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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十八年-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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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当然鹰眼绝不止就派他们俩过来,柳二郎手下还是有十来个人的,都是从鹰眼的培训学校中出来的,不过他们和柳二郎不一样,他们很多都是从军中挑出来的,后期到鹰眼那培训学校学了一番,不似柳二郎这般,打小就在那里学习。
柳二郎在松江府这边忙乎着,在离着松江府不远的苏州府,现下也是有人在忙乎。
“老爷,小的现下经过这么长时日的打探,还终于是物色上了一个人物。这人还真是能符合老爷的要求。这要说起来,这人也是远近闻名啊,便是那些士绅人家,有的都是愿意听这个家伙的话。不过这个家伙本身却是个穷鬼,也是没有什么家人,就是平日乐善好施,喜欢当大爷,喜欢被人拿话捧着。”
“哦,这人姓甚名谁,现下在哪里住?”
“这人名叫葛成,便是城外玄妙观里的惯主。”
“咳,你怎么找了个道士,这道士能有什么本事,他能带着人出来闯祸,他有那胆子吗!”
“老爷息怒,老爷那是不知道这葛某人的本事。这葛成,平素就是喜欢结交各色人等,且没事的时候,便会在这苏州左近施些符水,其实这家伙会点医术,那符水里边都是放了汤药的,自然是能治好一些穷鬼的病。那些穷鬼便对这葛成感恩戴德了。现下这苏州左近,大多数都是那些织工,平素赚不了几个银钱,若是赶上患病,没发上工,那便是要了命了。这葛成四处施舍符水,自然是让这些穷鬼织工感激了,若是用这人,那小的保准他能鼓动起这些织工来。最起码这些织工都是听他的。且小的观察,这家伙这些年如此作为,也定是有什么心思的,只不过是这时机不成熟罢了。除此之外,这家伙还结交那些中等富贵人家,靠着符水来拉拢关系。那些织工又都是听他的,平素有什么事情,都是要想到他。这样一个人,若是咱们把他利用起来,那可是什么事都不用咱们出头了。”
“嗯,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见一见这个葛大爷了。呵呵,一个道士,竟然有如此本事。看来这天下间还真是不缺能人啊。不过这么一个人,心机该是有的,你们又怎么能控制住他呢。”
“呵呵,老爷,刚才小的不是跟您说了吗,这家伙也是愿意和那些富贵人家结交的,咱们若是打着富贵人家的旗号,然后让他帮着咱们出气,在说些现下这苏州城里头,皇上派来的那孙太监也是很嚣张的,小的打探了,这葛大爷也是对这些太监颇为愤怒的。咱们可以给他煽风点火,背后自然也是要许以好处的。我就不怕他不入咱们的尿壶里头。但凡是人,都是跳不出酒色财气这四堵墙,呵呵,这葛大爷,据我所知,却是名利心太重,总是希望在众人眼前的时候,众人都夸他一个好,这面子看的也是重。这些,可都是咱们可以利用的。”
“嗯,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和他接触接触。然后想法设法把咱们的人安插他周围。记住啊,最后闹事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胡来,咱们只针对那些太监,便是孙隆那家伙,其他的地方士绅家里,那可是不能动的,那些织工,平素对自家东家或是掌柜的,多有仇恨,可不能让他们这个时候借机发难。另外啊,你倒是可以撺弄一下各个织造工坊的东家,就说你是那葛大爷的手下,便是为了乡亲们出这口气,让这些富户多出点银钱,反正这也是为了他们这些富户。”
