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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笑清风-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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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竟是这样的。
“容姐姐。”甄氏上前见礼,林笑也随着半福下去。
“你这个忙人竟还知道来看我?还以为你都钻到钱眼里去了,瞧着脸色,还不好好歇歇。嗯?这是豆姐儿吧。快过来让我瞧瞧。”
林笑抬眼看去,正见李氏看着自己,她脸上略施粉黛,画着蛾眉,瞳仁特别黑亮,鼻子直且高,唇型清晰,很有骨感,女生男相。她虽在笑只眼里带着些暖意,这女子称不得美人,但绝对会让人过目不忘,她的神色举止带着目下无尘的清贵,就像雪山顶上最美的雪莲花。
林笑心里一凛,中规中矩轻轻说道:“见过夫人。”
李氏扶起林笑,看了半晌,微微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说着竟搂住她,轻拍她的后背道:“先前我听说好了还不能全信,今儿见了方知是真的。真是菩萨保佑,不枉你母亲日夜为你祈福。你这孩子受了那么多苦,总算是苦尽甘来,定会有福报的!”
林笑被拥在怀里,她闻到绸缎上熏着的香气,对方胸前挂着的项圈上坠着一块金丝缠绕的美玉,下方的流苏扫在林笑的脸上痒痒的。林笑听得出这话说的真诚,正想着回什么话,便听甄氏道:“容姐姐,多谢你了。一直为豆姐儿的事儿上着心。”她的话音里带着哽咽。
“谢我干嘛呢,我也没为这孩子做什么,不过就是找了些调理的方子罢了。你我相识多年,还说这话?”
说完李氏便携着林笑的手,穿过碧纱橱来到东次间靠窗的罗汉床前拥着她坐下了,甄氏也随着坐在一旁,早有丫鬟上前倒茶摆放茶果,随即这些丫鬟退出屋外,只留了两人分站在两旁。郑嬷嬷珍珠宝络菱纱等人也退立一旁。
林笑偷眼打量这屋子,只见四周是雕镂隔扇,纱窗的透光性很好,屋内清一色的紫檀家什,他们所坐的罗汉椅上铺着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缎靠背,中间设红漆海棠方几,上摆着豆青瓷莲蓬口花插,几支芍药错落的插着,前方地上铺着裁绒花毯。座椅两旁各两扇五尺多高长方形的屏风,两边设一对描金黑洋漆小案。左边案上放着一个铜掐丝珐琅炉瓶盒,右边案上摆着青玉雕福禄寿炉。地上摆着两个紫檀木绣墩,绣墩后也有一对高几,各有青花白地瓷双耳宝月瓶一只。
这间屋子最打眼的是靠北墙的书柜,高及屋顶宽至整墙林林总总放满了书,紫檀长条案上除了文房四宝,还有一个玻璃八宝灯,墙上挂着一副字: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靠南墙有佛龛,供着观自在菩萨一尊,供案上有瓷净瓶献花,净碗酌水,博山香炉燃香,地上有跪垫,檀香袅袅,充溢满屋。
“豆姐儿,我和你母亲打小就相识,就是喊我一声姨妈也不为过。在我这里不用太拘束,想吃什么想要什么直管给我说就是。”
李氏的口吻很亲腻,只是语气总是冷清清的,林笑不知她是敷衍还是习惯,只得做出害羞状并不吭声。
“姐姐心里疼爱她就好,乱了规矩可万万不能的,敬称定是要的。说起这规矩,我可是头痛的很。我忙于生意,得了空才能略教些,大多数时候只能让她跟着家里几个懂事的丫鬟学,过了几个月这丫头才稍懂些规矩,时而还是犯错。要不我也不会过了这么久才带她出来见人。即使如此,也只敢先往你这里领。妹妹可不跟你客气,这丫头若有不是,只管教她。”
“我看豆姐儿很好,身体能好就是大福了,其余慢慢教就是了,万不可操之过急。豆儿,你过了年就十一岁了吧?”
