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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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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乡下人;另外还有几个骑着毛驴去菜市场的水果商贩陆续走过。他们看见老鼠洞周围麋集着那队兵卒;不由得停下片刻;惊奇地察看了一下;就径自走了。
隐修女来到女儿身旁坐了下来;在她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目光呆滞;听着一动也不动的可怜孩子一再喃喃地念着:弗比斯!弗比斯!拆墙似乎在进展。随着它不断的进展;母亲也不由自主地直往后退;将女儿越搂越紧;直往墙壁上靠。突然;隐修女看见那块石头(因为她一直守望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已经松动了;又听见特里斯丹给挖墙的人打气鼓劲的声音;从某个时候起;她就身心交瘁;这时振作起精神;大叫起来。说话的声音忽而像锯子声那样刺耳;忽而结结巴巴;仿佛嘴上挤压着万般的咒骂;一齐同时迸发出来一样。只听见她叫叫:嗬!嗬!嗬!简直是坏透了!你们是一帮强盗!你们果真要绞死我的女儿吗?我告诉你们;她是我的亲骨肉!噢!胆小鬼!噢!刽子手走狗!猪狗不如的兵痞!杀人凶手!救命!救命!救命!他们就这样想抢走我的女儿吗?所谓仁慈的上帝;究竟何在?
于是她象一头豹子那样趴着;目光迷离;毛发倒竖;口吐白沫;冲着特里斯丹咆哮着:
走近些;过来抓我的女儿吧!我这个女人告诉你;她是我的女儿;难道你真的听不懂吗!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有个孩子是什么意思?唉!你这豺狼;难道你从来没有跟你的母狼睡过?难道你们从来没有狼崽吗?要是你有崽子;你听到它们嗥叫时;难道你就无动于衷;不觉得肚子里在翻腾吗!
使劲撬那块石头;它已经松动了。特里斯丹冷冷地说道。
好几根撬杠一起掀起那块沉重的基石。已前说过;这是母亲的最后屏障。她扑了上去;使劲想顶住;用指甲紧抓那块石头;但是那么巨大的一块石头;又有六条壮汉子拼命撬着;她哪能抓得住;一脱手;只见它顺着铁撬杆渐渐滑落到地上。
一见入口已打通;母亲干脆横倒在洞口前;用身体去堵塞缺口;双臂扭曲;头在石板上撞得直响;嗓门由于精疲力竭而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叫道:救命呀!救火!救火!
现在;去抓那女子!特里斯丹说;始终无动于衷。
母亲瞪着兵卒;样子叫人望而生畏;他们宁愿后退;也不愿往前一步。
怎么啦!特里斯丹叫道;亨利埃。库赞;你上!
没有一个人敢往前一步。
特里斯丹骂道:基督脑袋!还算是武士?一个娘们就把你们吓得屁滚尿流!
大人;您把这叫做个娘们?亨利埃说道。
她长着一头狮鬣!另一个接着说。
行啦!特里斯丹又说;洞口足够大了;三个人齐头进去;就像攻打蓬图瓦兹时的突破口一样;赶快了结;死穆罕默德!谁先退后;我就把他砍成两段!
