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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史-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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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于县府。僧已窜,不知名字、居止,无从缉捕。王弃妻单车赴任。妻亦无以自明。囚系累月,府尹以为疑狱,命录付外舍。穷无取食。僧闻而潜归,密赂针妇,说之曰:“汝今日饿死矣,我引尔至某寺,为大众僧缝纫度日,以俟武功回心何如?”王妻勉从其言。既往,正入前僧之室,藏于地穽,奸侮自如。久而稍听其出入,遂伺隙告逻卒。执僧到官,伏罪。王妻亦怀恨以死。
○铅山妇
铅山有人悦一美妇,挑之不从。乘其夫病时,天大雨,昼晦,乃着花衣为两翼,如雷神状,至其家,奋铁椎椎杀之,即飞出。其家以为真遭雷诛也。又经若干时,乃使人说其妇,求为妻。妇许焉。伉俪甚笃。出一子,已周岁矣。一日,雷雨如初。因燕语,漫及前事,曰:“吾当时不为此,焉得妻汝?”妇佯笑,因问:“衣与两翼安在?”曰:“在某箱中。”妇俟其人出,启得之。赴诉张令。擒其人至,伏罪,论死。
情史氏曰:“语云‘欢喜冤家’,冤家由欢喜得也。夫‘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譬如蠹然,以木为命,还以贼木,忍乎哉!彼夫售谗行诳,手自操戈,斯无所蔽罪者矣!乃若垂成而败之,本合而离之,同欢而独据之,他好而代有之,天乎?人乎?是其有冤家在焉!然仇不自我,两人之欢喜固在也。以冤家故,愈觉欢喜;以欢喜故,愈觉冤家。况乎情之所钟,万物皆赘。及其失意,四大生憎。仇又不独在冤家矣!不情不仇,不仇不情。嗟夫,非酌水自饮,亦乌知其冷暖乎哉!”
卷十五 情芽类
○禹
禹年三十未娶,行涂山,有白狐九尾造禹。涂山人歌曰: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子家室,乃者攸昌。” 禹遂娶之,谓之女峤。
○文王
文王得圣女姒氏为配,宫人作《关睢》之诗云: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笔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孔子
或问:“孔子有妾乎?”观《孔丛子》载:宰予对楚昭王曰:“夫子妻不服彩,妾不衣帛。车器不雕,马不食粟。”据此,则孔子亦有妾矣。
人知惟圣贤不溺情,不知惟真圣贤不远于情。
○太公
太公克商,获妲己,光华耀目。太公乃掩面而斩之。
极是杀风景事,却是不能忘情处。
○智胥
洪武中,驸马都尉欧阳某,偶挟四妓饮酒。事发,逮妓急。妓分必死,欲毁其貌,以觊万一之免。一老胥闻之,往谓曰:“若予我千金,吾能免尔死。”妓立与五百金。胥曰:“上位神圣,岂不知若辈平昔之侈乎?慎不可欺,当如常貌哀鸣,或蒙天宥耳。”妓曰:“何如?”胥曰:“若须沐浴极洁,仍以脂粉香泽治面与身,令香远彻,而肌理妍艳之极。首饰衣服,须以金宝锦绣。虽私服衣裙,勿以寸素间之,务尽天下之丽,能夺目荡志则可。”问其词,曰:“一味哀呼而已。”妓从之。比见上,上叱令自陈,其无一言。上顾左右曰:“榜(绑)起杀了!”群妓解衣就缚,自外及内,备极华烂,缯采珍具,堆积满地,照耀左右。肤润如玉,香闻远近。上曰:“这小妮子,使我见也当惑了!那厮可知。”遂叱放之。
王道本乎人情。不通人情,不能为帝王。
○苏子卿
