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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龄宫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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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宫女宿舍区最好的地方,每个小院子里都盖着十间小屋,是等级高、年资够的嬷嬷姑姑们才有资格住的单人套房。每个小院还有独立的厨房、浴房,平日若不想吃寡淡无味的大锅饭的话,可以自己开小灶煮些好料的祭祭五脏庙:更不用大老远地跑到公共浴场去跟几百人共用一池浊水。

“谁找唐姑姑?”小院子里最靠近院门口的茅草屋里走出一名穿着满是补丁的酱青色宫女服的中年女子。

从服色上认出来这名中年大妈是个宫奴,想来是配到这里看门兼服侍姑姑们的。金宝生道:

“我是西耕菜圃的金宝生,来找唐姑姑。”

金宝生才报完职务和姓名,就见那宫女大妈脸上立即浮现恍然大悟的表情……可见近来金宝生有多出名。

“奴婢去问问唐姑姑见不见你。你先在此等着吧。”虽然不敢给良籍宫女脸色看,但对这样四处缠着人借钱、麻烦名声响传四方的人,宫女大妈心里也是很有意见的,所以自然不会堆笑以对。

金宝生不在意多看一张冷淡的脸。第一阶段的扬名计画已经实施完毕,现在大家都知道她在遭遇了家人冷酷无情的对待之后性情大变,不仅请人代买货品却赖帐之外,还逮着人就非要人家借钱给她,真是无理取闹到了极点,让所有人一看到她就退避三舍,连那些以前把欺负金宝生当做抒解工作压力的人,也再不敢妄想要将她扳回以前那个模样了。

金宝生没有等很久,不一会就看到一名年约四十岁、身上穿着质料不错的深绿色宫女服中年女子朝她走来。这中年女子,便是唐姑姑了。因为职务需要常常出宫办差,于是便做起顺便帮宫女们代买生活用品、代销绣口凹之类的琐事,赚一点走路工当外快。

在金宝生的记忆中,这唐姑姑实在是个满脑子赚钱主意的厉害人物,也是她心目中的大富婆代表。如果旧?金宝生的人生中非要说有什么梦想的话,也就是渴望成为唐姑姑这样会赚钱的聪明人了。

“哟,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居然将金大姐儿给吹来了,真是太稀奇了。”唐姑姑一过来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一双精明的眼不客气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据说前些日子被人群踩坏了脑子,从此心性大变了个样的金宝生。

这阵子金宝生四处找人套交情,只要遇到人,话没说个三两句,就提要借钱,整个下阶的宫女宿舍区可说都被搅得鸡飞狗跳。而唐姑姑这个身为被金宝生赖帐的苦主,倒是耳根清静得很,也没叫小宫女上门交货取钱——横竖也不就是那一百来个铜子的零星钱,唐姑姑还不放在眼内。

唐姑姑比较好奇的是,那个木讷胆小怕事的金宝生究竟能性情大变成怎样?难不成还真能从一只小老鼠变成大老虎吗?那也太可笑了。

“唐姑姑,瞧您说的。平常您贵人事忙,小的也不敢轻易打扰,就怕耽误到您的大事儿,那就不好了。”

“哦?”唐姑姑一双画得弯弯的眉毛高高扬起,挤出几道深刻的抬头纹烙在额头上。“几日不见,你倒伶牙俐齿了起来,真是怪了……”边沉吟,一边绕着金宝生走,不住地上下打量着。

金宝生早已经习惯别人看外星人似的打量目光,也就大方地随便人看。反正她是扮不来以前金宝生那样木讷畏缩的样子,既然这个身体如今属于她,自然全权由她作主,要她改变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好请大家重新适应新的金宝生了。

她这副坦然以对的样子,倒让唐姑姑忍不住另眼相看起来。原本不打算对她多理会的,想着随便奚落她两句,就将人打发走了。可现下,她改变主意了,长年做着小买卖,给了她一种敏锐的嗅觉,她不知道金宝生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但这样的金宝生,无疑是非常有意思的。