巡检和母亲都是如此地咄咄逼人;兵卒们夹在中间;一时不知道怎么办;终于横下心来;向老鼠洞进发。
隐修女见此情景;突然跪了起来;拨开垂在脸上的头发;两只擦伤的瘦手一下子又垂落在大腿上。于是;泪水夺眶而出;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面颊的皱纹扑簌簌往下直流;仿佛冲刷出河床的湍流一样。与此同时;她张口了;可是声音那样哀婉;那样顺从;那样温柔那样令人心碎;叫特里斯丹周围那些连人肉都敢吃的老禁头听了;也不止一个在揩眼泪。
各位大人!各位捕快先生;请听我一言!这件事我非向你们倾诉不可。这是我的女儿;知道吗?是我从前丢失的小不丁点儿的亲骨肉!请听我说吧。这事说来话长。你们想一想;诸位捕快先生我是很熟悉的。以前;因为我生活****;孩子们常向我扔石头;那时候捕快先生们一向对我都是很好的。你们明白吗?当你们知道底细以后;你们会把我的孩子给我留下的!我是非常一个可怜的卖笑女子。是吉卜赛女人把她偷走的。但我把她的一只小鞋一直保存了十五年。喏;就是这只鞋。她那时就这样小的脚。在兰斯!花喜儿!苦难街!这一些你们可能全知道。那就是我。那时候;你们还年轻;正是美好的时光。那段日子过得是多么轻松愉快。你们会可怜可怜我的;是不是;各位大人?吉卜赛女人偷走了我的女儿;把她藏了整整十五个春秋。我过去一直以为她死了。想想看;我的大好人们;我还以认为她死了呀!我在这里度过了十五个年头;就在这个地洞里;冬天连个火取暖都没有。这;可艰难呀!可怜的亲爱的小鞋!我呼天唤地;慈悲的上帝终于听到了。昨天晚上;上苍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啦。这真是仁慈上帝显示的奇迹呵!我的女儿没有死。你们不会把她抓走的;我对比深信不疑。再说;要是换上我;我一言不发;可是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啊!她来日方长;让她见见天日吧!。。。。。。她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呢?丝毫也没有。我也没有。我只有她这点血脉了;我已经老了;她能回到我身边;这是圣母恩赐给我的福份;你们要是能设身处地地代我想一想;就好啦。再说;你们大家都是大好人!你们原本知道她是我的闺女;现在你们知道了。啊!她是我心头上的肉呀!巡检大老爷;我宁可我的肺腑被捅上一个大窟窿;也不愿看见她的手指头擦破一点皮!看您的样子是个和善的大老爷!我对您说的这一切;已经把事情的底细向您们解释清楚了;难道还会有假?啊!您也有母亲;大人!您是长官;就求您把我的孩子留下吧!您瞧;我跪着求您;就好象祈求一个耶稣基督那样!我并不向任何人乞求什么;我是兰斯人;各位老爷;我有一小块田地;是我的舅舅马伊埃特。勃拉东留下给我的。我并不是叫花子。我都不要任何东西;只要我的孩子。啊!我要留住我的孩子!仁慈的上帝;他是万物之主;不是无缘无故就把孩子还给我的。国王!您说王上!就是杀了我的小女儿;这也并不能给他增添许多乐趣!况且国王是仁慈的!这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的!而不是国王的!也不是您的!我愿意离开!我们愿意离开!说到底;无非是两个过路的女子;一个是女儿;一个是母亲;让她俩过去不就得了!