苏武初使匈奴时,作诗别妻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燕婉及良时。
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妻答诗云:
“与君结新婚,宿昔当别离。凉风动秋草,蟋蟀鸣相随。
冽冽寒蝉吟,蝉吟抱枯枝。枯枝时飞扬,身体忽迁移。
不悲身体移,当惜岁月驰。岁月无穷极,会合安可知。
愿为双黄鸪,悲鸣戏清池。”
武居匈奴十九年,及归,须发尽白。在虏中,曾与胡妇生子。故李陵答书云:“足下胤子无恙。”后武男元从燕王旦谋反,伏诛。上命于匈奴中求胡妇子为武后。
不有胡妇子,武嗣斩矣。天或者启其情,以延忠臣之世乎。
○胡澹庵
胡澹庵十年贬海外,北归之日,饮于湘潭胡氏园。爱妓黎倩,留题壁间,有云:
“君恩许归此一醉,旁有梨颊生微涡。” 厥后,朱元晦见之,题绝句云:
“十年浮海一身轻,归对梨涡却有情。世上无如人欲险,几人到此误平生。”
尝观东坡《志林》,载张元忠之说,曰:“苏子卿啮雪啖毡,可谓了死生之际矣,然不免与胡妇生子,而况洞房绮绣之下乎?乃知此事未易消除。文公之论澹庵,亦犹张元忠之论苏子卿也。郑叔友论刘、项曰:“项王有吞岳渎意气,咸阳三月火,骸骨乱入如麻,哭声惨怛天日,而眉容不敛,是必铁作心肝者。然当垓下诀别之际,宝区血庙,了不经意,惟眷眷一妇人,悲歌怅饮,情不自禁。高帝非天人欤!能决意于太公、吕后,而不能决意于戚夫人。杯羹可分,则笑嫚自若;羽翼已成,则欷殻Р恢埂D酥任镆迫耍浯笾谴笥虏荒苊恪S墒茄灾郎衔奕缛擞眨旁眨
○林和靖
林君复(名逋,赐号和靖处士),有惜别《长相思》辞云: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宋史谓其不娶,似无情者。特著其一词,见其非不近人情者耳。按林洪著《家山清话》,其中言“先人和靖先生”云云,即先生之子也。或丧偶后未尝更娶乎?
○李卫公
卫公李靖,为亡妓谢秋娘撰《望江南》曲,亦云《梦江南》,每首五句。见《乐府杂录》。
白乐天作《忆江南》三首,第一“江南好”,第二、第三“江南忆”。自注云:“此曲亦名‘谢秋娘’。”盖本于卫公也。
○范文正
范文正守鄱阳,喜乐籍一小鬟。未几召还,作诗寄后政云:
“庆朔堂前花自栽,便移官去未曾开。年年忆著成离恨,为托东风管领回。”
到京后,以胭脂寄其人。题诗云:
“江南有美人,别后尝相忆。何以慰相思,赠汝好颜色。”
事载《西溪丛语》。文子悱谓范公决无此事,当时小人妒冒者为之。余谓便有此事,何伤范公盛德?
文正公有《御街行》词云: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珍珠帘卷玉楼空,天澹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范公一时勋德重望,而词亦情致如此。朱良矩尝语杨用修云:“天之风月,地之花柳,与人之歌舞,无此不成‘三才’。”
○司马温公
司马温公为定武从事,同幕以妓会饮僧房。王荆公往迫之,使妓逾垣而去。公度不可隐,乃具道其实。荆公集句戏之云:
“年去年来来去忙,暂偷闲卧老僧床。惊回一觉游仙梦,又逐流莺过短墙。”
温公尝即席赋《西江月》词云:
“宝髻松松绾就,铅华淡淡妆成。红烟紫雾罩轻尘。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静。” 杨元素学士见之曰:“此公风情亦不薄。”(元素名绘)
○赵清献
赵清献公帅蜀,有妓戴杏花,清献戏语之曰:“髻上杏花真有幸”,妓应声曰:“枝头梅子岂无媒!”逼晚,使值宿老兵呼之。几二鼓,不复至,复令人速之。赵周行室中,忽高声自呼曰:“赵忭(挘┎坏梦蘩瘢 彼炝钪怪@媳鲎阅缓蟪鲈唬骸澳扯认喙还桓鍪背剑四钕⒁印K涑忻滴闯⑼病!
