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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史-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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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首云头巧制成,螳螂为样抱轻清。玉纤忽缀一声响,银汉惊传万籁鸣。
似诉昭君来虏塞,如言都尉忆神京。征人归思颦闻处,暗恨幽愁郁郁生。”
未几天晓,美人急扶生起,曰:“郎君速行。毋令外人觉也。”生仓皇归舟,命仆整顿装束,思为久留计。忽回首一望,楼阁美人,杳无存矣。生大惊异。乃即其处访之,但见一古冢累然。傍有穴隙,为狐兔门户,见内有琴瑟琵琶。取归而货之,得重价。
○琴精
邓州人金生,名鹤云。美风调,乐琴书,为时辈所称许。宋嘉熙间,薄游秀州,馆一富家。其卧室贴近招提寺,夜闻隔墙有歌声。乍远乍近,或高或低。初虽疑之,自后无夜不闻,遂不为意。
一夕,月明风细,人静更深,不觉歌声起自窗外。窥之,则一女子约年十七八,风鬟露髻,绰约多姿。料是主家妾媵,夜出私奔。不敢启户,侧耳听其歌曰:
“音音音,你负心,你真负心,孤负我到如今。记得当时,低低唱,浅浅斟,一曲值千金。如今寂寞古墙阴,秋风荒草白云深,断桥流水何处寻。凄凄切切,冷冷清清,教奴怎禁。”
女子歌竟,敲户言曰:“闻君倜傥,故冒禁相亲。今闭户不纳,欲效鲁男子行耶。”鹤云闻言,不能自抑。遂启户,女子拥至榻前矣。鹤云曰:“如此良会,奈烛灭,竟不能为一款曲,如何?”女子曰:“期在岁月,何必今宵。况醉翁之意,不在酒乎。”乃解衣共寝,曲尽缱绻之乐。将晓,女子揽衣而起,鹤云嘱之再至。女子曰:“弗多言,管不教郎独宿。”遂悄然而去。
次夜,鹤云具酒肴以待,女子果来。相与并坐,酣畅,女子乃歌昨夕之词。鹤云曰:“对新人,不宜歌旧曲,逢乐地,讵可道忧情。”因赓前韵而歌之,曰:
“音音音,知有心,知伊有心,勾引我到如今。最堪斯夕,灯前耦,花下斟,一笑胜千金。俄然云雨弄春阴,玉山齐倒绛帷深,须知此乐更何寻;来经月白,去会风清,兴益难禁。”
女子闻歌,起而谢曰:“君之斯咏,可谓转旧为新,翻忧就乐也。”自是无夕不会。荏苒半载,罕有知者。
忽一夕,女子至而泣下。鹤云怪问。始则隐忍,既则大恸。鹤云慰之良久,乃收泪言曰:“妾本曹刺史之女,幸得仙术,优游洞天。但凡心未除,遭此降谪。感君夙契,久奉欢娱,讵料数尽今宵。君前程远大。金陵之会,夹山之从,殆有日耳。幸惟善保始终。”鹤云亦不胜凄怆。至四鼓,赠女子以金,别去。未几,大雨翻盆,霹雳一声,窗外古墙悉震倾矣。鹤云神魂飘荡,明日遂不复留此。