求求你们放我们过去吧!我们是兰斯人。啊!你们都是好人儿;捕快老爷们!我喜欢你们大家。请别你们抓走我的爱女;那是绝对不行的!难道这是一点做不到的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的手势;她的声调;她吞泣饮泪的倾诉;合掌绞扭的动作;让人伤心的微笑;泪水盈眶的目光;辛酸的叹息;撕心裂肺的惨叫;痛苦的呻吟;颠三倒四和语无伦次的诉说;所有的这一切;我们不想细述了。她不再作声了;隐修士特里斯丹紧蹙眉头;那却是为了掩饰他虎视眈眈的眼睛中滴溜直转的一颗泪珠。但是他克制了这种软弱心肠;口气生硬地只说了一句:这是王上的旨意。
继续;他俯身靠近了亨利埃。库赞的耳边;悄悄说道:赶快干完了事!这位威风凛凛的巡检也许觉得;连他自己也心软了。
这个刽子手和捕快们闯进小屋里。母亲没有做任何的抵抗;只是向女儿爬了过去;奋不顾身扑上去。埃及少女看见兵卒走过来;死亡的恐惧使她振作起来;高声喊道:妈妈!我的妈啊!他们来了!快保护我呀!其声调的悲怆难以述道。来了!我的心肝宝贝!妈来保护你!母亲应道;声微气弱;一把将她紧紧抱住;拼命吻她;吻遍她全身。母女俩就这样躺在地上;母亲伏在女儿的身上;此情此景;实在是催人泪下。
亨利埃。库赞把手伸到了少女漂亮的肩膀下面;把她拦腰抱住。她一感觉到这只手;立即呃了一声;便晕死过去。刽子手也情不自禁地眼泪直淌;一大滴一大滴地洒落在少女的身上;他要把她抱走;拼命地想把母亲拉开;可是;母亲可以说双手紧扣住女儿的腰间;抱得那样死;紧得以至于要分开她是不可能的。亨利埃。库赞只得把少女拖出了洞穴;顺带着把在少女的身后的母亲也拖了出来。母亲也同样紧闭着眼睛。
此时;太阳冉冉升起;广场上已聚集了一大群人;远远望着这边在石板地面上拖着什么一团东西向绞刑架走去。因为这是特里斯丹行刑的方式;他有一种癖好;不允许看热闹的人靠近。
周围的窗户没有一个人。只是远远可以望见圣母院钟楼顶上一个俯临河滩的窗口;有两个身穿黑衣的人影;在晨曦的映照下好象在向这边张望。
亨利埃。库赞拖着母女俩;来到绞刑架脚下并停了下来;心中不胜怜悯;连大气都喘不过来。他把绞索套在少女那令人爱慕的脖颈上。不幸的孩子一接触到那可怕的麻绳;抬起眼睛;看见头顶上方石头绞架伸着那好似瘦骨嶙峋的臂膀;不禁得摇晃了一下身子;迸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声:不!不!我不!母亲一直把头埋在女儿的衣服里面;一声不响;魂飞魄散;只看见她****直打哆嗦;只听见她拼命吻她的孩子。刽子手趁机急速松开母亲紧紧抱住女犯人的双臂。也许由于筋疲力尽;或许由于心如死灰;她任凭刽子手摆布。然后;刽子手把少女扛在肩上;这可爱的人儿;身子优美地折成两截;垂落在刽子手那宽大的头颅上;紧接着;刽子手踏上梯子;往上攀登。
就在此时;蹲在石板地上的母亲一下子瞪大眼睛;不喊不叫;神色骇人;陡然一跃而起;如同猛兽扑食;向刽子手猛冲过去;狠狠咬住了他的一只手。真是快如闪电。刽子手痛得哇哇直叫。人们跑上前去;好不容易才把他那只血淋淋的手从母亲的牙齿中间拔了出来。她一直不说话。人们狠狠地推开她;只见她的脑袋耷拉下去;重重地砸在石板地上;再把她拉起;她又倒下了。原来她已死了。
刽子手自始自终没有放下那个姑娘;随又攀着梯子继续爬上去。
第 十 一 卷 二 美丽的白衣少女
