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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红楼]彼岸繁花-第2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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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见二人低头,也就不再追击。
“仅此一次,你们把自己的弹劾折子带回去。朕不想让朝廷缺少了能臣。”
杨涟上前把自己弹劾方从哲的折子挑出来,满脸惭愧地对天子行礼。
“陛下,臣再不会行党同伐异之事,今后必以方首辅为榜样,秉承公心做事。”
朱由校点点头,”好,朕记得你的话。左卿呢?”
左光斗只好上前也捡出来自己的折子,同样向天子认错。
“左卿,熊飞白在辽东得知朝廷弹劾风盛,必然不能安心。待登基大典后,你与杨卿代朕走一趟辽东,一定要安抚好熊飞白。刘时敏,你记得去内库取一件麒麟服赐予熊飞白。另备美酒百坛,犒赏辽东诸将。”
赐麒麟服与臣子已经是这几十年少有之事。又在二帝的孝期赐酒犒赏辽东的将士,也不是很妥当的。
但杨涟和左光斗都选择缄默,上前领旨后退出乾清宫。
“文儒兄,我怎么对着新君有心惊胆颤的感觉呢?恍然犹如那日见他杀李选侍、李进忠的狠厉。”
杨涟苦笑,“那你还想与天子争辩?!你我这次没脸实在是因为汪文言的挑拨,是出于同党之念而不是出于公心做事。出师不正、内心愧疚,面对天子诘问,自然胆战心惊了。”
“如此就罢手不成?方从哲是不堪首辅之位的。”
“你要替他做那位置么?”
“斯言诛心,不可论也。”
“我是说首辅的位置。”
“那得廷议推举的。”
“可陛下现在并没有要廷议推举阁臣的意思。且起复的人中就有昔日的阁臣呢。”
俩人说着话出了乾清宫,返回各自的衙门,亦向好打听的同僚告知取回了弹劾方从哲的折子。
杨涟和左光斗退出弹劾方从哲,立即在东林党中传遍了。
是夜,在京城任职的东林党人分别聚集到杨涟和左光斗的府上,责问他二人之行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需要一个80…120字精彩内容简介
拖了半个月没交
求援助
实在是每天都在想节该写什么,
哪些不确定的资料还要再查实……
第768章 木匠皇帝23
聚集到杨涟府上的人,很快就被杨涟抛出的皇帝问他的问题击溃。
“去年; 如果你们在方从哲的位置能怎样做?你们扪心自问; 不用说出来。”
能怎么做——人人扣心自问; 会比方从哲做的更好吗?粮饷有数,朝廷只能敦促杨镐尽快用兵了。
可是杜松冒进遭遇伏兵; 又不是方从哲之错。
“廷击案”发生的时候,如你们是首辅的话,又能做了怎么?穷追不舍?神宗可会允许?还是能让光宗的处境得到改善?”
不得不说方从哲息事宁人的做法,让光宗在惊吓后还是得到了实际的好处。
“至于那害死神宗的红丸,事发的最初及至最后; 韩爌韩虞臣都知道的很清楚。他在新君第一次接受朝臣礼拜、把方从哲下了诏狱后; 他是被人抬进乾清宫,向新君说明了红丸案中方从哲的表现; 是天子自己要吃,只能说方从哲没有拼死阻拦; 难道你们不相信韩虞臣吗?”
韩爌是阁臣、是东林党的元老之一。
他肯出面在新君面前证实方从哲与红丸无关,保下了方从哲,私底下不知被多少东林党人谴责过。但是谁也不敢到他跟前说他保下方从哲不对。
因为他处事持正; 是非善恶分明,从来都是把朝廷的利益放在首位。虽参与抨击神宗时期的种种榷税矿监不当、官员缺失不能及时补上; 倒真的是不会为私利而行宵小手段的人。
杨涟不管来客都怎么想,继续把心里的话说出去。
“现在熊廷弼在辽东巩固城防等举措,是萨尔浒战败之后收拢辽地的必要措施。一年余也见了效果的、证明那是最切合大明目前军能力的最佳自保方法。我参与了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制定这策略的过程,方案送上去之后新君也同意了。我想知道你们弹劾熊廷弼是为了什么呢?”
