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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龙腾-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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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目红肿,已是痛哭过一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早已过去,现下缠绕在心头的,只是无法割舍的思念。虽然由浓转淡,却更是历久弥新,无法释怀了。

他蹲的久了,只觉两脚发麻,虽欲起身,竟一时站立不起。还是随侍而来的冷僧机与索尼一左一右,将他搀扶起来。起的急了,皇太极只觉得脑子一阵发晕,竟致头昏眼花。立直身体,略一定神,却觉得鼻端一阵发热,已是鼻血长流。

侍卫们连忙上前,递上布绢让他擦拭干净。皇太极心中一阵焦躁,向着索尼与冷僧机苦笑道:“这两个月,这鼻血流的越发的多。头老是眩晕,间或心悸。朕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啦。”

梅勒章京冷僧机乃是传统的八旗武人,做战勇战,身先士卒。却是不惯奉承说话,只时见皇太极眉宇间郁郁之色甚重,说话也很是无精打彩,心中着急,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向那索尼猛使眼色,指望这个内院启心郎能够化解皇帝心中的郁结。

索尼也是心中着急,却知道此时等闲言语都无法触动皇太极,短短一瞬间心里已是转个七八个念头,那额头上早就是大滴的汗珠滚落下来。

待扶着皇太极略走几步,脑中如电光火石般的一闪,竟突然得了一个好主意。因向皇太极款款言道:“皇上,您可得保重身体。听说那张伟最近正在江南大兴土木,招兵买马,修建驰道。看样子,他是准备和咱们大干一场啦!”

皇太极亦是得了消息,这些都是冒险在辽东做皮货人参生意的商人透露。虽不准确,张伟加强军队,修建大路以备调动士卒,这却是瞒不了人的。

此时听索尼一说,他便思索道:“他此时大举募兵,决不是为了北方的明国军队。他的十几万军队,战力确是非凡。当年袭辽,咱们侥幸得脱性命的旗兵早就有言在先,张伟汉军的火力甚猛,打起仗来也能拼命!北方虽然还有几十万明军,不是他的对手!”

说到此时,他已是精神大振,甩脱索尼与冷僧机搀扶他的双手,负手大步而行,边走边向两人笑道:“这小子,当年来辽东时,我竟是小瞧了他!明国的人,大半是一副君子模样。有本事的,更是鼻孔朝天,傲气逼人。那没本事的,才是一副小人嘴脸。那个张伟,当年在辽东时,满嘴的银子金子,我虽觉得他不是凡品,到也没有觉得怎样。嘿,现如今,他竟成了我第一大敌。”

索尼向前急趋几句,随着皇太极的话头皱眉道:“当日我与佟养性去台湾时,看到的治政、商贸、官府百姓,都是一派兴盛模样。张伟治台,不过六七年光景就弄出那么大的局面。行军打仗,都是谋定而后动,以狮博兔似的凶猛,勿要一击必中,决不行险。”

皇太极闻言,扭头向他赞道:“索尼的见识不错,别的也罢了。这张伟如何打仗兴军,你算是看出来了。我这几年,将张伟平台灭郑,征明伐倭的战事都精研过一番,他打仗确是如此。多半是依仗兵精炮利,或是人数占优,或是火器犀利,平平实实而战,稳重向前,甚少犯错。不过,也没有什么奇计妙思。”

见冷僧机若有所思,面露轻视之色,皇太极又道:“别以为人家不通战略,实则他这样的打法,是最好不过。他治理有长才,急略非所长。那么扬长避短,以强击弱,这是容易的事?你明知他这么平实推来,可你非挡不可,必挡不住,这就是本事!”

他纵声大笑,引领着众人翻身上马,用马鞭指着大凌河方向大声道:“走吧。咱们去把大凌河攻下来,然后我亲自领兵,越兴安岭直攻林丹汗那狗头,打跨了他,就可以直入北京,占了北方,咱们和张伟那小子一较雄长吧!”