“到底是老爷想的周到,嗯,咱们这次便是利用起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了。”
“少拍马屁,这事须知可是大事,弄个不好,若是漏了出去,咱们老爷那边便会出事,你可要让你找来那些人嘴巴紧上一些,莫要露出风声。须知这苏杭左近,具是士绅们的天下,你鼓动他们下边的人闹事,若是他们不知道,以为只织工们自己闹得,那还凑合。他们倒是巴不得。若是让他们知道了,知道了你跟老爷又瓜葛,那这事可就不是好事了。真要到了那一步,你便自己先了断吧。谁也救不了你了。这些士绅,没有一个是傻子,你可别让人家看出来你是在利用他们。”
“老爷放心,小的我跟着老爷做了这么多年,便是在运河上,那也是干什么都没有吃过亏,这次小的可是里外探查了好长时日,便是那葛大爷,小的也是观察了半年多。老爷可是还没过来的时候,小的就在注意这葛大爷了。”
“这样最好。总之我的意思你该是明白了。行了,去把咱们的人想法安排到这葛大爷身边吧。啊呸,我怎么也跟着你说葛大爷了,哎,这个人到底多大。”
“呵呵,老爷,这葛大爷是那些织工们平素对他的称谓。小的一时叫顺了嘴。其实从这里也是能看出这家伙比较得人心的。这家伙现下能有个四十来岁吧。”
“嗯,行,若是年纪太轻,怕是到时候扯不起来旗子啊。这领头的人,怎么样也是要三四十岁的人的,不然的话,都是没有敢相信的。”
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自身都是差不多隐藏在黑暗中,说的事情也是极为隐秘。不知道底细的,自然是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不过若是柳二郎的人在此,肯定会听明白,这两个人那是要鼓动苏州的织工造反的。
第262章 松江有故事
正月初十,柳二郎在上海县城里开的织造工坊便开了工。此前,也就是过年之前,这工坊就已经干了半个月了,现下又是早早的开工,倒是和这松江府其他工坊不同许多。
晌午吃饭的时候,作为工坊掌柜的林昌吉,却是亲自下去给工匠们分饭。按说各处工坊的工匠们都是要自己弄吃食的,可是这新开的吉祥工坊却是例外,说是中午为了不耽搁干活,这吃食便由工坊里便出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便是糙米饭和咸菜,间或有些咸鱼和咸肉什么的。松江府地方,百姓吃食却是偏甜的,即便此时没有多少人家能时常吃得起糖,但是大伙儿这口味还很淡的。不过这些讲究和规矩对于一个饭都吃不上的穷汉来说,那便不算讲究了。有的吃便不错了,哪里还会讲究这些。
即便如此,工坊掌柜林昌吉还是让厨房把咸鱼咸肉用水清洗一遍,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听了这个说法。
就这中午管饭这一条,也是让这吉祥工坊招到不少人。可惜当时正值年终岁尾,再说有本事有能耐的技工都是在那些大工坊里干活,所以吉祥工坊也是没有招到多少人。现下这年还没过完,这工坊便又开工了。
“来,福伯,这是给您的,今儿个初十,这正月十五还没过完呢,大家第一天来上工,东家跟我说,怎么的也得让伙计们吃上些肉。来福伯,这是您的。”林昌吉亲自到这工坊中给工匠们分饭,倒是让不少工匠颇为感动。
能让人感动的,多是这人平素不可能亲自做到,或是不曾经历过,或是在他的意识中,这样的事情有些不可能的。掌柜的给工匠分饭,这都是以往他们不曾看过的。现下这林掌柜的给他们分了饭,那自然是让他们感激了。