听李氏发问,林笑垂着头应了是,目光不能从对方的手上移开,这是只骨肉匀称,五指纤长的手,腕上戴着玉镯,中指上戴着枚翡翠戒指,这是她目前所见过的保养的最好生的最美的手了,即使是甄氏也比不上,一个高大的女子竟生了这么纤细柔美的手,还真令人诧异啊。
“可曾学女红?你母亲可是大家,好好跟她学是正经。”
“我有学,只是才学了些皮毛,尚不足论好坏。”
“可曾读书?”
“哥哥们得了空会教我一些,如今也只是认得几个字罢了。”
“是么……女孩子读那么多书真不如多懂些相夫教子之道,书读的多,有时并不见得是好事。”
林笑忍不住抬头看她,李氏的神色不动,唇微微勾起,在看到林笑抬头时,她的眉挑了一下,转头对甄氏说:“有起大名吗?”
甄氏听得此话脸上黯了下来,苦笑道:“以前为求平安,只取了个小名,如今她好了,我一时竟也不知该不该取大名。”
李氏叹了口气,又着看了一会儿林笑,她对一旁的丫鬟道:“去把我那个莲花玉拿来。”
少顷那丫鬟拿来了一物,用红绸包着,李氏接过打开,里面放着一件挂饰,墨绿线打的如意络子,上面系着一块白玉雕的莲花,玉质通透温润可爱,沉香木的珠子和长流苏缀在下方,端的素而贵气。
“这是我以前爱戴的,有了福姐儿后就没再用过。今日我见了你,心里喜欢,送金银钗环太俗,这件物事配你正好。”
“容姐姐,这断不敢收的。她一个小孩子,送这么名贵的东西哪里担待的起!”
“名贵什么,也就是沾着雕工的名头罢了。来,收了。”
见甄氏点了头,林笑忙立身恭敬的双手接过,口里称道:“多谢夫人。”说完便自觉的退到下首的墩子上坐下了。
甄氏道:“也不知老祖宗近日可好?若方便我能否去拜见她老人家。”
“日前天气转凉有些咳嗽,吃了药,好多了,这会儿只怕正歇着。啊,苏州的事,多谢你了。”
“那是我分内的事。再说,按你我的交情,这点事算得什么。”
李氏笑了起来:“我母亲向来对你比对我好,只怕留你留的狠吧。”
甄氏也笑了:“老夫人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若不是我坚持,只怕真要多待好几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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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水粉
二人在这里谈论了好一会苏州之事,林笑听了方知甄氏去苏州探望的是李容的母亲。看来甄家和李家的交情真是不浅,眼前这二位的关系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以前看过一本出名的网络小说里说李氏是皇家的私生女,今日看来这李氏样貌虽是中人之姿,但气度却高贵的很,若说是公主的气场也不过就是这样了吧,是不是私生女还真不好说。
再看这满屋的书,怕也是个才女,要不怎么能教出曹颙那样的儿子?更不用说还有个大名鼎鼎的王妃女儿。是了,后来嫁做王妃的曹小姐叫什么?那位王爷又叫什么?林笑正在这里回忆,那厢甄氏已让珍珠捧着一个匣子上前来了。
“这回又是什么?”李氏接过匣子,见是个朱漆戗金的妆奁盒,颇有古风,又见锁扣精奇,她微微一笑,伸指按下突出的珍珠,盒盖便弹开了,“嗯?水粉?新做的?”
“正是,姐姐试试,可喜欢?”
“我都一把年纪了,平素又不爱装扮……”她说着将盒子放在案几上,取出一个花瓣状的白瓷盒,林笑瞧得清楚,瓷盒上绘着一朵工笔玉簪花,李氏打开盒子,放在鼻下嗅了嗅,诧异道:“香味似不同寻常。”
“这粉是我新调的,费了一季的花料才堪堪做出十盒来。”
李氏挑了些粉放在手背上涂了涂,凑到光线下细看了看,颔首道:“柔白细腻,好。”
“能让你说个好字也不枉我费心了。这粉的确不同平日用的铅粉,更非水银粉,那些用多了肤色发青不说,还会让人中毒呢,绝非上品。”
“哦,连宫粉也不过是上等铅粉,你这粉又有什么稀奇?”见甄氏显出得意神色,李氏淡笑。
“我这粉主料是珍珠,却不是用紫茉莉花种提炼的珍珠粉,是用真的珍珠研磨而成的,所用花香以玉簪、玫瑰为主,常用的茉莉丁香为辅,我嫌冰麝气味太浓郁,改用了海外产的龙涎香,故此香味较悠长。此粉敷面养颜增色,润泽生辉,只怕是宫里所用也是比不上的,如此,姐姐以为如何。”
李氏微有动容:“若以你所说,此粉一出,只怕连金山都得用空。可有名?”