“你还真是变样了。反常即妖,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无从解释起。”编谎言容易,圆谎却太难,她才不费那个心。

“唐姑姑您的时间宝贵,就别浪费在这些小事上了。今儿个过来拜访您,主要是来跟您商量货款的问题。”

唐姑姑想想也是,谁管金宝生怎么会变成这样,重点是如今这样的金宝生,看起来有几分机灵劲儿,很有可能可以为她所用,这才是重点。心中有了想法,嘴上却仍是冷淡里带着讥诮道:

“那货款还有问题吗?前儿个不是听金顺儿说你打算将我大老远帮你带回来的彩线棉布什么的给退了?既如此,还有什么问题吗?”

“唐姑姑,我央请您代为采买的物件,自然还是要的。即使是万不得已,无力偿付货款,小的也不敢让您白忙一场哪!”

“那是说,你终于找到人借你钱了?你带钱来了?”唐姑姑明知故问,闲闲地朝金宝生翻起左掌,一副等着收钱的样子。

“当然是没有,小的在宫里一向安分守己、内向害羞,怎么开得了口向别人借钱。”面对嘲弄的眼光,金宝生睁大眼,把瞎话说得大言不惭,没有半点觉得不好意思。那话,真诚得像在发誓。

唐姑姑听得差点被口水呛到,对金宝生脸皮厚度有了全新的认识。

“没有钱,你如何来跟我谈?”

“您可以让我为你跑腿干活,这么一来,我会很快筹到货款给你的。”

“你是想来我这儿干活赚钱?我这院子不缺种菜的。除此之外,平常我手下就有好几个伶俐的宫人任我使唤,还不用花半个铜子,为什么我还要花钱请你干活?就算我真缺人手,又凭什么要雇用你这个连最基本考核都没法通过的人?”

金宝生对唐姑姑的讽刺没有什么反应,她对女人一向宽容,不好听的话就当耳边风吹过就行了,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何况她现在是有求于人,达到目的比较重要.

“不是的,唐姑姑,我想来您这边打理一些杂务,总有我可以做的事,就当作是学习了。在我学习的期间,我什么都可以做,也不向您支工钱,您只要允许我跟在你身边随时效劳就可以了,不必付我半个铜子,所以这不叫雇用,只是让小的有机会就近学习到唐姑姑的风范,就算仅仅是皮毛,也够小的一生受用不尽了。”

唐姑姑总算是弄清楚金宝生的目的了。有点失望地嗤笑出声:

“我才在想要不要对你另眼相看呢,马上就失望了。你想学我出宫代为采买物品、代为贩售宫人寄卖的绣品鞋子的那套本事是吗?你以为这是学了就会的?你以为那十来个成日围着我转的小宫女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就是希望在日后独当一面,做我现在做的事吗?真要收徒,也不会收你这个与我没半点千系,既无亲又无故的人,你趁早打消这念头吧!”

“唐姑姑,您的本事,小的向来敬佩,自然是想多多学习的,但从来不敢奢望成为您的学徒——”

“你说的话跟你表现出来的行为,还真是两回事啊。”唐姑姑双臂环胸,冷笑道。”你是变得聪明了,但这样的滑头,对你没有好处,你还是做回以前那个金宝生好些,至少可保你一生平安。”

金宝生叹了口气,很诚恳地望着她道:

“唐姑姑,我怎敢妄想您收我当徒弟呢?我今年二十三岁了,进宫十几年来,在宫人评等上没有一次是能入得了眼的,所以一点意外也不会有的,我将会在二十五岁那年被放出宫,再怎么样,也没有那个荣幸得您青眼收为徒弟的。想想离出宫的时间也不过剩下两年而已了,宫外的日子比在宫内艰难干万倍。也许姑姑您觉得我这样要小聪明显得滑头不讨喜,您为了我好,才要我安分守己、脚踏实地做自己的本分即可,别妄作那些发财美梦,将自己给毁了。您的苦心我了解,也感激在心,但您也知道,我现在这样,都是在上巳节那天转变来的。我清楚知道,我已经是没有家的人了,若我身上有钱,我就有家;要是没有钱,就只是个孤女罢了。”