对于工匠们的感激,林昌吉自然是知道的,这也是他要达到的目的。其实这种事情,在辽镇工厂那边,都是不算什么事的。老李带的那些掌柜,有时候到工厂那边进货,那都是要和工人一起吃饭的。话说回来,工厂中的吃食,有时候可是比店铺中要好的。工厂中虽然没有人分饭,打家伙都是自动到食堂去吃饭,但是吃饭的时候却是彼此不分什么的。便是自家老爷到了工厂,也是和工匠们一起吃饭的。
等到所有人都分完了,林昌吉这才给自己盛上。然后和工匠们一般都是坐在工坊的屋子里,拿着筷子开始吃起来。
“福伯,这饭食可是吃的惯,口味还是重了些,俺们北边来的人,却是和你们南边的人不一样一些,这个还望福伯担待,和大伙说一声。”
“哎,林掌柜的,你莫要想那么多。呵呵,这已经是往日没有的了,白给的吃食,谁还能说什么。这要是还挑挑拣拣,那便是没了良心。再说,林掌柜的,你这是听谁说的咱们吃不得这太咸的,那都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咱们这些出大力的,若是盐少了,那便没了力气。这年月,家里做饭都是不舍得多放一些盐的,这咸鱼咸肉什么的,已然是最好的了。林掌柜,不瞒你说,我干了这么多年,像林掌柜这样的,还有东家这样的,俺还是第一次看到呢。我就琢磨,林掌柜的,你们这样做,就不怕赔了本钱。”
这福伯是林昌吉雇来的工头,这工坊更多的事情,却都是要这福伯操心的,所以林昌吉也是放低了身段,很多时候都是虚心向着福伯讨教。这才半个月的功夫,倒是和这福伯交心了。
“呵呵,福伯,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东家说了,这给工匠们一点吃食,虽说能耗费一些,但是换来的是工匠们真心的干活,这比什么都强。便是那些地主家的佃户,不也是如此吗。”
“哦,你们北边人都是这般对待工匠的?”
“这个吗,我倒不能说全是,但是福伯您要是肯跟我们东家到北边,那肯定比现下要好更多。”
“哦,我说嘛。不过即便如此,你们也算是这松江府的头一份了。工匠们干活,本来就拿了工钱,你们还给吃食,这对工匠们来说,就已经是不错的了。既然你们这么实诚,老汉我若是还不跟你们说,那这良心就有些过不去了。我瞅着你们两个来这松江府,做这织造买卖,兴许你们是不知道底细,或是有别的想法。但是这买卖若是按照你们两个人这么干,那早晚要出事的。很多事情你们大概也是不知道吧。你们现下给工匠们吃食,这便是违反了规矩。现下还好,这刚刚大年初十,还没出十五。等过了正月十五,工匠们都回来上工,听到你们这里这般做法,怕是很多人要过来了。工钱不比别人家少,中午还管一顿吃食,这上哪里找啊。”
“这不是正好吗,俺们东家便是想多雇一些有本事,有能耐的工匠。”
“你这法子是好啊,但是你的看用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你这一弄,这松江府别家的工坊怕是就都要跟着学了。眼下朝廷的税监们一个劲的各处收银子,那些工坊主们本来就难受,你这一弄,他们会更难受,这就是得罪人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人上门找事。做买卖讲究和气生财,到时候找事的人一多,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哦,福伯担心的是这个啊,这个福伯你就放心吧,俺们东家也是想到了这些,对此也是有了些手段。这个就不劳福伯操心了,倒是有一件事,还要福伯帮忙的了。”
老头本想提醒人家,这得罪人的买卖不能干,弄的和大伙一样,那便没了什么事,哪里想到,人家却是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老头再一寻思,许是人家有什么后台吧。