十几人骑马急驰,过盛京城下,汇集了由大凌河前线返回的上三旗精兵之后,一路向前,再不停歇。

历来八旗出兵做战,时间久了战事不息,则以各旗轮换回防休整,以恢复战力。剩下的各旗兵,也基本上能保证围城或是阻敌之用。皇太极围大凌河,原以为必定是一夕而下,那张春不过是少府卿,从未经历过边事战争,城内不过几千辽东兵马,班军早就溃于城外,只需攻上几次,还不是手到擒来?

谁知祖大寿等人来援,将宁远副将何国纲留在城内,收集整编兵马,拼死抵敌,城头早有先期运来的十几门红衣大炮,一遇攻城便拼命轰击,八旗兵野战无甚损伤,攻城时猛攻不下,到是死伤惨重。因不想在这大凌河城下损失过大,宁远亦已顺利拿下,锦州也围的水桶也似。明廷虽是着急,但赵率教早就领兵到了川陕,纵是回援也于事无补。江北兵马并不敢大股回调,守江必守准,明军占了准北之地还能防着汉军直入山东、畿辅,若是防御空虚,无兵可守,只怕不能收复南京,连北京亦不能保。权衡利弊之下,崇祯也只好祈求上苍保佑,那祖大寿等人能在关内多拖一段时间了。

急不能下,皇太极又需养精蓄锐,准备远赴草原攻伐察哈尔部蒙古。无奈之下,只得令满州八旗轮休,蒙古和汉军八旗分别围住锦州和大凌河,待满州八旗歇息过来,往攻坚城。满汉八旗再行休整。

待皇太极赶到大凌河城下,早有留守的满蒙汉八旗将佐们迎了上来。请安问好之后,早有昂帮章京佟养性上前奏道:“皇上,咱们仿制的红衣大炮四十门,已经着人运来前线,就等着您下令之后,就可轰击城池了。”

皇太极听了大喜,向佟养性赞道:“这真是再好不过!以前只有汉人们有大炮,倚着坚城利炮挡住咱们满人的铁骑,现下咱们也有了炮,却待看如何!”

一时间汉军炮手们得了命令,将四十门仿欧式的红衣大炮推上前来,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不远处的大凌河城。校准、填药、装弹之后,便依次开火射击。城头明军实料不到满人竟然也有大炮,虽然第一拨射的准头不足,大半缠丸都落在城下,或是直飞过去,给城头明军造成的损伤委不足道。但城下的满人齐声欢呼,欢喜大叫;城头的明军惊慌失措,胆寒不已。几次炮击过后,城内的明军士气直挫,败局已然不可挽回。

皇太极心中欣喜若狂,他对明军自然是不屑一顾,对张伟的汉军却甚是忌惮。他自诩满人的骑射不会比汉军的火枪兵差,甚至在机动性的勇猛还有过之,但汉军动辄是数以百计的火炮上前,对敌军进行覆盖性的射击,却一直是他心中的梦魇。虽然在臣子面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经常在梦中梦到八旗骑兵被汉军炮火压制,成片的骑兵没有冲到敌前,便被火炮轰上天去。惊醒之后,虽是苦恼万分,却也是全无办法。

直到此时,眼见已方也铸成了几十门火炮,只需全收关内辽土,重用懂得铸炮的汉人,再修好那些俘来有明朝大炮,那么八旗也可以拥有成建制的炮兵,到时候,还有何惧?他不知道汉军的火炮早经改良,比之佟养性所铸之炮射程更远,更准,火药威力也更加的大。是以心中踌躇满志,只觉天下再无敌手。

将指挥炮兵的佟养性叫了回来,皇太极向他笑道:“昂邦章京辛苦,朕心甚慰!命尔为固山贝子,授给精奇尼哈哈番世职!”

佟养性此时须发皆白,已然是花甲老人,自身的功名利禄早已不放心上。他是辽东开原人,努儿哈赤初起兵时,便已跟随左右。初授三等副将,后升至二等总兵,又娶了格格,成为额附。整个家族利益早与满人联在一起,李永芳死后,他受命总理辽东汉人事物,成为八旗正蓝旗的旗主。自张伟攻辽之后,满人甚重火炮,比当日受挫宁远城下更是急迫。他是汉人首领,便在历年俘获和投诚的汉人中寻找能铸炮的好手,日夜不停的试铸研发,终于在今时此地成功。授他为贝子到也罢了,到是给了精奇尼哈哈番的世职,委实令这个自忖时日不多的老头欣喜不已。

他这边颂圣感激,皇太极也不以为意。既然已有大炮,城内军心已乱,正好要趁着此时攻城。于是下令调兵,准备铁头车、云梯等攻城器械。又命炮兵准备,再行轰击一阵后,便要命大军攻城。

正准备间,却见城内孤单单射出一箭,前面的八旗将士大骂几声,便待回击。皇太极心中一动,阻道:“不必,那必是城内有消息出来,捡过来!”

