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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史-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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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进步里许,与十七八岁女子遇,服布素之衣,颜容娴雅,诵一绝句,音声悲切。云:“昨宵虚过了,俄而是今朝。空有青春貌,谁能伴阿娇?”刘默念:此女必亡夫婿,在彼醮祭,怨词可伤。从而问故,至于再三,皆不答。刘曰:“料必良家女子,既能吟咏,想深通文墨。”随和一诗挑之云:“夜夜栖寒枕,朝朝拂冷衾。眼前风景好,谁肯话同心。”女郎即大笑曰:“上客高姓?”答以:“姓刘名辉,字子昭。”女曰:“是我个中人也。”遂邀转出,皆得大宅,梁栋宏伟,帘幙华洁。婢妾佳丽成行。置酒对饮,命引五仆于别舍,馔具亦腆盛。数酌之后,天色敛昏。女曰:“鸳衾久寂,凤枕长虚,今宵得侍刘郎,真为天幸,请缔一夕夫妇之好,可乎?”刘谢曰:“正所愿也。”于是携手入室,欢洽极意。酒醒,迟明,乃卧一墓上草丛内。仆跧伏石伴小穴中。方知正堕狐宗,幸性命不遭伤害耳。

又,周府后山狐精,与宫女小三儿通。弘治间,出嫁汴人居富乐,狐随之。谓三儿曰:“吾能前知,兼善医术,汝若供我,使汝多财。”三儿语其夫,夫即允之。扫一室中,挂红幔,幔内设坐。狐至不现形,但响唱呼三儿,三儿立幔外,诸问卜求医者跪于前,狐在内断其吉凶,无不应验。所获浸饶,时某参政之妻患血崩,医莫疗;参政不得已,使问之。狐曰:“候往东岳查其寿数。”去少选,复啸至,曰:“命未绝。”出药一丸云:“并水送下,夜半血当止。”果然,又服二丸全愈。参政乃来称谢以察之。狐空中与参政剧谈宋元事,至唐末五年,则朦胧矣。参政叹服,听民起神堂。正德初,镇守廖太监之弟鹏,召富乐索千金。富乐言所得财货,随手费尽。鹏怒,下之狱。狐自是不复至。

又,建昌新城县人姜五,居邑五里外。淳熙四年中秋夜,在书室玩月,遥闻妇人悲泣,穴窗窥之,素衣女挈衣包,正叩其户。姜问:“何人?”曰:“军城董二娘,随夫作商他处,不幸夫死,又无父母兄弟可依。今将还乡乞食,赶路不上,望寄留一宿。”姜纳之,使别榻而卧。明日,不肯去,愿充妾御,姜复从之。遂荏苒两月。方夜讴室中,又有女子至。云:“县市典库户,赵家婢进奴,为主公见私,被娘子箠打,信步逃窜,亦可少留。”其人容貌端秀,自言善弹琴弈棋,仍能画。姜甚喜。两女同处无间。董氏嗜鸡。进奴密告姜云:“彼乃野狐精,积久非便。他说丧夫,事尽伪也。”姜深以为疑,董妇已觉,愠曰:“五郎今日不喜,莫是听进奴妄谈否?我知渠是蛇妖,勿堕其计。”姜曰:“何以验其真相?”曰:“但买雄黄香白芷各一两,捣成末,用九榻草,神离草各一把,生大蜈蚣一条,共修治为饼,以半作丸与服,并焚于书院,渠必头痛,更将半药置鼻上,可立见矣。”家有大雄鸡报晓者,董欲烹之,进奴使姜绐称出外,潜于暗壁守视。果见董变狐身,攫鸡而食,即取刀刺杀。是夕进奴服药亦死,尸化蛇矣。