“那倒是我多心了,不过我觉着东家待我们不错,若是不说出来这其中的关键,怕是这良心过不去啊。这帮忙不帮忙的倒是说不上,有什么事掌柜的你就说,若是我能帮上忙,那什么也不说。”
“这要说起来,其实福伯也是知道,像俺们这么一个小作坊,现下那是货物有销路,若是没了销路,那便不似现下这般模样了。俺们东家也是动了脑筋,若是能找一个聪明一些的匠人,做出一种新的纺纱织布的机器,这机器一个人干若是能顶上个四五个人什么的,那便会大大的加快这干活的速度,也会增加这产量。您说,这样一来,这本钱降低了,量又大了,这赚头不就是更多了吗。所以啊,我就想麻烦福伯您,帮着在这松江府地界找找,看看有没有这样的人。您是本地人,不似我这外乡来的,对这里熟悉,所以这就找到您了。东家都说了,若是福伯找到这样的人,那肯定不会亏待福伯的。”
林昌吉一听这老头上道,便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他和柳二郎这个身份,四下里找又能耐的工匠,却是费劲多了。京师郑国舅的买卖现下也是开到了松江,但是自家老爷却只是把货物批发给他们,自家的人却是没有跟着渗透到这边来。唯一过来的,还是和那郑国舅合股开的钱庄。但是那就是合股,里边经营的伙计也都是郑家的人。再说他们不单是到这松江府地界招人来的,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很多都是属于阴私之事,郑家那边还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也因此,这才开了一个买卖做掩护。
“哎,还别说,东家这想法倒是个正经买卖人,知道怎么去发家。可惜啊,你们这想法好是好,要说这松江府也是有人弄出过你们说的这机械的,可是你们却是不能这么做。你们要是这么做了,估计便和那人一般下场了。”
“福伯,您这话说的,我怎么听着有点迷糊,那人到底是谁,难道造出了这等好东西,反倒是要落个坏下场。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哎呀,这事说来话长,唔,现下已然快上工了,这要是耽搁了上工,可是不好。这样吧,掌柜的,还是以后再说吧。”
林昌吉自然是听出了其中有难言之隐,这老头当着这么多工匠,也是不想说,便也没跟着问,但是他却是把这事安排在了晚上。
晚上一下了工,林昌吉就赶过来把这福伯给单独叫了去。地方却不是什么酒楼,而是柳二郎买下的一处宅院。
曾阿福却是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工头子,现下竟然被掌柜的请来吃酒,这已然是天大的面子了。
厨子都是从松江府地界雇佣的,所以做得也是这当地的吃食。曾阿福吃了几口红烧肉,酒喝了几口后,兴致便也是高起来。一旁的林昌吉看到火候也是差不多了,便跟着又是问起了晌午那发明织造机械的事情来。其实他也是好奇,若是在辽镇,在自家老爷那些工厂里头,谁要是发明了一件新机械,或是只是在哪些工序上做改动,只要是提高工作效率,降低成本的,省事的,那都是要受到工厂委员会的奖励的。且不单是银钱,便是这发明改动,都是要记上这个人的名字的,然后登记造册,以后按年月给钱。用自家老爷的话来说,这便是专利费用了。可是这样的好事,怎么到了这江南地界,竟然弄得还不敢说了。要知道辽镇这些年,工厂那边,但凡是有这发明创造的,那都是和考上了举人秀才差不多。整个工厂都是要进行宣传的,还要带上红花,在工厂里当着众人的面给予奖励。可谓名利双收,那可是人人羡慕的事情。正因为这样,自家老爷那工厂,这生产的效率才会那么高,若是按照大明传统的生产方式,又哪里会有现下这般局面。
