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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史-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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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郎夜上木兰舟,不数归期只数愁。半幅御罗题锦字,隔墙裹赠玉搔头。”是夕,生适自潞还,娟出迎。生曰:“方从马上得诗,未有以复。”即口占赠娟娟曰:
“碧窗无主月纤纤,桂影抚疏玉漏严。秋浦芙蓉偏献笑,半窗斜映水晶帘。”
其冬十月,生以太夫人忧去职。河冰既合,娟适病,不能偕行。生存亡抱恨,计无所出。邀母与娟同居,约以冰解来迎,相与悲咽而别。
明年春,娟病转剧。遣翁子钱郎以诗寄生曰:
“楚天风雨绕阳台,百种名花次第开。谁遣一番寒食信,合欢廊下长莓苔。”
生遣使往迎,比至,则不起匝月矣。
辛卯冬,生再入都,过母家,见娟娟画像,题诗其上曰:
“人生补过羡张郎,已恨花残月减光。枕上游仙何迅速,洞中乌兔太匆忙。秦娘似比当时瘦,李卫惭多旧日狂。梅影横斜啼鸟散,绕天黄叶倚绳床。”时人多传诵焉。
南唐内史舍人张泌,字子澄。初与邻女浣衣相善,经年不复睹。精神凝一,夜必梦之。尝有诗寄云:
“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廊回合曲栏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此梦之积于情者也。渭塘奇梦,曾留连酒肆,偷窥半面,犹有因焉。秦观峰之梦,胡为乎来哉!无梦则得扇不奇,得扇不奇,则生必不出入怀袖,肆翁必不问,而数月之姻缘,何以销之。梦岂偶然而已。
○吴女盈盈
魏人王山,能为诗,标韵清卓。因省试下第,薄游东海。值吴女盈盈者来,年才十六,善歌舞,尤工弹筝,容色甚冶。词翰情思,翘翘出群。少年子争登其门,不惜金帛。盈遴简佳偶,乃许一笑。府守田龙图召使侍宴,山预宾列,相得于樽俎之间,从之欢处累月。山辞归,盈垂泣悲啼,不能自止。明年,寄《伤春曲》示山,其词云:
“芳菲时节,花压枝折。蜂蝶撩乱,阑槛光发。一旦碎花魂,葬花骨,蜂兮蝶兮何
不来?空使雕阑对寒月。”山作长歌答之云:
“东风艳艳桃李松,花园春入酴酥浓。龙脑透缕鲛绡红,鸳鸯十二罗芙蓉。盈盈初见十五六,眉试青膏鬓垂绿。道字不正娇满怀,学得襄阳大堤曲。阿母偏怜掌上看,自此风流难管束。莺啄含桃未咽时,便会吟诗风动竹。日高一丈罗窗(目+歎左),啼鸟压花新睡短。腻云纤指拢还偏,半被可怜留翠暖。淡黄衫袖仙衣轻,红玉栏杆妆粉浅。酒痕落腮梅忍寒,春羞入眼横波艳。一缕未消山枕红,斜睇整衣移步懒。才如韩寿潘安亚,掷果窃香心暗嫁。小花静院酒阑珊,别有私言银烛下。帘声浪皱金泥额,六尺牙床罗帐窄。钗横啼笑两不分,历尽风波腰一捻。若教飞上九天歌,一声自可倾人国。娇多必是春工与,有能动人情几许。前年按舞使君筵,眸蹙忍羞头不举。凤凰箫冷曲成迟,凝醉挑花过风雨。阿盈阿盈听我语,劝君休向阳台住。一生纵得楚王怜,宋玉才多谁解赋。洛阳无限青楼女,袖拢红牙金凤缕。春衫粉面谁家郎,只把黄金买歌舞。就中薄倖五陵儿,一日心冷玉如土。云零雨散那堪悲,空入他人梦来去。浣花溪上海棠湾,薛涛朱户皆金环。韦皋笔逸玳瑁落,张祜盏滑琉璃干。压倒念奴价百倍,兴来奇怪生毫端。醉眸觑纸聊一扫,落花飞雪声漫漫。梦得见之为改观,乐天更敢寻常看。花开不肯下翠幕,竟日煊赫罗雕鞍。扫眉涂粉迨七十,老大始顶菖蒲冠。(涛七十始顶菖蒲冠,学谢自然上升之术。)至今愁人锦江口,秋蛩露草孤坟寒。盈盈大雅真可惜,尔生此后不可得。满天风月独倚阑,醉岸深云呼佚墨。久之不见子心忆,高玑去天无几尺。斜阳衔山云半红,远水无风天一碧。望眼空遥沉翠翼,银河易阔天南北。瘦尽休文带眼移,忍向小楼清泪滴。”