二妖相妒,两败俱伤。凡相妒未有不相伤者,岂独二妖哉。

○虎精

申屠澄者,贞元九年,自黄衣调补汉州什邠尉。之官,至贞符县东十里许,遇风雪大寒,马不能进。见路傍有茅舍,中有烟火甚温,乃往就之。有老父、妪及处女,环火而坐。女年方十四五,虽蓬发垢衣,而雪肤花脸,举止妍媚。父、妪见澄来,遽起曰:“客甚冲寒雪,请前就火。”澄欣谢之。坐良久,天色已暝,风雪不止。澄曰:“西去县尚远,请宿于此可乎?”父、妪曰:“但蓬室为陋耳,敢不承命。”澄随解鞍,施食秣马。其女方修华靓饰,自帷箔间复出,而闲丽之态,尤过向时。有顷,妪自外挈酒壶,至于火前暖饮,谓澄曰:“以君冒寒,且进一杯,以御凛冽。”澄曰:“坐上尚欠小娘子。”父,妪笑曰:“田舍家所育,岂可备宾主。”女即回眸斜视曰:“酒岂足贵,谓人不宜预饮也。”母即牵裙使坐于侧,澄欲举令,以观女意。执杯曰:“请征书语,属目前事。”乃曰:“厌厌夜饮,不醉无归。”女低鬟微笑曰:“天色如此,归亦何往哉。”俄巡至女,哂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澄愕然叹曰:“小娘子明慧若此,某幸未婚,敢请媒如何?”翁曰:“是虽寒且贱,亦常娇保之。顷有过客以金帛为问,某惜别未许。不期贵客又欲援拾,岂是分耶?愿以为记。”澄随修子婿礼。袪囊以遗之,妪悉无所受:“郎君不嫌寒贱,何事过费。”一日,又谓澄曰:“此孤远无邻,又乏妆奁之具。俟略备数事,人便可行矣。”又一日,从容为别。澄乃以所乘马载女而行。

既至官,俸禄甚薄,妻力攒成家,交结宾客。旬月之内,大获名誉。而夫妻情义益洽,至于厚亲族,抚甥侄,及僮仆厮养,无不欢心。后秩满将归,已生一男一女,亦甚明慧。澄尤加敬焉。常作赠内诗曰:

“一尉惭梅福,三年愧孟光。此情何所喻,川上有鸳鸯。”

其妻终日吟咏,似默有和者,然未尝出口。每谓澄曰:“为妇之道,不可不知书。倘更作诗,反似姬妾耳。”澄罢官,即罄室归秦。过和州,至嘉陵江畔临泉石,藉草憩息。其妻忽怅然谓澄曰:“前日见赠一篇,寻即有和。初不拟奉示,今遇此景物,不能终默。”乃吟曰:

“琴瑟情虽重,山林志自深。常忧时节变,辜负百年心。”

吟罢,潸然良久,若有慕焉。澄曰:“诗则丽矣,然山林非弱质所思。傥忆贤尊,今则至矣,何忽悲泣乎。”后二十馀日,过妻家,草舍依然,俱不复有人矣。澄与妻俱止其舍。妻思慕之深,尽日泣涕。忽于壁角故衣之下,见一虎皮,尘埃尽满。妻见之,忽大笑曰:“不知此物尚在耶?”披之,即化为虎,咆哮拿攫,突门而去。澄惊走避之。携二子寻其路,望林大哭。数日,竟不知所之。出《河东记》。

○马精

湖广承天府宝乡市镇有孀妇,姿容颇美,年才二十馀,独处一室,邻人罕睹其面。又每日傍午,趋入帏中卧。午后复起,才向暝,便闭门。室中不容婢女出入,人谓冰玉之操,不是过矣。如是者十五年,所生子亦渐长大,娶妻成立。其子以母独寝无伴,送一婢服役,坚拒再四,强致之室。是夜,有美少年从帷中出就其婢淫焉。阳道伟岸,婢不能当,卒为所强,顷之灭迹。婢奔告子妇。子妇大骇,然莫能迹也。未几,孀妇复产儿,宛然人形,而容貌则如马。其子固请杀之,少年遂见形来骂,问:“何故杀弟,惧长割而产耶?吾必讼之官。”其子亦无如何。事渐露,群从昆弟辈咸知之,合谋驱逐。会孀生辰,伪相庆贺,计伺其便。当日渐午,孀妇急入卧室,诸子侄尾其后。妇既下键,以石拒之。众破扉而入,即命设燕于房。妇遽蔽身于帏,子侄相次逼床而坐,帏中忽溅出马溺数斗,浸淫面目,沾污衣履,杯盘狼藉,臊臭异常。各各狼狈而散。或言马属午,故交接恒于日午及午夜。《狯园》云。