二年后,富家筑墙,于基下掘一石匣。获琴与金,竟莫晓其故。时闻鹤云宰金陵,念其好琴,使人携献。鹤云见琴,光彩夺目,知非凡材,欣然爱之,置于石床。远而望之,则前女子;就而抚之,则依然琴也。方悟女子为琴精,且惊且喜。适有峡州之游,鹤云得重疾。临死,乃命家人以琴送葬。琴精之言,胥验之矣。
又,刘过,字改之,襄阳人。虽为书生,而赀产赡足。得一妾,爱之甚。淳熙甲午,预秋荐,将赴省试。临期眷恋不忍行,在道赋《水仙子》一词,每夜饮旅舍,辄令随直小仆歌之。其词曰:
“别酒醺醺容易醉,回过头来三十里。马儿不住去如飞,行一会,牵一会,断送杀人山共水。 是则功名真可喜,不道恩情抛得未。梅村雪店酒旗斜,住底是,去底是,烦恼我来烦恼你。”
到建昌,游麻姑山。薄暮独酌,屡歌此词,思想之极至于堕泪。二更后,一美女忽来前,执拍板曰:“愿唱一曲劝酒。”即歌曰:
“别酒方斟心已醉,忍听阳关辞故里。扬鞭勒马奔皇都,时也会,运也会,稳跳龙门三级水。 天意令吾先送喜,耳畔佳音君醒未?蔡邕博识爨桐声,君背负,只此是,酒满金杯来劝你。”
盖赓和元韵。刘以龙门之句喜甚。即令再诵,书之于纸。与欢接,但不晓蔡邕背负之意。因留伴寝,始问为何人,曰:“我本麻姑上仙之妹。缘度王方平蔡经不切,谪居此山。久不得回玉京。恰闻君新制雅丽,勉趁韵自媒,从此愿备后乘。”刘犹以辞却之,然素深于情,长途远客,不能自制,遂与之偕东。而令乘小轿,相望于百步间。迨入都城,僦委巷密室同处。
果擢第,调金门教授以归。过临江,因游閤阜山。道士熊若水修谒,谓之曰:“欲有所言,得乎?”刘曰:“何不可者?”熊曰:“吾善符箓,窃疑随车娘子恐非人也,不审于何地得之?”刘具以告,曰:“是矣,是矣,俟兹夕与并枕时,吾于门外作法行持。教授紧抱同衾人,切勿令窜逸。”刘如所戒。唤仆乘烛排闼入,见拥一琴,顿悟昔日蔡邕之语。坚缚置于傍。及旦,亲自挈持,眠食不舍。及经麻姑,访诸道流,乃云:顷赵知军携古琴过此,宝惜甚至。因抟抚之际,误触堕砌下石上,损破不可治,乃埋之官厅西偏,斯其物也。遽发瘗视之,匣空矣。刘举琴置匣,命道众焚香诵经咒,泣而焚之。
《齐谐记》载:王彦伯尝至吴邮亭,维舟理琴。见一女子披帷而进,取琴调之,声甚哀。彦伯问何曲,答曰:“此曲所谓《楚光明》也。惟嵇叔夜能为此声,自此以外传者数十而已。”彦伯请受之。女曰:“此非艳俗所宜,惟岩栖谷隐,可自娱耳。”鼓琴且歌,歌毕,止于东榻,迟明辞去。疑彦伯所遇,亦琴精也。
○箸斛概
嘉定月浦镇人苏还,妻张氏,颇有姿容。一日乘船送其女甥之嫁,舟泊某港柳树下,一男子蓬首黑面,顾张而笑。问之旁人,不见也。及归,则见向男子至曰:“吾与汝当为夫妇。”时妇有孕不就,既产乃来,遂与交接。妇昏暝如寐,有顷而苏。自是无夕不至。夫登榻,则为束缚于地。其所衣不过一棍,而时时投之,仅掩其阴,殆类市井乞丐。白昼径出入其家,家人畏而不敢犯。夫甚爱其妻,百方祈祷,屡延术士镇治之,数年弗效。后一羽士召将王灵官至附箕,直入井中。捞得红漆箸一双,及斛概一事,碎之,灰以饮妇,遂愈。盖二物为祟也。
○苕帚精