“露华浓。”
林笑正听的入神,忽闻现代化妆品的名字,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时却听李氏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倒也旖旎。嗯,这是胭脂膏子?”说着她放下手里的瓷盒,在匣子里又拿出一个五瓣花样的白瓷小盒,“这又有什么说法?”
“这胭脂的主料不是惯用的红蓝花、紫丱或是山榴花,是玫瑰,而这玫瑰需摘每日清晨出绽的带露花朵,且选出色泽纯一的花瓣,其余的一概弃之。然后把花瓣放到洁净的石臼里,慢慢舂砚成浆,又以细纱制成的滤器滤去杂物,再取当年新缫的白蚕丝,按胭脂缸大小压成形状,沁入花汁,五六天后取出,再晒四五个日头,待干透,便成了。若要贴合自然些,就用水和过再扑到脸上。不必搓揉,轻轻拍打就好。”
“阿弥陀佛,也就是你这个七窍玲珑心的人才想的出来。这胭脂又叫什么?”
“留人醉。”
这回不用李氏说林笑也想到了出处,‘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很美也很悲切,不知为何选了这样一个名字,奇的是李氏竟只是笑了笑,没有发表意见。“其余的又是什么?只怕也是用世人难想的法子做的?”
“世人难想倒也说不上,这眉黛便是取了古人之法做的,论精贵也不过是主料从海外而来。名为云横。”甄氏说着拿出一根两寸来长的细竹筒放在桌上,“这是唇脂。名为樱染。”她继续拿出一个淡红瓷盒,“这是面脂,专为御寒防肌肤皴裂所制。名为雪莹。”这回她拿出的是个稍大的青瓷盒,那上面绘着个汉装丽人,还配着字。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甄氏给水粉起名字都是暗合诗词或是有典故的。送这样的礼最对女人的心,哪怕是李氏也不会免俗吧。林笑想着偷眼看去,只见李氏果然微微笑着,手里托着面脂盒轻声念着:“逃之夭夭,灼灼其华,呵呵,妹妹的心意我领了。只怕此物在我这里留不长久啊,上回张夫人用了你送的香胰皂,硬是从我这里讨了去,还有那个香。”李氏指着地上放的雕镂直筒香笼道:“也被人讨去了一半。这回这些个胭脂水粉再一出,啧啧,我看你的名声可就更大了。”
甄氏听到此处掩嘴笑道:“妹妹可不怕名声大,只怕大不到京里去,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江宁府的水再深也深不过京里的。”
李氏瞥了她一眼,拿起茶盏吃起了茶,甄氏也不再说话,也吃起了茶。过了一会儿,方听李氏道:“这么久了,妹妹的心意还是没变,到如今我也只能说尽力而已,这件事成不成大半还得听天由命。”
“我省的的。这些年让姐姐如此费心,小妹真是羞愧。”
“我知道你是不甘心,也怨着,又为孩子们考虑才如此的。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你一个……”李氏看了林笑一眼忽的停住了话,她微蹙着眉,脸上是带着苦意的笑,眼里尽是怜惜之色,“入画,侍书,带琅姑娘去院子里耍耍,坐在这里只听我们唠嗑怪没意思的。”
甄氏也接话道:“宝络,菱纱,你们陪姑娘去吧。”她停了停又道:“豆姐儿,外面风大,玩的时候仔细着点。”
林笑哪有不明白的,她起身向两位长辈见了礼告了退,被四个丫鬟拥着出了屋。
林笑出了门,站在廊下,抬头望去:天空中的黑云退去了些,淡淡的秋阳洒在这个院子里,草木的清新气息非常好闻。林笑的面上微微笑着,心里的那份猜疑并没有散去。甄氏今日果然是有求于人而来,到底想要做什么?和京师有关大约不是小事吧。李氏的态度令人摸不准,这样一个人物,真能靠胭脂水粉笼络住吗?也许家里那些铺子都有分红给她,或是给曹家?