○猪精

黄严,祝氏子,未娶,尝邀紫姑,暇则焚香致请,有蓬瀛真人下降。妄请留宿,真人不拒。自是每夕必来,已半年矣。其母第见子形减神耗,扣之不已,始得其情。乃曰:“此必怪也,焉有仙而始终皂衣不能一更者乎?既与人处而反令人受损者乎?已经半载而不能一白昼相接者乎?子盍欲诣其居,以观其应乎否也。”子以告真人,真人许之。携手同行,穿荆棘半里许,乃其宅也。虽不华敞,而短垣周匝,护以曲阑。命僮置饮曰:“暮夜无品,只得豆羹浊醴耳。”及陈器具,不甚丰备。观其役使,仅小僮八九而已。子归,以白母。母使遍索无踪。或曰:“吾闻物久则妖,君畜牝猪已过十年,其豚现在八九,况皂其本色也。”母然之,议鬻诸屠肆。是夕,真人与子诀曰:“相从有几,冥缘遂绝。劝子自爱,无以我思。”言讫泣去。

○鼠狼

大业中,王度得宝镜,名曰紫珍,持之能辟百邪。度弟勣,弃官远游,求镜自随。至汴,汴主人张琦家有女子,每入夜,哀痛之声不堪。勣问其故,病来已经年岁。勣停一宿,及闻女子声,遂开镜照之。痛者曰:“戴冠郎被杀。”其病者床下,有大雄鸡,死矣,乃主家七八岁老鸡也。

丰城县尉赵丹,与勣有旧,勣因过之。丹言仓督李敬慎家,有三女同遭魅病,人莫能识疗。勣因请寓李家问之,李告曰:“三女同居堂内阁子,每日至晚,即靓妆炫服。黄昏后归阁,灭灯烛,听之,窃与人言笑声。迨晓昏睡,非唤不觉。日渐羸瘠,不能下咽。禁之不令妆梳,即欲自缢投井。无可奈何。”勣令引示阁子处。其阁东有窗,恐其门闭难启,昼日先刻断窗棂四条,却以物支柱之如旧。至日暮,李报勣曰:“妆梳入阁矣。”至一更,听其言笑。勣拔窗棂子,持镜照之,三女叫云:“杀我婿也。”初不见一物,悬镜至明,有一鼠狼,首尾长一尺三寸,身无毛齿。有一鼠,亦无毛齿,其肥大可重五斤。又有守宫,大如人手,身披鳞甲,焕烂五色,头上有两角,长可半寸,尾长五寸以上,尾头一寸色白,并于壁孔前死矣。从此疾愈。

○鼠精

徽州婺源民张四,以负担为业。其妻年少,在辈流中稍光泽。张受佣出千里外,一白衣客过其家,语言佻捷,视四傍无人,谑妻欲与私,袖出白金数两为路。妻悦而就之。荏苒颇久,张归,密闻之,诈语妻曰:“我又将往他州,旬日始回。”妻益喜,以为适我愿。逼暮,张潜返室,持短矛伏户侧。夜且二鼓,见白衣从窗槛越入,迎刺以矛,其人呦呦作声而去。视矛刃有血及细白毛数十茎。张念:“人安得有毛,此必怪也。”又复穷诘妻,妻始肯言所见。即具一牒,述首末如供状式,诣道士混元法师董中甫自诉。董依科作罩法,至张舍发符,鹄立以俟。少选,有大鹰盘空,可五六尺许,旋绕屋上。观者阗溢。俄飞落古沟中,径搏巨白鼠,衔掷于前。董命沸油烹之,怪乃绝。