洪武间,本觉寺有一少年僧,名湛然,房颇僻寂。一夕方暑,独坐庭中,见一美女,瘦腰长裙,行步便捷,丰姿绰约,而妆不多饰。僧欲进问,忽不见矣。明夜登厕,又过其前,湛然急走就之,则又隐矣。自是惶惑殊深,淫情交引,苦思不置。越两日,又徐步于侧,僧急牵其衣,女复佯为惭怯之态,再三恳之,方与入室。及叙坐,渐相调谑,竟成云雨。问其居址姓字,女曰:“妾乃寺邻之家,父母钟爱,嫁妾之晚,今有私于人,故数数潜出,不料经此又移情于汝。然当缄其事,则交可久。不然,彼此玷矣。”僧喜,唯唯从命。于是日去暮来,无夕不会。
僧体枯瘦,气息恹然,渐无生气,虽救治,百端罔效。一老僧谓曰:“察汝病脉,痨瘵兼攻,阴邪甚盛,必有所致,苟不明言,事无济矣。”湛然骇惧,勉述往事。众曰:“是矣。然此祟不除,则汝恙不愈。今若复来,汝伺其往而踪迹之,则治术可施也。”是夕女至,僧仍与合,将行欲起随送,女固止之。翌日告众。众曰:“明夜彼来,当待之如常,密以一物置其身,吾辈避于房外,俟临别时击门为约,吾辈协力追尾,必得所至,则祟可破矣。”湛然一一领记。
后二夕,湛然觉神思恍惚,方倚床独卧,女果推门复入。僧与私亵,益加款曲。鸡鸣时,女辞去,僧潜以一绒花插女鬓上,又戏击其门者三。众僧闻击声,俱起追察,但见一女,冉冉而去。众乃鸣铃诵咒,执锡持兵,相与赶逐,直至方丈后一小屋中,乃灭。此室传言三代祖定化之处,一年一开奉祭,馀时封闭而已。众僧知女隐迹,即踊跃破窗而入,一无所见,但西北佛厨后烁烁微光。急往烛之,则竖一敝帚耳。竹质润滑,枝束鲜莹,盖已数十年外物也。众方疑惑,而绒花在柄,因共信之。乃持至堂前,抽折一埂蛩鞯蔚亍V谏б欤鞯葡甘樱‘中非水,实精也。湛然见之,悔惧不已。
○生王二
生王二,陇州人。其居在黑松林跑谷,世以畋猎射生为业,用是得名。因与众逐鹿,至深崖,迷失道。正彷徨次,遇女子度水来。年少貌美,而身无衣袽,视王而笑。王平生山行野宿,习见怪物。虽知为非人,殊无俱色。咄之曰:“汝鬼耶?怪耶?”女又笑而不答。良久,乃问王曰:“尔何人?”王始稍敬异,揖而言:“本山下猎徒,今日逐鹿失踪,致堕兹处。生死之分,只在顷刻,愿娘子哀之。”女曰:“随我来,当示尔归路。”遂从以行。登绝高袽岩之峰,涉回环过膝之水,途径荦确,足力不能给。女不穿履,步武如飞。到一洞,有大石室,境趣邃寂,如幽人居。不闻烟火气,寝室尤洁雅。王顾旁无他人,戏言挑之,欣然相就。夜则共榻,昼则采果实以啖之。居月馀,王念母之供养,以情泣告女曰:“我欲暂归,徐当复相寻。”女许诺,送出官道乃别。王感其意爱,他日再访焉。试与之语,邀同归。略不嫌拒,携手低家。王妻赵氏,已有三男女矣。此女又生两子。与赵共处甚雍睦,逢外客至,必惊讶敛避。或独步入山,经月不返,终不火食,王亦任其去留。后二十年犹存。
○王上舍