卡齐莫多发现小室里空无一人;埃及姑娘不见了;就在他保护下被人劫走了。这一瞧;把他气得双手直扯自己的头发;惊慌和痛苦地直跺脚。紧接着;他疯狂地在教堂上下奔跑;到处寻找他的吉卜赛姑娘;向每个墙角狂呼乱叫;石板地上尽是他洒落的红头发。此刻;御前弓手们正以胜利者姿态进入圣母院;也在搜寻着埃及姑娘。卡齐莫多帮助他们寻找;可怜的聋子;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他们恶毒的用心。还以为流浪汉是埃及姑娘的敌人哩。他亲自给隐修士特里斯丹带路;到一切可能藏身的地方去寻找;给他打开一个个秘密门道;打开祭坛的地板夹层和圣器室的暗室。如果不幸的姑娘还在教堂里;他定会把她交出去的。特里斯丹为人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此时也由于一无所获;疲惫不堪而泄气了;卡齐莫多于是一个人继续寻找。他数十次。上百次地把教堂找了一遍又一遍;从高到低;上上下下;从纵到横;狂奔乱跑;乱喊乱叫;嗅嗅闻闻;东张西望;到处搜寻;把火炬举到一处处穹拱下;把脑袋伸进一个个洞里;悲痛欲绝;疯疯癫癫;就像一只雄兽失去其母兽;咆哮不已;丧魂落魄;也不过如此。最后;他认定;确信她已经不在教堂里;一切全完了;有人把她从他手里抢走了;才慢慢顺着钟楼的楼梯往上爬。就是这一座楼梯;在他抢救她的那天;他攀登时是何等狂奋;何等得意呀!现在再经过同样的地方;却脑袋低垂;没有声音;没有眼泪;几乎连呼吸也没有了。教堂重又冷冷清清;再次坠入往常的死寂。弓手们早离开了教堂;到老城追捕巫女去了。这广大的圣母院刚才还被围得人声鼎沸;水泄不通;现在只剩下卡齐莫多独自一人留在里面;随又向小室走去;埃及姑娘在他的保护下曾经在那里睡了好几个星期。他一边想着;一边走着;说不定就可以看见她又在小室里。拐过俯临低处屋顶的柱廊;瞥见那间斗室及其小窗和小门;隐伏在一个大拱扶垛下;宛如一个鸟巢藏在树枝下;可怜的人;顿时勇气全消;连忙倚在一根柱子上;才没有跌倒。他想象;也许她已经回来了;说不定有个善良的守护神把她送回来;这间小屋如此幽静;如此迷人;如此安全;她是不可能不呆在里面的。他不敢再向前迈进一步;生怕自己的幻想破灭了。他暗自想道:是的;她或许睡得正香;也许正在祈祷;还是别打扰她吧。
临了;他鼓起了勇气;踮起脚尖向前走;望了望;走了进去。仍然空无一人!小室始终是空的。不幸的聋子慢慢地在室内转圈;掀起床垫;仔细察看;好像她会躲在床垫与石板之间似的。随即;摇摇头;呆若木鸡。忽然间;他狠狠用脚把火炬踩灭;没有叹息一声;没有说一句话;急速一冲;拿头朝墙壁猛撞;一下子晕倒在石板上不省人事了。
他苏醒过来;旋即扑倒在床铺上打滚;狂热地吻着姑娘睡过的余温尚存的地方;仿佛快要断气似的;好一阵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后翻身起来;汗流如注;神志不清;气喘如牛;把脑袋瓜往墙上直撞;那节奏均匀的有如他敲钟时的钟锤;那决心之大有如一个人执意要把头颅撞碎。末了;再次跌倒在地;精疲力尽。他屈膝爬出室外;一副惊慌失色的姿态;在房门对面蜷缩着。他就这样待了个把时辰;一动也不动;眼睛定定地盯着那空寂的小室;就是一个颓然坐在空了的摇篮和装了死婴的棺材之间的母亲;也不象他那样思绪交错;神情阴郁。他一言不发;只是每间隔一段长时间;不时发出一声呜咽;全身猛烈抖动。但是;这种没有眼泪的呜咽;恰似夏天没有雷声的闪电。
