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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东升-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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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一功?不是佟参将么?”

“老弟是许久未来镇江堡了吧,那佟参将去年便调任大同去了。”

苏翎心里立时一松,这担心的便是佟参将嫉恨极深,若是他本人不在,便调不动镇江兵马,其他的,苏翎自信还没人能拦得住他。他瞧了眼胡德昌,也不管他脸上透着的疑问,自管上马奔码头而去。其他的人则都留在胡家,一则人多了显眼,二来,陈家大小姐也得有人在左近照应。

胡家至码头这二里地,苏翎与周青山没必要太快,便骑在马上缓缓行进,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景致,一边想着各自的心事。

“不是说陈家有事要办么?”苏翎忽然问道。

周青山一怔,随即回话,“将军若是不进镇江堡,便也就不用办了。”

苏翎想了想,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说:“等几天办完了事,看情形再说吧。”

镇江堡码头终日繁忙,往来船只进进出出就没见断过。码头上大大小小的货栈在沿江一侧排出很远,那些靠着码头谋生的铁匠铺、杂货铺,以至酒肆、客栈林林总总随处可见,诺大的码头几乎便是一座镇子。

要雇水手,自然要在码头正中的宽敞处。这里不仅有水手等待雇主,还有不少的脚夫等待上船卸货赚几个力气钱。在人多处一问,便寻到那赵四的住处。

瞧着眼前的窝棚,苏翎暗暗皱眉,原想着既然是那二位介绍的人,怎么也该是有本事的,可眼前的景象,怎么看都是聊到落魄,怕是一家人吃食都难保全。

“请问赵四可在?”苏翎站在窝棚外喊道。

里面出来一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须发皆白,脸上手上都是风吹日晒留下的印记。

“你是。。。”老者迟疑地问道。

苏翎见此人便是赵四,有些犹豫,这么大的年岁了,还能在水上走么?不过他还是说道:“我想雇些水手。”

那老者一愣,随即苦笑着说:“我老了,干不动了。老爷还是去别处吧。”

“你便是赵四?”

老者依旧苦笑着点头。

“这附近上下水路你都熟悉?”

听这么一说,赵四脸上露出些古怪神色。“算是熟悉吧,但那都是往年的事了。”

苏翎打量着赵四,又看看窝棚,透过门口挂着的草帘,里面依稀只有一张门板拼成的床,余下的只有些锅碗瓢盆,除此之外,便什么都不见。想了想,苏翎说道:“你若是能将我的船带到我要去的地方,那船上的人便都归你管带,人手都由你来挑选。如何?”

老者惊疑地望着苏翎,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苏翎在心中略一估计,又说:“你只需指路,不需动手。水手们都由你说了算。”略停,伸手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老者,说道:“你若是真的熟知水路,便拿着。”

老人盯着银子,哆哆嗦嗦地问道:“要去何处?”

“浑江口。”苏翎轻轻说出三个字。

那老人眼睛一亮,抬头看了眼苏翎,又低头寻思片刻,便接过银子,手还未收回,却又问道:“我还有个孙女,若是我去了。。。”

苏翎立时明白,说道:“只要你有把握操船,便就带上就是,吃食都在一起,不必另算。”

老者这才定下心来。这赵四年轻时还能挣得几个银子养家,后来年老力衰,即便是熟知水路,可也没多少日子再上船,一年前儿子落水失踪,只留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孙女,靠着过去的一些徒子徒孙接济,方才勉强度日,但这水手本就是糊口的活计,谁又能多养一家人呢?这困境无需多讲,眼前便是明证。

“知道胡家么?”苏翎指了指胡家的方向。

赵四点点头。

苏翎压低声音,说道:“你去寻些信得过的人,嘴要紧的。”

赵四没再多问,去浑江口本就罕见,此行必是不那么见得光的差事,但眼下便顾不得了,只要有口饭吃,还能讲究什么呢?何况,他的一些徒子徒孙们,也大多等在米下锅。这镇江堡一带的商船,一般都有固定的水手,若是解雇,不是有病力衰的,便是船主不再用船了,这水手自然便没了生计。

“请老爷放心。”赵四低声应到。

苏翎又再考虑片刻,从周青山的包裹里拿过五十两银子,递给赵四,说道:“雇了人,若是家里有难处,这些先拿了去,你看着分派,我要所有的人都听我的吩咐,只要按我说的办,银子便不会少。明白么?”