他众人面上扫视一圈。
“是想说兵部制定的策略不对?是想说兵部尚书、侍郎、五军都督府的英国公、定国公、还有我这个小小的兵部给事中在军事上不如你们; 得请你们去做兵部尚书和侍郎,制定新的用兵策略?不能用守势,得立即进攻。
大明是能筹集出十万大军的军备还是能抽调出十万的大军?
就是给辽东增援的二万将士的军械、军袄、军饷都筹不出来的。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杨涟回兵部之后,终于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被汪文言、姚宗文、冯三元等人糊弄,上了弹劾方从哲的贼船的。他的心里暗骂姚宗文的同时也啐弃自己。
怎么就忘记新君所言的以后再没有“党”了呢。
糊涂啊糊涂!
自诩聪明一辈子,老了还被汪文言这小人耍着玩了一次。
众人被杨涟问的鸦雀无声,恰好姚宗文这时匆匆赶到了杨涟的府上。
杨涟压抑自己被利用的羞恼,对姚宗文说道:“你莫急着问我为什么撤出了弹劾,你告诉我蛊惑大家弹劾方从哲,是不是因为他封回了你对熊廷弼的连番弹劾?”
姚宗文想说不是,但在场的人是有知道为什么要弹劾首辅的。
他只好婉转地回答杨涟。
“文儒兄,方从哲为首辅阻塞言路,难道不该弹劾他吗?”
“仅仅是他阻塞言路吗?那你为什么要蛊惑大家扯上已经定论的萨尔浒战败之事、扯上几年前的廷击案、扯上新君前几天已经定论的红丸案?”
杨涟盯着姚宗文发问。
实话说方从哲对姚宗文还有提携之恩。这几年连续在增补官员的名册里添上他的名字,光宗登基后他也是第一批得到官职的,能得了户科给事中的位置,虽然品级不高但是手里的实权还是不小。他一度很感激方从哲,但是方从哲打回所有弹劾熊廷弼的折子,这就不是他所能容忍的了。
“文儒兄,方首辅的所为不适合继续做首辅的。首辅实就是相权的别称。他行事懦弱担不起内阁的重任。”
杨涟听姚宗文指责方从哲行事懦弱时,就犹如一道闪电劈开杨涟混沌的认识,他立即就想明白为何新君要维护方从哲了。
——懦弱又如何,新君狠厉的个性,最需要的就是有方从哲这样性格偏懦弱的首辅配合。
且方从哲为自己和左光斗讲情,更是在新君面前树立了以德报怨的高尚心性。方从哲分明是这次被弹劾中获得了最大好处的赢家,自己和左光斗就是凑上去给方从哲垫脚的。
现自己在新君跟前落了下乘,成为党同伐异的卑劣小人。这让他恨透了挑起事端的姚宗文等人。
被十五六岁的文盲新君诘问,是不是出于公心弹劾方从哲?
真是一巴掌糊到他骄傲、清高的老脸上。
恼羞成怒的杨涟立即反唇相讥姚宗文,“那你担得起首辅了?”
魏大中见杨涟不是好声气,赶紧劝道:“弹劾方从哲也是因为他堵塞言路,不是称职的首辅。宗文定没有其它意思。”
御史顾慥也为姚宗文圆场,“文儒兄,且莫着急。孔时兄说的不错,要不是方从哲堵塞言路,我们也不会弹劾他。”
杨涟沉痛地对魏大中和顾慥说:“陛下言封回弹劾熊廷弼的折子,是他命方首辅做的。”
屋子里十几人立即被杨涟的话镇住了。
姚宗文不甘心,急急地追问杨涟。
“天子为何偏袒熊廷弼?我们这些人上书,难道天子该不博采众言,不该想想为什么大家都弹劾熊廷弼吗?这时候把熊廷弼撤换掉以平众臣不豫,才是明君应该做的事儿。
我们这么多人联合弹劾首辅的不称职,方从哲与宫廷旧事有牵连、在致先帝与死地的‘红丸案’中,没能坚持首辅该做的,更该在下台之列。
文儒兄,我们在朝堂的东林党人不如此联合起来这么做,那些昔日返乡蛰居的东林同道,何来位置立足朝堂呢?”