就在此刻;他痛苦地搜肠索腹;寻思有谁这样出人不意地劫走了埃及姑娘;这时才想起了副主教来。只有堂。克洛德一个人有一把通往小室的楼梯门道的钥匙;还想起副主教曾两次在夜里企图要对埃及姑娘胡作非为;头一回是卡齐莫多自己帮了他的忙;第二回是他加以制止了。他还联想到其他许多细节来;刹那间疑团顿消;副主教抢走了埃及姑娘;那是毋庸置疑的了。但是;他对这位教士是那样的毕恭毕敬;对此人感恩戴;满怀敬爱;忠心耿耿;这种种情感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甚至就是在此时;嫉妒和绝望的利爪都奈何不得的。
他想着此事必定是副主教干的。如果是换上任何别的人干的;卡齐莫多准会感到不共戴天的愤恨;非用鲜血和死亡不足以泄愤;现在却是克洛德。沸罗洛;可怜聋子内心的这种愤恨就化作不断增长的痛苦。
当他的思想集中在教士身上时;晨曦把扶拱垛涂上了灰白色;卡齐莫多忽然看见圣母院顶层;有个人影在在环绕半圆形后殿的外栏杆的拐角处走动。这个人影而他这边走来。他一眼认出来了:正是副主教。克洛德的脚步;庄重而缓慢;他走着;眼睛并不朝前面看。他向北边钟楼走去脸孔却转向另一边;朝着塞纳河右岸;而且头扬得高高的;好像尽力想越过屋顶观看什么东西似的。他的这种侧斜的姿势话像猫头鹰:它飞向某一点;却看着另一点。教士就这样从卡齐莫多头顶上面经过而没有看见他。
这幽灵忽然出现;惊呆了聋子;浑如木雕泥塑一般。聋子看见他钻进北面钟楼的楼梯门道里;看官知道;从这座钟楼上是可以看得见河滩广场;即现今的市政厅。卡齐莫多遂站起身来;跟踪副主教去了。
卡齐莫多爬上了钟楼的楼梯;只是想弄明白教士为何要爬上楼去。话说回来;可怜的敲钟人;他;卡齐莫多;究竟想干什么;想要什么;想说什么;他心中全然无数。他满腹怒火;也满怀畏惧。副主教和埃及姑娘在他内心里水火不相容;正在相互撞击。
他来到了钟楼的顶上;首先小心翼翼地察看了教士在哪里;才从楼梯的阴影里出来;走到平台上。教士背朝着他。钟楼平台的周围环绕着一道透空雕刻的栏杆;教士伏在向着圣母院桥的那面栏杆上;全神贯注地向外城眺望。
卡齐莫多轻手轻脚地从他身后走过去;看看他这样聚精会神在张望什么。教士是那么全神贯注望着别处;连聋子从他身边走过去都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
巴黎;尤其是在夏日黎明时分的清新霞光映照下;这时的巴黎;从圣母院的钟楼顶上眺望;景色真是绚丽迷人;灿烂多彩。这一天;可能是在七月里。晴空万里;数颗残星;疏疏落落;渐渐熄灭;其中有一颗光亮耀眼;正在最明亮的天际升起。旭日喷薄欲出;巴黎开始活跃起来了。东边鳞次栉比的无数房舍;映着十分洁白和纯清的晨曦;其万般的轮廓显得分外分明。圣母院钟楼的庞大阴影;渐渐从这个屋顶移到另一个屋顶;从这广袤的城市的一端移到另一端。有些街区已经人声。嘈杂声可闻。那儿一声锤响;这儿一声钟鸣;远处大车滚动的嘈杂碰击声。在这片屋宇的表面上;已有零零落落的炊烟袅袅升起;好象从巨大火山口的缝隙中冒出来的一般。塞纳河流水;在一个个小岛尖岬处;在一座座桥拱下;泛起重重波纹;银白色的涟漪;波光闪耀。城市四周;极目向城垣外远眺;只见云雾中隐约可以分辨出那一溜无际的平川和连绵起伏的山丘。万般喧闹声;在这座半醒半睡的城市上空飘荡消散。晨风吹拂;从山丘间那羊毛似的雾霭中扯下几朵云絮;只见这朵朵云絮随风飘过天空;向东飘去。