又明年,山适淄川,遇王通判于邸舍,出盈盈简,欲偕游东山。时方初夏,山以病不克赴其约。秋中再如东山,盈已死。王通判谓山曰:“子去后,盈若平居醉寝,梦红裳美人手执一纸书,告曰:‘玉女命汝掌文牍。’及觉,泣以白母云:‘儿不复久居人间矣。异日当访我于东山。’遂呜咽流涕,其夕竟卒。”山作诗吊之云:
“烛花红死睡初醒,一枕孤怀病客情。海上有仙应入梦,人间无路可藏生。乾坤眼阔成新恨,风月人归似旧情。汉殿香消春寂寂,夕阳无雨下西城。”
后五年,山游奉符,与同志登岱岳,至绝顶玉女池。追思畴昔日盈盈之梦,徘徊池侧,心忆神会。因题于石曰:
“浮世繁华一梦休,登临因忆昔年游。人归依旧野花笑,玉冷几经坟树秋。风月遇清须感慨,江山多恨即迟留。如今纵拟夸才思,事往情多特地愁。”又曰:
“柳条黄尽杏梢新,山翠无非昔日春。花色笑风春似醉,寂寥惟少赏花人。忆昔闲妆淡伫(纻)衣,一枝红拂牡丹徽。无端不入襄王梦,为雨为云到处飞。”山归,就次遂梦游日观峰,北见石上大字,笔迹类盈,书一诗曰:
“绛阙珠宫锁乱霞,长生未晓弃奢华。断无方朔人间信,远沮麻姑洞里家。历劫易翻沧海水,浓春难谢碧桃花。紫台树隐瑶池阔,凤懒龙娇日又斜。”读毕忽悟。是夕昏醉闷闷,有女奴来召,至一溪洞门,碧衣短鬟出迎。入宫殿,一女子玉冠黄帔,衣绛绡,长眸皓容。山趋拜,女遽起止之。揖升阶。少选,盈与一女偕至,微笑曰:“‘为雨为云到处飞’,何乃尤人如此也!”遂命进酒,各有赋咏。夜既深,二女曰:“盈盈雅故,便可就寝。”闻鸡声起,复置酒珍重语别。山辞诀,恍然出洞,但苍崖古木,非向所历,感怆而返。
山有《笔奁录》,详记所遇。
○安西张氏女
安西布帛肆,有贩鬻求利而为之平者,姓张。家富于财,居光德里。其女国色。女尝昼寝,梦至一处,朱门大户,棨戟森然。由之而入,望其中堂,若设宴张乐。左右廊皆施帷幄。有紫衣吏引张氏于西廊幕次,见少女如张等辈十许人,皆花容绰约,钗钿照耀。既至,吏促张妆饰,诸女迭助之理泽傅粉。
有顷,自外传呼:“侍郎来!”竞隙间窥之。见一紫绶大官,张氏之兄尝为其小吏,识之,乃吏部沈公也。俄又呼曰:“尚书来!”又有识者,并帅王公也。逡巡复连呼曰“某来”,皆郎官以上六七人。坐毕,前紫衣吏曰:“可出矣。”群女旋进金石丝竹,铿鍧震响,中宵酒酌。并帅见张氏而视之,尤属意焉。谓曰:“汝习何技能?”对曰:“未尝学声音。”使与之琴,辞不能。曰:“第操之。”乃抚之而成曲。予之筝亦然,琵琶亦然,皆平生所不习也。王公曰:“恐汝或遗。”乃令口授,吟曰:
“镮梳闹扫学宫妆,独立闲庭纳夜凉。手把玉簪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谓张曰:“其归辞父母,异日复来。”忽惊啼而寤,手扪衣带曰:“尚书命我矣。”索笔录之。问其故,泣对所梦,且曰:“吾将死乎?”母怒曰:“汝梦魇尔,何乃出不祥言如是!”因卧病累日。外亲有持酒肴者,又有将食来者,女曰:“且须膏沐澡瀹。”母听之。良久,艳妆盛饰而至。食毕,乃遍拜父母及坐客曰:“时不可留,某今往矣。”因援衾而寝。父母环伺之,俄遂卒。会昌二年六月十五日也。
死得所生,虽死何恨。张女国色未聘,以怀春感梦,而王尚书遂能据生人之所不易遇,惜哉!