○獭妖

宋永兴县吏钟道,得重病,初瘥,情欲倍常。先乐白鹤墟中女子,至是犹存想焉。忽见此女振衣而来,即与燕好。是后数至,道曰:“吾甚欲鸡舌香。”女曰:“何难。”乃掬香满手以授道。道邀女同含咀之,女曰:“我气素芳,不假此。”女子出户,狗忽见,随咋杀之,乃是老獭。口香即獭粪,顿觉臭秽。

又,隆庆戊辰,维扬宝应一女子,及笄,临河盥濯,有獭自水中出,注目窥女,邅回不已。女惧还家。是夜,秋月正朗,忽见美少年,潜入淫女。女昏复苏,如是经岁,其家始知之,禁不得。闻某方士善符咒,邀以禁治。果一少年至,伏阶下,索楮墨题云:

“有来终有去,情易复情难。勿断腹中子,明月秋江寒。”

又曰:“不与我女,当存我子,再不犯君矣。”忽化獭走出。已,女果生一獭,其家欲刃之。众曰:“彼妖也而信,我人也而妄乎?”遂弃獭人邗水,老獭适至,抱拥而去。

○鸳鸯白鸥

陶必行,江湖之逸士也。一日,放舟洞庭,泊于群山之下。是夜月色皎洁,必行豁然,吟一绝曰:

“一湖烟水绿于罗,蘋藻凉风起白波。是处扁舟归去晚,满蓬豪兴月明多。”

吟间,闻岸上笑语声,视之,乃二女子,容色绝美,衣裳甚腴,相与吟诗于沙渚。一锦衣者吟曰:

“采采珍禽世罕俦,天生匹偶对风流。丹心不改常同旧,翠羽相辉每共游。

齐瓦对眠金殿晚,点沙双蹲玉田秋。此生莫遣轻离别,交颈成双到白头。”

一素衣者吟曰:

“同盟三五共优游,镇日清闲得自由。片雪晴飞红蓼晚,玉衣寒映碧波秋。

相亲相近来还去,无束无拘没又浮。岁暮江湖谁是侣,忘机长伴钓渔舟。”

必行登岸趋之,二女亦不骇走。乃徐言曰:“先生邀游江湖,曾识妾二人否?”必行曰:“不识。”锦衣者曰:“妾杨氏,此素衣妹欧氏也。”必行曰:“然则何以夜行?”女曰:“妾辈生长于斯,就此玩月博笑耳。”必行挑曰:“子舟中无人,肯过访否?”女欣然从之。乃携手登舟,酌于篷下,极其欢谑。已而就寝,两情甚浓。必行喜而吟曰:

“倚翠偎红情最奇,巫山黯黯雨云迷。”

二女同声和曰:

“风流好似偷香蝶,才过东来又向西。”

天将曙,二女急起跃舟,涉波而去。必行但见一鸳鸯一白鸥也。

○乌怪

乌君山者,建安之名山也。在县西一百里,有道士徐仲山者,贫居苦节,年久弥励。尝山行,遇暴雨风雷,迷失道,忽于电光中见一舍宅,有类府州,因投避雨。至门,见一锦衣人,顾仲山,乃称北乡道士。徐仲山拜,其锦衣人称监门使者萧衡,亦拜。因叙风雨之故,深相延引。仲山问曰:“自有乡,无此府舍。”监门曰:“此神仙所处,仆即监门官也。”俄有一女郎,梳绾双鬟,衣绛赭裙,青文罗衫,左手执金柄尘尾,幢旄,传呼曰:“使者外与人交通而不报何也?”答云:“北乡道士徐仲山。”须臾,又传呼云:“仙官召徐仲山入。”向所见女郎引仲山自廊进,至堂南小庭,见一丈夫,年可五十馀,肤体须发尽白,戴纱搭脑冠,白罗银镂帔,而谓仲山曰:“知卿精修多年,超越凡俗。吾有小女颇娴道教,以其夙业,合与卿为妻。今当吉辰耳。”仲山逊谢。丈夫曰:“吾丧偶已七年。吾有九子,三男六女,为卿妻者,最小女也。”乃命后堂备吉礼。既而陈酒殽,与仲山对食讫,渐夜,闻环珮之声,异香芬郁,荧煌灯烛。引去别室。