林笑的心里转过许多念头,一时无解只得放下,她稍一侧身看了眼,入画便上前道:“姑娘,看这天转晴了,不如去园子里玩耍,从这里到园子也不算远,前些日子新扩充了池子,加了画舫,花也还没谢完。要不要去看看?”
入画十五六岁的年纪,生的弯眉细眼,肤白微丰,头上戴着花,身上穿着水红袄,下穿着一条墨绿撒花的裙,说话态度甚是客气。林笑初次造访曹家,诸事皆不甚明朗,她不想多事也不想让人小觑,于是也客气道:
“就近走走便是了,走的太远怕误了时辰。我看屋后的那片竹林很好,不如去那里看看吧。”
入画听她这样说微怔了下,侍书接口道:“姑娘无需客气,我们府上的花园是很出名呢,最近又拓建了,正是极好玩的。想来姑娘也是个雅致人儿,和我家的几个小主子似地都喜欢竹子。这读的多果然是不同的。让我们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奴才看来,那片竹林和其他林子没什么差别,天天看也看不出朵花来。什么四君子,三友的,还不就是些花花草草,用来插花倒是好看,要是整日对着它们吟诗作对的,嘿,哪可真是得为难死人啦。对了,大姑娘之前起的诗社,入画姐姐,叫什么来着?”
入画道:“绿筠诗社。”
第五十二章 闺秀
“是了,就是这个名儿,还是姐姐的记性好。上回我家大姑娘请了好几位江宁府出名的才女一起在那里做诗,奴婢有幸伺候着,虽听不懂,可觉着众位姑娘真是如神仙中人一般呢。那一回可是我家姑娘拔了头筹!是了,她们还相约说要等梅花开的时候再起诗社呢。我们府上有一处梅园,倒有几株奇梅,府里的姑娘们都是极爱的,待开花之际少不得要吟诗作画。到那时,还请姑娘来玩。”
侍书不过十三四岁,生的极俏丽,脸上的小雀斑在阳光下看得很清楚,菱角嘴上点着唇脂,她穿着桃红绫的袄,罩着半旧的青色掐牙背心,葱花黄的棉裙下是双弓足。林笑在旁淡笑听着并未接话。呵,真是有趣,这丫头不知是口没遮拦,还是有意为之。
忽听身后宝络轻咳一声道,“时辰不早了,怕太太和夫人聊不到一会儿就该走了,姑娘若要去看竹子,那可得尽快了。”
入画赶忙说:“正是,奴婢来引路,请姑娘走好。”
林笑点点头便跟了上去,宝络在走过侍书时斜眼看了她一眼,即追至林笑身边。侍书仍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仿佛没觉察到什么。
正屋后方是一大片竹林,随坡势而种。每根竹子都有碗口粗细,浓荫蔽日,身在其中竟有寒意。林中有蜿蜒的铺着石子的小道,漫步其上,薄薄的烟雾飘荡着,潺湲的流水声更近了些。林笑再行了几步,果有小溪穿过,溪上有桥,极浅处铺有石头,可踩踏而过。不远处有精舍几处,看样子似是人为。
见林笑看得仔细,一旁的入画解释道:“今年园子重建时,这溪是让人挖了水道,从院中池中引出来的,由池东假山水车处环过竹林,最后通到池子西面。”
林笑点头,赞道:“好设计,好景致。”
侍书在后面问道:“琅大姑娘,奴婢也曾听闻琅府的景园甚是不俗,不知可有什么妙处?”
