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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第八闲-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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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快去醒醒酒。”山涛扶着阮籍想要让他安坐,可是阮籍却踉踉跄跄走到雯夏身前,看着雯夏又灌了一口酒,盘膝坐下敲着山涛用来采摘药材的箩筐底便唱了起来:

“西方有佳人,皎若白日光。

被服纤罗衣,左右佩双璜。

修容耀姿美,顺风振微芳。

登高眺所思,举袂当朝阳。

寄颜云霄闲,挥袖凌虚翔。

飘飖恍惚中,流眄顾我傍。

悦怿未交接,晤言用感伤。”

雯夏虽然古文学的不是太好,但是这诗并不很难,她还是能听懂的,诗中之意便是赞扬一个美人的万种风情了。雯夏听的老大不好意思,心中暗自埋怨,这阮籍也太狂放了些,不过才刚刚见面,就这么露骨的赞美,实在让人羞愧。

雯夏还不知该如何应对,便见阮籍“咣当”一声,扔掉了手中已经空掉的酒瓶,以一种四脚朝天的姿势躺在地上,居然呼呼大睡起来。

山涛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只对雯夏拱手道:“他喝多了便是这样,完全变了个人,姑娘莫要介怀,刚才的诗不过是他随感而发,并非有意轻薄姑娘。”

雯夏看看那个四脚朝天一副睡得天塌地陷也不管的阮籍,再看看一脸无奈的山涛,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两个人反差这么大,居然是朋友?还是很好的朋友?不过阮籍这个家伙出口成章的才能倒是不容小觑的。“我并没有生气。”雯夏冲山涛笑笑,道:“山涛兄是因为我才耽搁了赴会的日期,雯夏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山涛兄就莫要再耽搁了,别再让朋友久等。”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几个臭味相投的朋友罢了,就算我不去也没什么要紧。”山涛说着,将瘫倒在地上的阮籍拽了起来,扶到另一边自己榻上,给他盖上被盖。现在这个家伙倒是消停了,乖乖的一动也不动。山涛看了看阮籍,笑道:“他这次醉得不算厉害,过不了多久就会醒。”

这还醉的不算厉害?雯夏闻言瞪大了眼睛,天啊,阮籍若是真醉得厉害了,会是什么样子?真不敢想象。

“雯夏姑娘不知,有一次他连喝了十天十夜的酒,然后便睡了三天三夜,任谁叫也不醒,那还算是醉得厉害的一次。”

酒罐子,这个家伙绝对是酒罐子!雯夏想,十天十夜!就算这古代的酒度数不高,要那般喝也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就算是喝十天十夜的水也没有几个人能办得到。

阮籍果然如山涛所说,到了夜幕时分便清醒过来,整理了衣衫又将头发重新收束,雯夏再看到他的时候,宛如变了一个人一般。一袭淡黄色的衣衫依旧,细长的眼睛俊秀的眉峰,风神如玉。他看着雯夏,和气的笑了笑,“阮籍醉后狂态,倒是让姑娘看了笑话。”他笑起来眼睛中的神采依旧璀璨夺目,让雯夏看的有些呆了。

“方才听闻巨源所言,姑娘身子不适,此刻可好些了么?”

“啊,呃——”雯夏马上回神,轻咳一声遮掩着自己方才的失态:“已经好很多了,为了雯夏的事情反倒耽搁山涛兄和阮籍兄的事情,雯夏愧疚。”

“哈哈,愧疚什么,有美人在望自然要耽搁些日子,如果知道是如此美人,多耽搁几日又有何妨?早知便将地点定在此处了。”阮籍一甩袖袍,笑的坦荡。

呃——这个家伙到底酒醒了没有?雯夏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低头躲避着阮籍那灼灼目光,呐呐的道:“雯夏可不是什么美人,公子如此赞誉,雯夏不敢当。”

“姑娘何必自谦?”阮籍笑道:“美丽自然是要说出来的,何必像那些虚伪的家伙一样遮遮掩掩?姑娘不妨临水一观,看看自己究竟当不当得起阮籍一赞。”说罢他也不等雯夏再说什么,摇摇晃晃转身便走,手中还拎着个酒瓶,边走边喝,边喝边唱:

“西方有佳人,皎若白日光。

被服纤罗衣,左右佩双璜。

修容耀姿美,顺风振微芳。……”

歌声渐渐淡去,唱歌的人只余一袭洒脱的背影。

第六章 佳人临水映

雯夏忽然很想要清清楚楚的看一看自己的脸,前几日经过水边之时雯夏也曾对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匆匆一瞥,但是水波涌动,看的并不十分真切。

当下也顾不得天色已经暗了,便走到屋后小溪旁边,溪水细弱,但今日却平静的很,足可以映照出溪边人的倒影,雯夏弯下腰细细打量自己的倒影,影子随水涌动,那的确是一张美丽的面孔,虽然看上去眉宇间还有一丝稚气未脱,但是遮不住的天生丽质已经展现无遗。眉如远山青黛,眼中盈盈秋波,因为久病而造成的苍白面色反倒更衬托的人出尘脱俗了。头发从肩头滑落,浸入水中,倒影和人便好似连在一起,难分彼此。

不过虽然好看,雯夏自问自己的容貌距离那倾国倾城般的传奇还是有很大的距离,当不起阮籍那样夸张的赞誉。

虽然容颜不错,但是雯夏高兴不起来,她宁愿要一张平庸些的面容,也希望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而不像现在这样,需要靠药草来维系自己的生活。林妹妹并不是谁都能当,谁都想当的。

“姑娘?雯夏姑娘?”雯夏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站了起来:“我在这里。”

山涛不见雯夏身影,又见天色已晚,便出来找寻。他听到雯夏回应,顺着声音寻去,便见潺潺溪水边上侧立着一个身影,暮色依稀中那身影看起来是那么飘忽,好似在世界的另一端一样,看得到,却摸不着。“雯夏姑娘,时间到了,该吃药了。”

雯夏又开始犯愁,只要听到山涛叫她,十有八九是要吃药。懒懒的应了一声:“是。”缓缓从溪边走回。她的身体状态还不允许她快步走,只能这样一步一步缓缓的走。

这么走,雯夏是有些心烦的,可是在山涛眼中看来却别有一番风味了。遥遥从溪边走来的雯夏,便好似从云端走下一般。摇摇晃晃走着,许是方才在溪边沾上了水气,她的发梢有些湿漉漉的,清风吹拂,一滴滴晶莹的水珠滴落下来,折射出天边晚霞的色彩,光影闪烁。

“这药就不能稍微不苦些么?”雯夏走到山涛身旁,皱着眉接过药碗,闭着眼睛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从口中流入腹中,让雯夏觉得整个身体都变苦了。

“药哪里有不苦的呢?”山涛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在黄昏暧昧不清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我的病能治好么?”雯夏关切的问道:“不会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吧?”

“自然不会。”山涛掐指算了算,道:“再调理的七八日,姑娘的气力便能恢复个七八成,只是药还须一直吃下去。”

雯夏想了想,退而求其次,就算这具身体的病根治不彻底,让她能走能跑也成,这么连走路都要扶着东西慢慢来可真让她受不了。

“晚了,山间风大,小心着凉,姑娘还是回去歇息吧。”山涛将外套披在雯夏肩头,雯夏点点头,缓缓向小屋走去。

“哈哈,巨源,我还以为你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原来也会怜香惜玉的嘛!”

雯夏皱皱眉,向旁边退开一步,与山涛拉开些距离。只听这放声大笑不管不顾的声音,也知道是阮籍。雯夏回头去看,果然又是那个醉鬼,歪歪斜斜的走了过来,人还未到,便先闻到他一身的酒气。

“巨源,什么时候能回去?你再不回去,美酒可就要被喝完了!”阮籍一步三摇走了过来,居然还能准确的扶住山涛的肩膀,他笑的坦荡,当真是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就算有美人在此,也不能忘了好友吧?”

不等山涛回话,雯夏便抢着道:“雯夏的身体已无大碍了,山涛兄便回去吧。”

“哈哈哈。”阮籍又笑了起来,道:“雯夏姑娘,若是你不同去,恐怕巨源也放心不下,不如明日大家一起走,我的车就在林外,就算姑娘不能多行也无妨。”说着又晃了晃山涛,道:“巨源兄,这下可放心了么?”