礼毕。三日,仲山悦其所居,巡行屋室。西向一舍,见衣竿上悬皮羽,十四枚是翠碧皮,馀悉乌皮耳。乌皮之中有一枚是白乌皮。又至西南,有一厂舍,衣竿之上,见皮羽四十九枚皆鸺鹠。仲山私怪之。却至室中,其妻问曰:“子适游行有何所见,乃沈悴至此。”仲山未之应,其妻曰:“夫神仙轻举,皆假羽翼,不尔,何以倏忽而万里乎?”因问曰:“乌皮羽为谁?”曰:“此大人之衣也。”又问曰:“翠碧皮羽为谁?”曰:“此常使通引婢之衣也。”“又馀乌皮羽为谁?”曰:“新妇兄弟姊妹之衣也。”问:“鸺鹠皮羽为谁?”曰:“司更巡夜者衣,即监门萧衡之伦也。”语未毕,忽然举宅惊惧。问其故,妻谓之曰:“村人将猎,纵火烧山,须臾皆去,竟未与徐郎造得衣,今日之别,可谓邂逅矣。”乃悉取皮羽,随方飞去。即向所见舍屋,一无其处。因号其地为乌君山

○鸡精

苏州娄门陈元善,情度潇洒,尤好奉道,尝学请仙召将诸术。自称洞真,往来嘉定诸大家,尝寓谈氏。谈氏有一鸡,畜十八年矣。一日,元善与主人语,鸡自庭中飞至其前,舒翅伸颈,遂死于地。夜睡书房中,有女子款门笑而入,自称主人之女,慕君旷达,故来相就。元善视之,姿色妍丽,问其年,曰:“十八矣。”遂留与狎。自是晨往夜来。尝自言属鸡,随元善所至,女辄随之。每来,元善遂觉昏沉如梦,去则洒然。如是岁馀。元善亦疑之,访之谈氏,并无此女。乃述其事,主人曰。”必是祟也。彼且云年十八而属鸡,以今岁计之,生肖不合。独吾家所畜鸡自死者,其年恰十八,得无是乎。”乃用法水符咒以辟之。女来如故。密藏符于怀袖,女辄怒曰:“尔乃疑我?”手反复扑之,俟符坠地,则夺去。或教以《周易》置裹肚中,女扑之再三,终不坠,乃去。一夕与数友同宿,数友相戒无睡,以觇其来。忽闻元善梦中有声,视之,见有物凭床,如交合者。讯元善,则遗精矣。众乃大噪,逐之,见帐顶一黑团作鸡声飞去。元善乃结坛,召术士遣之。女来谢曰:“无逐我,我数日将往无锡托生矣。汝送我,不可至井亭,惧为井神所收,当送我野地耳。”如其言,以符水祭物送城外数里荒僻处。自是遂绝。

又,京师有民家女,为阴鬼所侵,夕昏朝爽,恒若酗燕。父母延医巫治之,经年不除。乃召朝天宫道士建醮,其女出礼神,道士问女:“见此鬼作何形?”女曰:“戴赤冠,衣白衣,而腰有赤带,足着褐皮靴。每来作叩齿声,日去如飞。问其家所在,但笑而不答。”女退。道士相与论究。俄而群鸡出于庭中,一白面雄者,腰毛赤色,昂昂独立,约重七八斤,盖其女之过关鸡也。道士想像其形,指之而笑曰:“夜与处女为欢者非汝也耶?”鸡正凝视,若嗔其言。众告主人曰:“心此物耳。”主人亦悟曰:“此鸡已十二年矣。因其每日上屋不食,至暮乃下,又不入埘,心窃怪焉。今其然乎。”遂呼僮烹之以祭。其夕,女见此怪浴血而至曰:“我已为汝父害。永不复欢好矣。”洒泪言别,女为惨然。明起神爽复旧。