杨涟这时候真的有骂人的冲动了。但他只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说:“天子言‘这朝廷往后就只有帝党,再无齐楚浙党也无东林党了。’”
末了他还加了一句:“诸位同仁与其弹劾方从哲过去做的不够好,不如把自己认为的怎么做才是好,上书与天子。我看天子更喜欢做实事的。”
杨涟不想再违背天子的警告,随即端茶送客。在杨涟府上没得到满意回答的人,又不约而同地去左光斗的府上。
说心里话,今晚的左光斗他想静静,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捋顺一下自己弹劾方从哲的时候,是不是完全没有公心?他想不到方从哲会为自己和杨涟说情,“要留有用之才与朝廷”。他能想到的是自己和杨涟被打发去辽东,等自己回来的时候,一起上书弹劾的同仁还有多少能立在朝堂上?
可是几十人涌到他的府上,别说坐的地方没有了,后来者只能挤在厅堂的门口。
左光斗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首辅是否称职有六年一度的京察,至于我撤出弹劾方从哲,实在是个人的缘故。因为天子追问这次弹劾方首辅是否从公心而为?”
御史顾慥说道:“我们身为御史,难道弹劾朝臣不是从公心还能是从私情吗?”
左光斗点点头,有些灰心地说道:“顾兄说的有道理。我不如你。我是听了汪文言的蛊惑,才弹劾方首辅的。所以无法在新君面前继续强颈,只能撤回自己的折子了。”
众人皆黯然。能够说动清廉忠义的杨涟和磊落刚直的左光斗参与进来,乃是众人寄胜望之所在。杨左二人退出,意味着此次弹劾很可能是虎头蛇尾再无胜算了。
左光斗见众人没有散去的意思,就丢下一个大雷。
“天子要我和文儒在大典后去辽东犒赏,还要赏熊廷弼麒麟服。至于姚兄、三元兄所言熊廷弼不法之事,我去辽东会逐项核实。若是真如姚兄和冯兄诸位所言,回京的时候,我自会秉承公心上弹劾折子。”
姚宗文心里慌乱,嘴上还是对左光斗说的冠冕堂皇。
“共之去辽东万事多加小心,熊廷弼老奸巨猾,莫被他欺骗了。”
左光斗不在意地说:“我为御史,自有自己查看实情之法。众位都是从公心议事,光斗惭愧。待从辽东回来后,再与各位并肩行事。”
袁化中对左光斗拱手,“我与共之一般,不是出于公心,既如此,我明日也去撤回弹劾。”
骆思恭手下盯着文武百官的锦衣卫,很快把杨左两府发生的事情报去朱由校那里。
朱由校看到杨涟和左光斗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此事的东林党人,还是有与元老级别的韩爌一样,心中有一份正义存在。杨左二人能有这般思想,也不枉自己伸手拉拔一次。就是袁化中要取回弹劾折子,这个人也可以列在考核待用里了。
于是他吩咐刘时敏,若是明日有人来取回对方从哲的弹劾尽由之矣。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得尽快将万历年间就传到福建的甘薯引种到陕西等地。他把这事派给骆思恭去做。为免出意外,还慎重地叮嘱骆思恭。
“你派去福建的人不要扰民,用银子购买就是了。这东西在福建是随处都有种植的贱物。巡抚衙门当有不少人知道此物的好处。要让过去的人问明白此物的种植、保存等,多运来北方一些做种,可以缓解北方因大旱造成的饥馑。至于户部那边,朕还会另外行文让他们也做此事。只是户部太慢,还要靠你们锦衣卫尽快完成。”
骆思恭立即应道:“臣定会派妥当人完成此事。”
第769章 木匠皇帝24
登基大典是吝啬点儿还是浪费一点儿好呢?
