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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第八闲-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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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见了雯夏,先冒出了一头汗水,雯夏被拘禁的事情是绝密。她并不知道,她的紧张是因为雯夏先前对她说过的话。要对铭儿严格,可是奶娘看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严格地起来?况且铭儿身为皇子。奶娘也不敢不依从他,所以奶娘并没有照着雯夏的话做。此刻乍见雯夏来到,以为她是处罚自己来了,腿已经开始先哆嗦。
雯夏这回却没有拒绝铭儿,反倒是将他从奶娘怀里接过来,紧紧抱在怀中。
铭儿有两日未曾见到雯夏了,此刻见到,分外高兴。满嘴的口水蹭地雯夏身上到处都是明晃晃一片一片的,还用肉肉的小指头抓着雯夏的头发玩儿。
雯夏的头发虽然早已经被她自己拽开了,但是并没有理顺,铭儿这般不顾章法地抓,很快就让雯夏的头发缠住了手指。
“坏小子,这么小就学会捉弄人了。是不是看我头上的伤口还不够深。想再加深些?落井下石的家伙,和你爹一个样子。”雯夏的头皮虽然被揪地生疼。但是她并不生气,在奶娘将铭儿的手指和她地头发分开以后,雯夏挥手让所有的下人都退下去,才抱着铭儿,道:“铭儿,娘要走了,你怎么办呢?”
宣白和墨影却没随着那些下人推出去,他们留了下来,站在雯夏身后。
“娘。”铭儿嘿嘿一笑,露出没长全牙齿的牙床,他也没听明白雯夏的意思,还以为是雯夏要带他去花园玩儿,很是高兴,道:“带铭儿玩儿。”
“以后娘就不能带着铭儿玩儿了,让奶妈带着铭儿玩儿,好不好?”
“不好,娘带我,玩儿…………”幼小地铭儿哪里能懂得雯夏的意思?只一心一意记挂着玩耍。
雯夏深深叹了口气,低语道:“小艾,你在哪儿呢?你的孩子想要找你,你怎么就是不出现呢?”一年多的事情,小艾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地消失了,小艾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生下这个有着皇族血脉的孩子。
“铭儿啊铭儿,你是皇子,也许有一天你会做皇帝的,但是你千万不要像你地爹一样,做个没有自由的傀儡。”雯夏低头亲了亲铭儿的额头,将他放在地上,转了身对墨影和宣白道:“我遵守承诺,我们走吧。”
“娘!娘!”眼睁睁看着雯夏一步步远离自己,铭儿连声呼喊,但是雯夏却连头都没有回转一下,依旧是那样一步一步远离,幼小的铭儿也许记不住这一刻雯夏都对他说过什么,却在记忆的深处牢牢印上了那种被丢弃的感觉。这种感觉伴随了他地一生,就在他长大之后,依然惧怕一个人独处,从不肯让旁人背对着他走远。
“娘!娘!呜呜呜呜…………娘…………”铭儿地呼喊和哭声传入雯夏耳际,此刻她的心也如刀绞一般疼痛,但是她依旧没有回头,不是不想回头,只怕回头之后,自己会没法控制自己地情绪,最后留下来。
但是她不能留,她要走,这一回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理想,更因为在宫外,那个等着她的人身处困厄之中,雯夏知道,她不走,王弼不会一个人离开洛阳,但是王弼不离开,实在太危险了。
这一次,她做了自私的选择,放弃了铭儿,选择了王弼。也许宣白说的对,因为铭儿不是她亲生的,所以她便放弃了,如果铭儿真是她的孩子,她还会做这样的选择么?