○鹅怪

昔太原中,章安郡史悝,有驳雄鹅善鸣,悝女常养之,鹅非女不食。荀俭苦求得之,鹅辄不食,乃以还悝。又数日,晨起,失女及鹅。邻家闻鹅向西。追至一水,唯见女衣及鹅毛在水边。今名此水为鹅女溪。出《广古今五行记》。

○蟒精

乾道间,历阳芮不疑从父扫墓,路遇青衣小鬟持简邀之,顷引至一宅,金碧璀璨,赫然华屋也。内一美丽妇人出迎,分庭抗礼,若素识相欢。坐定谛观,容貌服饰,真神仙也。芮为之心动。少焉,张宴奏乐,丽人捧觥曰:“累劫同修,冥缘未合,今夕获奉,从容为寿。”宴罢,登榻,绣衾甲帐,目所未识,遂构衽席之好。未旦,芮求归,丽人曰:“郎何来之晚,何去之速?陋巷草舍,固不容车马,愿以十日为期。”芮曰:“大人刚严,不得不辞去耳。”丽人乃挥泪送之,曰:“来日当于修阁致谒。”至期,未二鼓,丽人先遣仆妾施床帐,具酒殽。俄拥一香车,丽人下与芮接,从此每夕辄至,商榷古今,咏嘲风月,虽文人才士,无有过者。但戒芮曰:“我非凡品,得侍巾栉,夙昔使然。若泄天机,必受大累。”。芮尪瘠,岁馀,父母扣之,不言也。母使人密窥之,而密谓之曰:“我知汝有奇遇,但虑所饮膳者,恐或幻化,食之疾矣。试掇一味示我。”芮即明达丽人。丽人令遗母蒸羊一楪。母尝之,非伪也。适值屈道人来,自称精于天心法。父备白其故。屈曰:“岛洞列仙为淫佚之行,吾能治之,况于他乎?”遂索线十丈,以针贯小符于杪,藏诸盒中。祝芮曰:“君甘妖惑,有死而已,如未甘死,俟彼去时,将此符粘于衣裾,任其带线而去。彼若正神,明无妨也,聊资一笑之适。”芮如之。明日,屈先生遍访野外,有一巨蟒死焉,尸横百尺,其符在鳞甲,可见也。芮始醒焉如醉。

○白蛇精

苏州府学前居民小奚,以栉发折枝为业。其妇姿容绝美,娶近两年,忽有一白皙少年,身著素练衣,甚鲜洁,每伺小奚出,辄至其妇寝室,往来诱狎,遗以酒食金缯无算。奚妇悦之,私相结好,备极绸缪。忽一日有戴胡帽髯奴款门,报王者至,少年急随之去。有顷,闻前呵声,奚妇闭户,窥于帘隙,见仪卫导引甚盛。其官人着金冠,衣朱衮,巨目虬须,貌颇狰狞,后骑从百馀人,皆介金附鞬,则少年与焉。妇大怖恐。明日,少年复来,妇问:“昨所过者何官?状貌真可畏也。”少年曰:“非阳世官也,是震泽龙王,昨夜过尊经阁中造水府册子,某亦以此淹留,与卿谐露水之欢耳。然勿语于外也。”妇曰:“苏城亦有人乎?”曰:“远近州县死数甚多,本城合死者,不满百人。记未真也。”忽小奚自外入,乃见此少年与妇同席饮酌,笑语喧然,大怒,屏气以伺。有顷,见其携手入帏,半身悉是蛇鳞,遂惊讶,拾砖击之,空过无碍,少年化为白气一道,其光如电,穿牖而出,迹亦遂绝。是时龙门凤池两旁人家,连夜望见尊经阁上灯光烛天。后数日,胥江飓风骤起,舟船覆溺,死及七八十人,半是送南仓桥褚氏殡而归者,其他处沉溺不计数。考其日,乃支干家所称龙会日也。因知少年为白蛇之精矣。里人陈粲亲说甚详。