朱由校陷入沉思中。
从王安受伤,刘时敏就被天子点到身边伺候。他现在是一个人干着三人的活; 他自己那份秉笔太监的、天子启蒙先生的、还有王安东厂的厂督那份。
他在御案侧面的小桌上; 埋头处理内阁那边送过来的票拟; 屏声敛气怕惊扰了沉思中的天子。不知不觉中刘时敏把内阁送上来的厚厚几叠子的票拟都做了批红,按照天子的要求; 分门别类地放置在不同的文件盒子里。然后到了他例行发愁的时候了。他在心里叹气,自己该怎么和时不时就“文盲”的皇爷说清楚、那些不想看的这些奏折呢。
抬头他就发现天子还是那一个姿势没变,难道是一动不动地坐了小半天?
御案上放着礼部已经送来一天的登基大典方案,一月前光宗登基才使用过的。从送到乾清宫,朱由校就坐在那里盯着看; 好像能从字里看出花。
刘时敏站起身抖抖衣袖; 弄出来一些细碎的声音,以图在不惊着天子的情况下引起注意。然后发现他的皇爷在打坐呢; 根本就没看礼部送上来的登基大典流程。
礼部还等着用印呢。
这可真是要愁死人了。
内阁早早就专程把礼部的这个折子送了过来。考虑的就是天子可能会看,因为这属于“有用”的折子。
刘时敏端着文件盒子; 蹑手蹑脚走到御案前,把文件盒子一个个按着天子喜欢看的顺序摆好。摆完了抬头,发现天子在盯着他看。
“皇爷; 臣把内阁今天转过来的折子都批过了。现在读一遍吗?”
“不用,你打发人去请孙如游来。”
“是。”
刘时敏束手躬身行礼; 慢慢倒退了几步后,转身吩咐小宦官去礼部请人。
孙如游一直在等着内阁的回信,后天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新君不像他爹那么好说话,礼部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不知望着老天祈祷了多少回; 就盼着小皇帝能够乖乖地按着流程走一遍。
等他看到乾清宫来请他的小宦官,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看,新君到底还是有反对意见了。
孙如游听完小皇帝的要求,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耐下性子相劝:“陛下,户部就是再缺银子,陛下登基大典的银子他们不敢少,陛下大婚的银子他们得准备出来。必须要祭天,走完所有的流程,才能说依礼承继了皇位。”
朱由校一边听一边点头,好像是同意了孙尚书的解释,但他一开口,孙如游就知道这事儿难办了。
“孙尚书,这个流程太繁琐了,朕要是不按着这个做,有谁敢说朕这个皇帝是假的吗?”
