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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第八闲-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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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桐叶的语调淡淡地,一点也不像是平时他那种带着嘲笑的调侃语气。“是在丝帕上写字的人。”

“是谁?”雯夏想到丝帕上那五个字,急忙问道:“是我认识的人?”

第九十三章 朝为媚少年

这个桐叶,怎么拉扯了这么多人进来!雯夏暗暗皱眉,王弼,阮籍,还有山涛。而且以阮籍山涛同向秀的交情,他们此刻又同在洛阳城,向秀也理应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虽然雯夏并非信不过他们,被后世颂为君子的竹林七贤,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跑到司马炎面前出卖她的人吧?但是人多了,总是不便。而且这种未来皇妃从家里溜出来,不想当皇妃的事情,说出去总觉得有些尴尬。

桐叶关了门,一步步往回走,他走的很平稳,就像平时一样。但是走着走着,他的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越来越乱,最后几乎是奔跑起来。桐叶跑到了一座假山后面,将身体靠在假山后凹陷的位置。

刚才跑的有些急,桐叶深深吸了几口气,忽然无声地狂笑起来。他的双肩猛然颤动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现在是深夜,没有人经过,如果有人经过,看到了桐叶这个样子,一定会惊骇到吓掉了下巴。现在的桐叶和平时的他,完完全全是两个人,平时那个无论何时都冷静的桐叶,此刻居然会变成这副样子。

桐叶转过身子趴在那假山上,一手垫着头,一手用力拍打着假山的山石。过了一会儿,无声的狂笑变成了压抑的呜咽,桐叶缓缓蹲了下来,抱着自己的双肩。泪从眼眶里渗出来,浸透了衣衫。

桐叶用力擦着那些从眼眶里流出来地液体,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这是自己的眼泪。自从记事起他便再没有流过泪,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就算是受到了再不公平的待遇,再被人嘲笑欺负,他也从不曾落过泪。

那些敢欺负他的人,最后都受到了报复。

就算是后来作为一个男子。却要像女子那样在男人身下承欢,他也默默忍受下来。桐叶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在落泪了,可是今天,为什么?桐叶觉得自己甚至是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会这样?

从小那个骄傲的永嘉郡主便从来不将他放在眼里,欺负他讥讽他。桐叶都记得,他甚至找机会报复过永嘉。他费劲了心力寻到一种罕见的药,那是无影无踪的毒,虽然毒不死人,却能让喝药的人身体越来越弱,最后衰弱而死。

永嘉生出来地时候便带了病,日日都需要喝药,这为桐叶下毒提供了很好的机会。桐叶隔三差五给永嘉下毒。

毒下了便有用,永嘉那有病的身体非但没有任何好转,反倒是一日日沉重了。

桐叶给永嘉下了一年的毒。直到永嘉消失的那天。

永嘉重新出现在桐叶面前的时候,气色似乎好了很多,桐叶那个时候很是懊悔,一年来潜移默化地毒,却在这么几个月毁于一旦。那是一种奇怪的毒药。没按时下,毒性反倒是会渐渐消失。桐叶想要继续下毒,他有些性急了。自己端了药便送去,只是这一次却被永嘉拒绝了。

桐叶觉得眼前的永嘉再也不是以前的永嘉,对视的那一刻,她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清澈的眼神,却不像从前那样盛气凌人。桐叶感到她看着自己的样子警惕而防备,不再是平时那种一副看不起自己地样子。桐叶觉得那双眼睛里有了更多的东西,复杂的让自己再也看不懂了。

桐叶从小便是从旁人地闲言碎语和白眼中长大的,察言观色的本事可谓是一流,从前的永嘉,

横不讲理,虽然高高在上,但是她却是浅白的,没有地人,想要看懂她,对桐叶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变得不一样的雯夏对于桐叶来说,是个威胁,也是个陷阱,一个吸引着桐叶想要探究清楚地陷阱。他忍不住想要看透这个忽然变了样子的夏,但是却发现那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困难的事情桐叶不是没做过,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困难的,比如留在司马府。