○沈亚之
太和初,沈亚之将之邠。出长安城,客橐泉邸舍。春时,昼梦入秦内史廖家。内史廖举亚之,秦公召至殿前,促前席曰:“寡人欲强国,愿知其方,先生何以教寡人?”亚之以齐桓对。公悦,遂试补中涓,使佐西乞术伐河西。亚之帅将卒前攻,下五城。还报,公大悦,起劳曰:“大夫良苦,休矣!”
居久之,公幼女弄玉婿箫史先死,公谓亚之曰:“微大夫,晋五城非寡人有,甚德大夫。寡人有爱女,欲与大夫备洒扫可乎?”亚之少自立,雅不欲遇幸臣蓄之。固辞不得,遂拜左庶长,尚公主,赐金二百斤。民间犹谓箫家公主。其日有黄衣中贵,骑疾马来,延亚之入。宫阙甚严。呼公主出,鬓发著偏袖衣,妆不多饰。其芳姝明媚,笔不可摹画。侍女祗承,分立左右者数百人。召见亚之便馆,居亚之于宫。题其门曰翠微宫,宫人呼为沈郎院。虽备位下大夫,由公主故,出入禁卫。公主喜凤箫,每吹箫必翠微宫高楼上,声调远逸,能悲人,闻者莫不自废。公主七月七日生,亚之尝无贶寿。内史廖先曾为秦以女乐遗西戎,戎王与之水犀小合,亚之从廖得,以献公主。主悦,尝爱重,结裙带上。穆公遇亚之礼兼同列,恩赐相望于道。
复一年,春,公主无疾忽卒。公追伤不已,将葬咸阳原。公命亚之作挽歌,应教而作曰:
“泣葬一枝红,生同死不同。金钿坠芳草,香绣满春风。旧日闻箫处,高楼当月中,梨花寒食夜,深闭翠微宫。”进公。公读词善之。时宫中有出声若不忍者,公随泣下。又使亚之作墓志铭,独忆其铭曰:
“白杨风哭兮,石甃髯莎。杂英满地兮,春色烟和。朱愁粉瘦兮,不生绮罗。深深埋玉兮,其恨如何!”亚之亦送葬咸阳,宫中十四人殉。亚之以悼怅过戚被病,犹在翠微宫,然处外殿特室,不居宫中矣。
居月余,病良已。公谓亚之曰:“本以小女将托久要,不谓不得周奉君子,而先物故。敝秦区区小国,不足辱大夫。然寡人每见子,即不能不悲悼。大夫盍适大国乎?”亚之对曰:“臣无状,肺腑公室,待罪左庶长,不能从死公主,幸免罪戾。使得归骨父母国,臣不忘君恩。”如日将去,公置酒高会。声秦声,舞秦舞。舞者击髆拊髀呜呜,而音有不快,声甚怨。公执酒亚之前曰:“予顾此声少善,愿沈郎赓歌以塞别。”命趋进笔砚。亚之受命,立为歌词曰:
“击体舞,恨满烟光无处所。泪如雨,欲拟著词不成语。金凤衔红旧绣衣,几度宫中同看舞。人间春日正欢乐,日暮春风何处去。”歌卒,授舞者,杂其声而和之,四座皆泣。既再拜辞去,公复命至翠微宫与公主侍人别。重入殿内时,见珠翠遗碎青阶下,窗纱檀点依然。宫人泣对亚之,亚之感咽良久。因题宫门诗曰:
“君王多感放东归,从此秦宫不复期。春景自伤秦丧主,落花如雨泪胭脂。”竟别去。公命车驾送出函谷关。出关已,送吏曰:“公命尽此,且去。”亚之与别,语未卒,忽惊觉卧邸舍。
明日,亚之为友人崔九万具道之。九万博陵人,谙古,谓余曰:“《皇览》云:秦穆公葬雍橐泉祈年宫下,非其神灵凭乎?”亚之更求得秦时地志,说如九万言。呜呼,弄玉既仙矣,恶又死乎!