“掌柜的定是好奇了,好奇我晌午说的那事情了。其实啊,这事松江府地界内,很多人都是知道的。现下咱们工坊里用的这些机械,松江府这边的木匠都是会做。便是这些机械,当年用的时候,也是费了许多周章。我爷爷曾跟我说起过这事,若不是当年有个大户人家先用了这东西,其他小户人家那是不敢用的。”
“福伯,您这一说,我倒是更二虎了,现下这机器怎么也有这般故事。”
“呵呵,其实啊,道理却都是一样的。你看现下咱们用的踹机,这就是当初一些聪明工匠弄出来的,用脚踹,力气总是比手大的,这样活干的便更快一些。若是用手,那边要费很多劲。我晌午说的那事,便和这踹机是一般道理。你说的那弄出一人干活能顶五六个人的机器,咱们松江府地界,还真是有人弄出来,这人叫徐光亮。他原就是咱们这里的一个小作坊的东家。就像你说的一样,他为了能做出更多的活,便千方百计想着弄出这新机器的事情来。要说起来,还真是凑巧,有一日他喝得多了,没有回家,却是去了那工坊,工坊里值班的工人给他开了门,哪里知道他因为喝得多了,不小心把织布的机器给碰倒了。工匠一看他醉成这般模样,许是也回不了家了,便把他扶到了那工匠躺的木板上。那工匠自己却是在地上睡了一宿。他撞坏了机器,工匠在他睡下的时候,便把这机器收拾了一番。呵呵,这些还都是那工匠后来跟大伙说的。可是就这么收拾一番后,第二天一早上,这徐光亮便来了灵光,愣是从那横着摆放的机器想出了一种新的机器。这要说起来,这是老天给他的福气,也是祸事。”
曾阿福说道这里自己却又是喝了一口酒,仿佛在回忆一般。林昌吉一听这里边还有这般故事,也是觉得好奇。
“那后来呢,这怎么会是祸事了呢。”
“这新机器还真是比那些老机器管用,原来一个人只能管一台织机,现下一个人可以管八台织机了,八个捻子,一个人就管过来了,你说这能多织出多少布来。这徐光亮自然是让木匠做出了他弄出来的这新机器,然后领着那些织工便开始用起来。因为这人手少,织造的布却多,这本钱就是低。所以他往外卖的时候,价钱也是比别的人家卖的低。不出一个月,他这发明新机器的事情大家伙都是知道了。可是这祸事也跟着就来了。大户人家一开始想跟他要这机器的模子,但是他却是不给。这便是招惹祸事了。那些大户人家,又怎么可能看着他一个小门小户的人坐在那里发财。地皮无赖不断的到他那工坊去骚扰,报官后也是不管用。那些大户人家,都是控制着这生丝和棉花的进出的,不单用那下三滥的手段,便是这进货的口子,也是给他扎死了。再然后,竟然让官府出面,说他这机器是什么淫巧之物,让四方百姓不得安生,若是都用了他这机器,那很多织工便要没了事情干,那样一来,这松江地界便要生乱子,他这机器便是祸患的源头。也是衙役们便把他那工坊封了,这徐光亮倒是做的绝,看到人家这些招数,便是想把他那机器占了的。他直接就是把所有的机器都毁了,然后自己到邻近的道观里出了家,当了一个游方道士。可怜那些跟着他做工的工匠,原本以为自己东家能做大了,他们也是能跟着多赚一些,哪里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福伯,那这徐光亮现下可是还在这松江地界。他的家人可是也在这里?”
“哎,工坊被他烧了,家人自然也是散了,不过他们徐家可不止他这一支。他老婆孩子都是托付给了族里头,至于他自己,则是当了那有方道士。当年出了那事后,他便离开松江了。至于现下,天知道他去了哪里。大户人家出来人都说,这徐光亮怕是疯了。”
“想不到竟然是这样,哎,那些大户人家倒是逼这徐光亮作甚,直接拿钱来买不就结了吗。若是不愿意卖,倒是可以每年给他一些银钱,算是这专利的使用费了。这机器若是都能用上,那可是会把这生产效率提高很多倍的。到时候松江一地产的棉布,不就会更多了吗。”