○赤蛇精

马定宇,山东人,巡盐两浙。至衢州,宿察院中。天晓开帐,见踏床傍有一小红鞋,心疑之。意门子所遗而不可深求,袖之,潜投于厕,以灭其迹。抵暮,令门子卧堂中,自扃户就寝。天明起视,前鞋宛然在故处。公复投之厕。至夜不寝,秉烛静坐伺焉。将二鼓,闻床后窣窣然,似有人行声,荏苒至几前,拜伏于地,乃一丽人,容色绝代,上下皆衣红。公大惊,询其来意。对曰:“吾神女也,与君有宿缘,特来相就,前两遗鞋以试公耳,幸毋讶。”公初不纳,后见丰姿艳冶,宛转依人,不能定情,遂与共枕。鸡鸣别去,倏然无迹。迨夜阑人静,则又至。公巡历他府,女随往如初,人无知者,公亦信以为神。第觉体中昏倦,渐至猜疑,欲绝之不能也。及使事告竣,登舟返舍,女送至淮,泣谢曰:“妾不能复事左右矣,请俟他年再续旧好。”公亦伤感而别。至家,大病几危,意女为祟,幸而得痊,出补广东巡按。方渡淮,则女复至舟中,虽欢好有加,而意则愈疑。将抵广信,密致书龙虎山张真人,详述颠末,求为驱逐。张发缄,笑谓使曰:“乃此业畜耶,人遭之,鲜获全者。尔主有后福,幸无恙。然久必有害,当善遣之。并告尔主,后若宦游,毋更涉其境也。”乃朱书数符,令贴于床帐,佩于髻中,如教而行。怪觉而告公曰:“我非祸君者,胡一旦绝我?真薄情哉。”遂愤然而去。公按粤完,迂道而归,不敢由浙矣。真人后露其事,诘女何怪,云:“赤蛇精也,其服红者以此。”

○长蛇

乐平螺坑市纤纱卢匠,娶程山人女。屋后有林麓,薄晚出游,逢一士人,风流蕴藉,辄相戏狎,随至其家,逼与同寝。家人有觇见者,熟视之,乃为长蛇缴绕数匝,时吐舌于女唇吻中。卢大惊,拊几呼谕之。女笑曰:“尔何言之谬,此乃好士大夫,爱怜我,故相拥持,岂汝贱愚工匠之比,奈何反谤以为妖类。”卢出外,思其策。里中江巫言能治,即被发跣足,跳梁而前,鸣鼓吹角,以张其势。蛇睢睢自若。江命煎油大锅,通夕作诀愈力。女怒告曰:“无聒我恩人。”举衾覆之,蛇亦缩首衾下。江度其无能为,用绳串竹筒套其颈,使侣伴绯衣高冠十辈,分东西立,杂击铜铁器,五人拽女向东,五人拽蛇而西。如此者五,方得解女身之缠缚。遂与众砍碎蛇,投之油锅内。程氏救之无及,洒泪移时,欲与俱死。于是使吞符以正其心神,饵药以涤其肠胃,逾月始平。

○白鱼怪

吴少帝五凤元年四月,会稽馀姚县百姓王素,有室女,年十四,貌美,邻里少年求娶者颇众,父母惜而不嫁。尝一日,有少年姿貌玉洁,年二十馀,自称江郎,愿婚此女。父母爱其容质,遂许之。问其家族,云:“居会稽。”后数日,领三四妇人,或老或少者,及二少年俱至,因纳聘财,遂成婚媾。已而经年,其女有孕。至十二月,生下一物,如绢囊,大如升,在地不动。母甚怪异,以刀剖之,悉是鱼子。素因问江郎:“所生皆鱼子,不知何故?”江郎曰:“吾不幸,故产此异物。”其母心独疑江郎非人,因以告素。素密令家人,俟江郎解衣就寝,收其所着衣视之,皆有鳞甲之状。素见之大骇,命以巨石镇之。及晓,闻江郎求衣服不得,异常诟骂。寻闻有物偃踣,声震于外。家人急开户视之,见床下有白鱼,长六七尺,未死,在地拨剌。素砍断之,投江中。女后别嫁。