射边的亲兵纵马上前,命小兵捡了过来,亲手奉于皇帝。

皇太极见箭杆上附有丝帛,已是忍不住嘴角带笑,心知必定是城内抵受不住压力,要与他谈判投降条件。

他精通汉文,自然无需翻译,自已看了几眼,已知大意。这城内汉人欲降,却又害怕满人加害,要讨皇太极的一纸文书保命。

因下令道:“给他们回射箭书进去,就说只要愿降,朕视同满蒙八旗一般,都是朕之赤子,有人敢加害,朕必不饶!”

两边箭来箭往,终令城内汉人放心。突然间城内大开,成群结队的明军将士灰头土脸的行将出来,在满人的监视下先行放下武器,一队队排列整齐,在城下箕坐等候处置。适才两边还是生死大敌,此时眼见一个个长象凶横的满人持刀弄剑的站于身侧,各明军手无寸铁,心中难免惊慌。好在皇太极从不杀俘,对投降汉人甚是礼遇,这些兵士都是辽人,尽皆知晓,是以虽慌不乱,到也不是如何害怕。

先是小兵出来,然后便是城内的守将次第而出,依次是副将刘良臣、刘武、参将孙定辽、张存仁等,一个个背缚双手,自已捆绑了行至皇太极马前,依次跪下,齐声道:“臣等死罪,抗拒天兵。”

皇太极在马上一笑,跳下马来,将各人依次扶起,询问姓名,好生抚慰。又问道:“城内主将,据我所知是明朝的少府寺卿张春,武将之首是宁远副将何可刚,怎么他二人不见踪影?”

见众将面露愧色,皇太极已是心中有数,因问道:“怎么,这俩人不愿意投降么?那也不打紧,请他们出来,我与他们好生谈谈。若实在不降,不想做官了,做老百姓也是可以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关宁(九)

那刘良臣是众武将之首,年齿最长,只得由他上前答话,他吭哧半天,方说道:“那张春虽是文人,却是蛮横的紧。我们说了,既然打不过皇上您的大兵,不如投降算了。反正明朝皇帝也是昏聩无能,咱们何苦为他卖命!”

皇太极微笑点头,连声道:“这话很对,他怎么说?”

刘良臣面露难色,他是辽东军人世家出身,悍勇之极。民族大义什么的,却也不加理会。之所以力抗满人,不过是军人荣誉和对祖大寿等边帅的知遇之恩罢了。此时一降,虽觉得内心有愧,到也未觉如何。心里已视皇太极为自已的主子,哪肯将张春辱骂之辞转尽数说了出来?只得含糊道:“那张春是个南蛮子,讲话含糊不清的,大家伙也不理会。反正他只是个京官儿,身边也没有什么军士跟随,我命人将他捆了起来,放在马棚里。既然皇上您要见他,派人带他来就是。”

说至此时,脸上含愧,又低声道:“那何可刚倔强的很!咱们要降,他只是不准。说什么君臣大义也罢了,咱们和皇上是夷夏之分,要严守民族大防。任是如何的劝,他只是不肯降,还鼓动各营的军士一定要死守。大家伙劝他,也只是不听。没办法,咱们只得带了兵士将他拿了,准备强迫他投降。谁知这人强项不屈,口中一直大骂,又拿这么多年的交情堵咱们,说要是带他投降,就操我们八辈子祖宗。没办法,咱们只好将他杀了!”