教堂广场上;有几个端着牛奶罐子的老大娘;看到圣母院大门前那残破的奇怪景象以及沙岩裂缝间那两道凝固的铅流;非常惊讶;指指点点。这是昨夜骚乱所留下的痕迹。卡齐莫多在两座钟楼中间点燃的柴堆早已经熄灭。特里斯丹也派人清扫过广场;将死尸扔进了塞纳河。像路易十一这样的国王;总是很注意在大屠杀之后;迅速把现场地上冲洗干净的。
钟楼栏杆外面;正好在教士停下脚步的那个地方下方;有道石头檐槽;雕刻得奇形怪状;这在哥特式建筑物上是屡见不鲜的;从这檐槽的裂缝中长出两株美丽的紫罗兰;鲜花绽开;在晓风吹拂下;摇摇曳曳;活似两个人儿在相互问候;彼此逗乐。钟楼上空;高处;浩渺的天顶上;传来啁啾的鸟叫声。
然而;对这良辰美景;教士什么也不听。在他这种人心目中;什么清晨呀;花朵儿;鸟儿呀;全不存在。他置身在这景象万千的广漠天际之中;只有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某一点;别的都视而不见了。
卡齐莫多心如火燎;急想问他把埃及姑娘弄到哪里去了;但副主教此刻似乎魂飞天外。显而易见;他正处在生命激烈动荡的时刻;即便天崩地裂;也感觉不到的。他两眼始终紧盯着某个地点;默默无言;呆立不动;但这种沉默;这种静止;却有着某种使人生畏的东西;就是粗蛮的敲钟人见了也不敢贸然造次;不寒而栗。不过;还有另外一种打听的方式;那就是顺着副主教的视线;看他在看什么;这样一来;不幸的聋子的目光便自然落在河滩广场上了。
就这样;卡齐莫多看见了教士在观注什么了。在那常备的绞刑架旁边已经竖起梯子;广场上聚集了一些民众;还有许多士兵。有个汉子在地上拖着一个白色的东西;这东西的后面又拽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这个汉子走到绞刑架下停下来。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卡齐莫多没有看得很清楚。但这并不是他的独眼没能看得那么远;而是一大堆兵卒挡住他的视线;也无法看清一切。再说;此时;旭日东升;地平线上霞光万道;巴黎的一切尖顶;诸如尖塔。人字墙。烟囱;都沐浴在光的洪流中;好象全一齐燃烧起来。
这时候;那个汉子开始爬上梯子;卡齐莫多这一下子看得一清二楚了。那个汉子肩上扛着一个女子;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这个少女的脖子上套着一个绳结。卡齐莫多终于辩认出来了:这是她!
那个汉子就这样爬到了梯子的顶端;站在上面调整了一下绳结。在这边;教士为了看得更清晰;爬上栏杆跪了下来。
忽然;那个汉子用脚后跟猛地踹开梯子;已有半晌连气都透不过来的卡齐莫多;顿时看见那不幸的孩子吊在绞索的一端;离地几乎有一丈两尺高;左右摇动;而那个汉子蹲坐着;把两脚踩在她的肩膀上。绞索转了几转;卡齐莫多看见埃及姑娘全身可怕地抽搐了几下。而教士呢;伸长着脖子;眼睛圆睁;眼珠儿快要蹦出来似的;凝视着那使人毛骨悚然的一对:那个刽子手和那个少女;即蜘蛛和苍蝇。
就在这惨绝人寰的最恐怖一瞬间;教士脸色铁青;猝然地迸发出一声魔鬼般的狞笑;这只有当人已非人时方能发出这种笑声。卡齐莫多听不见笑声;但却看出来了。这个敲钟人在副主教背后后退了几步;忽然间;疯狂地向他猛扑过去;用两只巨掌从教士的后背狠命一推;一下子把魔鬼般的堂。克洛德推下了他正欠身俯视的万丈深渊。