建康王上舍,以政和六年元夕,与友同出府治观灯。三友登山棚玩优戏,王独在棚下,不肯前,邀之弗听,盖意有所属。见一姬缓步,一女仆随之,衣不华,妆不艳,而淡静可喜。顾王微笑,整冠饰,若欲偷避。王逼而窥之,始撤幕首巾,回面而笑。王将与之语,为友所牵,莫能遂。于是偕入委巷,行人绝稀,姬复在焉,而友无所睹。王托如厕,抽身相蹑,情思飞扬,因就与姬语。姬曰:“我知君雅意,但从寡居一第,无男无女,只小妾同居,萧索之情,不言可知。君果有心,冀愿垂顾。”王曰:“吾方寸已乱,何暇迁延。”携手将与绸缪,四顾巷陌,灯烛车马,略无可驻之地。念市桥下甃石处。差可偷期,乃野合而别。道其所居某坊。明日往诣,姬出迎,奖其有信,留止通宵,买酒款适。王暂归学宫,无日不往。倘有故失期,则饮膳俱废。浸以癯瘠。向之三友,因诘其曩游,具以告。友曰:“此为妖异,不言而知。勿复沉迷,以存性命可矣。”王如醉而醒,强自抑遏。姬忽夜造其所,责之曰:“我不幸失身于子,奈何中道相弃?”王他词谢姬,留欢如初。王觉气体不支,思与之绝,乃从友寄寝,又梦其来。竟病风癃而卒。
○孤山女妖
万历壬寅,明州闻庄简公之孙某,弱冠,美风调,携其侄才十五岁,同诣杭州。路遇姚江秀才吕生,倾盖相契,遂同寓西湖孤山寺傍一古馆中。前即张氏梅花屿及水仙祠,有短垣隔之,宋人诗:“一盏寒泉荐秋菊”处也。时值秋夜,暧月朦胧,邻钟响断。两生颇工吟咏,徘徊于庭,忽闻垣西有妇人笑语声,俄而履迹渐近,灵香袭衣。启扉视之,遥见二女郎自树影中来。一著冠,年稍长。其二则绾肉髻,垂鬟如鸦,皆丽色也。褰帷而入,直抵寝所,就床坐,与闻、吕温凉,各择其偶,愿谐伉俪。著冠者笑曰:“汝两人已作鸳鸯配对,而我独无。”因指闻生之侄谓曰:“终不然留此黄口儿为我伴乎?我安用此,当往寻水月上人矣。”言讫,即先辞去。二女郎相顾笑曰:“阿姊意不美满而去,我辈且为乐也。”两生惊喜,陈设薄具,谈笑欢娱,灭烛解衣,双栖婉恋。四更后别去。问其居址姓氏,不答,但执手依依曰:“非久相期,慎勿泄于人也。”下阶数步,如雾濛花,行于残月中无影,心窃怪之。
既去,欻尔而灭。阴云四垂,西风飒至,月色既隐,景物惨人。不觉窗户轧然,两生股栗,方异其鬼妖也。然亦颇惬于心,精授魂与,宛转不寐。明日起视,但见树深云乱,水流花开,杳无行迹。邂逅水月上人,自灵芝寺掠湖而至。因言夜来梦见一丽人求偶,某不肯从,绝与两生所见年长者无异,语及大怪,共为欷殻АQ轮冢讼嗉滩∽洹K抡撸食猩倌晟玻ブ銎冢霰负笫隆V星镆梗鑫狡渫略唬骸扒吧┮抵烈印!贝潜鹎子眩蕴馍裰鞫拧
○曹世荣
扬州府学生曹世荣,嘉靖元年出行,得一纸裹于途。启之,有白金五钱。纸内书云:“不矜细行,终累大德。”又云:“拾得有祸。”世荣怀归,以汗巾裹置衣架上。抵暮,张烛坐,见一美人之室,笑呼:“曹君,可还我银。”世荣云:“无之。”美人乃固求,荣指示之。美人解巾微笑,一顾而去,曰:“书生,真是贪财。”翼夕复至,云:“与君有缘,猥相得从。”遂留宿,好合倍常。其妻在榻,懵腾不知觉,黎明告去。荏苒三旬,至昼相对,了不惧人。父母知而戒之,不能却,乃告其妻父应佐。