皇太极一阵心痛,他最惜大将之才。这何可刚以不到一万的兵马,据大凌危城,居然能够死守数月,不肯投降。城内早就断粮,先杀军马,后吃女人,百姓,甚至瘦弱士兵,就是死守不降。原本要一意拉拢,收为已用,此时居然已被这些将军们斩杀,心中当真是痛惜不已。

却又怕这几人惭愧,只得哈哈一笑,向他们道:“这人愚昧的紧,杀了便杀了,死不足惜。既然如此,把那张春带来,待我劝降于他。”

刘良臣等人诺诺听命,遵命退下不提。只是临下去时,又忍不住嘀咕道:“那何可刚真糊涂,为皇上效命,不也是很好么……临死时面带微笑,真他娘的寒碜人!”

皇太极不再理他,命人将这几个将军带到一旁,送上菜食,给这些饥饿之极的将军们享用。至于寻常小兵,也自有饭食招街。这些军士们饿的久了,待八旗兵将吃食送上,已是欢声雷动,对满清皇帝称颂不已了。

心里虽是蔑视之极,却又向佟养性等汉军吩咐道:“这些兵休养之后,分别编入汉军八旗之内!”

待那被五花大绑,嘴里堵着棉布的张春带到,皇太极忙命人去了张春捆绑,松了口中棉布,向他微笑道:“张少府,你以一个文臣带兵打仗,还如此强项不屈,到真是教人佩服。现下胜负已分,抗拒于事无补,不如投降,可保富贵。”

他甚惜人材,见那张春一脸桀骜不驯模样,知道难以打动,却仍不肯死心,因又笑道:“你看看,我身边不少汉人臣子,家丁部曲都是过千,豪宅田地无数!”

张春呸了一声,答道:“天下事,都是坏在这些狗奴身上!若是大明臣子与尔等势不两立,文武大臣尽肯死战,败而不屈,宁身死而不事虏,辽事何至败坏于此!”

皇太极被噎的难受,又勉强笑道:“天下者,有德者居之。王候将相,宁有种乎?这也是你们汉人的话,朕也是觉得有理!当下天下,调弊残破不堪,百姓流离失所,甚至易子而食,这不是明朝皇帝的罪过?朕以凉德之身,继承大统,欲使天下平定,百姓富足,这有何不可?少府虽然忠君,只怕北京的崇祯皇帝,未必体谅公的忠心吧?”

他这番话娓娓动听,自忖必能打动张春,谁料那张春眼皮一番,傲然答道:“胡人无百年运!现下看你们得意,只怕煊煊赫赫几十年后,就是亡国灭种之时!以胡人掩有华夏,自古有不败亡的么?”

皇太极心中大怒,恨不得把那破布从地上捡起,重新塞到他嘴里。这人当真嘴臭的很,一下子便说出了众满人心里最大的心病。他们之所以多年不敢有入主中原,成为汉人之主的想法,就是骨子里被这些学说所左右,唯恐入关后如同蒙人一般,差点亡国之后,兼复灭种。还不待他说话,那张春在皇太极身上略一打量,又狂笑道:“汝还敢大言不渐?父亲的尸骨不能保,自已的女人被人凌辱,充做营妓,还敢在我面前言天下之事?当真可笑可至!”

说罢,连声大笑。皇太极听在耳里,竟如同雷击一般,只觉得眼前这个死蛮子可恶之极,又觉得这人正是张伟分身,害死了他最喜欢的女人。怒发如狂,当即从身后抽出那满人中最强的弓箭,用满力气拉开,就待当场将这张春射死。

他以前对待明朝官员从未如此,而且早有吩咐,不得慢待凌辱,此时居然要亲手射死,身边的代善、萨哈廉等亲王贝勒立时冲上前去,将皇太极牢牢抱住,代善向他喝道:“弟弟,你疯了不成。这蛮子是有意寻死,你射死他不打紧,咱们将来再想让人投降就难了。”

经他们一劝,皇太极立时省悟,将手中弓箭一抛,脸色已转复过来。竟上前去亲手将张春的捆绑解开,温言道:“人各有志,先生一意不降,我虽不能放先生回去,却也愿意让先生保住名节。自此之后,先生可在辽东为民,安享太平之福,如此可好?”