小时候留在这里是不得已,长大了以后,在发现母亲留给自己的锦囊之中藏着的秘密之后,桐叶知道了自己和这座司马府的主人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他完全就可以离开这里,开始自己的生活。但是桐叶依旧选择了留下,选择为母亲,为自己报仇。

为了这个目的,就算放弃一切都值得!当司马炎在床弟之间抱着自己却呼唤着母亲的名字,桐叶笑了,那样的笑容从此时常伴随着他,遮掩着他的情感,遮掩着他的一切。

桐叶一直以为,雯夏是个爱慕虚荣,爱慕权利的女子。上次要和钟繁私下逃走,只是受了钟繁那个家伙一时甜言蜜语的蛊惑罢了。但是再次出现在府中的雯夏,却拥有了坚定的眼神,甚至敢于当面拒绝司马炎。

自由,那是桐叶从来不敢奢望的东西,却被这个女子说了出来。桐叶知道自己的心动摇了,他不愿意承认,那个永嘉凭什么能动摇他的心思?桐叶却无法控制自己找机会接近雯夏,他想要更接近那个看不明白的女子,他想要明白她究竟在想什么。

看到那个女子一次次失败,却一次次努力,不肯放弃哪怕一丝丝希望。桐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鬼使神差了,居然就那样跑到雯夏面前和她说自己要帮她。桐叶这一次是真心想要帮她的,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报复。

但是桐叶失败了,他失败了!他的微薄力量终究比不过那些朝臣的手指头微微一动。桐叶看到了夏脸上失落的表情,他看着雯夏一日日失落下去,却依旧在为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做着准备。桐叶太熟悉司马府了,他知道雯夏走不掉,却又不忍心看着她失落。

桐叶知道自己一定是晕了头,为什么会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但是他有一次没能管得住自己。他替夏去找了王弼,找了阮籍,找了那些雯夏这次回来以后结交的好友,恳请他们的帮助。

事情终于办成了一半,桐叶却没有一丝成功的快乐。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女子都能得到自由,而自己却要被捆绑在这府中?

不甘心,嫉妒着雯夏。

桐叶起身整理着稍显凌乱的衣服,缓缓从假山后走出。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桐叶依旧是从前的桐叶,埋藏在心中的秘密依旧是他此生的痛,那是一根深深的刺,除非报仇成功,否则这一生,这刺都不会拔出来。

夜风将桐叶的衣服吹的飘扬起来,风华绝代。

第九十四章 壁后有佳人

雯夏不相信司马府会对她的出逃无动于衷,恐怕过不了多一会儿,她的那些婢女和苏曼便会发现她空空如也的睡榻。所以雯夏最想的便是尽快离开洛阳城,找个偏僻的,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蛰伏下来,一藏便藏个三五年,让时间抹去她曾今存在过的痕迹,让所有的人都忘记她。

但是阮籍的建议却与雯夏的设想截然相反,阮籍要雯夏先藏在山涛的家里,避过了风头再出城。

“他们会找到我的!”雯夏有些焦急,“走得越远才越好。”

“美人。”阮籍虽然自己醉地摇摇晃晃,驾驶着的马车却是平稳而快速,“离开洛阳城,你去哪里?你的马车能快得过司马大人的马么?不出一天他们就能追得上你,除非你只是想玩儿一场游戏,然后就回去。”

“不!”雯夏坚定地摇头,“我不回去!”抬头看着阮籍潇洒地挥鞭,雯夏脑中一闪,恍然大悟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部分人都会以为我离开洛阳城了,可是我便偏偏留下来,阮籍兄的意思便是如此吧。”

阮籍哈哈大笑,也不管在这样的深夜是不是合适,“雯夏果然是聪明,一点即通。”

雯夏听到阮籍第一次以名相称自己,知道他是把自己看作一个普通人,一名好友了,甚是开心。从此以后,她再不要做什么永嘉郡主,真正的永嘉郡主,早已经在她醒来的那一刻消失了,她根本就不该再出现在司马族人的面前。现在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只可惜雯夏高兴的太早了些,自由地日子没有过了多久,每个人都是历史潮流中的一朵小小浪花。从古至今,又有几个能超然世外独善其身的?