“铭儿,忘了我吧,我不配做你的娘。”雯夏默默低语,却忍不住那一颗滑落衣襟的泪珠。
第一百八十五章 日映仙云薄
人生总有许多出人意料的事情,福祸相依,人一生中总会遇到许许多多的取舍,而你做出的选择,有可能让你再之后的生命中后悔,也有可能让你从此走上另外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雯夏不知道自己这次做出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也不知道此后她会不会因此而悔恨,但是她知道,就算再来一次,她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雯夏不是那种可以伟大到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的人,虽然她骨子里有时也会有英雄主义的情怀萌发,但那不过是一时之兴,雯夏是从现代那种竞争激烈,每个人都为了自己而活的生活中走过来的,所以在她的思维中虽然不会有损人利己的念头,但是做每件事情,她还是会先为自己着想。
出宫之后,真是恍然如梦,从前,今后,雯夏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但是她知道自己最先要做的是什么。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再过半个时辰便是日落的时候,雯夏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墨影和宣白,笑了笑,道:“你们是不是一定要看着我出了洛阳城,才算放心?”
墨影没笑,冷着一张脸道:“职责所在。”
“收了别人的钱,所以便要尽责,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个称职的刺客呢。不过刺客都是杀人的,像你这般揽了我这么个麻烦,要保护我这么久,可是个麻烦的活儿”雯夏带着些调侃,对墨影说道。。。反正日后也不会再见到这个家伙了,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挤兑一下他。雯夏可没有忘记,当初把自己诓骗来洛阳的,就是眼前这个现在要送自己走地家伙。
墨影听了,脸上也没表情,也没答话。
没趣!如果换了宣白。此刻一定急着辨白了。雯夏道:“我现在要去见一个人,可以么?”
“谁?”墨影问道。
“王弼。”雯夏此刻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往日里这个不能轻易说出口的名字,现在已经可以说出来。
墨影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
雯夏嘻嘻一笑,道:“我去见情人,你们两个也要跟着一起来么?”
墨影还未说话,宣白先开口了:“我们说了要看着你出了洛阳城。就一定要跟着到最后,不管你去哪儿!”
“哦?”雯夏偏了偏头,笑道:“如果我去出恭,你们也跟着么?”
墨影脸上没什么变化,宣白的脸却有些发红了,他虽然和雯夏相处一年有余,但是总也恪守这最基本的礼仪,虽然是在暗中保护,雯夏有些隐私他还是从来不去偷看的,比如出恭。比如洗澡。
如雯夏现在这般说,倒好象是他有过偷看地时候,这让宣白颇有些被冤枉了的感觉。
雯夏哪知道宣白脑子里在转这些念头?她不过是顺口开了个玩笑,原没有影射宣白的意思。看到宣白脸红了,反倒觉得很好玩儿。宣白的服色本来,和他“宣白”的名字倒也颇为相称,雯夏虽然说过他不如他的哥哥墨影相貌好,但是比起来,这二人中还是宣白更白一些。皮肤白的人脸红了尤其好看,犹如桃花扑面,粉粉的颜色透过皮肤映出来。可以为容颜增色不少。
眼看着太阳将落,雯夏也不再和宣白争口舌上地长短,只说道:“现在我可以去见他么?”
“可以。”墨影微一点头,反正今日也没时间出城了,况且他也早就料到雯夏要走,一定会同王弼一起。便也从来没想着阻拦。
红日将落。是一种美,这个世上很多人都喜欢日出。却少有人喜欢日落。不过王弼却喜欢日落,日暮西山,红霞漫天,那是一种将去之时的美,没有惋惜,只有最后的绽放。
背后是厚重的宫墙,朱色的宫墙高耸着,这么一堵墙,挡了他一年,王弼不知道,这堵墙会不会将他的一生都隔绝在外。有时候,王弼都会忘记雯夏的模样,太过亲密的人,让他形容,却怎么都找不到适合雯夏的词语,只觉得那个女子的面容一时远一时近地在眼前晃来晃去,总是那样微笑着,就像是一个梦。
王弼觉得有些恍惚,和雯夏地相识,这一切会不会也是一场梦?因为在这里看日落太久了,而做了一场梦?