山涛带着几许无奈应道:“好吧,不过我还要将草药收拾一下,就后日动身吧。”

“好,好,反正时间多的很,不在乎这几日耽搁。”阮籍前一句话说的还是有条有理,接下来便歪倒在地上睡得天塌不醒。

第七章 亭亭云间松

清晨,林中晨露还未散去,水雾弥漫间一切都好似罩在朦胧的轻纱里。雯夏扶着门缓缓走了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晨清冷馨香的气息便充溢着五脏六腑。

“雯夏姑娘起的好早,怎么不再多休息一会儿?”不知何时山涛已经站在雯夏身后,手指间捻着一根草叶,细心摘掉上面枯黄的部分,仅留下翠绿的叶片。

“我喜欢早晨的景色,便早起了些。”雯夏淡淡一笑,和山涛在一起时间久了,雯夏似乎也被他的淡定感染,不由自主便学起他那种柔和的笑容,却感觉差的多了,是自己层次不够的关系?“雯夏与山涛公子萍水相逢,为何公子会如此照顾雯夏?”

“姑娘既然出现在山中,巨源便救了姑娘。”山涛温文的笑着,采下一片带着晨露的草叶,道:“相逢便是缘分,又何必去深究缘由?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很多是没有缘由的。”

只有缘分而不问缘由,好潇洒的生活态度。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很多事情是弄不清缘由的,如果非要去找寻,反倒是给自己寻烦恼了。

“悠哉,悠哉。”一个声音传入雯夏耳朵。

雯夏寻声望去,仰头看到的便是如画一般的景像,那人一身黄色的布衣,衣袍宽大,却未束腰,被风扬起,像要展翅的飞去的蝴蝶。云雾缭绕在他的身旁,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但是只看那衣衫的式样颜色和那狂放的笑声,雯夏也猜得出那是阮籍。“他可真像个仙人。”雯夏由衷赞叹。

“仙人?”山涛笑了:“阮籍顶多也就算个酒仙罢了,那个真正算是神仙的人物的你还没见过呢!”

“真正算是神仙的人物?”雯夏疑惑着问道,在山涛口中说来一个真正算是神仙的人物,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山涛看到雯夏疑惑,淡淡了笑了笑,“若是有缘,雯夏姑娘今日便可见到那人。”

雯夏抬头,看到阮籍已经发现了自己和山涛,从那山崖上走了下来,便对山涛道:“山涛兄已经让朋友空等了这么许多日子,现在还是马上动身的好,莫要再让朋友空等了。”

阮籍,这家伙的日子过的果然是不错。这是雯夏坐上阮籍带来的马车后第一个感觉,虽然里面空间不大,但是帷帐卧榻一应俱全,更重要的是,这马车上随时都带着几罐美酒,让阮籍无论何事酒瘾发作都能取来畅饮。

既然能有这么好的车,阮籍这个家伙怎么还穿着一身都有些显得破旧的布衣便到处跑呢?雯夏实在有些不理解,就算他不喜欢张扬吧,总也没必要让自己穿的那么糟糕。阮籍身上那件淡黄色的布衣不仅旧了,而且到处都是酒渍,让阮籍就算是没有喝醉的时候也是一身酒气,三十步之外就能闻到。

山涛倒是习惯了一般,自顾自便上了车,又将雯夏扶了上去。两人共坐,车中便再没了位置给第三人。雯夏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把阮籍的地方挤没了,想要起身给他让出个位置来。却见阮籍甩甩衣袖,自顾自便坐在车夫身旁,从车夫手中抓过缰绳,用力一拉,居然是亲自驾车而行。

山涛看出雯夏的局促,开解道:“雯夏姑娘不必在意,阮籍便是喜欢自己驾车,就算无人的时候他也很少会坐到这车里来。”

“当然,自己掌控方向的感觉才好,由着旁人来掌控我的方向,岂不气闷?”阮籍笑着,一手拽着缰绳,仰头喝酒,并没有十分注意车前路况。

雯夏有些担心,这个家伙可是酒醉驾车啊!还一边驾车一边喝酒,若是放在现代,不知要被警察罚多少款。阮籍不会一会儿就把车开到沟里去吧?提心吊胆注意着阮籍手下的动作,生怕这个醉鬼一个马虎眼,选错了道路。