佐,太学生,有学行,责之曰:“子心邪,所以召邪。”作辨怪文悬于榻。是夕,美人读之,有惭色,曰:“此应公讥我耳。吾碎之。”亦不敢举手。良久云:“此书诮我,我不可留。”即去。明以告佐,佐命移贴房门,而美人不至。他日出郊,遇诸途,问:“娘子何久不相顾。”美人曰:“应公言大有理。我所畏见。”又曰:“某日来与子别,毋相忘。”至日,其父延佐同酌,命世荣立侍其旁。良久,世荣因视阶下而笑,佐叱之曰:“故态作耶。”有顷,举扇障面,与阶下切切私语不休。佐夺其扇焚之。世荣称小解,下阶。佐俟之,久不至,起挽之,问何为,曰:“美人适来告别,云因缘遽断,亦是天分,此行永不复见郎君矣。所惜者,水里来,火里去耳。”由此遂绝。世荣求诗文以谢妇翁。而水火之说,则不可晓云。世荣今尚无恙。
○戴察
临川郡南城县令戴察,初买宅于馆娃坊,暇日,与弟闲坐厅,忽闻妇人聚笑声,或近或远,察颇异之。笑声渐近,忽见妇人数十,散在厅前,须臾不见。如此累日,察不知所为。厅阶前有枯梨树,大合抱,意其为祟,因伐之。有石露如块,掘之转阔,势如(釒敖)形,乃火上沃醯,凿深五六尺,不透,忽见妇人绕坑抚掌大笑,有顷,共牵察入坑,投于石上。一家惊惧之际,妇人复还,大笑。察亦随出。察才出又失其弟,家人恸哭,察独不哭,曰:“他亦甚快活,何用哭也。”察至死,不肯言其情状。
○庞女
庞寅孙待制,一女有容色,适毗陵胡道修,甚雍睦。数年后,道修每夜即有一妇人来同寝。庞或闻其语言,数诘之,道修笑而不答。一夜胡先就枕,庞牵幔欲入,其人自帐中出,姿容妍丽,庞自顾己不若,然尔不惧。胡曰:“子见否,不必怒我,与尔同往访之。”庞恍惚与胡同至一处,如王侯第,帘幕华焕,廊庑间悬琉璃灯,光彩夺目。胡与庞方携手而行,至一堂,有一人自屏后来,乃向帐中所出之人也。胡舍庞走从之,相挽而去。已而对饮堂上。庞愤之,亟欲走归,顾门宇悉关锁,仓皇至一处,见有断垣,乃大呼,逾之而出,明日,胡曰:“昨宵尔胡不少留,乃怒而遁?”自是无可奈何。
时寅孙任发运使,乃具舟楫迎其女并婿至真州就医。召一道士,能使物治病。俾令伺胡咳声,即以钉钉其板。如其言钉之,胡大叫曰:“是甚道理?”亟来夺之。庞惧为所得,掷板于河中。时寅孙有馆客在后舟,见之,即以手招之,其板逐流至船边。馆客取之,拔去钉,胡大笑。道士怅惋而去。卒不可疗,乃复归毗陵,不复为怪也。
一日,胡谓庞曰:“来日有人携一女子来售,汝可为我得之,慎勿靳值。”明日,果有老媪携一村女来,丑陋可骇。胡见之喜曰:“是矣。”乃以数十金得之。胡自是嬖惑此婢,甚欢。盖怪附婢体而胡见之,乃向之人耳。庞竟离归。胡与婢生男女数人,亦无他怪。待制之犹子温孺言之。后问之胡氏,信然。
○郑彦荣婢
郑彦荣买得一婢,年十五六,容色不舒,常頩然,郑诘之,不对,但低头而已。忽尔火光满屋,砖瓦乱掷,床榻俱震。郑甚惧,犹未疑其婢。自后或食馔秽污,或财帛潜失,日见鼠人立,夜有物歌吟。召行道法者,书符厌劾,终不能胜。婢自云:“但可驱使,无有他事。”即日平静。问其所从,曰:“常有一男子夜来同处,性颇刚戾,如别有顾,即见嗔怒。”郑遂不敢留,乃贱售云。见唐陆勋《志怪录》。
○郭长生
元嘉中,太山巢氏先为湘县令,居晋陵。家婢采薪,忽有一人追之,如相问讯,遂共通情。随婢还家,仍住不复去。巢恐为祸,夜辄出婢,闻与婢讴歌言语,大小悉闻,不使人见,见者唯婢而已。恒得钱物酒食,日以充足。每与饮,吹笛而歌,歌云:
“闲夜寂已清,长笛亮且鸣。若欲知我者,姓郭字长生。”
出《幽明录》。
○孟氏
维扬孟贞者,大商也,多在外贸易财宝。其妻孟氏,先寿春之妓人也。美容质,能歌舞,薄知书,稍有词藻。春日独游家园,四望而吟曰:“可惜春时节,依前独自游。无端两行泪,长只对花流。”吟罢,泣下数行。忽有少年,容貌甚美,逾垣而入,笑曰:“何吟之苦耶?”孟氏大惊曰:“君谁家子?何得遂至于此。而复轻言也?”少年曰:“吾性落拓不拘,惟爱高饮大醉。适闻吟咏,不觉喜动于心,所以逾垣而至。苟能容我花下一接良谈,我亦可以强攀清调也。”孟氏曰:“欲吟诗耶?”少年曰:“浮生如寄,少年时犹繁花正妍,黄叶又继,枉惹人间之恨,愁绪千端,何如且偷顷刻之欢也。”孟氏曰:“妾有良人,去家数载,所恨当兹丽景,远在他乡,岂惟惋叹芳菲,固是伤嗟契阔,所以自吟拙句,略叙幽怀耳。不虞君之涉吾地,而见侮如此,宜速去,勿自取辱。”少年曰:“我向闻雅咏,今见丽容,苟蒙见纳,虽死且不惜,况责言何害乎?”孟氏命笺续赋诗曰:
“谁家少年儿,心中暗自欺。不道终不可,可即恐郎知。”
少年得诗,喜不自胜,乃答之曰:
“神女配张硕,文君遇长卿,逢时两相得,聊足慰多情。”
自是孟遂私之,挈归己舍。少年既妖艳,又善玄素,绸缪好会,乐可知也。逾年夫归,孟氏忧惧且泣。少年曰:“勿恐,吾固知其不久也。”言讫,腾身而去,阒无所见,不知其何怪也。
○常熟女
常熟一中人之女,已有家,适归宁父母,步行衢中,既而复归夫家。道遇一绿衣少年,尾之行甚久,稍渐近,窥其女,因肆目挑。女微睨之,亦心动。既而转比密,遂呼女相期为私。女诺之。少年言:“汝入门勿见舅姑与夫,可托暴疾遽入房,吾当随以入。”女又诺之,既入门,声言疾痛,径趋内寝,少年已蹑踵而入矣。随闭户,裸衣而交。交既,少年即去不见,女亦不省何从而出也。乃起妆束出房,犹诳瞒之,而外已窥其所为矣。扣之,始讳,既而少年屡到,女不能拒,亦不能复讳。家人审知为妖,无以却之。试令需索货物,无不应手而得。如此往还数岁,踪迹渐稀,女竟无他,今犹安好,年四十五矣。时弘治末所闻,见祝子《语怪录》。
情史氏曰:妖字从女从夭,故女之少好者,谓之妖娆。禽兽草木五行百物之怪,往往托少女以魅人。其托于男子者,十之一耳。呜呼!禽兽草木五行百物之妖,一托于人形,而人不能辨之。人不待托妖又将如何哉,武为媚狐。赵为祸水。郗为毒蟒。人之反常。又何尝不化而为禽兽草木五行百物怪也。
卷二十二 情外类
○丁期
丁期婉娈,有容采,桓玄宠嬖之。朝贤论事,宾客聚集,恒在背后。坐食毕,便回盘与之。期虽被宠,而谨约不敢为非。玄临命之日,期乃以身捍刃。
○俞大夫
俞大夫华丽,有好外癖。尝拟作疏奏上帝,欲使童子后庭诞育,可废妇人。其为孝廉时,悦一豪贵家歌儿,与其主无生平,不欲令知。每侵晨,匿一厕中,俟其出,后主人稍宽,乃邀欢焉。为留三日。主人曰:“不谓信倾盖之欢,竟成如兰之臭。”俞曰:“恨如兰之臭,从厕中来耳!”