如果是梦?为什么还有醒来之后如此残酷的一天呢?为什么这个梦不一直做下去?是不是此生都没有办法再重温那恍如梦中的日子了?是不是再也没有办法见到那个此生中唯一让他心动的女子了?
想着这些奇怪地心事,王弼一个人傻傻地笑了起来,然后转身,就在这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做梦了,梦到每夜都盼望梦到的一幕。
佳人依旧,红颜未改,雯夏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在夕阳的余晖中懒洋洋地笑着,发丝随风而舞,红霞给她周身都镀上了一层金红色光芒,让她的身影变得朦胧,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踏风而来,看起来有那么几分不真实。
这是梦吧?王弼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似真似幻的影子却没有消失,依旧在看着他,依旧在笑。
如果是梦,真想不要再醒过来。
雯夏看着王弼,看着那个她一年多没见,却没有一时一刻忘记的人。他怎么比那个时候还瘦了些?不是病好了么?怎么脸色却不见好,在红霞的映照下,他的脸色依然看起来有些发青。
看到那个家伙,张着嘴巴带着一种傻傻地模样,既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站着,看着自己,雯夏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就这么站了多久,总之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去的时候,雯夏才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不会准备在这里站一个晚上吧?现在已经有些冷了,我可不想陪着你吹夜风。”
这是真的!这是真的雯夏!不是梦!王弼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是真真切切地雯夏!她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傻了?”雯夏轻挑双眉,慢慢走近王弼,道:“一年多没见,你怎么忽然变傻了?我记得你从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真的是你。”王弼伸手抓住雯夏向他递过去地双手,笑了。
《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今日归隐去
互相见不到的时候,总想着等见了面,会有好多好多话说,可是真的等见到了,想好的话却又说不出口,只觉得这么拉着手看着对方,就很好。
太阳早已经没了影子,红霞也渐渐散去,夜风渐起,是真的冷了。
雯夏这边还勉强抵地住,那边的王弼已经开始哆嗦了。
这个家伙,这一年多来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么?雯夏无奈地拽着王弼就走,“你还真准备在冷风里站一晚上啊?”拽着王弼走了一截,雯夏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王弼的家在哪里,她自己的家有不能回,这么大晚上,她拽着王弼要去哪里啊?
想到这儿,雯夏才停下来,问道:“你家在哪里?”
王弼苦笑道:“你才想到?就在刚才,已经路过了。”
“你不早说!”雯夏气得牙根痒痒,才一见面,这个家伙就想着要她出丑么?
“你不停,我怎么说?”王弼似乎在笑,不过天色已经晚了,雯夏也看不清楚,“这回你带路,我肚子饿了,你要管饭。”
还真是雯夏,这样的话,梦里面的她可不会说。王弼笑笑,就着雯夏拽住自己的手,拉住她,折身向回走。
进到王弼屋子里的时候,雯夏看到的是漫天铺地的书册手稿,几案上,卧榻边儿,柜子里,甚至是地上,到处都是。连落脚的时候,都要看清楚了再落,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地上的东西。这个家伙,这一年多来他就是这样生活地么?怪不得脸色会那么差!
“呃,这里有点乱。”王弼急急忙忙将东西往旁边堆了堆。给雯夏留出个可以坐的地方,“你饿了么?我去叫人。”
“不用,不急吃饭。”雯夏站起来,动手将桌子上地上卧榻上的东西规整,道:“赶紧动手,什么是有用的,全部装箱子,我们明早就走。”
“明早?”王弼一愣。
雯夏点头。“我必须快点走。”她虽然是出来了,可是曹芳发现她不见了,不会派人来寻找她么?日久生变,还是早点走的好。
王弼也不问雯夏为何要走,便一起动手,开始收拾那些自己写下地书稿和搜集来的资料。
“喂!你们两个也出来帮忙!”雯夏看着那些东西都觉得头疼,不过这些都是王弼的宝贝,要让他舍了这些东西走,真比要了他的性命还难。
过了一会儿,宣白嘀嘀咕咕不清不愿地走了进来。遇到做苦力的事情就找我,好事就都没我的份儿!”