马车在城中转了一大圈。才绕回到山涛地府前。

“巨源兄,打扰你的人又回来了。”阮籍大大咧咧地,进山涛地府第便如入自家一般随随便便。

王弼这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雯夏和阮籍到了山涛府中之后,他下车折身便走。

“喂!你去哪儿?”雯夏急追几步。阻住王弼的去路,问道:“现在只是五更天,很冷的,能不能这么走,万一受了凉再生病,可怎么办?”

“我的事,不用你管!”王弼甩开雯夏,道:“什么时候郡主有需要在下效劳的地方,可以派人去找我。我不会躲起来地。答应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王弼一副烦不胜烦的样子,原地踱着步子。很不喜欢雯夏阻拦了他的道路,很想要早一点离开。

“既然不愿意。就不用帮忙了。”雯夏不喜欢王弼这样的态度。这让她心中很是不痛快。王弼这个样子,好似是自己逼着他做事一般。“今天你帮了我。你我之间就算一笔勾销,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不会强迫你做。只是请你爱惜自己的身体,莫再让别人担心。”雯夏说罢闪身让开了道路,道:“你的路,我不会挡。”

王弼迈步便走,一眼都没向雯夏这边瞅。

“他还真是个奇怪的人。”不知何时阮籍走到了雯夏身侧,“既然不愿意帮忙,当时拒绝不就好了?那个桐叶来找地时候,措辞是极为客气的,也没说非要他帮忙不可,是他自己要来的。”阮籍将酒瓶里地一点残酒喝掉,继续道:“雯夏,你的这个朋友言辞也是犀利地很,连我都快招架不住了。”

“呃?”雯夏不由有些头痛,王弼怎么招惹到阮籍头上去了?

“只是…………。”阮籍伸舌头将酒瓶口上残余地最后一滴酒舔掉,用带着些醉意朦胧的语调道:“哎,酒没了,喝了巨源这么多酒,不知他还肯不肯再把府中窖藏地好酒拿出来。”阮籍哈哈一笑,趁着七分酒意,拽着雯夏就往山涛府中走。

落座之后,阮籍最先做的事情,自然便是将桌上温酒端起来,先喂了自己腹中的酒虫。

这还是雯夏自竹林一别之后,第一次见到山涛,相互问候过之后,山涛一直中规中矩,雯夏也不知再和他说什么好,坐在席上,总觉得别扭。当日初来这个世界,在林中小屋与山涛相处时的那种淡然随意,现在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了。

就因为一个身份么?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放弃了那郡主的身份,为何这个人对自己依然是这般敬而远之的态度神情?雯夏有些失落地暗叹一口气,也许是因为山涛这个人,他给了自己太多的舒服,所以永远无法像阮籍那样活的随性。

“巨源兄,不知今日壁后可有佳人?”阮籍陶醉地品着酒,道:“能酿出这般美酒的佳人,怪不得巨源兄要藏起来不让人看。”

山涛似乎有些窘迫,端起一杯酒来喝了,笑道:“上次实在是失礼了。”

雯夏有些好奇,也是为了打破她和山涛间的沉闷,便主动问道:“上次发生了什么事情?”