亚之必多情者,不然,能感弄玉于梦中乎?阅稗官小说,冥中嫁娶,仍如人间。弄玉择婿或有之,不知何以复死也。岂人不一死,如所云鸡鸣国之说乎!果尔,则弄玉非仙矣。弄玉不仙,何以灵乎?弄玉而灵,将箫史独无灵乎?又闻上界以岁为日,冥中以日为岁,然亦不应昼晌一梦,备悲欢离合之致也。吁,亦幻矣!
又《博异志》载:吴兴姚合谓沈亚之曰:“吾友太原王炎云:元和初,夕梦游吴,侍吴王久之。闻宫中出辇,鸣箫击鼓,言葬西施。王悲悼不止,立诏词客作挽歌。炎遂应教作之,其词曰:
‘西望吴王阙,云书凤字碑。连工起珠帐,择土葬金钗。满地红心草,三层碧玉阶。
春风无处所,凄恨不胜怀。’既进词,王甚嘉之。及寤,能记其实。”此与沈亚之事相近,必有仿而为之者。
○张倩娘
天授三年,清河张镒,因官家于衡州。性简静,寡知友。无子,有女二人,其长早亡。幼女倩娘,端妍绝伦。镒外甥太原王宙,幼聪悟,美容范,镒常器重。每曰:“他时当以倩娘妻之。”后各长成,与倩娘尝思感想于梦寐,家人莫知其状。
后有宾僚之选者求之,镒许焉。女闻而郁抑,宙亦深恚恨。托以当调请赴京,止之,不可,遂厚遣之。宙阴恨悲恸,决别上船。日暮至山郭数里,夜方半,宙不寐。忽闻岸上有一人行,声甚速,须臾至船。问之,乃倩娘,步行跣足而至。宙惊喜发狂,执手问其从来。泣曰:“君厚意如此,寝食相感。今将夺我此志,又知君深情不易,思将杀身奉报,是以亡命来奔。”宙非意所望,欣跃特甚。遂匿倩娘于船,连夜遁去。倍道兼行,数月至蜀。凡五年,生两子。与镒绝信。其妻常思父母,涕泣言曰:“吾曩日不能相负,弃大义而来奔君。今向五年,恩慈间阻。覆载之下,胡颜独存也!”宙哀之,曰:“将归,无苦。”遂俱归衡州。
既至,宙独身先至镒家,首谢其事。镒大惊曰:“倩娘疾在闺中数年,何其诡说也?”宙曰:“见在舟中。”镒大惊,遂促使人验之,果见倩娘在船中,颜色怡畅,讯使者曰:“大人安否?”家人异之,疾走报镒。室中女闻,喜而起,饰妆更衣,笑而不语。出与相迎,翕然而合为一体,其衣裳皆重。
其家以事不常,秘之,唯亲戚间有潜知之者。后四十年间,夫妻皆丧。二男并孝廉擢第,至丞尉。唐人作《离魂记》。
○柳氏女
郑生者,天宝末应举之京。至西郊,日暮投宿主人。主人问其姓,郑以实对。内忽使婢出云:“娘子合是从姑。”须臾,见一老母自堂而下,郑拜见,坐语久之。问其婚姻,乃曰:“姑有一外孙女在此,姓柳氏,其父见任淮阴县令。与儿门第相埒。今欲配君子,以为何如?”郑不敢辞。其夕成礼,极人世之乐,遂居之。
数月,姑谓郑生:“可将妇归柳家。”郑如其言,挈其妻至淮阴,先报柳氏。柳举家惊愕。柳妻意疑令有外妇生女,怨望形言。俄顷,女家人往视之,乃与家女无异。既入门,下车,冉冉行庭中。内女闻之笑出视,相值于庭中。两女忽合,遂为一体。令即穷其事,乃是妻之母先亡,而嫁外孙女之魂焉。生复寻旧迹,都无所有。