此老兵乃真道学,清献公不如也。
○张忠定
张公咏帅蜀日,选一小女浣涤纫缝。张悦其人,中夜心动,厉声自呼曰:“张咏小人!不可,不可。”
赵阅道、张乖崖,皆能制其情者。政以能制,见其不能忘。
张乖崖于席上赠官妓小英歌曰:
“天教搏(抟)百媚,相映明如花。往近桃花坊正(北)面,门庭掩映如仙家。美人宜称言不得,龙脑换(薰)衣香入骨。维扬软縠如云英,亳郡轻纱似蝉翼。我疑天上婺女星之精,偷入筵中名小英。又疑王母侍儿初失意,谪向人间为歌妓。不然何得肤如红玉初碾成,眼似秋波双脸横。舞态因风欲飞去,歌声遏云长且清。有时歌罢下香砌,几人魂魄遥相惊。人看小英心已足,我见小英心未足。为我高歌送一杯,我今赠你新翻曲。”
按,公铁石心人,在蜀娶婢,三年后归其父,犹然完璧。此诗亦靖节《闲情》、广平《梅花》之意也。然《岁华纪丽》称浣花小游江起于公,盖亦不厌游戏云。
○欧阳文忠
欧阳文忠任河南推官,染一妓。时钱文僖公(名惟演)罢政为西京留守,梅圣俞、谢希深、尹师鲁同在幕下,惜欧有才无行,共白于公,屡微讽而不知恤。一日,宴于后圃,客集,而欧与妓俱不至。移时方来,在坐相视以目。公责妓云:“来何迟也!”妓云:“中暑往凉堂睡着,觉而失金钗,犹未见。”公曰:“若得欧阳推官一词,当为偿汝。”欧即度云:
“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阑杆倚遍,佇待月华生。燕子飞来栖画栋,玉钩垂下帘旌。凉波不动簟纹平。水晶双枕,旁有堕钗横。”
坐客皆善。遂命妓满酌赏欧,而令公库偿其失钗。
公尝有小词云:
“江南柳,叶小未成阴。人为丝轻那忍折,莺怜枝嫩不胜吟。留取待春深。”
“十四五,闲抱琵琶寻。堂上簸钱堂下走,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
意赠婢之词也,而忌者诬公为盗甥。噫!词之不可轻作也如此。
苏子瞻倅杭日,府僚湖中高会,官妓秀兰以沐浴倦卧,营将督之再三乃来。时府僚有属意兰者,恚恨不已,子瞻从旁阴为之解,终不释然。时榴花盛开,兰以一枝藉手献座中,府僚愈怒。兰但低首垂泪而已。子瞻乃作一曲,名《贺新凉》,命兰歌以侑觞。府僚大悦,剧饮而罢。事颇类此。苏词云:
“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槐(桐)阴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渐困倚、孤眠清熟。帘外谁来推绣户?枉教人梦断瑶台曲。又却是,风敲竹。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秾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秋(西)风惊绿。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雨簌簌。”
○米元章
米元章有洁癖,或言其矫。宗室华源郡王仲御,家多声伎,尝欲验之。大会宾客,独设一榻待之。使数卒解衣袒臂,奉其酒馔。姬侍环于他客,杯盘狼藉。久之,亦自迁坐于众宾之间。
相传有洁癖者,米元章、倪元镇二人。元镇于女色,少所当意。一日,眷金陵赵歌姬,留宿别业。心疑不洁,俾之浴。既归榻,以手自顶至踵,且扪且嗅,扪至阴,复俾浴。凡再四。东方既白,不复作巫山之梦。情主人曰:“元章之癖,不胜其情。元镇之情,不胜其癖。且其不能忘情则一也。故吾谓王昆之回面,避妓也;陈烈之逾墙,逃妓也;杨忠襄之焚衣,誓妓也。又徵仲之弄臭脚,果以求脱妓也。是皆情之至者,诚虑忽不自制,故预违之。故鲁男子之情,十倍于柳下惠。伊川之强制,万不若明道先生。
○何樐
何文缜丞相,政和间状元。初入馆阁,饮于宗戚一贵人家。侍儿惠柔者,丽黠人也。慕公风标,密解手帕子为赠,且约牡丹开时再集。何亦甚关抱。既归,赋《虞美人》一曲,隐其小名,以寓惓惓结恋之意,云:
“分香帕子揉蓝腻,欲去殷勤惠。重来直到牡丹时,只恐花枝相妒故开迟。别来目尽闲桃李,日日栏杆倚。催花无计问东风,梦作一双蝴蝶绕芳丛。”
何自书此词,示蜀人赵咏,道言其本末如此。
何文缜,靖康中死难名臣,然何尝作道学格!