孙如游要挠墙了,新君这是像了神宗啊,专门唱对台戏的。
“朕想这样,把这些都划掉,祭文就这样写:朱由校成为大明新君,将努力维护大明的子民和疆域。”
孙如游摇头搓手急得不得了,“陛下,这祭文是有固定的格式,要感谢天地的,历来都是这样写的啊。像□□登基的时候,说的还更谦虚呢。”
朱由校摇着脑袋坚决不肯。
“按你这么说,要是明年地动了,后年旱灾蝗灾洪水了,就是老天在警示当皇帝的不合格了。这对朕不公平。不行。”
孙如游都想伸手去捂新君的嘴巴了,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想起自己小孙子说话不讨喜的时候,想呸几口又不敢。
“陛下,你可不能这么说的。万一成真了可怎么好。”
“朕悄悄与你说啊,明年真的有地动的。这登基祭天的花销太大了,不如拿去赈济淮北的灾民。”
“陛下,若是明年会地动,”孙如游想抽自己嘴巴了,怎么就给新君带跑题。“咱们更得好好祭天了。不然明年会说是陛下祭天不虔诚引发的。”
“那总好过说朕不该继承皇位啊。孙卿啊,太仓真的是没钱了,内帑金也发的差不多了。朕想在年前把宫里的内监和宫女子放出去大半,宫里人太多了,真的养不起了。”
孙如游猜测是因为撤回了矿监、停了榷税,内库少了进项。他才不信内帑就没了银子,很可能是新君为了重开榷税找借口呢。
还是银子惹的祸。
君臣为祭天的开销扯到要放宫女子出宫,把宦官送一部分去净军或者是皇陵,替换首领的军卒回来去辽东。孙如游知道自己不同意新君的主张,怕是会有更多的事情。
千不该万不该他说了一句,“陛下,臣听说福王府被抄,别说祭天的银子了,就是你明年大婚的银子也够啊。”
朱由校的脸立即板住。
“福王不该得的家财,抄了也是充九边的军资。但是淮北的赈灾刻不容缓,就把为登基大典预备的银子拿去赈灾了。”
孙如游气得胡子都翘起来,“陛下,后天行礼,礼部该花的银子早花出去了。赈灾是由户部出银子的。”
明朝这财政管理真到处是坑。六部各自有银库。南京那里还有一套六部班子,也是各自有银库。天下财不能统筹安排,京师的户部尚书是个被分权的大管家。
朱由校愁怎么把南京的六部合并到京师一起,能省多少是多少啊。
“孙卿莫急,朕这不是被银子逼的嘛。唉,今秋的赋税还没有解到。九边不知道得用多少银子才能够。刘时敏,把你统计出来的那个隐田累计的偷税表拿过来。”
刘时敏应声把表格递上去。
“孙卿啊,你看这些人从秋闱得中,家产就暴增数倍。这是他们自己填写的隐田、投靠的户人数目,朕还没有让东厂去查呢。这才多少人,累计下来的银两徭役,就差不多够赈济淮北的了。那些中举没出仕的人就更多了。”
孙如游捏着表格看了又看,小心地问:“陛下想让这些人出赈济淮北的银两?”
朱由校立即笑逐颜开,“这主意好!孙卿果然心系黎民百姓。就这么办了。”
孙如游盯着朱由校问:“那后天的登基大典?”
“按孙卿的安排做。”
孙如游捏着那张表格告辞,转身去吏部找周嘉漠。
“明卿兄,你看看这些人的隐田隐户,可是你这里报到乾清宫的?”
周嘉漠虽然只比孙如游大了三岁,但他可是孙如游的老前辈了。他是隆庆五年的进士,比孙如游早了二十四年,如今朝中与他年龄相仿的已经不多。像孙如游这样敢拿着东西质问他的,真是凤毛麟角呢。
周嘉漠接过表格看看道:“吏部这里正在统计呢。这是户部那边送上去的。你拿这个要做什么?”
孙如游把才在乾清宫的事情,对周嘉漠说了一遍。
“我要是不应了新君让这些人出赈灾的银子,陛下后天就不按登基大典的祭天流程走。”
周嘉漠气笑了,这新君的行事直如顽童一般。
“景文,你也别恼。天子年幼,行事虽出格顽皮一些,可还是为了黎民百姓好。他在朝中没有可用之人,只有让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出头,去办这些难办的事儿。再说了这隐田之事,当年张太岳处置了一大批人,使国库得到恢复。要是都如他们这么做,可不是赋税越来越少了么。”
周嘉漠摇动案上放置的一个大铜铃,守在他门外的仆役立即应声进来。
“你去把考功清吏司的主事叫过来。”
孙如游听了周嘉漠相劝心里也明白新君的难为,是要借自己的手,让吏部处理弹劾熊廷弼的人。
他深出一口长气道:“明卿兄,你说要是光宗有新君的十分一心机,哪怕百分一的心机呢。唉,都不会英年早逝啊。”
俩人这些年为光宗操了多少心啊。不光是他们俩个,凡是维护“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之太/祖立下的规矩的,为光宗的出阁读书、詹事府的人员配置、维护光宗在神宗跟前的位置、与郑贵妃母子斗智斗勇,无不绞尽脑汁。
可惜二十余年的心血一场空。
周嘉漠拍拍孙如游的肩膀,安慰他道:“新君年幼且有主意,以后就靠你教导了。”
孙如游要翻白眼了,“我教导他?早晚会他被气死。要不是这表格上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你看我理不理他这档子事儿!”