张春见他已然平复情绪,不但不欲杀他,还推诚以待。想起刚愎自用残暴无能的崇祯皇帝,又看看眼前的这位满人皇帝,喟然长叹,已是两眼含泪,跪下道:“臣,愿意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此役过后,皇太极不但解决了大凌河这个战略要地的归属,还得了一大批强兵悍将投顺,心中喜悦。奔赴锦州城下,寻了围城的多尔衮等人吩咐几句,命他们随时注意关外明军动向。对锦州城内之敌不必逼迫太甚,一直围到他们无粮,则城池可不攻自破。反正除了山海关之外,明朝除锦州已无寸土,锦州城高坚深,城内将士用命,急切之间攻下,无事无补,反到是损兵折将。

他自已决意解决察哈尔部蒙古,带了八旗精兵誓师出征。八月一日,大军西渡辽河,历两昼夜,经都尔鼻、西拉木轮河、昭乌达等地,沿途的蒙古部落纷纷来会。加之满人骑兵,两部骑兵已逾十万人。皇太极便在昭乌达召开盟会,对蒙古各部“率兵多寡不齐,迟速亦异”进行批评,他是盟主身份,各部蒙古首领皆叩首听命,无人敢置一词反驳。

大军越兴安岭,林丹汗得知此次进兵如此声威,早就率部众逃之夭夭。大军四处追击,除了一些落单的牧民外,竟是空无一人。追击至库黑德勒酥,方知林丹汗已逃至归化。大军即刻奔赴归化,沿途断粮,正好遇到漫山遍野的黄羊,皇太极命大军捕羊以充军粮,一天之内得羊十万只,皇太极左右开弓,一人射杀五十八只。

追至归化境内,又分兵两路,一路以皇太极亲领,率岳托、萨哈廉、多铎扑向林丹汗的驻地,一路以阿济格领蒙古诸部,进攻大同、宣府外的察哈尔领地。林丹汗猝不及防之下,被合围于敌阵之中,率领亲骑左冲右杀,却远远不是同样勇悍,却又多年征战,经验和战力都在巅峰的满人八旗的对手。自早到晚,杀声不绝,三万多察哈尔哈的精锐骑士尽数战死,联军折损不到万人。

此次出征行程万里,历三个月又二十六天而返回盛京,除了林丹汗死于阵中,其妻、子皆被俘获,沿途十余万察哈尔部落的部众归顺,获牛羊马百万匹。

回到沈阳之后,全辽上下都是欢天喜地,为英明神武的皇帝歌功颂德。时近新年,满汉人等尽皆准备好过年的肉酒,物事,迎接远征归来的丈夫、父亲、儿子。有战死未归的,其家也得了皇帝赐下的牛酒,银钱,虽然伤心亲人不能回来,在以射猎征战为业,数十年来不停的打仗的满人心里,却也是常有之事了。

休息数日之后,因征战万里而瘦了一圈的皇太极却极是精神,亲赴太庙告慰努尔哈赤之灵。当日林丹汗污辱努尔哈赤,努尔哈赤拿他没有办法,只得隐忍了事。此次远征林丹汗人头落地,却正好被拿下祭奠亡灵。当是此时,虽然老汗的尸体还被放在北京,满人的心中对皇太极的敬意,却又是加深了几分。

崇祯六年正月初五,皇太极于宫中勤政殿内大宴诸亲王、贝勒、贝子,并满汉八旗文武大臣,当即宣布,留在当地扫荡察哈尔部落的阿济格得了元朝的传国玉玺,此刻已往盛京赶来。待中午祭坛筑成,便领着众人亲迎玉玺。

待午时,阿济格等凯旋而归,至新筑成的坛前。坛上设黄案,焚香,阿济格举案献传国玉玺,由正黄旗大臣纳穆泰、镶黄旗大臣图尔格接过,群臣跪。皇太极接过玉玺,跪谢天恩,仪式方完。这隆重的仪式背后,对传国玉玺,以及这上刻:制诰之宝,相传还是自汉朝传下来,由北元历代大汗视若珍宝的玉玺被满人得到,其中的含义和对人心的做用,委实是非同小可。自此之后,满人不但以辽东为自已的禁脔,对关外的汉人居处,亦是有统一兼并之心了。

“睿亲王多尔衮,朕命你一定要围死锦州,不使他们得到补给,你却荒疏军务,擅自下令让属下各军轮休回盛京。又围城不严,大军离城二十多里,以至城内还能私通城外,得到粮食。你是何居心,敢如此不遵朕的命令?你竟不必来盛京见朕,亦不准回家,降你为郡王,与豪格戴罪立功,若事仍不谐,还要重重治罪!”