教士大喊一声该死;就立即掉了下去。
他往下坠时;他原来所站的地方下边那道檐槽;正好把他挡了一下。他赶紧伸出双手;垂死挣扎;一把拼命抓住。正当他开口要叫第二声时;猝然看见头顶上方;栏杆边沿上;正探着卡齐莫多那张可憎的复仇的面孔。他于是不再吱了。
他下面就是深渊。一摔下去有两百多尺深;而且底下是石板路面。在这可怕的处境中;副主教没有呻吟一声;没有说半句话;只是使出前所未闻的力气;攀住檐槽扭动着身子;拼命想再爬上去。但是他的双手在花岗石上找不到攀附之处;双脚在黑溜溜的墙壁上划了一道道痕迹;却踩不到什么支撑点。凡上过圣母院钟楼的人都知道;正在顶层栏杆的下方;正好有块石头隆突出来。可怜的副主教就在这凹角上挣扎;逐渐精疲力尽了。他面对的不是陡峭的墙壁;而是在他脚下向后倾斜的墙壁。
只要卡齐莫多一伸手;就可以把他从深渊中拖上来;但是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凝视着河滩;凝视着绞刑架;凝视着埃及少女。聋子双肘撑在栏杆上;就在副主教刚才站过的地方;目不转睛地死瞪着此刻他在世界上唯一的目标;无声无息;纹丝不动;就像遭雷打电劈似的。他那只独眼在此之前还只流过一滴眼泪;此时却默默地泪流如河。
这会儿;副主教上气不接下气;指甲在石头上抠得鲜血直淌;秃脑门上大汗淋漓;膝盖在墙上磨得皮肉绽开。他听见挂在檐槽上的身上道袍;随着自己的每一摆动;撕裂声咯啦咯啦直响。更加倒霉的是;这道檐槽的末端是一根铅管;在他身体的重压下逐渐弯了下去。副主教感觉到这根铅管慢慢弯曲。这可怜虫心想;等到道袍撕碎;等到双手疲软;等到铅管弯曲;他必定坠落下去;想到这里;肝肠寸断;心惊胆颤。有几次;他魂不附体;望着身下十尺左右的地方;有个因雕刻起伏不平而形成的狭小平台;于是他从悲痛的心灵深处乞求上帝;让他在这两尺见方的平台上了结此生;哪怕他还可以活上一百年。还有一次;往身下的深渊望了一眼;往身下的广场;连忙抬起头来;两眼紧闭;头发也直立起来。
这两个人都默不作声;是有点叫人毛骨悚然。副主教就在卡齐莫多身下若干尺处;如此可怕地垂死挣扎着;卡齐莫多则痛哭流涕;紧望着河滩广场。
副主教看到自己每次一晃动;他唯一仅存的脆弱支撑点便摇晃得更加厉害;遂打定主意不再动弹了。他就这样悬吊在那里;抓牢檐槽;差不多大气不出;连动也不再一动;唯有腹部还机械地痉挛着;好象一个人在睡梦中觉得自己往下坠落时所体验到的那样。目光无神;惊恐地直翻着白眼;睁得老大。但是;渐渐地;他支持不住了;手指头在檐槽上滑动;感到双臂越来越酸软无力;身体越发沉重;支撑着他的铅管本来就已弯曲;这时分分秒秒都一点一点地往深渊弯斜下去。他往下一看;真是惊心触目;圆形圣约翰教堂的屋顶小得像一张折成两半的纸牌。又一个接一个地望着钟楼上那些毫无表情的雕像;一尊尊都像他一样悬吊在深渊上空;但是它们并不为自己存亡有半点恐惧;也不为他生死有一点怜悯。他的周围除石头还是石头;眼前;是张开大口的石头妖怪;下面;最底下;是铺着石板的广场;头顶上;是哭泣的卡齐莫多。
教堂广场上聚集着一些看热闹的人;三五成群;平心静气地尽力猜想;这如此别出心裁寻开心的疯子到底是谁。他们说话的声音一直传到他耳边;清晰而尖细;只听见他们说:他不摔得粉身碎骨才叫怪哩!