“掌柜的,你也是刚干咱们这一行,其实你若是干的时日长了,这样的问题,老朽我就不用给你说了。大户人家用的机器都是很多,若是都换了,那便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若是仅那一个大户人家换了还凑合,这比银钱还能从新产出的布上边赚回来。可是一个大户人家换了,其他的都会换,这银钱便是赚不回来了。谁又愿意干这等赔本的买卖。且操纵那机器的工匠,又是需要从新培训,这又是要一笔银子,新工匠能同时干八个人的活,工钱自然是要涨的,虽说相对原来是省了,但是这也让这些东家们更加的依赖于这些工匠了。工匠们若是当了大爷,那些东家掌柜的以后又如何去摆布他们。若是用老机器,那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工匠干的不好,或是生了病,那便可以随时更换,现下闲人那是有的是,工钱都是低。所以啊,像掌柜你这样的,还真是不多见。我白日里说了,你们这么个干法,那就是在跟那些大户人家在较劲。人家要是知道了你们这么干,怕是都不用那些地痞无赖来搅和你们,只是在这棉花和生丝的进货一道上卡住你们,你们这买卖便没法做了。要不我刚才说那踹机,那也就是一开始的时候是个大织造主再用,若是换了小户,谁有敢用这东西。便是如此,那东家也是各处撒了不少银钱。”
林昌吉听到这里也算明白了,闹了半天就是个利益的问题。不过听了这曾阿福的一番话,林昌吉倒是对这松江本地的许多人物感兴趣起来。两个人又是说了很多,曾阿福因为喝了一些酒,也不似白天那般拘谨,很多松江府地界的掌故,都是说给林昌吉听起来。
林昌吉这便是打到目的了。他们鹰眼的人,来到一个地方,对于地方上的事情,那是首先要了解的,然后才能开展工作。这下子他便是了解了更多的消息。不过他对这徐光亮却还是不死刑,他从这曾阿福的言谈中,好像觉得这徐光亮并没有离开这松江。因此他决定第二日要先去那道观去看看。
第263章 松江有故事(续)
天色阴沉,空中已然飘起了雪花,但却不是辽镇那边的鹅毛大雪,而是那种小雪,有点像盐粒那般大小的。
若是文人骚客见了这样的天气,多半是要吟诗作对的。不过林昌吉却是没有这心情,此时他领着那曾阿福,来到了上海县城外的一处道观,那道观从外边看倒是已经破败许多,但好像里边还有人住,因为林昌吉从外边看到了这道观里头冒出些许烟火气。
“福伯,就是这里了?”
“嗯,就是这里了。哎,要我说啊,你来了也没有用,那徐光亮早就不在这里了,我昨天说的那是初时他来到这里当了道士。可是那些大户人家又怎么会放过他,他又如何能安稳的当这道士,怕是早就躲到外地去了。”
“可是这里还是有人啊,你看,这里边还有烟火呢。这大冷天的,肯定有人在里边,反正也是来了,就先进去看看。”
“好吧好吧,反正我拗不过你,先进去看看再说。”
两个人随即进了这道观里头,直奔着那冒烟火的地方去了。道观大门已经掉了,只剩下半拉子,林昌吉跟着曾阿福进去后,便看到这个道观院子里也是没有人收拾,现下已然是冬天,秋天的枯草现下也是别新下来的雪给盖住了,许多地方的枯草竟被人拔走了,林昌吉一想就知道这肯定是被当做引火草了。
也就是现下是白天吧,若是晚上,大概是没有人敢进这里的,四处都是阴森森的,让人看了害怕,林昌吉却是没想到上海县城外竟然有这样一个所在。
等过了院子,进了那道观的大殿,却是看到一个老道士在那里用扇子在扇着一堆柴火,看着样子,这堆柴火好像是才被点着似地。
“敢问观主,这里可就您一人?”曾阿福先是问了话。
那正在点火的道士却是没马上回答他俩,而是自顾自的在那扇一把破蒲扇。林昌吉此时倒是注意观察了一番这道士的相貌,已然是老人了,满脸的折子,头发半白半黑,满脸的黑灰,这样一来他的真实容貌倒是没有人看的清。那火堆上此时却是支了一口锅,里边煮着汤一样的东西。那道士因为是侧着的脸,所以林昌吉却是只看了他脸的一半。