说之以理、动之以情,挑动起感同身受的情绪。表情口气皆是前所未有的诚恳,足以让最铁石心肠的人在一瞬间心口不由自主地柔软了下,那就有机可趁了。

在这个现实残酷的深宫中浮沉,每个人都不容易,自然也早就练出了对别人困难处境的漠视麻木。金宝生自然知道在非亲非故的情况下,没有人应该帮她,或给她任何方便——在她本身毫无利用价值又一毛钱都付不出来的情况下。

她也不需要唐姑姑突然良心大发,从此对她另眼相待。此刻她说了这么多煽情的话,要的,也不过是唐姑姑几秒钟的心软,无法坚决地拒绝她跟随在一旁的要求罢了。

果然——

“你……唉!也是不容易的。”口气软了些、真诚了些,毕竟是同命相怜……一时物伤其类了起来。就算是鳄鱼也要流下一滴感伤的泪水。

“谢谢姑姑,您真是个大善人!能有一段时间跟随在您身边伺候,是小的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小的一定会尽心尽力,绝对不教您失望的!”金宝生精准地把握住了这一刻,将唐姑姑不具备任何承诺性质的安慰语句,解读成她需要的结果,于是得到她想要的了。

当然,唐姑姑不是个吃素的。能够爬上主管位置的宫人,哪个没阴过几个手下败将?没拆吃过几个弱势炮灰的鲜血骨肉?

眼下金宝生算是得逞了,但这并不表示从此顺利定向发家致富的光明大道。等一会儿唐姑姑回过神来,就要对她咬牙切齿了。一时的心软,不是做白工的理由,谁敢让唐姑姑觉得亏了,唐姑姑就能折腾得那人生不如死!

于是金宝生很机灵地告辞闪人。

她不在乎日后唐姑姑怎么刁难她,只要能得到出宫的机会,怎样都成。受苦受骂受累,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使像金宝生这样资深且最低阶的宫女,每个月也是有两天休假的。

相较于其他跟她年纪相同,但薪水、福利、休假比她多上好几倍的人来说,当然不值一提,但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想想那些贱籍宫人,一年只有三天假,那三天假被允许回家探亲,像囚犯似的被宫卫押解去京郊最荒凉的贱籍管理聚落与家人做短暂相处,然后又被押解回宫,真是没自由又没意思得紧。

良籍宫女的休假日是可以申请出宫玩乐逛街的,但出宫就得要有令牌。若想顺利申请到令牌,就得给那些管理令牌的人好处,不然,想出宫,你今年一月一日申请,他明年十二月三十号才会给你盖章批准领取令牌。

所以金宝生在宫里工作十来年,每次休假都是窝在床上睡大觉,哪儿也不去。压根儿都没想过要出宫走走,不是不好奇这天都的繁华盛景的,但一想到出宫得花钱“租”令牌,就怎么也舍不得了。她的每一铜子血汗钱都是要寄回家的,连自己都舍不得用,又怎么甘心落入那些管令牌的坏人手中?

这世间的种种,大多是不公平的,金宝生倒也不会觉得那些藉职务之便A钱的人有面目可憎到哪里去。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只有食物链的最底层那个,因为无从剥削,才会愤愤下平,但什么也改变不了。

要不是金宝生未来一年身上都不会有半毛钱,她也不至于硬巴上唐姑姑,就为了能顺利地、不花钱地出宫去。若是她有钱,哪还需如此,管权杖的人索要个十来个铜子当买路钱,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给了就是。这种事是计较不来的,就算是皇帝来了也管不了。