卡齐莫多一直哭泣不停。
终于;副主教吓得半死;气得发狂;明白这一切全是徒劳的。但他还是尽其余力;作最后一次挣扎。他吊在檐槽上把身子一挺;双膝猛力推墙;双手抠住石头的一道缝隙;挣扎着;总算向上攀缘了一尺左右。可是;经过这一猛烈的挣扎;使得他赖以支撑的铅管一下子弯垂下去;道袍也一下子裂开了。于是他感到身下失却了依托;什么也没有了;只唯有两只僵硬和乏力的双手还抓住什么东西;不幸的人便把眼睛一闭;手松开檐槽;一下子掉了下去。
卡齐莫多看着他朝下坠落。
从这么高的地方跌下去;是难以垂直往下坠的。副主教向空间抛落下去;先是头朝下;双臂伸开;然后旋转了几下。风把他吹到一座房子的屋顶;不幸的人骨头撞断了;但是仍没有死。敲钟人看见他还想拼命用手扣住山墙;但山墙的剖面太陡峭;再说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见他像块脱落的瓦片;急速地从屋顶上滑落下去;摔在石板地面上弹了一下;就在那儿;再也一动不动了。
卡齐莫多于是再抬眼望着埃及姑娘;只见她的身子远远悬吊在绞刑架上;在白衣袍的下面;微微颤抖;那是临终前最后的战抖。紧接着;又垂目俯视副主教;只见他横尸在钟楼下面;已不成人形。此时;他泣不成声;凹陷的胸脯鼓起;说道:
天啊!这就是我所深深爱过的一切呀!
第 十 一 卷 三 弗比斯成亲
就在当天傍晚时分;主教的司法官们来到了教堂广场;将副主教支离破碎的尸体从石板地上抬走;卡齐莫多却此时从圣母院失踪了。
这件奇闻轶事;众说纷纭。但目前有点看法是共同的;大家丝毫不怀疑;按他俩之间的协约;卡齐莫多即魔鬼带走克洛德即巫师的日子已经来到了。大家猜测;卡齐莫多摄走克洛德灵魂时;先砸烂其****;就似猴子吃核桃;先要把核桃壳敲碎一样。
为此;副主教没有被葬入圣地。第二年;1483年8月;路易十一命归黄泉。
至于皮埃尔。格兰古瓦;他费尽心机;终于救下了小山羊;并在悲剧创作上成就斐然。他在尝试过哲学。建筑学。点金术。星相学。各种荒唐不经的行当之后;看样子又回到了悲剧上面来;因为他以为悲剧是一切荒唐中最荒唐的了。这就是他所谓的造成一个悲剧的结局。不妨请看一看;他在戏剧方面的成就;早在1483年;御库帐目上就有这样的记载:鉴于约翰。马尔尚和皮埃尔。格兰古瓦;即木匠和剧作者;在教皇特使大人莅临之际;制作和创作了在巴黎小堡上演的奇迹剧;并安排了角色;各按该剧所需要的穿著打扮;同时搭起所需的戏台;因此;特赏赐一百利弗尔。
邦比斯。德。夏托佩尔也造成一个悲剧性的结局:他结婚了。
第 十 一 卷 四 卡齐莫多成亲(完)
上文曾提到;在副主教和埃及姑娘死去的那天;卡齐莫多无影无踪了。确实从此没有人再见到他;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爱斯梅拉达被吊死的那天夜里;收尸的差役将其尸体从绞刑架上解下来;并按常规;移尸鹰山地窖。
鹰山;象索瓦尔所言;乃是王国最悠久。最华美的绞刑台。在圣殿和圣马丁两个城郊之间;约距离巴黎城垣三公里处;离四舍花园几箭之遥;有个微微隆起的小山丘;坡平地缓;但方圆几里之内均可望得见;山顶上有座建筑物;形状古怪;颇像克尔特人的大石圈;那里也杀牲献祭。
大家可以想一下;在一座石灰石的山岗顶上;有一座平行六面体的粗大建筑物;高十五尺;宽三十尺;长四十尺;有一道门;一个平台;一排外栏杆;平台上耸立着十六根粗糙的大石柱;每根高三十尺;从三面环绕着支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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