这五锭十两重的银子,怕是赵四从未一次性地见过。此时哪里还说的出话来,他只明白一点,这位雇主手脚大方,只要听话,便不会计较银钱。这可是难得的船主。伸出手去接过,搂在怀里,那架势,生怕银子化成了水。

“天黑之前要赶到胡家来,我在那里等着。”说完,苏翎也不停留,转身便走。

按苏翎的本意,这事便算了了,接下来只管胡家等候天黑,待盐船一到,水手齐备,若是船上什么都不缺,便等天明出发。这次来镇江堡算是达到目的,虽然都是巧合,却也巧的正好。

苏翎周青山骑马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喧闹声,回头一瞧,却见两个大汉正与赵四挤在一团。原来苏翎适才露了财,亮闪闪的银子也不遮掩,让这一带码头上的两个泼皮无赖盯上了。此时起了歹心,欺赵四年老无力,左右又不见人影,便上前抢夺。那赵四好不容易得了银子,足够爷孙俩过上一年多不愁吃食的日子,哪里肯放手,死命抓着不放,眼见得两个泼皮拳打脚踢,愣是死不放手。

苏翎只瞧得一眼,怒气暗涌,当下拨马奔过去,跳下马,什么话也不说,伸手掐住另个泼皮的脖颈,两脚左右交替,便狠狠踢在二人的腹部。两个泼皮痛的叫不出声来,脖颈处像是两把铁钳紧紧夹住,挣脱不下。苏翎没有丝毫犹豫,拖着二人走了十几步,就蹲在江边,将二人浸在水里。两个泼皮被江水一呛,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手脚扑腾起无数水花,拼命挣扎。苏翎丝毫不动,象块石头立在那里,不一会儿,两个泼皮便手脚瘫软,象一滩烂泥堆在江边。苏翎见二人断然没了命在,双手用力,将其抛进江水中,随波漂去。这一幕发生得极快,想必那两个泼皮连苏翎的样子都没看清,就这般送了命,至于冤不冤,可只能自己找神仙申述了。

苏翎就着江水清洗掉身上的泥浆,然后走到赵四面前,也不问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就那么无事般地看着赵四,问道:“多久才能寻到人手?”

赵四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喘着气说道:“很快,都是我过去的徒弟,眼下都等米下锅,只说一声便可。”

苏翎看了看天色,微微皱眉,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速速叫人,这便跟我走。”

赵四立即回身,叫道:“二妞,出来。”

苏翎这才看到一个小姑娘哆哆嗦嗦地站在窝棚角落处,眼里满是惊恐,无疑,刚才的一幕都看见了。

“二妞,你去将李二叔,王六哥,王小九叫到这里来,就说爷爷寻到活儿了,叫他们快点。”

二妞慢慢走出窝棚,却连看也不敢看苏翎一眼。

“快去,一会爷爷就给你买个饼子,别怕,这就去。”赵四说的心酸,那二妞看了看爷爷,显然饼子的承诺让她有了力气,迈开步子一路跑去。

赵四转身欲向另一个方向走,却停了一下,将怀里用衣裳包住的银子放在苏翎脚边,这才快速离去。显然是怕再遇到这类强抢的泼皮,这么看来,这码头上寻口饭吃的人家过得很是艰难。苏翎想到这里,不由得四处打量,眼里的杀意比适才杀人还要旺盛。

周青山对苏翎不由分说便杀了两人全都看在眼里,尽管知道苏翎久经战事,手里杀掉的人不知多少,但这么眼睁睁看着的,却还是头一次。就算是去年刚遇到苏翎时,杀那位佟家人也是错过关键一刻,只见倒地未见刀光。此时面色惨白,呼吸急促,却是什么话也不敢说。

“周青山。”苏翎轻声叫道。

“在,将军。”周青山声音微微颤抖。

苏翎看着周青山,一字一顿地说到:“我们今天还活着,是因为挡我们路的人都死了。不然,你们陈家连块坟地都不会有。明白么?”