看到屋子里忽然多了一个人,王弼疑惑地看了看雯夏,雯夏解答道:“这是送我们出城的人。你不要理他,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喂喂!当我不存在,干嘛叫我!”宣白一听,当即跳脚。
“叫你当苦力啊!”雯夏笑的眉毛眼睛一起弯,看着宣白地模样,的确很有趣,尤其是在心情好的时候。
王弼撇了一眼宣白,仍旧自顾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他的这些东西收拾起来着实不易。又怕落下什么要紧的,放手让旁人去弄,他又不能放心,一件件都是自己亲手理好,才交给宣白去装箱。
“你这里没有下人么?”雯夏四顾看看,杂乱的模样也不像是有人帮忙收拾的。
“隔壁有人每日帮我做饭。”王弼似乎不愿多讲。
可是雯夏却疑心渐重。怎么说王弼也是名人之后。他的生活怎么就落魄成这个模样?
“我记得你从前不住在这里。”
王弼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微微皱了皱眉。随即笑道:“这里安静。”
雯夏却不信,这里哪儿安静了?偏僻且光线极差,屋子里阴沉沉地,这样的环境就算是对一个正常人来说都不利于健康,对于王弼这么一个身子骨弱的人,实在是催命的地方。
王弼释然地笑了一下,大概是觉得遮掩也无用,便说道:“府中已经被抄了,家道中落,我地官职也没了,没了俸禄,只能在这
曹爽被诛杀,牵连的人甚多,王弼便也是其中一个。再加上平日他便藐视权贵,得罪的人极多,一旦失去靠山,那些落井下石的便都纷纷找他麻烦。好端端一个名士之后,居然落到了这般天地。
这就是官场,瞬息万变,前一日还风光无限的人,这一日便可能变成众人唾弃的对象。雯夏轻叹一口气,不再问下去,转而帮着王弼收拾那些凌乱的物事。洛阳城是个伤心地,能离开,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况且时局也容不得他们多待。
好不容易将那些书册收好装箱,已经是后半夜了。王弼体虚自不必说,雯夏也累得够呛,就连宣白这个一向精力旺盛地,因为刚才最重的体力活都是他做,也有些疲累。夜已经深了,三人又累又饿,随便吃了些冷食,便窝在王弼的陋室中勉强打盹休息。
第二日天不亮,三人便已经起身,而墨影也将马车买来,停在门口。除去将王弼的书册全部整理上了车,其余的东西都弃掉不要,四人一行就这样趁着晨曦,匆匆离开了洛阳城。
出城三百里,墨影离去,出城五百里,宣白也告辞了,此刻就余下那马车夫和雯夏王弼两个人。
雯夏看看王弼,笑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吧。”王弼虽然有些疲累,心头却是喜的。
雯夏笑着摇摇头,道:“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王弼看着雯夏微红地脸颊,回味着雯夏话中含着地深意,想起了天涯海角永相随的含义,不由有些痴了。从来未曾想过会有这样地一天,到现在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不会一睁开眼睛,这一切就又消失不见了吧?
“不如,我们先去看看文姬先生?”雯夏道。
“好。”王弼点头,他也有些怀念蔡文姬,两人意见一致,当即告诉那车夫目的地。
昨夜匆匆,两人都未曾休息好,此刻心境安宁,困倦又犯了上来,坐在一摇一晃的马车中,人就不由自主开始打盹,眼睛也像是抹了胶水一般,越来越睁不开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作茧而自缚
因为此刻距离洛阳已远,雯夏和王弼的心也放松了许多,随着马车颠簸,两个人就这么挤在一起睡着了。
心安处,便是身安处。软塌香被,香薰萦绕,恐怕在雯夏心中也比不上此刻在颠簸的马车里打盹儿。
不过太放心了,便不免有些睡得沉了,等到醒来的时候,才发觉已经是下午了,而肚子也不争气地再一次发出了“咕咕”的抗议声。
在宫中的生活太过安逸,早已经惯坏了雯夏的胃口,只稍微有些饿,便觉得无法忍受了。把随身带着的冷馒头掏出来啃两口,只觉得味同嚼蜡,实在有些寡淡无味,便又将那馒头收起来。
“没味道是不是?这东西怎么能和那宫中的御厨做出来的东西相比,后悔了?”