“哈哈。”阮籍似乎很是得意,道:“上次我和小康来找巨源兄喝酒,酒到半途听到隔板后有响声,当时大家都喝在兴头上,也没多问,后来才听说,是巨源兄的娇妻藏在隔板之后,想要一睹小康和我的风采呢!”阮籍说着,转向山涛,道:“巨源兄,令阃怎么就见不得人了?还要藏身在壁板之后,就算是大大方方出来看,我和小康也不会介意的这边阮籍正说着,雯夏听到那边传来衣服摩擦地板的声音,似乎是有人从地上站了起来,向这边走过来。

“上次的确是失礼的很,小妇人向先生赔礼了。”从隔板后缓缓走出一名女子,那女子低着头,总路的姿势极为优美,走到阮籍面前,微微拂低身体。那女子说话的声音入耳清澈,娓娓动听。

第九十五章 流盻发姿媚

缓步从壁后走出来的山涛妻子便是这样的人,她出来的并不张扬,甚至就像是一名婢女走出来给客人和主人端茶倒水。

但是她往出那么一走,却将雯夏的眼光紧紧抓住了。被阮籍嵇康那样神采飞扬的男子吸引,对于雯夏来说并不奇怪,但是被一个尚未能一睹全貌的女子吸引,对雯夏来说还是第一次。

在现代的时候,雯夏也见过些容貌不错的女子。只是现代的女孩子,心太过浮躁,宛若风中柳絮一般,轻飘飘没有一点深度。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是以容貌为傲,却也越是空虚。她们虽然漂亮,却只能如昙花一现般,不能给人留下深刻不可磨灭的印象。

可是这个女子不同,她并不张扬,却是那般气质天成。她并不故作扭捏,却能在一瞬间抓住人的注意力。

雯夏侧转身子,想要看清一个尚未露脸就能有如此魅力的女子究竟是何容貌,怎奈那女子侧对着雯夏,雯夏再怎么伸长了脖子,也只能看到那女子的小半个侧脸。

雯夏觉得阮籍大概愣了那么一两秒的时间,才急忙离席,将那女子托起来。

那女子侧转了身体,又向着雯夏施礼,道:“这位妹妹不知如何称呼?”

这次雯夏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她的长相是柔和的,美丽的。有些美女总会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疏远感,甚至面对面的时候都不敢说话。但是她没有,她给人的感觉是亲切和蔼的,一种想让人去亲近的感觉。她温婉地如同江南春日的风,徐徐吹来,温柔地轻抚着你,没有一点凌厉,更不会寒风刺骨。

仔细看起来,她的眉眼唇鼻并没有特别漂亮的地方,但是将这五官放在她的脸上,却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和谐。无论哪一点,都浑然天成,没有一丝一毫修饰过的刻意感。

“我叫雯夏。”雯夏道出了自己的名字,想来刚才那女子一直便坐在隔壁,自己的身份她没有可能不知道,但是她还是问自己的名字,显然是知晓雯夏这次是逃出来不打算再回去,便也没将她视作郡主,而只当作是普通客人。

这样既不使雯夏尴尬,日后若真的出了问题,也有个理由可以推说并不认识郡主,并不知道雯夏就是郡主。

好聪明的女子!

“夫人何必藏在壁后?在下和小康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世人赞誉。真比起来,我们甚至还有些及不上巨源兄。”那女子的美貌带给阮籍的震惊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阮籍马上便又变回了那个嘻嘻哈哈毫无正经的酒鬼。“巨源兄和我们随意惯了,夫人想出来就出来,没什么好顾忌的。”

“先生说笑了。”那女子又施了一礼,便缓缓退了回去,消失在屏风后面。

翩然而来翩然而去,山涛的妻子居然是如此绝色佳人。雯夏心中暗暗将司马府中的那些美人拿出来与她做对比,平时看起来环肥燕瘦一个个各有特点的那些美人,和刚才出现在眼前的女子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那些女子的衣饰再华丽,也比不上方才女子头上一支简简单单的玉簪。那些女子或嗔或喜的表情再丰富,也比不上方才女子一低头时不经意流露的风采。

世间若真的有完美一词,当是为这女子而设。

雯夏想起自己甚至曾为如今拥有的容貌而有些沾沾自喜,若与那女子比起来,自己这副容貌又算得什么?自己这张脸不过是一张普通人的容貌,而那女子的容貌,她的气质,才算是倾国倾城。