○黄涪翁
涪翁(黄鲁直尝谪涪州,因称涪翁,)过泸南,泸帅留府。会有官妓盼盼,帅尝宠之。涪翁赠《浣纱溪》词曰:
“脚上靴儿四寸罗,唇边朱麝一樱多。见人无语横秋波。料得有心怜宋玉,只因无奈楚襄何。今生有分向伊么。”
盼盼拜谢涪翁。泸帅令唱词侑觞,盼盼唱《惜春容》,词曰:
“少年看花双鬓绿,走马章台管弦逐。而今老更惜花深,终日看花看不足。坐中美女颜如玉,为我一歌金缕曲。归时压倒帽檐歌,头上春风红簌簌。”
涪翁大喜,致醉。
○廖道南
廖道南为举人时,卒业南雍,与院妓陈淑女相善,戏为题《裹足》一绝云:
“白练轻轻裹,金莲步步移。莫言长在地,也有上天时。”
又尝与淑女联句,咏《稳桌》一绝。廖云:
“木屑原来斧凿成,” 陈云:
“暂来低处立功名。” 廖云:
“虽然不作擎天柱,” 陈云:
“也与人间断不平。”
○湖州郡僚
湖州吴秀才有女,慧而能诗词,貌美。家贫,为富氏子所据。或投郡诉其奸淫。王龟龄为太守,逮系司理狱。既伏罪,且受徒刑。郡僚相与诣理院观之,乃具酒,引使至席,风格倾一坐。遂命脱枷侍饮,谕之曰:“知汝能长短句,宜以一章自咏,当宛转白待制,为汝解脱。不然,危矣。”女即请题。时冬末雪消,春日且至,命道此景。作《长相思令》,捉笔立成。曰:
“烟霏霏,雪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春从何处回?醉眼开,睡眼开,疏影横斜安在哉?从教塞管催。”
诸客赏叹,为之尽欢。明日以告王公,言其冤。王淳直不疑人欺,亟使释放。其后无人肯礼娶。周介卿石之子,买以为妾,名曰淑姬。王三恕时为司户摄理,正治此狱,小词藏其处。
王固淳直,不疑人欺。即明知其欺,亦必藉手释放矣。何也?此等分上,必非俗人肯信者,姑听之可也。
○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天竺僧,姚兴迎之入关,待以国师。忽一日,自请于秦王曰:“有二小儿登肩欲障,须妇人。”兴进宫女,一交而生二子。诸僧欲效之,什聚针盈钵,举匕不异常食,曰:“若能效我,乃可蓄室。”
一说兴常谓什曰:“大师聪明超悟,天下莫二。若一旦厌世,何可令法种无嗣。”遂以妓女十人,逼令受之。自是别立廨舍,不住僧房。
○宣州僧
宣州有僧,习静业于山寺有年矣。忽见一少妇丧夫来山求荐。僧睹之,不觉动念。既去,而日夕思之不忘。数月,左股内隐隐闻婴儿啼声,久之,右股亦然。大怖。以为业缘所召,遂还俗,娶其妇为妻。二年连得二子。更十余年,忽念此身堕落,劝妻同出家于寺,以追谢前过,以二子与人为奴。及入山,众憎厌恶逐之,遂习禅于白蛇洞中。久之,白蛇俯首以避,虎至,伏洞门不敢仰视。遂乘虎至寺,众僧竞观。口占一偈云:
“两峰相对叠晴霞,涧底泉香泛落花。埋却袈裟离世网,寄生二子在人家。神通骑出斑斑虎,感应呼来白白蛇。是圣是凡君莫测,相逢休笑亦休夸。”
众乃迎归寺中。寿七十三。妻亦坐化。
○僧知业
有圣保寺僧知业,性高古,有诗名。偶访陆鲁望(龟蒙),谈玄之次,陆夫人蒋氏性好饮,遽自内传一杯酒,命与业公。业惶惧欲辞,蒋隔帘语曰:“只如上人诗云:‘接垒桥通何处路,倚栏人是阿谁家。’观此风韵,可得不饮?”业公惭而退。见《葆光录》。
○僧月洲