○石氏女
钜鹿有庞阿者,美容仪。同郡石氏有女,曾内睹阿,心悦之。未几,阿见此女来诣。阿妻妾极妒,闻之,使婢缚之送还石家,中路遂化为烟气而灭。婢乃直诣石家,说此事。石氏之父大惊曰:“我女都不出门,岂可毁谤如此?”阿妇自是常加意伺察之。
居一夜,方值女在斋中,乃自拘执以诣石氏。石氏父见之愕然曰:“我适从内来,见女与母共作,何得在此?”即令婢仆于内唤女出,而所缚者奄然灭焉。父疑有异,遣其母诘之。女曰:“昔年庞阿来厅中,曾窃视之。自尔仿佛即梦诣阿,及入户,即为妻所缚。”石曰:“天下遂有如此奇事!”夫精情所感,灵神为之。冥然灭者,盖其魂神也。既而女誓心不嫁。经年,阿妻忽得邪病,医药无征。阿乃授币石氏女为妻。事见《幽明记》。
《广记》:汉时,有老日者开帘鬻术,忽见一老人持八字来问。日者推算良久,曰:“寿不永矣!”此老愀然而去。日者徐玩其命,乃已之生辰。因思:“此老面貌衣服与己无二,岂身魂乎!”未几,日者果死。又《续搜神记》:宋时,有一人,忘其姓名。与妇同寝,天晓,妇起出后,夫寻出外。妇还,见其夫犹在被中眠。须臾,奴子外来云:“郎求镜。”妇以奴诈,乃指床上以示奴。奴云:“适在郎处来。”于是驰白其夫,其夫大愕。便入,夫妇共视被中人,高枕安寝,的是其形,了无一异。虑是魂神,不敢惊动。乃共以手徐徐抚床,遂冉冉入席,渐渐消灭。夫妇惋怖。如此少时,夫得病,性理乖错,于是终卒。离魂之事,往往有之。况神情所注,忽然而翔,自然之理,又何怪也
○董子马姬
绍兴董元瑞之子,聘同邑马氏女为室。以马之女未二十,不为之婚。男女各怀怨怼,同日得瘵疾。
既二年,并患在亟。一日,董氏村人见大官舰泊河下,一皂隶上,问:“何处董宅?”人指示之,忽不见。数日又至,村人怪而窥之,见舟中端坐一女子,盛饰美容,光彩夺目,左右媵侍十余人。或问:“谁家女?”曰:“此马氏姊也,来迎女婿。”或报董氏,使老媪往觇其容,俨与马姬无二。又明日,董生死,马姬亦亡。其官舰中坐者,疑是魂魄先赴云。
○观灯美妇
宣和中,京师士人元夕出游,至二美楼下,观者填塞不可前。少驻步,见美妇人举措仓皇,若有所失。问之,曰:“我逐时观灯,适被人挨阻,迷失伴侣,今无所归。”士以言诱之,欣然曰:“我不能归,必被他人捉卖,幸君子怜之。”士人喜,即携手与还舍。如是半月,宠嬖殊甚,亦无有人踪迹之者。
一日,召所善友与饮,命妇人侍酒甚款。后数日,友复来曰:“前日所见之妇,安从得之?”曰:“吾以金买之也。”友曰:“恐不然,子当实告我。我前日酒间,见每过烛后,色必变。意非人类,不可不察。”士人曰:“相处累月,乌有是?”友曰:“葆真宫王文卿法师,善符箓,试谒之。若是祟,渠必能言。不然无伤也。”遂同往谒。王一见惊曰:“妖气其浓,势将难治。此祟绝异,非常鬼也。”厉指座间他客曰:“异日皆当为佐证。”