就在金宝生休假那天,她终于等到唐姑姑又要出宫办事了,幸好这七八天以来,金宝生没事就巴在唐姑姑身边,任由唐姑姑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就是赶不走她。内里仍然深具绅士风度的金宝生,很能体谅更年期妇女内分泌失调的苦处,再难听的话也没有听进耳朵里去。

唐姑姑觉得自己在金宝生身上吃了个闷亏,一直不平着,所以打定主意,就算赶不走金宝生,也绝对不要让她偷学到一丝一毫自己的本事。每当自己在做事时,都将那些跟随她多年的小宫女们给叫到身边,团团围着,硬是将金宝生给挤到外围去,将她推得够远,保证自己说的话,金宝生一个字也听不到。

几天下来,看到金宝生一脸挫败地、失魂落魄地、远远地巴望着她的样子,才感到解气下少。

就算解气了,也打定主意,要劳役金宝生,但什么也不教她学到!

像今天,唐姑姑不能拒绝金宝生跟着出宫——反正多一个壮实免费的劳动力有什么不好?今天的货重得紧呢!普通要两个宫女才抬得起的物件,金宝生一个人就能轻松搬好。多好用的人力啊。

唐姑姑从头到尾都把金宝生打发得远远的,当唐姑姑在跟城门卫士交付权杖、登记出宫资料、交代带出宫的物品内容与数量时,都不让金宝生有观摩的机会,防得滴水不漏。

始终跟在唐姑姑身边,算是唐姑姑最得力的助手的一名宫女悄声问道:

“姑姑,那金傻说给你白干活儿不要钱,却又说下个月就可以把那一百多个铜子的货款交给你。她打哪儿找钱去?我怎么想都想不通呢。”

唐姑姑办完出宫手续,眼见所有的物品都装上马车了,正在等车主算好数量,就可以上路了。在这个闲暇的空档,才有心情说点闲话。

就见唐姑姑哼哼冷笑了几声,道:

“八天前她将那些请我代买的棉布与绣线都先赊了回去,立下字据说下个月月底还我一百八十个铜子,我就是想瞧瞧她可以用那么点破东西变出什么花样,也就赊给她了。你没看她身上背着一个布包袱?我猜她八成做了两件衣服、绣了几条巾帕,想找间沽衣铺于给卖了换钱。”

“她不是才欠你一百二十个铜子?竟敢夸口说会还你一百八十?好大的口气!平常叫她买个一铜子的菜包子解解馋,她都舍不得,直嫌贵,身上的衣服鞋子也是补了又补,十年下来只换过两身衣服,那些穿得破到不能再破的旧衣,还舍不得施舍给宫奴用,非要留着当补丁布用……”这宫女曾经跟金宝生同宿舍过,对她的俭吝性情无比了解,因此才不敢相信。

“姑姑,金傻怎么可能愿意还你一百八十个铜子?她根本做不到,就算她手上有钱,也不会愿意白白多给人这么多钱的。”

唐姑姑嘿嘿冷笑,气定神闲道:

“她非要白纸黑字跟我立下字据,就由不得她赖。如果她下个月没办法还我钱,那么等明年她开始领月钱,我就叫她连本带利的还。敢说大话,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不过……”说完狠话,又笑了起来:”我还真想知道这个第一次出宫贩货的金宝生,有没有办法成功卖掉她想卖的衣服或绣帕?她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呢。要是被人坑了,可就不好了。”

“就算没有被人坑了,遇到实在的店主,难不成就凭她那用粗布做成的物件,还想卖个好价钱?要我说,她包袱里的衣服物件,加上她全身上下穿的旧衣旧鞋,全拿来卖了,也卖不到一百铜子。”

可不是吗?唐姑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今天金宝生非要跟着一道出宫,她没有拒绝的主要原因,就是想看一场好戏。

做生意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呢,这个天真的笨蛋今天将会在血淋淋的教训下,深刻明白这个道理。

唐姑姑相信,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带金宝生出宫办事。

唐姑姑的直觉总是很灵,这次也不例外。

确实是第一次与最后一次。

【小剧场之  强势推销】

某年某月某日,天气阴晴不定,人心飘浮不定,黄历上写着:诸事不宜。

身为一个商人,虽然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但金实生这样的品种,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一个!而她甚至是个女人!