“雯夏姑娘不须惊慌,阮籍就算是喝的烂醉,这车马也不会走错了方向,姑娘只须放心养神便是,再过一会儿便到了。”山涛伸袖掩住自己半边脸孔,将笑意隐藏在袖后。

“哦。”雯夏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收回了注视着阮籍的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注意着马车每一次的颠簸。

山涛伸手过来,指间夹着一片翠绿的叶子,“雯夏姑娘不妨试着闻闻这片叶子,也许能稍微放松一点。姑娘身子虚弱,实在不宜如此紧张。”

雯夏接过那片叶子细看,厚厚圆圆的叶片,胖嘟嘟的倒有几分可爱,却并非自己平时喝药后含着祛除苦味的那种,凑近鼻孔一嗅,淡雅的香气几乎闻不到,却让她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只要闻到香喷喷感觉很好吃的东西,雯夏就习惯性往嘴里塞,这个毛病从小就有,为此她尝过香水,香皂,甚至去啃过路边的野花,此刻雯夏闻到那叶片清香,老毛病又犯了,试着放在唇边舔了舔,那叶子不甜也不苦,只有一股淡雅清醒的感觉。

“姑娘,这叶子可吃不得。”山涛见雯夏有将叶片放入口中的举动,急忙阻止,道:“此物唤作曼陀罗,若是少量可以宁神,但是量多了会使人沉睡不醒的。昔日华佗以之为麻沸散,与人喝下之后便会沉沉入睡,此刻便是给者人开膛割去腐肉,他也不会有一丝感觉。”

雯夏急忙将叶片从唇边拿开,好险!看着手中叶子有些不寒而栗,忍不住想要扔开,又觉拂了山涛一片好意不妥,用手拿着离开自己远远的。

“这只是一片新鲜叶子,便是巨源今日清晨采集来的那颗。”山涛看出雯夏惧怕,解释道:“如若是麻沸散,曼陀罗必然是需要炼制的,而且需要君臣之药相佐,可惜这配方早已失传,无人得知了。”

雯夏舒了一口气,记得早晨见到山涛采了一株很普通很不起眼的植物,原来曼陀罗是这个样子的,从前看《天龙八部》,里面的王夫人便有一座曼陀山庄,电视剧上也是以繁花似锦来描述曼陀山庄的景象,雯夏本以为曼陀罗是一种很美丽的花朵,却没想到是如此其貌不扬。

第八章 客从何处来

三月时节,雯夏站在竹林外,向里眺望。一片烟柳靡霏,衬得那竹林分外雅致清静,但若细心倾听,便会有隐约的琴声从叶间传来。雯夏自问耳力不差,却也仅仅听到寥寥几句,然而对那曲中清雅绝俗之意已然明了。那曲子实在太过清雅,便宛如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冰雪,深潭中万年不化的玄冰,没有一丝一毫的凡尘之气在其中,让人恍惚觉得这曲子并非出自凡人之手,而是从仙界传来的声音。

雯夏有些犹豫了,她不敢走进去,生怕打扰了里面的人。可是阮籍可不管这些,哈哈大笑着,摇摇晃晃跨步便走,“嵇康,吕安,向秀,我把巨源兄拉回来了。”

嵇康?竹林七贤里面的另一位又出现了!史书果然没有骗人,嵇康善于鼓琴,现下在竹林中弹琴之人,十有八九便是嵇康。

“雯夏姑娘,我们进去吧。”山涛对雯夏道。

雯夏点点头,心中抑制不住的激动,听到那曲子,她更想要见一见这位山涛口中如同仙人一般的人物究竟是何模样。

竹林疏落有致,林间一条小道曲曲折折,雯夏跟着山涛,顺着这林中小道走了进去。林间还有一条小溪,汇集在一处聚成一个小小的池塘,溪水又从池子的另一边流走,池子里的水便终年都是活水。池里的水清澈见底,能看到里面有几尾红色鲤鱼嬉戏其中,偶有竹叶飘落到池中,荡起几许涟漪。