林笑立身欣赏着小道两旁弯成穹庐似的竹顶,道:“景园胜在精致,受占地所限,只能因地制宜。贵府的园子,只从这竹林看来,可算大作了。其他地方我未曾去过,想来该是更为奇巧吧。”
侍书笑了却没再说话,她回头去找菱纱闲聊,菱纱是个有心眼的,只和她说些闲话,提到府里的种种只是绕了过去。林笑在前面安静的走着,似乎完全被美景吸引住了,入画也不好随意挑话头,宝络则安静的跟着。
几人走着到竹林边缘,水声渐大,再到高处就看到一个巨大的水车引着池水汇入小溪。林笑在现世时曾去西南游玩过,在那里见过这样的水车,故此并不吃惊。风带水雾,落在了脸上,深吸一口气,空气里的水汽顺着呼吸渗到身体里,适宜极了。见林笑在此处留恋不走,菱纱在一旁放高了声音道:“姑娘,这里风大,小心着凉,咱们原路返回吧。”
林笑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入画道:“那条路通向何处?”
入画道:“这是新辟的小道,从此道走也能回去的,只是绕了路。啊,是了,这条路种了许多的海棠,还搭了几处蔷薇架子,也很好看的。”
走了这么一趟,林笑玩心渐起,她并不想走回头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该好好玩一下的,于是便说从新路回去。只是多费些时间,四个丫鬟也没有异议,于是入画侍书在前引着,宝络菱纱扶着林笑便下了坡。
一行人走走停停,赏花看景,林笑从入画处得知这里只是整个园子的西南一角,不免吃惊,占地还真大啊,想来也是,大观园的前身能不恢宏精奇吗?只是这样的建筑不越制吗?还是说这里等同于康熙的行宫,他下江南时要住在这里所以要建造的特别些?
林笑在这里若有所思,那厢的侍书又偷偷打量起琅豆儿,这姑娘年纪虽幼但挺有主见,并不是随意被人摆布的。一路上但见她始终微笑着,喜怒不形于色,所说所答也都从容不迫,哪里像没出过门生过病脑有问题的样子?还是说真像打听到的那样,这位琅姑娘是被神仙点化过的?换了个七窍玲珑的心?人亦算得上是个美人,这是没长开呢,要是待大些了……最要紧的是两家交情甚好,若真的……
正想着,侍书警觉的发现入画瞥过来了警告眼神,虽不惧但她要是在夫人那里点眼药,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侍书收回了目光,半垂着头看着地上的石子儿,又想起那人对自己的嘱咐,她开始寻摸着是不是再从琅豆儿的随从丫鬟那里探探虚实时,忽听一阵脆生生的笑声传来。
林笑停下脚步诧异的看了入画一眼,那丫鬟也是怔了怔,忽然她想到什么似地无奈笑起来,解释道:“怕是我家二姑娘。”
待五人转过一个弯,林笑还在想这个二姑娘是谁,看到一棵梧桐的粗壮枝桠上挂着一架秋千,秋千踏板上面站立着一位小姑娘,笑声正是由她发出来的。秋千下面还围着四五个丫鬟,叽叽喳喳的试图劝说她下来。秋千上的姑娘大声笑道:“只准你们成日的玩,难道还不让我玩了,这是什么道理?”她的声音银铃样的,娇脆中带着甜软,甚是好听。
这女孩把秋千荡的很高,风把她的青丝吹的飘散开来,人的面容一时看不太清。林笑却看得不由怔住了,在这深宅大院里竟看到如此没规矩的行为,实在是……难以想象!不过,这也是她穿越以来看到的最具青春活力的一幕了。内宅的一切都太过温吞,人人都被规矩束缚着,日子过的平缓重复,如今突然看到少女秋千红花暖阳,林笑还真被惊艳到了!她不由回想当年,那时自己也是这么玩的,秋千架的可是比这可要高许多,未央湖的蹦极更是刺激!唉,今非昔比啊……
此时入画上前质问那群丫鬟道:“你们是做什么的?怎能让姑娘这么玩,要是摔伤了怎么办?这事要是让夫人大姑娘知道了,你们就仔细着挨板子吧!”