《谭(上既下木)》云:俞进士君宣,于妓中爱周小二,于优童爱小徐。尝言:“得一小二,天下可废郎童。得一小徐,天下可废女子。”语本大夫家教来。
○王确
王僧达为吴郡太守,族子确少美姿容,僧达与之私款甚昵。确叔父休,永嘉太守,当将确之郡,僧达欲逼留之。确知其意,避不往。僧达潜于所住后作大坑,欲诱确来则杀埋之。从弟僧虔知其谋,禁诃乃止。
○向魋
向魋,宋大夫,有宠于桓公,公以为司马。时公子佗有白马四,魋欲之。公取而朱其尾鬣以与之。公子怒,使从者夺之。魋惧欲走,公闭门而泣之,目尽肿。
○龙阳君
魏王与龙阳君共船而钓,龙阳君涕下。王曰:“何为泣?”曰:“为臣之所得鱼也。”王曰:“何泣也?”对曰:“臣之所得鱼也,臣其喜。后得又益大,臣欲弃前得鱼矣。今以臣之凶恶,而得为王拂枕席。今四海之内,美人亦甚多矣。闻臣之得幸于王也,必搴裳趋王。臣亦曩之所得鱼也,亦将弃矣。臣安能无涕出乎?”魏王于是布令于四海之内,曰:“敢言美人者,族!”
○安陵君
江乙说安陵君主曰:“君无咫尺之功,骨肉之亲。处尊位,受厚禄,一国之众,见君莫不敛衽而拜,抚委而服,何以也?”曰:“遇王以色。不然,无以至此。”江乙曰:“以财交者,财尽而交绝;以色交者,华落而爱渝。是以嬖色不敝席,宠臣不避轩。今君擅楚国之势,而无以自结于王,窃为君危之。”安陵君曰:“然则奈何?”曰:“愿君必请从死,以身为殉。如是必长得重于楚国。”曰:“谨受命”
三年,楚王游于云梦,结驷千乘,旌旗蔽天。野火之起也若云霓,兕犀之声若雷霆。有狂兕(足羊)车衣轮而至,王亲引弓而射,一发而殪,王抽旃旄而抑兕首,仰天而笑曰:“乐矣,今日之游也。寡人万岁千秋之后,谁与乐此矣。”安陵君泣数行下,进曰:“臣入则编席,出则陪乘。大王万岁千秋之后,愿得以身试黄泉、蓐蝼蚁,又何如得此乐而乐之。”王大悦,封缠为安陵君。
魏阮籍诗曰: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华,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罄折似秋霜。流盼
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衾裳。”
○籍孺闳孺
《汉书》曰:汉兴,佞幸宠臣,高祖时则有籍孺,孝惠时则有闳孺。此两人非有才能,但以婉媚贵幸,与上同卧起,公卿皆因关说。故孝惠时,郎、侍中皆冠鵔鸃,贝带,傅脂粉,皆闳、籍之属也。
按《通鉴》:
高帝有疾,卧禁中,诏户者无得入。群臣群臣绛、灌等莫敢入。十余日,樊哙排闼直入,大臣随之。上独枕一宦者卧。哙等见上,流涕曰:“始陛下与臣起丰沛,定天下,何其壮也!今天下已定,又何惫也!且陛下独不见赵高之事乎?”上笑而起。高帝宠幸,盖不止一籍孺矣。
○孔挂
孔性便研,晓博弈、蹋鞠,魏祖爱之,在左右,出入随从。挂察太祖意欢乐,因言次,曲有所陈,事多见从。数得赏赐,又多馈遗。挂因此侯服王食。太祖既爱挂,五官将及诸侯亦皆亲之。见《魏志》。
○曹肇