原来方才王弼便已经醒了,只是闭着眼睛装睡,雯夏一时没有发现。
此刻他挑起那双好看的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雯夏,打趣道:“你出宫来,怎么也不顺便带些美食?”
“呸!谁后悔了?”雯夏把那个被她啃了两口的馒头又拿出来,狠狠两大口啃下去,一边努力吞咽着,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我才不后悔!”
王弼哭笑不得,本来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玩笑,看来这个玩笑开的不是时候,雯夏居然当真了。=君 子 堂 首 发=看到雯夏被大块的馒头噎地直伸脖子,王弼急忙将水递过去:“吃东西也没你这么急的。”一边说,一边帮她轻抚脊背。
雯夏好不容易将嗓子眼里那块不上不下的馒头团儿咽下去。喝了几大口水将那东西从食道送到胃里去,才说道:“我饿了,所以要大口吃。”
“好好。”王弼生怕雯夏再犯傻,这回却不将大块地馒头给她,而是先掰碎成小块儿,再递到雯夏手里。
王弼平时连自己也不会照顾,这般照顾人的事,恐怕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做,笨手笨脚,弄得身上到处都是残渣。
雯夏只是嘻嘻笑着。看着王弼。虽然那家伙笨手笨脚,虽然那家伙将馒头渣子都弄到自己身上,不过看着他认真执拗的表情,雯夏觉得好高兴。
曾今高傲地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王弼,此刻居然肯给她掰馒头;才名满洛阳的王弼,现在却是这么一副样子,那双习惯了写字的手做起这些来并不灵巧,不过做不好也无所谓,弄得一片狼藉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这个家伙。在关心自己,这就让雯夏很知足了。
有人关心有人喜欢,她在这个世界上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她的人生也不再是苍白无力的。
人的生命中总有一个最重要地支点。雯夏现在感觉,她找到了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这个支点。
离开了洛阳,雯夏和王弼便向着山阳的方向而去。他们并非赶路,走的也便不急,中午才启程。等到太阳偏西,便寻找地方停下休息。坐在马车上,雯夏想起来,这条路似乎与她有着某种至关重要的联系,因为就是这条路,她走了好多遍。
每一次走过,都有着不一样的心情,有时焦急有时惧怕,有时担忧有时茫然。但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安逸而平静。走走停停,甚至有时候会在一个地方停留个两三天,再上路。墨影给了那马车夫很多的钱,多到足够将这辆马车买下来相同的两辆,所以那马车夫也不急。雯夏说停便停。说走便走。
除去和雯夏在一起的时间,王弼依旧在整理他的书稿。一篇一篇,增增渐渐,删删改改。
“干什么这么急呢?缓一缓,你地身体可不好,不能这么忙的。”开始几次,雯夏还这般劝他,但是劝了也没用,王弼依旧要做,雯夏便也不再劝,只是在他读书修稿的时候趴在他的书案旁,一直陪着他。
本来三五天便也走完地路程,雯夏直到第十天,才走了一半儿。这一日两人依旧停了下来,找到一处小小的驿站住下,却不期然地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故人。
“阮籍?”