坐者尽恐。士人已先闻友言,不敢复隐,具告之。师曰:“此物平时有何嗜好?”曰:“一钱箧极巧,常佩于身,不以示人。”王即硃书二符授之,曰:“公归,俟其寝,以一符置其首,一置箧中。”士人归,其妇大骂曰:“托身于君久矣,乃不见信。令道士书符,以鬼待我!”士初犹设词以对,妇人曰:“某仆为我言,一符欲置吾首,一置箧中,何讳也?”士人不能隐,密访之,仆初不言,益疑之。迨夜俟其睡。妇张灯制衣,达旦不息。士窘亟,走谒王师。师喜曰:“渠不过忍一夕,今夕必寐,第从吾戒。”是夜果熟睡,乃如戒施符。天明无所见,意谓已去。越二日,开封府遣狱吏逮王师下狱,曰:“某家妇人瘵疾三年,临病革,忽大叫曰:‘葆真宫王法师杀我!’遂死。家人方与沐浴,见首及下腰间皆有符,乃诣府投牒,云王以妖术杀其女。”王具言所以,即追士人,并向日座上诸客证之,皆同得免。王师建昌人。出《夷坚志》。
○刘道济
光化中,有文士刘道济,止于天台山国清寺。尝梦见一女子,引生于窗下,有侧柏树,葵花,遂为伉俪。后频于梦中相遇,自不晓其故。无何,以明州奉化县古寺内,见有一窗,侧柏、葵花,宛是梦所游。有一客官寄寓于此,室中女有美才,贫而未聘,近中心疾。生所遇,乃女之魂也。
女一遇生,心疾自愈,不著究竟,令人闷绝。又有彭城刘生,梦入一倡楼,与诸辈狎饮。尔后但梦,便及彼处,自疑非梦。所遇之姬,芳香常袭衣。亦心邪所致耳。
○吴兴娘
大德中,扬州富人吴防御,居春风楼侧,与宦族崔君为邻,交契甚厚。崔有子曰兴哥,防御有女曰兴娘,俱在襁褓。崔君因求女为兴哥妇,防御许之,以金凤钗一隻为约。
既而崔君远宦,凡一十五载,音耗竟绝。女年十九矣。其母谓防御曰:“崔家郎君,一去杳然。兴娘长成矣,不可执守前言,令其失时也。”防御曰:“吾已许吾故人矣。诚约已定,可食言耶?”女亦望生不至,因而感疾,沉绵枕席,半岁而终。父母哭之恸,临殓,母持金凤钗抚尸而泣曰:“此汝夫家之物也。今汝逝矣,吾留此安用?”遂簪于其髻而殡焉。
殡两月,而崔生至。防御迎之,访问其故,则曰:“父为宣德府理官而卒,母亦先逝数年矣。今已服除,故不远千里而来。”防御下泪曰:“兴娘薄命,为念君故得疾,于两月前饮恨而死。今殡之矣。”引生入室,至其灵席前,焚楮钱以告之,举家号恸。防御谓生曰:“郎君父母既没,道途又远,今既来此,可便于吾家住宿。故人之子即吾子也。勿以兴娘没故,自同外人。”即令搬挈行李于门侧小斋安泊。