周嘉漠微笑,“景文,你也过了七十了,不好这么气了。要知道气大伤身,还是要为朝廷保重有用之躯。”
孙如游转着眼睛道:“不如你也去教导新君读?对了,我听说陛下还有意请方从哲做帝师呢。我这回去就上折子推荐你。”
做帝师的荣耀周嘉漠也喜欢啊。
但他矜持地对孙如游施礼,“固所愿尔不敢请耳。就怕陛下看不中老朽的才学。”
孙如游嗤笑,“你俩个都是我之前辈。你弱冠及第,方中涵妙笔生花。他在翰林院任编修时就有多篇文章被王锡爵收入文选,做为范本。还曾给光宗讲学,再做帝师也是新君酬他一个太傅的名分罢了。而你这五十年宦游之阅历,新君得你教导的益处,犹在方中涵之上呢。”
周嘉漠叹道:“景文,你莫妄自菲薄。可知后来者居上。你现在也是一部尚书呢。我最佩服你的就是无妒心,这吏部尚书的位置你来做比我还合适。”
孙如游摆手:“知人善用,唯才是任,当朝诸公你做吏部尚书是最合适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吏部尚书周嘉漠(1546…1629),明穆宗隆庆五年(1571年)进士
礼部孙如游(1549年~1625年),明神宗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进士
方从哲(?…1628年),内阁首辅。万历十一年(1583年)进士,年纪就当和周、孙差不多
第770章 木匠皇帝25
姚宗文没想到来自天子的惩罚会如此地迅猛、如此地不留余地、赶尽杀绝。吏部考功清吏司的主事薛三省; 品级还比他低半级呢; 直接把他找去吏部; 拿出他填写的隐田隐户数目; 要他退还从中举到现在的非法所得。
姚宗文好悬没当场呕血。
他做御史多年,家里就靠着这些维持生活。他到辽东以后为何与熊廷弼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除了熊廷弼不肯为他上荐书谋官职; 还有一个原因是不能说出口的。
熊廷弼手握辽东军政大权,居然和他扮“廉洁”。一分一厘的银两都不曾漏出来,不肯分润他半分好处。要是大家同做御史的时候; 一起清廉也就罢了。眼看着熊廷弼大权在手; 名、利俱有,他心里过不去了。
户科给事中是有权利; 方从哲派他去辽东未免没有回报他送去的那些厚礼的意思。可是熊廷弼这样不给他余地的做法,可是让他勾不回这些年跑起复所投入的了。
刘国缙和他一拍就和,也是因为姚宗文有意吐露对熊廷弼的不满。
现在薛三省出面要他; 不同于户部出面。考功清吏司直接管着官员的日常考核,决定着他的前途和命运。
可他赔不出来。
薛三省见姚宗文当场表示赔不出来; 拿了签子要送他去刑部。
“姚大人,不是下官为难你; 而是国法放在那里。按说你在做举人的时候就接隐田、收隐户; 你的品性是不能被朝廷录用为官的。”
薛三省刷刷刷写下自己的处置意见; 具体怎么做是刑部的事情。但是刑部若是敢枉法,他不仅会上书弹劾刑部、甚至会叩阍的。他早就对中举、做官以后这些蛀虫侵吞赋税不满了。
姚宗文面色狰狞,他知道自己倒了刑部会遭遇什么。犹自挣扎着问薛三省。
“你就没有收投献的田亩和人户?”