见到这道士不说话,曾阿福也是没有办法,自己又不是官差,又不能强令人家搭话,他回头看了一眼林昌吉,摇了摇头。
“这位大师,俺们两个是路过这里的,这天一早上便下起了雪,便是想借贵宝地躲一躲这雪的,不知大师可是同意。”林昌吉说话自然是北地口音,他也没有特意的去学那些吴侬软语,所以旁人一下子便是能听出来。
“都进来了,那就坐吧。”那道士总算回了话,但是却是没有正眼看他们两个。
林昌吉倒是不管那些,离着那火堆比较近的地方,他找了一个干净点的所在,一屁股便坐到那里了,那里倒是有些干草。曾阿福也是没有办法,毕竟林昌吉是掌柜的,他就是一个伙计,于是便跟着林昌吉坐到那里了。
林昌吉一坐到那里之后,这话匣子便打开了。“大师,俺是北地人,来到这南边,却是没想到这南边也会下雪。可惜啊,这里的雪却不似俺们北地下的大。这天气也是和俺们北地不一样,下了雪,竟然马上会化掉。这难怪有人跟我说,到了这南边,冬天下雪的时候也是要打一把伞出门的。这样的天气,若是有一口酒喝,那便是更好了,最起码能暖一暖身子。”
林昌吉这便是在有意套近乎了,可惜那老道士却是根本不理他,还是自顾自的在照看那火堆。
林昌吉倒是没有灰心,他也是早就有所预料,此时却是拿出一个葫芦来,自顾自的拧开那葫芦口子,然后仰头就是喝了一口。这大殿现下也是破败,靠西边的棚顶上还漏了个洞。冷风吹进来,倒是让这下边生起的那堆火产生的那么一点热乎气很快的消散干净。但是这空气也是清新,葫芦里的酒香也是溢了出来。
“福伯,要把要来一口,驱驱这寒气。”
“哦,掌柜的,这就不用了,小的这里也是有。”
“呵呵,你那酒不烈,呵呵,俺这可是正宗北地烧刀子酒,你尝上一口就知道了,和你们这江南的米酒是不一样的。”
“那好,小的就尝上一口吧。呵呵,这倒是跟掌柜的沾了便宜了。”曾阿福倒是没有什么做做,直接就是接过林昌吉的葫芦,仰头喝了起来,这一喝,这酒香更是浓了起来。
那道士此时虽然并没有做声,但是那鼻子却是动了一动,这细微的动作却是没有逃过林昌吉的眼睛。
“大师,俺倒是想跟你打听个人,俺听说这里两年前可是来了一个姓徐的人,原来便是这上海县的人,不知大师可是知道。俺是北地来做买卖的,便是想找他有些事情,若是大师知道此人,不知可不可以给在下引荐一番。”林昌吉也是直白,他也是知道,就在这里耗着也是没什么办法,索性便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一旁的曾阿福却是在那里摇头,那意思说了也是没有用。
“不知道,没听说过。施主还是去别的地方问一问吧。这个道观,已然破败如此,谁还会到这里来。”这道士此时回答的倒是干脆,直接摇头,不过这也是他说的最多的一次了。打从进这道观开始,林昌吉就没听到他说这么多话。
“那倒是叨扰大师了。哎,看来又是白跑了一趟啊,哎,可惜了,这等人物,竟然是落到这般下场。可惜了,若是在俺们辽东,又岂会是这般模样。大师,贸然来此,倒是多有打扰,我这里也是没有什么别的,这葫芦酒水,便是俺从北地带来的,便算是给大师的礼物了。大师若是好酒,这酒可是不错的。行了,就此告辞。福伯,俺们走吧,在去别的地方寻一寻吧。”
“是,掌柜的。”
曾阿福现下倒是纳闷,这林掌柜的倒是直白,且不做纠缠,就这么就走了,还真是怪了,这看着也是不像昨日那般迫切啊。
两个人出了道观大门,曾阿福一脸的疑惑。“掌柜的,你不再仔细打探一番了,就这样就走了?”
“哎,福伯,我来问你,你当初又是从哪里听说这徐光亮进了这道观当道士了。”
“这个吗,当日这徐光亮因为那些大户逼着他交出那织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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