阮籍又回到席上喝酒,还是那副半醉半醒的样子,不过比先前兴头好像更高了。

“夫人见了在下和小康,定然会失望了,传闻不实啊!”阮籍笑道。

在这个时代,对于美貌的追求是光明正大的,所以男子才会有擦脂抹粉的习惯。

据说金乡公主的驸马何晏,“美姿仪而绝白”行步顾影”。

说白了,就是何晏长得很美,皮肤又极白,走路的时候时时回顾自己的影子,生怕走路的形态不美。所以当时对他有个称呼,叫做粉郎。

就是这个何晏,魏文帝曹丕怀疑他不是真的白,是擦了粉。所以用了很损的一招,在大夏天赐给他热汤,何晏是凡人,喝了热汤自然大汗淋漓。如果何晏是上了粉的,这样粉非被冲掉了不可。结果何晏用衣服一擦汗,脸上依旧是那样皓白如雪的肤色,这样魏文帝才相信何晏真的是那样白。

既然在这个时代美男子是可以放在面儿上来谈论的,阮籍和嵇康又是早有盛名的美男子,山涛的妻子想要一见自然算不上稀奇。

大概是山涛觉得让自己的妻子跑出来盯着两位好友看总是不妥,才要她藏身在屏风后面偷看的吧?

不过雯夏倒是并不认同阮籍那样自贬的说法,因为他的的确确是美男子啊!

不管是用古代还是现代的标准来衡量,阮籍都是当之无愧的帅哥啊!就算是他邋遢如此,一天到晚清醒的时候远远少于醉酒的时候。

第九十六章 好梦终成空

阮籍是习惯了醉了随便一歪就睡觉,雯夏看他今日也是打定了要在山涛这里留宿的,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压根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那丝帕上的字,是你写的么?”雯夏趁着阮籍尚且有两分清醒,将心中疑惑道出。

“那…………又没署名,雯夏怎么知道?”阮籍真是醉的厉害了,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有些打结。

“是你写的?”

“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字里都带着三分酒气,除了你还有谁?”雯夏淡淡一笑,阮籍承认了,她心里一个疑惑是解开了。但是雯夏却感到有些微微的失望,失望什么?难道她希望这字不是出自阮籍之手么?不是阮籍写的,她又能期待是谁写的?难道是…………

雯夏自嘲的摇了摇头,将那个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驱逐出脑子,她有些弄不清楚自己了。

天色渐明,雯夏才有了休息的时间,离开司马府这一日,雯夏睡地并不安稳。明明已经多日未曾露面的永嘉郡主,这一次却出现在雯夏的梦中。那个影子更加的孱弱,飘忽着好似随时都会随风而去。雯夏不用问也知道,永嘉郡主的时间不多了,她马上就会烟消云散,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雯夏忽然觉得很内疚,非常对不起永嘉郡主。用了她的身体,却未曾帮她做成什么事情,永嘉想要自己做的那两件事情,自己没有一件办成的。而且还为此和永嘉大大争吵了一番。

现在出现在雯夏梦境中的永嘉,不仅面目模糊了,身体也模糊了。影影绰绰看上去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道光。一眨眼就会消失在眼前地光。

“你在做梦吧?没有人能逃得出去,我不行,你也不行。永嘉说话的时候不再像平时那样盛气凌人,这一次她反倒是有些萧索。“认命吧,你的身体里。流地是司马家的血液,这一辈子都得为司马家而活着,死,也得为司马家而死。”永嘉地口气里是淡淡的苦涩和无奈。

雯夏却不愿意认命,雯夏想,也许永嘉是在嫉妒自己,“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况且我现在不是已经出来了么?”