池边静坐着抚琴人,那人背对着雯夏,手指放在身前琴上弹奏着。他身侧半躺着一名蓝衫的男子,剑眉星目,俊朗中透着沉稳,英气里带点沧桑,那蓝衫男子微闭着双眼,似乎已经沉醉在乐曲中。

阮籍走到他们身侧,也随随便便坐下,伸手将那蓝衫男子手中的酒瓶抓过来喝了一口,身子向后一仰,便躺倒在地上。山涛也不说话,寻了一处地方坐下,静静听着琴声。

雯夏也想学着山涛的样子,在池塘边上找了一处凸起的石头,正准备坐上去,便听得琴声戛然而止。弹琴的人没有回头,只低声道:“林中有生人?”

雯夏心知这生人指的便是自己,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嘿嘿,这次巨源兄过时不至,便是因为这位姑娘。”阮籍不待山涛答话,便大笑道:“嵇康,怎么忽然停了?我还没听够呢!”

“我从来不为不解风韵的俗人奏曲。”嵇康抱琴站起,他身上一袭淡青色的衣衫,上面星星点点都是墨迹,却让人不觉得凌乱,就好像那竹林的魂魄落在他的身上,化作了墨迹。嵇康缓缓转身,青袍博带广袖蹁跹,他的眸光平静似水,淡漠的仿佛天边的云,一支竹枝簪子松松挽住他的长发,几许发丝盘桓在眉间,落在肩头。雯夏觉得此刻立在她面前的人如虚如幻,仿佛不是尘世间人物。

嵇康的看了看山涛,目光又落在雯夏身上。雯夏觉得注视自己的那道目光透出一股厌恶蔑视,不再像先前那样淡漠平静的不带一丝波澜。

雯夏有些生气了,虽然她不是什么惊世才女,但是眼前这个家伙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啊?就好像她是什么惹人讨厌的东西一样。

“郡主怎么有空来我这个破竹林里?”嵇康又开口了,这一句倒是让雯夏半响没回过神来,“郡主”?嵇康叫她做郡主?难道这具身体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一名郡主么?“郡主大驾光临,在下诚惶诚恐。”嵇康虽然这样说,但是眼神中都是轻蔑。

雯夏虽然心中疑惑无以复加,但是此刻被人这般冷嘲热讽也动起气来,气鼓鼓的抬头瞪着嵇康。近距离的观察,雯夏才发现眼前这个惊世的才子才不过十六七岁模样,比山涛阮籍小着好多,只是他的仪容太过清雅高绝,让初见到他的人便倾倒于他的风姿,而注意不到他的年龄。

“我不是什么郡主,想必是先生认错人了。”雯夏平静的否定着。虽然她不明白郡主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身份,但是猜也能猜出七八分来,八成是什么王公大臣之女,比公主稍微差一个档次。

雯夏可不想当什么郡主,就算身份再尊贵,但是一定会失去自由,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把握,也许最后还会为了什么家族利益而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这样的事情雯夏没少读过。反正现在也只有嵇康说她是郡主,山涛和阮籍并不认识她,只要抵死不认就好,这个世界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只要她坚持不认,嵇康也没证据。

至于自己到底是不是郡主,以后再寻找机会慢慢弄清楚,却不急在这一时,太急反而会坏事。“雯夏不过是山野之女,并非嵇康先生口中所言郡主。”

嵇康冷冷的扫了一眼雯夏,却不再坚持,抱着琴从雯夏身旁走了过去。

“小康,在你眼中我也成了不解风雅的俗人了?”阮籍喝的半醉半醒,并没有注意到嵇康和雯夏的对话,犹自说道:“怎么不见向秀?吕安兄,向秀在哪里?”阮籍这句话却是对着那蓝衫男子所言。

那蓝衫男子倚着胳膊撑起半个身子,道:“小康要锻铁,向秀在为他鼓风点火呢!想必现在火候也差不多了。”

锻铁?雯夏看着那个摇摇远去潇洒爽朗的背影,实在没法将这个人与铁匠的形象拉在一起。

“走吧走吧,一起去看看。”阮籍呵呵的笑着站了起来,那唤作吕安的蓝衫男子也站了起来,跟随着嵇康向竹林深处走去。

雯夏还呆呆站在池边,心中翻到着“郡主”两个字。虽然她刚才已经决定当郡主还不如当普通人,但若她这具身体原来真的是郡主,恐怕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第九章 云山万里重