曹肇有殊色,魏明帝宠爱之,寝止恒同。尝与帝戏,赌衣物,有不获,辄入御帐服之迳出。其见亲宠类如此。
○周小史
晋张翰《周小史》诗曰:
“翩翩周生,婉娈幼童。年有十五,如日在东。香肤朱泽,素质参红。团转圆颐,菡萏芙
蓉。尔形既淑,尔服亦鲜。轻车随风,飞雾流烟。转侧绮靡,顾盼便娟。和颜善笑,美口善言。”
梁刘遵《繁华诗》云:
“可怜周小童,微笑摘兰丛。鲜肤胜粉白,(月曼)脸若桃红。挟弹雕陵下,垂钓莲叶东。
腕动飘香麝,衣轻任好风。幸承拂枕选,侍奏华堂中。金屏障翠被,蓝帕覆薰笼。本知伤轻薄,
含词羞自通。剪袖恩虽重,残桃爱未终。蛾眉讵须嫉,新妆近入宫。”
所谓周小童者,意即周小史,古有其人,擅美名如子都、宋朝者。而诗人竞咏之耳。
○王承休
蜀后主王衍时,宦官王承休,以优笑狎昵见宠,有美色。恒侍少主寝息,久而专房。承休多以邪僻奸秽之事媚其主,主愈宠之。承休取妻严氏,亦嬖于后主。与韩昭为刎颈交,所谋皆互相表里。承休一日请从诸军拣选骁勇数千,号龙武军,自为统帅,特加衣粮。因求秦州节度使。且云:“愿与陛下于秦州采掇美丽。”后主从之,以此决幸秦之计。中外切谏,不从。及车驾至汉州,而魏兵已围凤州。羽书飞报,少主犹谓臣下设计沮其东行。曰:“朕恰要亲看相杀。”已,闻诸将弃城走,乃仓惶遁还。王承休拥麾下之师,及妇女孩幼万余口,金银缯币于西番买路归蜀。沿路被掠,迨至蜀,存者百余人。魏主破蜀斩之。
○车梁
陕西车御史梁,按部某州,见拽轿小童,爱之。至州,令易门子。吏自以“无”应。车曰:“如途中拽轿小童亦可。”吏曰:“又以小童。”乃递运所夫。驿丞喻其意,进言曰:“小童曾供役上官。”竟以易之。强景明戏作《拽轿行》云:
“拽轿,拽轿,彼狡童兮大人要。”
末云:
“可惜吏自却不晓。好个驿丞倒知道。”
○梁生
梁生,东粤小吏也。所嬖狡童,为臬长俞华麓所夺。俞每出,童乘马随之。梁愤甚。乃挟利刃俟童于路,折胁之使下,遂挟以西窜。俞抵衙,问童何在,左右以马不进对。久之,徒马耳。俞怒甚,左右亦惊疑。询诸途人,言梁生也。而梁生家云,生实未归。有司承俞旨索之,不获。乃梏其父,而悬重赏购生。生居西粤岁余,闻俞迁去,乃归。有司以俞渔猎外色已甚,颇不直之。以故释生父,而纵生不问,生与童相好如初。
○万生
龙子犹《万生传》云:万生者,楚黄之诸生也。所善郑生曰孟哥。始遇郑于观优处,垂髫也。未同而言应,进以雪梨,不却。万喜甚,期明日更会于此,将深挑之,而郑不果来。访其耗,则已奉父命从学中州矣。惘然者久之。凡岁余,复遇诸途,则风霜盈面,殊不似故吾。万心怜乃更甚,数从周旋,遂缔密好。
邑少年以为,是兔子者,而亦挟童耶。欲相与谪郑,以耻万生。万不顾也,匿郑他所饮食焉。久之,郑色泽如故,稍行都市中,前邑少年更相与夸郑生美,争调之。郑亦不顾。盖万与郑出入,比目者数年,而郑齿长矣。万固贫士,而郑尤贫。万乃为郑择婚,且分割其舍三之一舍之,而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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