“咦?我说怎么今日喜鹊叫,原来是有佳人到了。”半醉不醒的酒鬼此刻却甚是少见的穿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不仅衣服干净了,他身上地酒味儿也淡了很多,虽然还免不了有些酒气,但是却不再是那样一副邋遢的模样。
阮籍撇了一眼,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王弼,不怀好意地一笑,几步跨到雯夏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微妙而暧昧,如果仅仅如此倒也罢了,阮籍还凑到雯夏近前,低笑着道:“美人如花,我运气不错哦。”
王弼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了,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折身走进客栈。
雯夏急急忙忙将阮籍推开些,道:“喂喂!你把人气走了!”
“哎…………哎…………”阮籍一边叹气一边摇头,道:“美人怎么要选这么个家伙?他很小心眼的!怎么样,要不要改变主意?”
雯夏笑了笑,道:“他等了我一年多,你也能等么?”说着雯夏指了指阮籍衣襟上那淡淡的胭脂红色,笑道:“这也不知是夜宿何处沾染上的,我可不喜欢花心萝卜。”
阮籍将鼻子凑在衣襟那沾染了胭脂的地方嗅了嗅,享受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名士自然风流,像他那般榆木一样,一定不会逗人开心。”
“不风流才专情,像你这般夜夜软玉在怀地人,怎么会专心于一处呢?”雯夏笑道。
阮籍摇头否定雯夏,答道:“美人当然需要赞美,这和专情是两回事。”
“什么事情你都能说出三分理来,说不过你。”雯夏笑了笑,阮籍人是不错的,至于风流,这是这个时代男子尤其是上流社会才子的通行毛病,她也不能强求,每个时代人的观念都不大相同,不能以自己的道德观来衡量他人。
雯夏扭头看了看,笑道:“我要进去了,再不去,他可真的要生气了。”
“去吧去吧。”阮籍笑着挥手,道:“明日若是同路,不妨一起走。”
雯夏急忙转身进了客栈,说实话,王弼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吃醋这一点,实在是让人头疼,上一次来洛阳地路上,王弼吃墨影地醋,这一次又吃阮籍的醋,雯夏心想自己以后要和男子说话,是不是需要注意一下,不要被王弼看到。
阮籍看着雯夏急匆匆离去地背影,笑道:“本该自由自在的,却非要作茧自缚。”说着,又想起了另一个同样作茧自缚的家伙,哈哈笑道:“小康,我还当你有多聪明,没想到和这傻丫头也差不离,哈哈哈哈……”
第一百八十八章 红袖添墨香
“你猜猜,我是谁?”一双微凉的手挡在了王弼眼前,接着微暖的气流吹在王弼耳旁,让他觉得有些痒痒的。
“别闹了。”王弼摇头,想躲开那双遮住他双眼的手。王弼知道雯夏认识阮籍大概比认识自己还早,可是看到阮籍凑得雯夏那么近,他就是不由自主地不高兴,不愿意!
“你猜猜嘛,我是谁?”那双笼罩他眼睛的手没有移开,有几根软软的发丝擦在王弼脸颊上,痒痒的感觉更厉害了,让王弼忍不住伸手去挠。
“雯夏,别闹了。”
“不嘛,你说你不生气,我就放开你。”雯夏不依不饶,依旧蒙着王弼的双眼,王弼也没有用手拽开,只是淡淡的道:“我没有生气。”
“生气了就是生气了,你当我看不出来?上回也是这样吧?一个人生气了不说一声就走。”雯夏撅了嘴,甚是不满,道:“我不过和他说几句话嘛,你也会生气,你在这样,我可要真的生气了。”说着,雯夏松了手,拢袖站在哪儿。
雯夏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这回轮到王弼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平时虽然善于清谈论辩,但是他并不风流,甚至连女子都很少接触,要他安慰生了气的女子,他实在没办法,张口结舌想说点什么,就是组不成完整的句子。雯夏难道看到他还有结结巴巴的时候,忍不住笑道:“如果让洛阳城中的那些人看到你现在地样子,他们的表情一定好看的紧。”