多尔衮待传旨的索尼念完,额头上已是沁出一层细细的油汗来。他年纪轻轻,却甚得皇太极的宠爱,虽然前次阿敏和莽古尔泰谋反,他并未参与,其实却是坐山观虎斗,对两方都不相帮。待皇太极将两个大贝勒收拾之后,他才又重表忠心。却再也得不到皇太极爱惜不疑的信重了。此次他为主帅,领侄儿豪格围锦州,因皇帝有命,不需急攻,是以他们都有些漫不经心,竟被祖大寿钻了空子,屡次出城打粮。按说锦州早该断粮,竟然支撑到今时此刻,却不能不说是他们的责任了。

“臣弟谨遵皇上的教诲,一定好生围城,不使锦州的兵马再出来。我是主帅,一切的责任都该由我来负,令士兵出家的命令也是我下发的。与肃亲王无关,请皇上宽恕肃亲王,并任命他为主帅。”

豪格年纪与多尔衮相仿,性格原是粗鲁莽撞,经皇太极多年教诲,论起心思已不在多尔衮之下。此时听了叔叔的认罪之辞,皮里阳秋,显然是点醒父亲,围城的叔侄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处置他,亲儿子也一样跑不了。

因也叩首谢罪,道:“我虽然是副帅,主帅做出错误的命令,我不能阻挡,没有劝说。我也有罪,请父皇治罪!”

他轻轻数语,又将皮球踢了回去。叔侄俩对视一眼,都觉得对方眼中阴沉冷漠,如电光火石般一闪,却又急忙避开。

索尼向两人一笑,忙道:“皇上从草原打察合尔刚回来,原以为锦州必然被攻下来了,谁知城池还是同当时一般固守,心里生气,发作你们几句,这也没有什么。为今之计,早日破城才是正经。”

第二百五十七章 关宁(十)

虽是辽东禁烟,不过多尔衮与豪格贵为旗主亲王,除了不当着皇太极的面,谁也管不得他们。此时听了索尼的话,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心头一阵焦躁,叔侄俩同时嗒嗒打着火,两支长柄烟枪燃将起来,不消一会功夫,帐篷内就是烟熏火燎。

索尼忍住呛人的烤烟味道,边咳边道:“两位不必烦忧,破城之计,皇上已经有了。”

两个刚降的郡王正自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那锦州城高防坚,清兵冲不到城下,便被城头数十门火炮轰的七零八落。再加是堑壕、尖桩、护城河,还有祖大寿这能攻善守的辽东大帅于城内镇守,城头上尽是关宁精兵,尚有三四千人的蒙人射手,八旗兵一至城下,那些蒙古射手便左右开弓,射术不在满人之下,是以强攻数次,都不能得手。

此时听得索尼言道皇太极已有破敌之策,两人一时大喜,同时将手中旱烟按熄,齐声道:“皇上是怎么说的?”

“皇上在我临来时交待,破城之计,唯在外城的蒙人身上!”

眼前这两位都是满人里掐尖儿的人物,只需这一句话一点,立时便了然于胸。多尔衮沉吟道:“早前,我已与蒙人将领诺木齐,吴巴什连络过。他们都不肯降。”

豪格亦道:“这些蒙人虽然都说满蒙一家,又说什么祖大寿待他们不薄,不忍背弃。又说什么要保有蒙古人的荣耀,不能在背后捅盟友一刀。父皇的想头虽好,只怕还是难办。”

索尼笑道:“那些都是场面上的话,如何能当真!皇上说了,明军中的蒙人不过是仗着城高粮多,咱们不易攻入,又有几年的粮草可食用,是以不肯投降。再者说,也是觉得明朝是大国,咱们还是蛮夷小国,他有些瞧不上。这些蒙人与在草原上放牧的不同,虽然还说是蒙古,实则已慢慢汉化了。”

一时间两人都点头称是,都道:“这话对。那些蒙古人多半是说汉话,甚至着汉服,一心相帮着汉人打咱们!若是能攻进去,都尽数屠了!”