对于女人,赵男主也不是没有见过厉害精明不好惹的,但金宝生这样的类型,难缠是一定的,但却很难精确形容她这个人。她不能说精明,也不能算厉害,但就是难缠,而且甩也甩不掉!

这令他备感头疼,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黏上他!

赵男主本身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事实上他一直生存得很艰难,艰难到他都快要向心底积郁已久的不甘愤恨屈服,任由自己沉沦堕落了!但堕落是一种软弱,他不允许自己走向那样的结局,纵使许多人希望他那样。

“大少爷,那个叫金实生的宫女又来找您了。”赵平一脸无奈地来到帐房通报。

“说我不在。”最近好不容易将那起粮食风波给处理到尾声,结果家族又丢来另一个烂摊子要求他去解决,除了这些破事外,他更是得挤出时间打理自己私下的生意,他实在没有心力去理会那些闲杂人等——即使这位闲杂人等正是提供给他一条前所未有赚钱路子的人。

“已经说了。”赵平也是一脸无奈。

“那她现在?”

“在门口。”赵平没敢说那金宝生还买了一堆零嘴,就坐在大门台阶上吃起来,好不惬意的样子……

“等她走了,跟我说一声。”

“是。”赵平默默退下。

赵男主望着赵平的背影,无声叹气。

如果金宝生是正常一点的人,他肯定是乐意跟她保持良好往来。像她这样思绪天马行空无边无际的人,虽然让人觉得难以招架,但同时,她的创造力也是无极限的,能把握住她,就像抓紧了一条源源不绝的财路,他是知道的。

可是,每次跟她相处过后,都会令他在心底发誓:下次再也不要见到地了!

自从两人有了第一次合作开始,赵男主基于习惯,自然让人去调查了金宝生的身世,知道她是一名在皇宫里混得不如意的大龄宫女后,心中是觉得很奇怪的。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混得不好?她有那么奇怪的思想、那么厚的脸皮、那么的以自己意志为先;当她想达成什么目的时,一定使尽百宝,谁能、招架得了她?在他也招架不了的情况下,只是在宫里混个日子好过,是绝对没问题的。

可是,调查资料上清楚写着十几年来,她就是混得很惨,过得很乏善可陈。赵男主几乎以为手下调查错人了,但再三求证之后,发现没有查错人,于是赵男主只能暗叹这金实生果真是惊世奇葩,无法以常理看待的。

这种人,他下意识地敬而远之,再加上每次跟她谈话都备感无力,更加深了不与她接触的念头。但她不放过他……

“嗨!”一声亲切而奇怪的打招呼声,从敞开的窗口幸来。

赵男主没有抬头,默默地闭了闭双眼,连摆出震惊的表情来迎接不速之客都没有,直接让自己化为一座雕像。

金宝生将绑在背后的大包袱“嘿咻”一声丢进帐房的一张椅子上,然后整个人接着俐落地翻身进来。

“不好意思,如果我时间够多的话,是可以一直在外头等的。不过因为还得赶回宫,所以就爬墙进来了。只耽误你一点时间,不会太久的。”

“赵平应该跟你说过我不在。”赵男主语气平平地道。

“他说过。”金宝生点头。

“我当然知道这是委婉的拒见辞令。不过你真的不该没问我的来意就断然拒见的,那会让你无形中损失许多大好机会呢。”

“即使有所损失,我想,我也不会感到遗憾的。”赵男主很少对人说不客气的话,但对于金宝生这样的人,他想,还是直接而强硬一点比较好。

“但是我会啊!你怎么忍心让我的人生遗憾?”金宝生说得漫不经心。

赵男主被她的话激得肝火轻易上扬!她这个女人,到底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这样大言不惭到甚至有些不知廉耻的话,她怎敢就这样说出来?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个女人?一个女人可以这样跟男人说话吗?她还要不要名声啊?!