丫鬟们听她这样说,都愁眉苦脸的告饶。秋千上的女孩见到了,就高声对入画说:
“姐姐,今日怎么得空来这里了,莫不也是偷空出来玩的?嘿嘿,你也别说他们,我想怎样他们能管得住?以前又不是没玩过,哪里会摔?咦?”她的目光瞥到了林笑,诧异道:“有客啊?这是谁家的姑娘?”
说着,那女孩慢慢停下了秋千,她让人扶着轻盈的跳下来,就势拿过丫鬟递过来帕子擦了擦汗。
入画在一旁道:“这是琅府的大姑娘,今日随琅太太来玩的。”
林笑见她和自己差不多大,个子却要比自己高半头,乌鸦鸦的头发只梳成个辫子,现在略有松散,几缕发丝贴在出汗的额头上,长方脸,鼻梁高直,肤色微黑,剑眉大眼,睫毛浓密。女孩穿着半旧的红缎地平针绣凤穿牡丹纹窄袖袍子,外罩了件绦子边秋香色琵琶襟坎肩,腰里绑着水红巾子,更显得身子窄细,下穿了条藏青色大镶边的裤子,脚上一双紫缎落花绣鞋。林笑在看她,她也在看林笑,脸上带着笑意。
“我知道你的。你便是玉姨的女儿,济兰哥哥的妹妹豆儿是不是?”
“琅大姑娘,这位是我家二姑娘。”侍书上前来接话道。
“见过曹二姑娘。我正是琅豆儿。”
“果然,瞧着你就和济兰哥哥相像。我叫曹蕤,小名叫贵儿,我叫你豆儿,你叫我贵儿就是了。”
第五十三章 初识
林笑没接话,曹蕤又把她打量了一会儿,笑呵呵地着拉过林笑的手道:“若说美人我可没少见,不过像你这般生的如此干净的可是头一回见。对了,豆儿,你可有起大名?”
“未曾。”
林笑并不抵触对方这样的亲昵行为,她只在暗自纳罕,这样的世家怎会教出了如此活泼的女儿!李氏的性子太清冷,难道是像曹寅的性子了?她又想起曹颙的模样,暗地里在两张脸上找相似的地方,他们是亲姐弟还是堂表姐弟呢?
“对了,你的生辰是哪年哪月?”
“我是二十六年二月的。”
“咦!那我得管你叫姐姐了,我是二十七年正月的。你是第一次来我家,我这个东道可要好好带你玩玩!我看你们是从西池那里过来的,方才可是去那里玩了?”
“没有,就在竹林里玩了,从岔路过来的。”
“那你见过竹林了,觉得淇奥烟绿如何?”
林笑略一怔,继而恍然。她方知原来那林子还是有名字的,想起林中的仙气儿,又见曹蕤乌黑的大眼闪着光,便知其意,她赞道:“当然是极好的,特别是那道溪水,高竹临溪上,动静相宜,见之忘俗,若再有人抚琴那就更妙了。”
曹蕤越听脸上的笑意越浓:“哈哈,抚琴这事儿,让连生做吧,也不知高山流水,谁是他的知音。你可知从池里通溪水的主意是谁想的,可不是园林大家,是我和姐姐一起想的。”
侍书接话道:“这园中的奇巧景致还有许多都是我家大姑娘想的呢。”
林笑并不知曹蕤说的连生是谁,可她听到曹家大姑娘之名,心里便是一惊,原来是那位未来的王妃啊。
“好生了得。曹大小姐真是才女!”
“才女?我姐姐自然当得起,她若是男子,嘿嘿……说起才女,你不也是?”