永嘉的影子晃来晃去,那似真似幻的梦境中没有风,但是永嘉却像是处在风暴之中。无法控制自己,任由那暴风将自己一点点吹散。

雯夏向永嘉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但是两个人的距离却是那么远,无论雯夏如何努力。依然无法拽到永嘉地一片衣角。只能看着她飘来飘去。晃晃荡荡。

永嘉的影子现在已经十分不像人形了,但是她的脸却渐渐清晰起来。她在笑,对着雯夏笑。

“永嘉!”雯夏努力喊着,身体猛地一挣扎,眼前的幻境消失的无影无踪,唯有枕旁的长明灯摇曳着灯光,照亮了榻边一片。

雯夏恍然发觉自己身上的中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黏黏呼呼贴在身上,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就要消失,雯夏感到体内深处一阵阵撕裂般的痛,就像要将身体地一部分生拉硬拽掉。

“永嘉,就这么消失了?”雯夏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虽然她一直不喜欢永嘉,但是两个人之间有如此特殊而亲密的关系,况且永嘉也是这个身体的一部分,少了她,雯夏总觉身体上少了一部分,很难受。

而且永嘉说地那番话,让雯夏感觉到莫名的恐慌。

门外一阵骚乱,雯夏披衣起身,想要出去看个究竟,却见山涛地妻子从侧门急匆匆走了进来,道:“雯夏,找你地人来了,就在外面,先随我来避一避吧。”

门外的响动已经很近了,雯夏来不及多想什么,跟着那个容貌无双地女子从侧门走了出去。

“好了,这是我的内室,想来他们就算是再过分,也不敢明目张胆搜查女眷的内室吧!”那女子看上去是那样的柔弱,但是遇到紧急的事情,却是如此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连雯夏都感觉有些自愧不如。

“他们是来找我的?”雯夏提着心小声问道。

那女子双眉微微隆起,道:“也不知是如何找的,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只说昨夜司马府进了贼,将永嘉郡主绑走了,说要在城内和城外两百里便查。”

好毒的办法,这样一来,不仅能有了正当的借口找人,而且那些帮助她藏匿的人也得不了好。雯夏下意识咬紧了下唇,她早已经料到最糟糕的结果就是被找回去,但是山涛阮籍他们帮助她纯粹是出于好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连累他们!

那女子皱着眉,却也是一副动人心魄的美态,“但是又不见搜查别家,只冲着这里来。”

“跟踪术。”雯夏皱皱眉,司马府中养着一群功夫不弱的人,其中有两个是马倌出身,极为擅长跟踪马匹。但是昨夜阮籍已经绕了那么大一个***,雯夏本想着没事了,便也没向这方面想,没想到司马府中的人是如此厉害,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就能查到这种地步。

“他们将四周都围住了,出不去的,能躲一阵先躲一阵吧。不管怎么说夫君也是主簿,他们不敢如此放肆的。”

雯夏不语,呆呆望着紧闭的门。永嘉说她走不掉的,难道这就是命么?搜查的声音越来越近,雯夏环顾着这间小小的内室,木制的屏风上挂着几件女子的衣服,睡榻上幔帐低垂,屋子另一边是梳妆的台子。一眼望过去,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藏匿的地方。况且就算真的藏了,又怎么能躲得过那些人的眼目?

“大人,这间屋子没有。”

“再往里,不要错过任何角落。”

“是……”

雯夏凑近了门,伸舌头舔湿了一块窗纸,用手指轻轻一戳,窗纸便破了一个洞,雯夏将右眼凑近那洞向外张望。

这一看不打紧,雯夏看到了门外的一个人,一个她虽然不算熟悉,却是永嘉郡主心头无法忘怀的一个人。

那是钟繁。

上一次出卖了永嘉还不够,这一次又带着人亲自来找么?

搜查的人已经接近了雯夏藏身的屋子,山涛阻拦道:“此处是内子的居所,此刻内子尚未起身,这间屋子不便搜查。”

钟繁板着脸,道:“每间屋子都要搜,告诉屋内的人,让她出来,我们进去搜查。!”

屋内,那女子四处打量着屋子,一拉雯夏,道:“去榻上躺着!”