将及半月,时值清明。防御以女新殁,举家上冢。兴娘妹庆娘,年甫十七,是日与家众同赴新坟,惟留崔生在家。至暮回归,天色已黑。崔生于门迎。有轿二乘,前轿已入,后轿至生前,忽有物堕地铿然。生急往拾之,乃金凤钗一隻。欲纳还防御,则中门已闭。生还小斋,明烛兀坐。思念姻缘挫失,而孑身寄迹于人,亦非久计。长叹数声,方欲就枕,忽闻剥啄叩门。问之,则不答。不问,则又叩。如是者三,乃强起开门。视之,一女殊丽,立于门外,遽褰裙而入。生大惊,女子低容敛气,向生细语曰:“崔郎不识妾耶?妾乃兴娘之妹庆娘也。适来坠钗轿下,君拾得否?”欲止生室。生以其父持之厚,拒之甚确,至于再三。女忽赧怒曰:“吾父以子侄之礼待汝,置留小斋。汝乃敢于深夜诱我至此,欲将何如?我诉之于父,讼汝于官,必不舍汝矣!”生惧,不得已而从焉。至晓乃去。
自是暮隐而入,朝隐而出。往来于小斋,可一月半。忽一夕谓生曰:“妾处深闺,君居外馆,今日之事,幸无人觉。诚恐好事多磨,佳期易阻。一旦声迹彰露,亲庭罪责。闭笼而锁鹦鹉,打鸭而惊鸳鸯。在妾固所甘心,于君诚恐累德。莫若先事而发,怀璧而逃。或晦迹深村,或潜迹别郡,庶优游偕老,不致分离也。”生颇然其计,曰:“卿言亦自有理,吾方思之。因自念零丁孤苦,素乏亲知,虽欲逃亡,竟将焉往。尝闻父言有旧仆金荣者,信义人也。居镇江吕城,以耕种为业。今往投之,庶不我拒。”
至明日五更,与女轻装而出。买船过瓜州,奔丹阳,访于村氓,则金荣在焉。其家殷富,为本村保正。生乃大喜,造其门。至则初不相识也,生言其父姓名爵里及己乳名,方始记认,则思而哭其主。挽生在堂而拜认曰:“此吾家郎君也!”生具告以故,乃虚正堂而处之,事之如事旧主。衣食之需,供给甚至。
生住金荣家将及一年,女告生曰:“始惧父母见责,故与君为卓氏之逃,大非获已。今已及期矣。爱子之心,人皆有之。倘其自归,喜于再见,必不我罪。况亲恩莫大,岂有终绝之理乎?”生从其言,即与之别金荣,渡江入城。将近其家,谓生曰:“妾逃窜一年,今遽与君往,或恐触彼之怒。君可先之,妾舣舟于此以候。”临行复呼生回,以金凤钗与之曰:“如或疑拒,当出此示之可也。”生至门,防御欣然迎之,反致谢曰:“昨顾待不周,致君他适。老夫之罪也,幸勿见责!”生拜伏不敢仰视,但称死罪。防御骇然曰:“何故乃尔?愿得开陈,释我疑虑。”生惶愧言曰:“曩者房帷事密,儿女情多。负不义之名,犯私通之律。不告而娶,窃负而逃。窜伏村墟,旷绝音问。今携令爱同此归宁,伏望恕其罪谴,使得终遂于飞。大人有溺爱之恩,小子有室家之乐,是所幸也。”防御曰:“吾女卧病在床,今乃一载。(饣亶)粥不进,转侧须人。岂有是事也?”生谓其恐为门户之辱,故饰词以拒之。乃曰:“目今庆娘在于舟中,可令人舁取之来。”防御虽不信,姑令家童驰往视之。至江,并无所见。防御大怒,责生妖妄。生乃袖中取出金凤钗以进。防御见之,大惊曰:“此物吾亡女兴娘殉葬之物,胡为至此?”疑惑之际,庆娘忽于床上欣然而起,出至堂前,拜其父曰:“兴娘不幸,早辞严侍,远弃荒郊。然与崔生缘分未断,今来此,意亦无他,请以爱妹庆娘续其婚尔。如从所请,妹病即痊。不然,命尽此矣。”举家惊骇,视其身则庆娘,而言动举止则兴娘也。父诘之云:“汝既死矣,安得复于人世为此乱惑乎?”