○鼍精

永初中,张春为武昌太守,时人有嫁女者,未及升车,女忽然作怪,出外殴击人,乃自云已不乐嫁俗人。巫云:“是邪魅。”将女至江际,遂击鼓,以术咒疗。春以为欺惑百姓,刻期须得妖魅。翼日,有一青蛇来到坐所,即以大钉钉其头。至日中,复见大龟从江来,伏于巫前。巫以朱书龟背,更遣入江。至暮,有大白鼍从江中出,乍沉乍浮,龟随后推逼。鼍自分死,冒来,先入幔,与女辞诀,女遂动心哭云失其姻好,于是渐瘥。或问巫曰:“魅者归于一物,今安得有三?”巫云:“蛇是传通,龟是媒人,鼍是其对。”所获三物,悉以示春。春始信灵验。皆杀之。出《异苑》。

○鳖精

舒信道中丞,宅在明州,负城濒湖。绕屋皆古木茂竹,萧森如山麓间,其中便座曰懒堂。背有大池,子弟群处讲习,外客不得至。方盛秋,新月出,舒呼灯读书,忽见女子揭帘入,素衣淡妆,举动妩媚,而微有悲涕容,缓步而前曰:“窃慕君子少年高志,欲冥行相奔,愿容驻片时,使奉款曲。”舒迷蒙恍恍,不疑为异物,即与语。扣其姓氏所居,曰:“妾本邱氏,父作商贾,死于湖南,但与继母居茆茨小屋,相去只一二里。母残忍猛暴,不能见存,又不使媒妁议姻,无故捶击,以刀相吓,急走逃命,势难复归。倘得蓄为婢子,固所大愿。”舒曰:“留汝甚善,奈事泄何?”女曰:“姑置此虑,续为之图。”俄一小青衣携酒肴来,即促膝共饮,三行,女敛袂曰:“奴虽小家女,颇能缀词。”辄作一阕,叙兹夕邂逅相遇之意。顾青衣举手代拍而歌曰:

“绿净湖光,浅寒先到芙蓉岛。谢池幽梦属才郎,几度生春草。尘世多情易老,更那堪,秋风袅袅。晓来羞对,香芷汀洲,枯荷池沼。 银锁横波,远山浅黛无心扫。湘江人去叹无依,此意从谁表,喜趁良宵月姣,况难逢,人间两好。莫辞人醉,醉入屏山,只愁天晓。”

盖寓声《烛影摇红》也,舒愈爱惑。女令青衣归,遂留共寝,宛然处子耳。将晓别去,间一夕复来,珍果异馔,亦时时致前,及怀缣帛之属,亲为舒造衣,工制敏妙。

相从月馀日,守宿僮仆,闻其与人言,谓必挟娼优淫昵,他日且累己,密以告老姨媪。辗转漏泄,家人悉知之,掩其不备,遣弟妹乘夜佯为问讯,排户直前,女奔忙斜窜,投室傍空轿中,秉烛索之,转入他轿,垂手于外,洁白如玉,度事急,穿竹跃赴池,杳然而没。舒怅然掩泣,谓无复再会期。众散门扃,女蓬首喘战,举体淋漓,足无履袜,奄至室中,言:“堕处得孤屿,且水不甚深,践泞而出,免葬鱼腹,亦云天幸。”舒益怜之,自为燃汤洗濯,夜分始就枕。自是情好甚密,而意绪常恍忽如痴,或对食不举箸。

家人验其妖怪,潜举状请符于小溪朱彦诚法师。朱读状大骇曰:“是鳞介之精耶,毒入肝脾里,病深矣,非符水可疗,当躬往治之。”朱未及门,女惨戚嗟喟,为惘惘可怜之色。舒问之,不对,久乃云:“朱法师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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