雯夏缓缓摇了摇头,一丝冷笑爬上雯夏唇角,钟繁,这就是永嘉郡主曾今爱过的人么?下得了这般狠心,必然是任何角落都不放过的,躺在睡榻上又如何能避的过?笑话,她堂堂一个郡主,怎么倒像是做了贼一般?就算是到了绝境,她也不能这样被人狼狈不堪地搜查出来!

雯夏伸手搭上了门,用力想要推开。

“永嘉,我欠你的,这一次便都还了你。”

第九十七章 伊人去无痕

雯夏是想要推开门来着,但是她推的那扇门似乎许久未曾开过了,明明没有上锁,却怎么用力都推不开。

就在雯夏和门较劲的时候,那倾国倾城的女子一把拉住她,用力一拽,将雯夏硬生生拽离了门,摔倒在卧榻上。

雯夏不得不承认,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并不一定真的柔弱。虽然她现在的身体是糟糕透顶,走的路多一点就累地气喘吁吁,受点凉就感冒,但是无论如何她也是个几十斤的大活人。被一个看上去和自己身板也差不离的女子像拽布娃娃一样拽着从屋子这边到那边,还是让人很郁闷。

这女子不仅仅容颜绝世,而且这份聪慧,这份果断,都不是寻常女子所能比拟的。

那女子将雯夏摔在卧榻上之后,马上将被子拽开,兜头一蒙,将雯夏整个蒙在被子里,接着她自己也坐在雯夏身侧,将外衫脱掉,拽过被子盖了身体。她的动作那么快,却几乎没发出什么大的声响,等雯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和大美女同床共枕了。

好烂俗的桥段。

被蒙在被子里的雯夏想着,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遇险的主人公闯入了女子的闺房,那女子便将他藏在床上或是浴桶里,既可以夺过追捕,两人大被同盖,又是好一场暧昧。等那追兵退了,两人都会无一例外互相尴尬的偷看对方,然后在目光相撞的一瞬间别过头去。

但是!那躲入美女被子里或是浴桶里的,可都是男人!雯夏郁闷地想着,能与自己身旁的美女同睡一榻,也不知是天下多少男人梦寐以求地事情。自己能得此殊荣,实在是应该高兴。但是她不是男人啊!怎么高兴地起来。

“夫君,妾身感觉有些不适不想起身了。若是屋外的大人非要进来。就进来吧,妾身屋内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地声音在一瞬间居然起了偌大的变化。先前虽然动听,却是清清爽爽地。而她此刻的声音,说不出的慵懒柔媚,听的人骨头都要酥软了。

门被推开了,雯夏听到了男人沉重的脚步声。

那女子就是有这般地魅力。仅凭一个声音一句话,就能让人神魂颠倒了。更别说微微露在被外的一截玉腕,白玉的镯子扣在腕上,肤如凝脂玉如霜,这样的场景,哪个男人看到了能不动心?叹只叹佳人有主,只可远观而不可近赏。

雯夏屏住了呼吸,一丝一毫都不敢乱动。能躲的过去,自然是躲过去的好。雯夏心里还是压根儿不愿意再回去的,刚才之所以要主动出去,无非是被逼到了绝路。才生出那样一种勇气。

有美人卧床,那些人显然不敢太过放肆。胡乱找了一番。也不敢弄乱屋子,便都退了出去。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钟繁留在了屋内,淡淡地道:“请夫人起身。”

雯夏能感到那女子的身体在被中明显一僵。

钟繁见那女子没动,上前一步,微微叹了口气,道:“郡主,请出来吧,不用躲了,钟繁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再也躲不过了,雯夏微微呼出一口气,反倒觉得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真正地永嘉郡主马上就会消散,就算是为她做一件事情,为她了一个心愿,见见这个钟繁吧。

“不愧是我真正喜欢过的人,的确很厉害啊!”雯夏缓缓起身,扭头盯着钟繁,再慢慢站起来。每一个动作,雯夏都尽量做地慢一些,盯着钟繁的眼神尽量做到凌厉一些,以期能给他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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