对曰:“女之死也,冥司以女无罪,不复拘禁。得隶玉皇娘娘帐下,掌传笺奏。切以世缘未尽,故特给假一年,来与崔郎了此一段姻缘尔。”防御闻其言,乃许之。即敛容拜谢其父,又与崔生执手殻ъの稹G以唬骸案改感砦乙樱旰米鼋靠停魑阋孕氯硕嗜艘病!毖云奁偷兀又阉酪印<币蕴酪┕嘀剖蹦怂铡F洳〖答卸绯!_狄郧笆拢⒃曝柚7烙熹讣奚椤I行四镏椋越鸱镱温粲谑校贸В÷蛳阒蜩遥逯钋砘ü郏朗拷慈缫梗员ㄐ四铩P四锔赐忻斡诖奚唬骸凹霭紊杏杏嗲椋涓粲内ぃ瞪罡信濉P∶们炷铮毙匀岷停松拼!鄙胖慷酢4撕笏炀
○贾云华
至正间,有魏鹏者,字寓言,襄阳人。父巫臣,延祐初参政浙江行省卒。母郢国萧夫人。二兄鸑鹜惟生独秀美,善属文,乡里称焉。
先是参政时,萧夫人善于贾平章之夫人曰邢国。平章幽州人,卒于杭,遂留居焉。至是生母遣生诣之,授以书曰:“以此呈邢国,勿妄开也。”生私启之,知有指腹之约,欣喜而已。
逾月抵杭,旅边妪之舍。边故达睦宠姬,后嫁民间。今虽已老,然善刺绣,喜谈谑,多往来达官家。生问贾平章家事,妪备道之。生亦为语郢国遣己故,妪为之先于邢国。邢国惊喜,使亟召之。生至再拜,呈母书。顷间,一童子出,娟娟如琼瑶。邢国曰:“小儿子麟也。”令拜生已,复命侍儿唤娉娉。须臾,双鬟拥一女子穿绣幕而来。曰:“小女子也。”亦拜生已,乃退立邢国左右。生窃视,真国色矣。邢国与生各为寒温。少焉治具,亲酌饮生,生跪而受。顾谓娉曰:“郎君长汝,汝兄事之。”更令娉与麟酌以饮生。既乃令家僮引生就堂外东厢止宿。生至,则妪家行李已先在焉。
居月余,生念邢国虽甚款爱,而语不及姻事,且疑兄事之命。乃密祈梦于伍相祠,得神报云:“酒雪堂中人再世,月中方得见嫦娥。”莫晓所谓,但私识之。
一日平旦,生入问邢国,出至重堂,转堂后曲巷,以造娉室。娉方低鬟束双弯着罗袜。生屏身户外,窥于隙间。福福见之以报,娉娉怒,将白邢国。生惶恐谢,娉亦解。更以阁前瑞香赠生,令福福送生出。生即重赂福福,使之挑娉。福福出吴绫令生书,有“海棠枝上拭新红”之句。谓生曰:“我持此去,君徐来。”及见娉,乃佯堕。娉见诗色变,生趋谢,继之以跪。娉乃令生就坐,生从容曰:“千里至此,本为姻盟。今夫人了无一语,其意可知。而子复漠然相视,当即促装与子诀矣。”娉叹曰:“人非木石,谁独无情。君之此言,岂知我者。”生即求合,娉拒之曰:“晚当遣福福诣君,有语相告。”已而夫人归,生乃趋出。
至暮,福福至。约以明夜达生处,生喜不可制。明日,生之友招生过平康,生辞,固曳以去,劝饮至醉,归则卧石栏侧地上。时娉乘间赴生,而生适大醉。呼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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