“金宝生,你说话应该更谨慎一点!”

“我有啊。不过你不是外人,没关系的。”她朝他一笑。将带来的大包袱打开,亮出她的来意:“这是布偶娃娃、靠枕、坐垫,我们宫女的全体心血结晶。主打妇女市场,走高价路线。”

身为一个精明且热爱新鲜事物的商人,赵男主自然发现这些商品的开发价值,但是……他早就已经决定,再也不跟她往来的!就算能赚再多的钱,也要坚守……与她敬而远之的誓言……

“一起赚钱发财吧!”金宝生笑嘻嘻地展示样品,不断说着她的计划,以及她可以整合全皇宫低阶宫女闲散人力,成为有效率的劳动力让这项事业发展起来。最后总结道……这种合作方式对双方的好处有多大,你一定很清楚。对你来说更是你目前最需要的!你可以减少成本开支,以及人力管理的问题,只要经营好贩售渠道这一块就成,可以让你在不惊动家族的情况下,又开拓出一条财路。”

“你……”他不喜欢她脸上那种胜券在握的表情,像是他只能听从她的摆布。“我对你的计划并不感兴趣。”他觉得他的骄傲被到伤了。

“这样啊……好吧。”金宝生看了他好一会,最后,点头,收拾包袱。

太轻易获得金宝生的退让,让赵男主满心的错愕,觉得一切太不真实了……

“你——”当他看到金宝生将包袱捆回背后,然后打算从窗户原路爬出去时,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

金宝生将包袱调整好之后,朝他一笑,挥挥手:

“安啦安啦!我没有伤心难过。做生意就是这样,一次就想谈成功是不可能的,何况这个计划影响到太多人了,你更慎重一点也是对的。”

“金宝生……”

“你慢慢想没关系,想什么时候同意都可以。我明天再来,明天不行,就后天再来,后天不行,就大后天——”

“金宝生!”赵男主觉得自己刚才兴起的那一点点心软、觉得自己不近人情,简直是自作多情到可以去死一死了。

这个女人一点也不需要怜悯!该被怜悯的是被她缠上了的他!

“拜拜啦!明天见、后天见、以后天天见!”跳出窗外后,金宝生回头朝他挥挥双手,热情预告她接下来每天的行程。

然后,在赵男主气急败坏到差点不顾形象也几乎要从窗口跳出来揪住她时,很机灵地溜掉了!

【第四章】

天都既然是永盛王朝的首都,自然是全国政治经济的中心点,其热闹繁华是可以想像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街上行走的大多是衣着光鲜的人物,就算是一般再普通不过的平民,没有穿着绫罗绸缎,仅是一身简单的布衣,也是乾净整齐的。

首都是国家的门面,无论如何都要妆点出一个安居乐业、物阜民丰的盛世气象给天下人看,所以,在大街上是看不到乞丐形迹的。他们要嘛,被驱赶到城外;再不就是窝在暗巷深处,躲着巡城卫的搜巡。

从皇城中心搭着马车出来往西走,金宝生一路上就都兴致勃勃地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方便她毫无障碍地东张西望,将这难得的古代景致给看个够。当然,这个最理想的观景位置是没有人会跟她抢的。就算她们这样没有什么身分的人不用介意抛头露面这种大家闺秀才需要谨守的规矩,纯粹坐在这个头上没半贴遮阳挡光的地方,任由日晒风吹的,虽然四月天的日照尚不算毒辣,但在这样晴光大好的天候里,几个小时的日头照下来,一般人也是吃不消的,所以不仅不会有人跟她抢这个位子,还会以很轻蔑的目光与口气表达出对她脑袋是否仍在正常运作的质疑。