“雯夏姑娘。”山涛起身走至雯夏身旁,似有话说。

雯夏扭头看着山涛,微微一笑,道:“若是山涛兄心中有什么疑惑,但问无妨。”

“这——”山涛微叹了一口气,道:“嵇康便是这个性子,并非有意与姑娘为难,姑娘莫要在意。”

“恐怕山涛兄心中所要说的并不是这句话。”雯夏盯着山涛的眼睛,从里面读出了明显的躲闪。“山涛兄,你救了雯夏的性命,我本不该再有任何事情瞒着你,想必你是想问我,嵇康口中所言郡主到底是怎么回事?”雯夏缓缓说着,看着山涛,道:“其实山涛兄心中存了这疑惑,无论雯夏说是与不是,不都是一样的么?”

山涛转过头,避开雯夏的眼神。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么?”雯夏转头看着天空中的浮云,无奈道:“不过如果让我选择,我是不会去做什么郡主的。”林中隐隐传来镔铁之声,雯夏转头对山涛笑道:“看来那位嵇康先生并不欢迎我在这里,雯夏这便要走了。”

“雯夏姑娘要去何处?”山涛急问道,话普一出口,便觉有些不妥。

“我不知道。”雯夏这句话的的确确是实话,她自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往何处去,但雯夏可不是个甘愿寄人篱下的人,在看到嵇康对她的那种厌恶疏远态度之后,她就算无处可去也不会再留下来受人白眼。

“那,雯夏姑娘可有亲眷,巨源可帮姑娘寻找。”山涛道。

“不必。”雯夏摇了摇头,道:“天下之大,自然有雯夏的归处,不劳山涛兄费心,雯夏多谢山涛兄这几日对雯夏的照顾,他日若是有缘,自当报之。”说罢,转身向着竹林外走去。

山涛看着雯夏孑然一身远去,心中有些无法言语的怅然,忍不住开口道:“雯夏姑娘且留步,若是姑娘一时没有去处,距此地百里之外洛水之上,有两位尊长,他们虽身处世外,但是颇为热心,姑娘身体不佳,不宜长途跋涉,不妨先去哪里,再作打算。”

雯夏停步回头,对山涛笑着点了点头,道:“多谢山涛兄,雯夏记住了。”

山涛向前迈了一步,又停了下来,道:“姑娘别忘了按时吃药。”

雯夏粲然一笑,道:“关乎自己身体性命的事情,雯夏不会忘记的。”

林间风动,竹枝相撞发出“哗哗”的响声,山涛抬起头,看到雯夏已经走远了,山涛又想起那日看到雯夏站在河边,明明看的那么真切,却又觉得飘渺的碰触不到,仿佛只是一个影子,飘渺而来飘渺而去,明明亲眼看到过,却觉得这个人仿佛只是一场梦,从来没有存在过。

第十章 偏爱凤求凰

山涛摇了摇头,这女子也不过便是他生命中一逝而过的流星,既然相遇,就注定会离去,自己何时又变得这般犹豫不决了?笑了笑,踏步向着嵇康锻铁之处走去,耳旁“叮叮当当”捶打铁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嵇康就算是在锻铁,也是节奏轻缓的,所以那决不是刺耳的声音,反倒像是击打编钟所发出的清越之声。

不会有多少人想得到,在这片清雅的竹林间居然还会有锻铁的地方。火星四溅,在翠竹的掩映下却是美丽的动人心魄,站在炉前的人袖子已经卷到了肘腕,手中拿着铁锤,一下一下敲击着镔铁块儿。炉火旁蹲着另外一个人,小心翼翼照看着炉火,鼓风让火焰更加旺些。

山涛走到阮籍身旁,弯腰拿起一瓶酒,仰头喝了一口,微叹:果然是好酒!香醇浓郁,非陈放十年以上,不会有如此醇厚之味。

炉火中赤红的火光烧得很烈,火星争先恐口飞溅而出,星星点点洒满了视野,忽明忽暗的光影之下,嵇康手中的铁器已经见了雏形。

阮籍晃了晃脑袋,舔舔嘴唇,向山涛身后看了一眼,才后知后觉的惊诧道:“咦?巨源兄,那美人呢?”