“雯夏。你别逗弄我了。”王弼悻悻地转过头,又去整理他的书稿。
“只要你以后别莫名其妙的生气,就好。”雯夏走到王弼身侧,道:“我看你怎么一天到晚总是在忙这些东西,以后时间还久,何必如此苛求自己?累坏了身体也不好。”
王弼展开一卷纸,道:“马上就整理好了,整理好了,我也就没有什么挂心的事情了。”
雯夏脸色微微一变,王弼这句话听起来。很有一种凄凉的感觉,让雯夏觉得心里不好受。她跪坐在王弼身侧,道:“好,你整理罢,我陪你。”
“不用陪我。”王弼道。
“就要。”雯夏咧嘴一笑,道:“人言红袖添香,今天便宜你了,我给你磨墨。”
雯夏将袖子卷起来,手腕用力,缓缓磨墨。来到古代这么久。从前总有人伺候,就算在蔡文姬哪里的时候,磨墨的也总是媚儿,雯夏做这个活儿还是头一次。磨墨也是需要技巧的。力气用地小了,墨汁太稀,力气太大,水会溅出来。
雯夏在一旁磨墨,反倒是给添了不少麻烦。不是墨汁溅出来污了他的纸,就是雯夏将砚弄翻了,弄得一桌子狼藉。
过了一会儿,雯夏叫苦不迭地用左手握着自己右手手腕,道:“我的手腕好酸。”
“你快去休息吧。”王弼将桌子上沾了墨汁的纸收拢到一旁,从雯夏手中将磨块接过来,道:“我自己来就好。”
“还没吃晚饭呢!”雯夏指指自己的肚子,道:“你没听到么?从刚才开始它就在抗议了。”正说着,雯夏的肚子又“咕…………”地发出一声响。“我要你陪我去吃饭。”雯夏硬将王弼拽了起来,道:“我不要一个人吃。”
“好好,我陪你。”王弼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笔,陪着雯夏站起身。
倒不是雯夏喜欢黏人,她独立的很,哪里是一时一刻都离不开人的?只是王弼方才那句话让她心里很是不安。只要有一会儿见不到王弼。雯夏就觉得心惊肉跳地,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陪在他身边。每时每刻都能看到他。
是因为这幸福来的太难太快了,让她有些不相信是真的么?不管怎么样,雯夏就要每时每刻都看到王弼,这样她才能安心,至于以后,不是还有很长很长时间么?这依赖地心病总会被时间抹平的。
雯夏离开洛阳的时候,司马炎给了她很多钱,多到够她这一辈子吃穿不愁,再加上上一次她离宫时郭太后给她的钱,还有很大一笔藏着没动,所以雯夏现在是腰缠万贯地大财主,虽然她不喜张扬,但她可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再加上在宫中享受惯了,所以一餐饭也要讲究。
虽然这乡野之地没什么好东西,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雯夏使出了钱,那小客栈的老板也尽其所能整治出一顿很是不错的饭菜来。
就算比不上宫中的珍馐美食,可地地道道地山野小菜,在加上山珍野果,却也别有风味
王弼一心只惦念着快要完成的书稿,却也禁不住雯夏左劝右说,好好坐下来吃了一餐饭。
那店主乐得雯夏给的钱多,不仅费心整治这么一餐饭,连多年珍藏的美酒也搬了出来,一开坛,酒香四溢,自然引来了某个酒鬼。
雯夏怀疑阮籍长了一个狗鼻子,不然怎么才一开坛,他就能循着酒味儿找过来呢?
“有美酒,自然落不下我。”阮籍两眼发光,也不管主人有没有邀请他,自己找了个地方,捧着酒碗就喝。“好酒好酒!”阮籍大赞,真是好酒。
雯夏给他空了的酒碗倒满,也给自己和王弼各自倾了一碗,笑道:“什么好酒?你阮右军喝过的美酒还不多?宫廷珍藏的玉液想必你也是尝过的。”
“不,不。”阮籍连连摇头,道:“那些宫廷宴席,人人脸上堆笑心里算计,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哪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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