却十分地惑人。有多久了?她不曾被强有力的臂膀紧紧环绕,那独属于他的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在耳边跳荡着,每一下都敲进她的心灵深处。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恬淡包围着她。仿佛只要有他在,所有的困境和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他如此强烈地存在着,又是如此强大!似乎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撼动他分毫。

良久,他终于依依不舍地放开她,修长的手指抚上被他吻得饱满而发亮的樱唇,慢慢地,轻柔地,依恋地摩挲着。

“呀~”她蜷缩在他的怀中,不自禁地逸出幽幽地绵长的叹息。

这一切,真像是一场梦,如此美好,如此虚幻。她不敢睁开眼睛,好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会消失。

那迷茫而娇憨的情态,不自觉地流露出的依恋,实在让沈怀恩心动不已,他低叹,唇瓣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耳朵与颈侧:“小蛮,小蛮,小蛮……”

他轻触她的额,一遍又一遍,低喃着她的名字,声音轻柔而细软,仿佛那是一个咒语,读着它就能心安,就能获得宁静,就能抵达幸福的彼岸。

纪小蛮没有说话,只睁大了水汪汪的眸子静静地望着他,小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笑得娇憨而天真,像只餍足的小猫,眼里浓得化不开的幸福,如一汪深潭,甜得几乎溺毙了他。

沈怀恩低叹,心软了,醉了,化了……

番外 破茧成蝶(十五)

这次的和谈出乎意料之外的顺利,连年的征战,日渐掏空了赫连家族的家底。所以,此次和谈势在必得。诚意也十足,他们唯一的条件就是与影都联姻。确切地说,希望沈怀恩能娶赫连清云。

沈怀恩现在贵为摄政王,手握兵权,如日中天,只手可遮天下。若是有影都在背后支持,赫连家族想要重回昔日的荣光,不过是时间问题。

当然,在摄政王与当朝太后的绯闻广为流传的时期,他们也并不指望赫连小姐能一人独大。只希望用先入门的优势争取与纪小蛮平起平坐。

毕竟,影都的势力谁都不敢小觑。太后再威风,也不过是个寡妇,且名义上已嫁过几次,又已生儿育女。赫连七小姐却是二八娟娟好年华,青春少艾,貌美如花。相信这样的条件并不算苛刻,于沈怀恩也有百利而无一害。是以,赫连家才敢信心百倍地走出这招棋。满心以为沈怀恩碍于太后的情分就算不满口答应,至少也会考虑两天。

谁料到沈怀恩二话不说,掉头走人,竟连一点面子都不给赫连家留!

高茗欣在灯下望着那条消息,乐不可支——那小子就是头倔驴,得宠着哄着,赫连家想用一个女子拴住他,简直就是做梦。

不用说,这个时候沈怀恩甩袖走人,目的地只有一处:磁州。

自打他引军平南以来,这对苦命鸳鸯已有三年未见。有了这现成的借口,那小子若不赶着过来私会,他把头砍下来给人当凳子坐!

得,他得先去通知小蛮,省得这丫头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杀个措手不及。嗯,若是能挑得她拈酸吃醋,杀杀那臭小子的威风,在旁边瞧他吃瘪的模样,就是赚到了!

这么一想,高茗欣哪里还坐得住?兵贵神速,即刻前往纪小蛮的卧房。

“小蛮~”轻敲两下,直接推门而入:“你睡了吗?有件事想告诉……”

“大哥~”纪小蛮吃了一惊,似受惊的小鹿,自沈怀恩的怀里一跃而起,像做错事被人逮住的孩子,紧张得满面通红。

沈怀恩手一伸把纪小蛮揽回怀中,大喇喇地斜靠在床柱上,长腿交叠,冷冷地望着高茗欣,微蹙着眉,不悦地道:“高相爷,你进小蛮的房间,向来都是这般随意吗?”

乍然听到沈怀恩的声音,高茗欣愣了一下,探进去的半只脚下意识地往回缩。可,只片刻之后回过神,迅速闪身进入,顺手把门掩上,笑道:“好小子,我猜你一准是往这边跑,没想到来得比我想得还快!”

当然,那边安插的眼线得到讯息的时间怎么也要比这人精晚一步。但,他那边信鸽才到手,这边人已先抵达了,这是个什么速度?可见沈怀恩对这事有多上心!真正的归心似箭哪!

高茗欣不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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