山涛淡淡一笑,举起手中的酒瓶,让从竹叶缝隙中落下的阳光照在瓶身上,瓶中美酒那琥珀的色泽便透过那如同白玉一般光洁的瓶身显现出来,“雯夏姑娘已经走了。”山涛说罢,将高举着的酒瓶缓缓倾倒,酒水如丝线一样落下,准确的灌入他的口中。

“走了?”阮籍不无遗憾道:“哎,有美酒但是没有美人,这酒也会少了三分味道。”说着连连叹气,显得甚是惋惜。

嵇康手中的铁器已然成型,往水中一浸,随着“咝啦咝啦”冒出的白色蒸汽,一柄长剑已经出现在嵇康手上。剑身流畅,寒气四射,的确是一把不错的剑,比起那些附庸风雅的少年人专门挂在腰间用来显摆的剑好的多了。嵇康用铁钳夹着那剑细细观赏,只要再加以磨砺,便是一把利器。

一直在为炉火鼓风添火的向秀站了起来,他身上白色的中衣已经汗湿,紧紧贴在身上,散乱的头发也湿漉漉的,汗水还一滴滴从发梢滴落下来。此刻他凑近嵇康,与他一同看着那柄凝结了两人心血的成果。“是把好剑。”

“的确是把好剑。”嵇康看上去很开心,唇角都向上弯了起来,他将那柄剑放在冶炼的炉边,伸手抓起大铁锤,高高扬起,用力落下。那柄好剑此刻已经断做两截,变成了废铁。嵇康一扬手将两截废铁扔进未熄的炉火之中,看都不再看一眼,转身离开了冶炼的炉子。

眼前一幕的确有些怪异,但是山涛阮籍还有吕安向秀已经见怪不怪了,嵇康好锻铁,他打造出来的兵器也都不错,但是从没有一件留下的,他每次打造以后便随手毁去。嵇康锻铁不过是兴之所至罢了,而这世间能配得上向秀鼓风,嵇康亲手锻造兵器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所以自然要毁掉,免得落入凡夫俗子之手。

“小康,美人又被你赶跑了。”阮籍还在为此感叹:“美人啊!”

“美人?”嵇康斜睨了一眼阮籍,冷笑道:“永嘉郡主,司马雯夏,她连名字都不曾换过,还说我认错了?”

“永嘉郡主?”阮籍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就是上次非要让你弹奏凤求凰的司马雯夏?”

嵇康的脸阴了一阴,道:“不过是司马炎的女儿,却敢自封郡主,堪比皇室!”

“小康,你不是没弹么。哈哈,所以人家郡主才巴巴的赶来,为了听你一曲凤求凰?”阮籍醉眼迷离,抓着酒瓶的手也有些微颤,却依然笑的开怀。“小康,该不会是这位郡主看上了你吧?”

嵇康却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顺手从地上散乱放置的酒瓶堆里抓出两瓶,递给向秀一瓶,“我怎么会去弹奏那种庸俗的曲调?”

第十一章 零落从此始

雯夏随意的走着,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岔路口,雯夏看了一眼,选了一条看起来比较顺眼的。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走哪条道都是一样。雯夏掏出那块贴身的玉环,她想好了,等遇到什么当铺一类地方,先用这块玉换点钱。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钱就是人的胆儿,雯夏从来不怀疑这句话的合理性,她身上穿的还是那日自草丛中醒来之后的衣服,浑身上下除了这块看似价值不菲的玉也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如果换不来钱,这块玉对雯夏来说和一块石头没什么不同。

走走停停,雯夏已经走出了竹林,偶尔也会遇到些路人了。她的身体还是虚弱的很,才这么一会儿,已经气喘吁吁迈步维艰。以后要到哪里去,雯夏还没有想好,她只想找个地方能安安稳稳生活便好。

捏了年手中那块暖玉,雯夏估摸着自己的愿望并不算很过分,有了钱再弄点小小的产业,就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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