吴僧月洲,善诗,喜声色。沈石田绐以名妓,招之即来,而实无所有。壁间有《菜花蛱蝶图》,遂题其上云:
“桃花生子菜花台(薹),细雨蛙声出草莱。一段春光多不见,却教蛱蝶误飞来。”
○濑女
伍胥违父兄之难,潜行至吴,疾于中道,乞食溧阳。适遇女子,击绵于濑水之上,筥中有饭。子胥谓曰:“夫人可得一餐乎?”女子曰:“妾独与母居,三十未嫁,饭不可得。”子胥曰:“夫人振穷途少饭,亦何嫌哉?”女子知非恒人,遂许之。发其箪筥,饭其壶浆,长跪而与之。子胥再餐而止。女子曰:“君子有远誓之行,何不饱而餐之?”子胥已餐而去。又谓女子曰:“掩夫人之壶浆,勿令其露。”女子叹曰:“嗟乎!妾独与母居,三十年自守,贞明不愿从适。何宜馈饭而与丈夫,越亏礼义?妾不忍也。”子胥行,反顾,女子已自投于濑水矣。
子犹曰:“同一识英雄俊眼,幸则为红拂妓,雄服连辔。不幸则为击绵女,寒风濑水。或言此女可以无死,甚不然也。田光先生有云:‘长者为行,不使人疑。’掩夫人之壶浆,勿令其露。此女不死,子胥虽行,终未释然也。知礼义之不可越亏,而犹然跪进壶浆,劝勉加餐,独念子胥非恒人故耳。既知其非恒人,亦何惜一死,以安其魂,而定其事乎!此女虽终身不嫁,冥冥之中,固已嫁子胥矣。”
○画西厢
丘琼山过一寺,见四壁俱画西厢。丘讶曰:“空门安得有此?”僧曰:“老僧从此悟禅。”丘问:“何处得悟?”答曰:“是‘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
丘公风流之士,故此僧现风流身而为说法。
○徐贤妃
唐太宗,尝召徐贤妃(妃名惠,湖州人,八岁曾拟《离骚》),不至,怒之。贤妃进诗曰:
“朝来临镜台,妆罢且徘徊。千金始一笑,一召讵能来?”
以娇语解围。
○孙氏
孙氏,许迈妻,吴郡散骑常侍孙宏女也。迈总角好道,立修舍于悬溜山,往来茅岭,惟朔望时节,返家定省。父母既终,乃遣妻孙氏还家,为书以谢绝之。孙为书答迈曰:
“愚下不才,侍执巾栉,荣华福禄,相与共之。如何君子,驾其大义,轻见斥逐。若以此处遐旷,非妇人所便,昔梁生陟岭,孟光是携;萧史登台,秦女不舍。卫氏修义,夫妻同行;老莱逃名,伉俪俱逝。岂非古人嘉遁之举者,许君乖离矣。”
情主人曰:“草木之生意,动而为芽。情亦人之生意也,谁能不芽者?文王、孔子之圣也而情。文正、清献诸公之方正也而情。子卿、澹庵之坚贞也而情。卫公之豪侠也而情。和靖、元章之清且洁也而情。情何尝误人哉?人自为情误耳。红愁绿惨,生趣固为斩然。即蝶嚷莺喧,春意亦觉破碎。然必曰草木可不必芽,是欲以隆冬结天地之局。吾未见其可也!”
卷十六 情报类
○荥阳郑生
天宝中,常州刺史郑公,时望甚崇。有一子,始弱冠,隽朗有词藻,其父爱而器之,曰:“此吾家千里驹也。”应乡试秀才举,将行,乃盛其车服,计京师薪储之费,可支二年许。谓之曰:“观尔之才,当一战而胜。今丰尔之给,将遂其志也。”生亦自负,视上第如指掌。自毗陵发,月余抵长安,居于布政里。
常游东市,还,自平康东门入,将访友于西南。至鸣珂曲,见一宅,门庭不甚广,而室宇严邃,阖二扉。有娃方凭一双鬟青衣立,妖姿要妙,绝代未有。生瞥见,停骖良久,不忍纵步。乃诈坠鞭于地,候其从者敕取之。累盼于妓,妓回眸凝睇,情甚相慕,竟不敢措辞而去。