林笑见她笑得古怪,不明所以,只听曹蕤摇头晃脑的道:“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林笑僵在那里,背后刷的起了一层虚汗,脸上也泛起了桃花,她尴尬已极。曹蕤犹自道:“连生和姐姐都说这阙词做的大气,不像女儿家的风格,若是女儿写的那也定是胸中有丘壑之人。我一直在想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写出这样的词来呢,今日见了……却竟然是个文静恬淡之人,还真是看不出来啊。”
林笑噎了半晌才说出话来:“我也是借鉴前贤所做生套的,当不得真。我才读过几天书,哪能做什么诗?贵儿妹妹,你别笑话我了。”
曹蕤先是喜见琅豆儿生的干净,又慕她的诗才,这回见她唤自己贵儿极是自然,心里又高兴了许多。她笑嘻嘻的道:“前贤?哪个前贤?姐姐莫要谦虚了。咱也别杵在这里说话儿。这里离我的屋子不远,随我去坐坐吧。”
林笑有些为难,她看了看宝络,后者未作暗示,此时入画插话道:“姑娘,琅太太和我家夫人按着惯例估摸着还得一会儿呢。”
林笑知其意,其实自己也想去看看世家闺秀的居所,于是点头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几人沿着小路慢慢走着,大多数时间是曹蕤说林笑听,直到再次谈起了诗词。林笑思虑将来的状况,便似随意的问道:
“我之前碍于身体有恙,不通世事,有些事还要请教。妹妹,你们常起诗社吗?”
“伤春悲秋,夏花冬雪,各季有景,上巳端午乞巧中秋,各时有典。起个诗社,做个诗,倒也容易。再说几个友人也可借此一聚,有何不可呢?对了,豆儿,你可愿入社?”
林笑忙摇头道:“我这点斤两哪里敢入诗社,又哪里有时间。如我,平日大多的精力都放到女红上了,又到底没看过多少书,得空所看都是闲书,连字都还没学全呢。平日我就是个俗人,所爱都是些俗事俗物,没少被哥哥笑话。若不是被母亲逼着,大概什么都不想学,只想着好吃好喝好玩了。”
林笑说这些话半是发自肺腑,另一半则是不想参与到什么诗社活动里去,她说的如此明白就是堵了曹蕤相邀的可能。但说完,她又发现自己好像说的太不符一个闺秀的样子了。
果然曹蕤听完甚是诧异,继而她又灿然一笑,“姐姐真是直爽人。可这又好什么羞愧的,能作诗不见得是好女子,好女子可一定精于女红持家。说实话,我亦不喜刻意吟诗作对卖弄才情,可偏偏所交之人个个都喜好如此,好不好,也只得随着他们,有时好胜,也是要争一争第一的。起诗社,说实话,一则确是为了抒情,二则,这内宅实在太过无趣了。”
这时只听侍书接话道:“琅姑娘,我家二姑娘可是才女啊,上回在竹林赛诗,是大姑娘第一,可是奴婢还记得在‘坐闻桂馨苑’作诗时,您可是第一呢。就连赵小姐都有赞誉。”
曹蕤瞥了侍书一眼,嘿嘿笑道:“你倒记得清,我却忘了。”说着她放开了林笑的胳膊,驻足去看路边的一丛幽兰,看了好一会方道:“我很是羡慕豆儿你啊。”
林笑不知她指的是什么,一个十岁的孩子,明媚又忧伤的对着花说着落寞,实在是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她想,自己有什么好羡慕的,商家的女儿能比官家的女儿好多少去,到最后也是沦为某氏的命。趁能玩的时候就好好玩吧。
“平日连生很少夸人,可他在我面前可说了豆儿你两回好了。头一次是你做了一首好词,二回却又是为什么?我问他,他不说,只说你有丈夫气,端的一个巾帼英雄。可是又有大作,若是有就告诉我,好让我去姐姐面前炫耀一番,免得她又眼睛看到天上去了。”
林笑见她如此说自己的姐姐,心里不免奇怪,也猜到连生怕就是曹颙了。第一回是重阳事件,这第二回的称赞大约和揽月楼事件有关吧,自己那样子还算巾帼英雄?曹小弟那是什么眼神啊。只是这话可怎么圆?林笑想了想只得胡诌道:“我能有什么事啊,不过终日在家闷着。怕是我哥哥又胡乱说什么了吧。”
曹蕤盯着她瞧了一会,眼珠一转,笑道:“你不愿说也罢了,只怕有人会多心。到最后弄得不好看。”
她见林笑一脸疑惑也不解释。而是对侍书道:
“今日你没在连生那里伺候,怎的到母亲那里去了?”
“回二姑娘的话,奴婢奉了大爷的命,给夫人新采了花儿送过去的。这不刚好,遇到琅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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