索尼一笑,不理会两人的愤恨,只道:“皇上吩咐,将咱们得了传国玉玺还有江南的局势,给几个蒙古副将知晓。命咱们的巡兵和城头上的蒙古兵多说话,告诉他们,明朝皇帝没有功夫来救锦州了,他们的粮草能支持一年,咱们就围一年,支两年,咱们就围两年,总归要围到他们粮尽那一天。此时若是不降,城破之日,无分男女老幼,尽屠之!”

多尔衮点头赞道:“不错,就这么用攻心之法,不信他们不惧!”

当下几人在帐内计较已定,布置人手前往锦州城下,以射书入城,喊话等诸般办法动摇外城蒙古兵的军心。不过十余天后,城内蒙人尽皆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诺木齐与吴巴什等人初时还弹压辟谣,待后来经数次书信往还,两人亦是绝望。此时江南被占,北方农民军虽然诸路明军撵的四处流窜,但一时半会主力未伤,九边并关宁明军或被张伟的汉军拖住,或是在剿灭农民军,崇祯皇帝委实是派不出兵前来关外救援了。

两人思来想去,又被皇太极书信中的:满蒙二族,语言异而衣冠同,是以因守望相助,共伐明国……话语所打动,思虑再三,终下定决心投降。祖大寿听到风声,决意除去蒙古将领,以明将领蒙古兵士。还未及动手,便被吴巴什等人发觉,一众蒙古将军抢先动手,在外城与明军激战。城内明军猝不及防,一时间竟吃亏甚大。祖大寿虽从内城带兵,拼命出来厮杀,却已无法阻止。蒙古兵一时打不开城门,便在城头垂下长绳,多尔衮等人早有准备,一队队两白旗的满兵攀城而上,加入蒙兵阵中,与外城明军激斗。不到两个时辰,锦州外城即告陷落。祖大寿等人退入内城固守。

六千余蒙人并家属投降,并献上外城屯积的粮草,同时在外城向内城呼喝叫骂。祖大寿等人既失粮草,又失军心,再得知朝廷根本无兵来援,万般无奈之下,亦只得投降了事。

自此,崇祯六年伊始,不出正月,关外全辽之境竟归满清所有。明朝除了一座孤零零的山海关由降将吴襄之子,年方弱冠之年的吴三桂为副将,署理防守之外,在关外再无寸土。而长城沿线的蒙古部落亦全数归顺满人,除了历年来在辽东附近的蒙古人被编成八旗,成为清国的正式部属军队外,草原上尚有大大小小的各个部落奉皇太极为盟主,随时会听令出兵助战。

皇太极成功的解决了自辽阳和赫图阿拉被破,父汗尸骨被掠走,两名皇妃被辱等诸多的不利因素,掩有全辽,收服蒙古,此时关外及大漠万里之地,尽数听从他这个满人皇帝的指令。女真之盛,除了没有占据华北之外,已不在当年的大金之下了,他的声威,亦是远远超过了其父,现下对他而言,只需解决明朝,直面江南张伟的挑战了。

只是明朝在北方尚有几十万大军,除了边军和奉调入内的关宁军外,尚有中原大军、陕军,实力虽远不及八旗大军,却仍需举国之力,方能一举灭之。清兵再度入关,势必不会再退回关内。而此时皇太极却无后来的“借兵助剿,为崇祯复仇”的借口,要成功的对整个北方的汉人进行有效的统治,殊非易事。而除了城池被围,万般无奈之下,也没有明朝大军大股的对满人投降的先例,是以皇太极此时心中虽是极欲入关,只时此时辽东初平,大局不稳,也只得按捺住性子,窥探明朝虚实,准备一击便中,定鼎中原。

明朝在关外全无办法,对江南汉军亦是无法可施。只是此时十几万精锐明军齐集川陕,陕西总督孙传庭与三边总督洪承畴汇集宣大、蓟辽总督袁崇焕及卢象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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