生自尔意若有失,乃密征于其友游长安之熟者。友曰:“此狭邪女李氏宅也。”曰:“娃可求乎?”对曰:“李氏颇赡,往来皆贵豪,所得甚广,非累百万不能动其志也。”生曰:“但患不谐,虽百万不惜。”
他日,盛服而往,扣其门,俄有侍儿启扃见生,驰走大呼曰:“前时坠鞭郎至矣!”娃大悦曰:“尔姑止之,吾即出也。”生闻之私喜。行至萧墙间,见一姥垂白上偻,知是娃母,乃前拜致词曰:“闻兹地有隙院,愿税以居。信乎?”姥曰:“惧湫隘,不足以辱长者,敢言直耶。”延入宾馆,与生偶坐。因曰:“某有女娇小,欲识上客。”乃命娃出,明眸皓腕,举步艳冶。生遽惊起,莫敢仰视。拜毕,叙寒燠。触类妍媚,目所未睹。茶后进酒,器用甚洁。欢笑方洽,不觉日暮。姥访其居远近,生绐之曰:“在延平门外数里。”姥曰:“鼓已发矣,速归,无犯禁。”生曰:“道里远,奈何?可假片席地相容乎?”娃曰:“不见责僻陋,方将居之,宿何害焉。”生数目姥,姥曰“唯唯!”生乃召家僮,请以双缣,备一宵之馔。娃笑而止之,留以俟他辰,固辞,终不许。俄徙生西堂,帷幙帘榻,焕然夺目。妆奁衾枕,亦皆侈丽。乃张烛进馔,品味甚盛。撤馔,姥起,生、娃各叙邂逅相慕之意。生曰:“此来非直所居,愿偿平生之志耳。”言未终,姥至,询其故,笑曰:“男女之际,大欲存焉。情苟相得,虽父母不能制也。”生遂下阶拜谢,愿以身为厮养。姥遂呼之为郎,饮酣而散。及旦,尽徙其囊橐于李,不复与亲知相闻。日会倡优辈狎戏,囊中渐铄,乃鬻骏乘,及其家僮。岁余,资斧荡然,娃情弥笃,而姥意已怠。乃授计于娃,使偕生诣祈嗣。生大喜,质衣而往。返至里北门,娃谓生曰:“此东转小曲中,某之姨宅,暂往觐可乎?”生如其言,抵一里门,青衣促生下驴。适有一人出访,曰:“谁?”曰:“李娃也。”乃入舍。俄有妪出迎,年可四十余。问生曰:“吾甥何在?”娃至,妪迎谓曰:“何久疏绝?”相视而笑。娃引生拜之,妪意甚殷勤,若将留娃信宿者。而尽屏其车马,相与入西戟门偏院,中有山亭竹树,逶迤葱伞I酵拊唬骸按艘讨降谝俊毙Χ淮穑运锒浴W城辏幸蝗丝卮笸穑沽鞒壑粒唬骸袄延霰┘玻粕醮怂俟椤!蓖尬揭淘唬骸胺酱缏乙印D臣渤廴ィ蚍党耍瘫阌肜少衫础!鄙馑娌剑湟逃胧潭加铮允只又钌褂诨猓唬骸袄亚议庖樱惫惨樯ナ拢约闷浼保魏五崛ィ俊蹦酥梗布破湫滓钦乐谩H胀恚瞬恢痢R淘唬骸拔薷疵我玻坷上韧樱车奔汤础!鄙焱辆烧牛缭可趺埽阅嗉曛I蠛В灯淞谌耍谌嗽唬骸袄驯舅熬樱家阎埽襻闳ヒ印!蔽剩骸昂吾悖俊痹唬骸安恢病!鄙I酰枰腾抵胀恚瞥滩荒艽铮肆揲蕉蕖W曰璐锏坎唤唤蕖V拭鳎烈趟奠椴挥Γ蠛糁潦模哉咝斐觥I嵫骸耙淌显诤酰俊痹唬骸拔拗!鄙唬骸白蚰涸诖耍窈瓮壳掖怂现冢俊痹唬骸按舜奚惺檎W蛴腥怂按嗽海瞥僦斜碇吨琳摺N茨喝ヒ印!鄙袒蠓⒖瘢柚搿
因返访布政里旧邸,邸主哀而进膳,生怨懑绝食三日,遘疾甚笃,旬余愈甚。邸主惧不起,徙诸凶肆之中。肆人共伤叹而互饲之。后稍愈,执繐帷以自给。累月,渐复壮。每听哀歌,辄呜咽流涕,不能自止。归则效之。生聪敏,曲尽其妙,虽长安无有伦比。初,二肆之备凶器者,互争胜负。其东肆车舆皆奇丽,唯哀挽不敌。东肆长知生音妙,乃醵钱二万索雇焉。其党阴教生新声,而相赞和。累旬,人莫知之。其二肆长相谓曰:“我等各阅所长于天门街,以较优劣。不胜者,罚直五万,以备酒馔,可乎?”各许诺,立契署保。