薛三省傲然一笑; “下官不曾。国法律例在,难道你中了秀才以后没有学过吗?知法犯法,你曾为御史,何来的脸面弹劾别人?”
“朝中所有为官的,大明天下所有的举人,有几人没有接受献田和投靠的人户?你为何、为何逼迫我,与我过不去?”
“逼迫你?下官在东宫讲学多年,从来都是按章办事,何曾逼迫过任何人。不过朝廷放我到考功司这个位置,在其位谋其政,对天下所有的官员进行考核,侵吞朝廷赋税的,下官都将发函为朝廷征讨回来,这是纠正错误的第一步。然后记录在档,也是应有之义。”
姚宗文立时明白,记录在档意味这自己将被除去官籍、削职为民。
薛三省的声音没有起伏,“赔付不起的要交与刑部处理,这也是律法所规定的。”
“你这是要与天下所有的士子为敌了?”
薛三省冷笑,“侵吞朝廷赋税,还有脸称自己为士吗?别玷污了士子二字。”
薛三省是昨日才被调到吏部做考功清吏司的主事。
吏部尚书周嘉谟为这个位置很伤了一番脑筋,要有才学才能得百官敬重,幸进之人难免被人睥睨;要心志坚韧不畏不惧,最重要的是持身清正,尤其是其本身中举后没有接受投靠的隐户隐田。
周嘉谟几乎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的大明官员都过了一遍筛子,千箕沙里淘粒金,才挑出来的薛三省这么一位来。
这也是他反复地斟酌了很多次,才下定决心定下的方案。若是让吏部侍郎去做这件事儿,可能很容易就引起朝中官员瞩目。不仅非常可能引发剧烈反弹,还很可能因侍郎都是入仕多年的官员,宦游地方多、经历的人与事情多,被有心之人勾结起来诬陷,招来大量的弹劾以至陷入自辩中不能做事。
己身不正何以正人?
但要是从考功清吏司入手,在该司的主事和自己步调一致的情况下,将能够极好地完成隐田的清查和惩治。
入仕后即凭才华在东宫讲学、为官经历简单、持身正、有能力,都符合周嘉漠要求的薛三省,就这么进入了周嘉谟的眼里,成为吏部最有实权的主事。
周嘉谟这几天是一点儿都没闲着,从接受新君发下的隐田隐户表格要官员填写,就燃起了熊熊的斗志。他反复推衍了数次,虽不知道新君会把事情做到哪一步,也决定了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跟随新君做一场可以媲美张太岳的隐田清查,让大明有赋税可收,让太仓有余银可为九边粮饷、可为灾民赈济。
他想建功立业,想青史留名,想肃清吏治,想把侵吞赋税的官员都绳之以法。新君对官员身家的审察,就是他作为吏部尚书动手的最佳机会。
哪怕此后被前夫所指、万士唾骂。
为此他不惜私下连续三日与神宗、光宗遗命的“□□固本大臣”、刑部尚书黄可缵秘密商议,怎么才能够在不影响朝廷政事处理、不激怒天下之士人、官员的情况下,追讨回朝廷应得的赋税,同时也让世人再无敢生投机取巧、钻律法空子的贪婪之心。
刑部尚书黄克缵是很欣喜新君的查隐田隐户的举措。让官员先自报,然后去公函到其家乡核对、或是派专人去核对其中举前后登记在黄册上的田地变化。两厢比对下,官员隐田、隐户必是再无可能。
太仓为何会越来越少赋税入库,实在是那些“饕餮”视国法为无物,从中举之后就开始侵吞朝廷应得赋税的士人之恶性。
他的初步想法是令官员先退赔赋税,补足徭役的以银子代工部分,然后视隐田隐户的数量,划分出几个罚款的档次。
但是在吏部考核中也得体现这件事的处罚,绩业为优降为中等,中降为下,凡是考核为下等的,则两事归一不再录用。
对于不能主动补足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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