当然,金宝生本身对于坐在大太阳底下被无情的曝晒也不是很爱,不过比起窝在窄小空间中,忍受半密闭空间里各种体味交杂在一起的恶心感,她宁愿坐在太阳底下被烤成非洲黑人……虽然是这样想着的,但还是多少做了点防晒措施,她将身上唯一一块包袱巾给解开,双手各拎住一角,往头上一甩,将巾子搭盖在头顶上,权当遮阳布了。原先放在包袱里的物件,就只好随便用一块绣了植物的方巾包在一起,搁在腿上。

马车从天都最光鲜繁华的中心地带往外围走,两个时辰走下来,从繁华光鲜走向萧索破落、从拥挤变得稀落,金宝生听到马车里有人在叹息,说着这边都是中下等民居,没有热闹好看的了,原本吱吱喳喳的讨论声也一时意兴阑珊地歇息了下来。

金宝生倒觉得这样的景象才算是真实的生活样子。比起特意引入注意的喧嚣,他更欣赏低调的平实,那才是真正的人生。

“金大姐,你带着什么物件出来贩钱?”因为没有热闹可以看了,于是车子里闲得发慌的女人们决定找点有趣的乐子逗逗,便掀开布帘,找金宝生说话。

“只是一点小玩艺。”她今天打算贩卖的物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做工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但胜在新奇便利。夏天即将到来,正是这件物品该上场的时候了。金宝生抬头看着亮晃晃的大太阳,心中觉得更有把握了一点。

找金宝生说话的宫女一双眼直朝金宝生腿上搁着的物件瞄着,看到摆在最上头的是一块绣工非常平凡的棉巾时,嘴角不屑地撇了撇。细声细气道:

“哎啊,你绣了帕子啊?从来没有见识过你的女红功夫,想必是很能拿得出手的,不然怎敢拿出来贩钱呢?金大姐儿,可否让小妹等人好生观摩一番呢?若有好的,也好趁机学学。”嘴上虽然是询问的样子,但下手可不客气,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就探了过去,竟是半强迫地要将帕子抢过去看。

金宝生也无意阻止,就让那宫女抽去最上头那块帕子。笑笑道:

“绣工没有什么出奇的,胜在布料吸水性强,当汗巾用,是再好不过了。”

“咦?这么大一块方帕,怎么就只有边角绣了两三枝竹子?这这……这也太省事了吧?”宫女瞪大眼,声音刻意扬高好几度,将车里的目光都招了过来。“我说,金大姐,你这帕子不会是还没有绣完就拿出来卖吧?”

“哎啊!只绣这么一点,也能卖钱?”

“这竹子小得像株草,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哪。”

“还别说,这样别致的想法,也只有金大姐儿想得出来了。真是天下独一份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嗯,对了,就是出奇制胜!也许金大姐的绣品等会一到市集的商行去摆着,马上就被抢收一空呢!”若是忍笑的声音没有那么明显的话,大家还会相信她这些话的诚意。

“对对,我们要好好学一学,这多么别致啊。哦呵呵呵……”

“来来来,快给我看,别抢啦,我还没看到呢!”

然后,车内五六个女人,对着一块绣帕笑得乱七八糟东倒西歪、叽哩呱啦七嘴八舌的,热烈讨论的新话题,就这么将那张绣帕传来传去取乐,说着反话,还当金宝生听不出来,一个个都在偷笑,不时地偷看金宝生的脸色。

金宝生只是对那些女人随意笑了下之后,没有参与谈话,转身坐正身子,目光仍然只看着四周的风景。她们今天的目的地是皇城西区近郊的一个长年开放的互市,这里商户林立,做的是一般民生用品的批发零售生意,往来交易的,以商人里最低等的行脚商和走街串巷的货郎居多。

“真臭!”有名宫女喃喃抱怨着。因为她们的马车正与一群猪羊会身而过,那腥臭的味道随着蒸腾的高温扑面而来,所有人都连忙抓起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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