于是,里胥告于户曹,闻于京尹。及期,士女尽赴,巷无居人。自旦阅之,及亭午,历举辇舆威仪之具,西肆皆不胜。师有惭色,乃置层榻于南隅。有长髯者拥铎而进,翊卫数人。于是备髯扬眉,扼腕顿颡而登,乃歌《白马》之词。恃其夙胜,顾眄左右,旁若无人。齐声赞扬,以为独步一时矣。有顷,东肆长于北隅上设连榻,有乌巾少年,左右五六人,秉翣而至,即生也。整其衣服,俯仰甚徐,申喉发调,容若不胜。乃歌《薤露》之章,举声清越,响振林木。曲度未终,闻者欷殻а谄N魉脸の谒剑娌殉埽苤盟渲庇谇岸荨K淖淀簦庖病
先是,天子方下诏,俾外方之牧,岁一至阙下,谓之入计。时适遇生父在京师,与同列者易服窃往观焉。有老竖,即生乳母婿也,察生容辞,欲认未敢,泫然流涕。生父惊而诘之。因告曰:“歌者之貌,颇似郎之亡子。”父曰:“吾子以多财为盗所害,奚至是耶?”言讫亦泣。及归,竖间驰往,访于其党,皆曰:“郑氏之子。”征其名,且易之矣。竖意不释然,迫而察之,良是。生见竖色动,回翔将匿于众中。竖遂持其袂,强挟以归。父见之,怒其玷辱,乃徒行出,至曲江杏园东,褫其衣,以马鞭鞭之数百,垂毙,委之而去。其师使人阴随之,归告同党,共加伤叹。谋瘗之,而气犹未绝。因共荷归,以苇筒灌勺饮,经宿乃活。月余,手足犹不能举。其挞处皆溃烂,同辈恶其秽,复弃之道周,行路咸伤之,往往投以余餐。如是十旬,方杖策而起。被布裘乞食,裘有结如悬鹑。自秋徂冬,夜入粪窟,昼则周游廛肆。
一日,冒大雪行乞,门多不启。至安邑东门,循理垣北转第七八,有一门独启左扉,即娃宅也。生不知之,遂连声疾呼,饥冻之甚,音响凄切,所不忍听。娃自阁中闻之,谓侍儿曰:“此必郑生,我辨其音矣。”趋而出,见生枯瘠疥疠,殆非人状,娃意感焉。乃谓曰:“岂非某郎也!”生羞愤俱极,口不能言,颔颐而已。娃前抱其颈,以绣襦拥而归于西厢,失声长恸曰:“令子一朝及此,我之罪也!”绝而复苏。姥大骇,奔至,曰:“何也?”娃曰:“某郎。”姥遽曰:“何不逐之?”娃敛容却睇曰:“不然,此良家子也。尝昔驱高车、持多金至此,不逾期而荡尽,以计逐之,令其失志,不得齿于人伦。父子,天性也,使其情绝,杀而弃之。又困踬若此,天下之人尽知为某也。生亲戚满朝,一旦当权者熟察本末,祸将乃矣。况欺天负人,鬼神不祐。某为姥子,迨今有二十岁矣,计所获不啻千金。姥年已六十余,愿计二十年衣食之用以自赎,当就近别居,晨昏不废温清,于姥亦无所苦。”姥度其志坚,乃许之。因以给姥之余金,于北隅税一隙院。乃与生沐浴更衣,先以汤粥通其肠,次以酥乳润其腻。旬余方荐水陆之馔,巾履皆取珍异者。未数月,肌肤稍腴。卒岁,平愈如初。娃谓生曰:“体已康矣,曩昔之业,可温习乎?”生思之曰:“十得二三耳。”娃命车出游,生骑而从,至书肆,令生自择取,计费百金,尽载以归。因令生专气务学,俾夜作昼,孜孜矻矻,娃常偶坐,宵分乃寐。伺其疲倦,即劝缀诗赋。二岁而业大就。生谓娃曰:“可策名矣。”娃曰:“未也。”更令精熟一年,曰:“可矣。”于是遂一上登生登科甲,声振礼闱,虽前辈见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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