周青山缓了缓,才慢慢点头。他并非不知情势险恶,只是对于死亡,还不敢直面。

苏翎不再多说,继续打量着四周。江面上的船只相距很远,点点白帆象一只只飞鸟,只是停在某处,许久才动。江面上没有见到水师战船,这让苏翎既放心却又不放心。明知水师如同虚设,但这种看不见的感觉让他觉得不舒服。水师里的那个赵伯灵,与苏翎有过命的交情,两人曾一起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过,比起身边的那些兄弟,一样是能生死相交的汉子。但眼下是否去见上一面,苏翎还未拿定主意。

不久,远远地江边,二妞与几个汉子小跑奔了过来,另一面,赵四身后也跟着一些人。苏翎数了数,不算二妞,有十二个人,与胡德昌交待的水手数字多上两个,不过这不是问题。适才苏翎并未说明要多少人,但赵四是水上行走多年的人,此时镇江堡一带水面上的船种类并不多,运送商货的船只大多是一类,既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这人数自然便能估摸出来。这还得益于大明朝的禁海令,所有大于四百料的船只一律不许建造,连桅数都有严格限制,以至这船只均在四百料之下,二百料的最多,就算是苏翎的船上永不了这么些人,可这位雇主极为大方,去的又是逆流而上,这人手便是多些也是可用的。

是几个人聚在一起,都望着苏翎不出声,显然苏翎便是雇主。赵四略略说了几句,将情形说明白,在场的人毫无疑义,连点头都不需要。

“都齐了?”苏翎问道。

赵四回答:“是的,老爷。”

“这就随我走吧。”苏翎转身便走。

赵四却是稍稍犹豫,没有立即动身,其余的人也都看着赵四,站着不动。

苏翎有些恼火,未必又要生出什么事来?

就在这时,二妞拉着爷爷的衣角,说道:“爷爷,可以买饼子里了么?”

赵四蹲下身子,说道:“二妞,听话,一会儿就去买。”说完,又站起来,对苏翎弯腰说道:“老爷,可否预支些银子?”

苏翎瞧了瞧二妞,又看了看一众的水手,适才“饼子”二字,让这些看着尚还健壮的汉子们都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难道都是恶着的?

苏翎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们都先到那边酒肆吃饭,等饱了再动身不迟。都听我的吩咐,以后不会再让你们饿着。”

说完,见人中脸上都有喜色,却仍未动身。

赵四迟疑地看了看众人,苏翎这番话已足以证明雇主是难得的好人,反倒不像个商人,不过,他们犹豫的可不是这个。想了想,便又接着说:“老爷,他们是想预支些银子,留在家里买米。”

苏翎这才恍然,便点点头,说道:“你们自己瞧着分吧,我说过船上的事你做主。都快去,”说道这里,回头瞧瞧码头不远处的一家酒肆,“一会儿都到那里去,都吃饱饭再走。”

这下众人是喜上眉梢,赵四更是不加思索,将手里的银子随便递给几个人,那几人便飞快地跑开,余下的却是未动。苏翎见此,稍稍一想,心知这些人定是平日里都相互支撑的,这银子拿去,断不会只给一家,怕是买了米都放在一处吧。当下便让众人一起到酒肆,捡些方便实在的饭菜叫上来,让众人尽管吃。瞧着汉子们一副饿死鬼模样,苏翎甚至还叫了几壶酒,这使得众人简直不知说什么是好。

苏翎与周青山自顾在旁边一桌坐下,让店小二泡两杯茶,耐心等着。周青山对这一幕也是好奇,眼前这位将军做事实在出人意料。

这家酒肆平日里喝酒吃饭大多是商人,所谓狗眼看人低,见这帮子苦力水手进来吃喝,早就不耐烦,若不是苏翎一锭银子甩在桌上,怕是早就轰了出去。此时看在银子份上,也就忍了,何况那苏翎坐在一旁,明显是个做主的人,那神色也像是不好惹。这边店主人不说话,那剩余几桌的客人可就没这么好心。这人有了银子,便自觉与众不同,虽然不敢跟官老爷们比试威风,可家里多少有些下人,眼前这些人居然敢跟自己在一个屋子里吃饭,简直是岂有此理?那忍不住的,便开始发话了。

“店家,这是干什么?”

“店家,还不快都赶出去?”

“我看你这店是开到头了,这等人都让进来,你是瞧不起我们是不?”

。。。。。。

店家哭着脸,又陪着笑,挨个解释,却是谁也不听,反而是火上浇油,那些人更是气势高涨,连拍桌子摔碟子的都有。这将一众水手们吓住了,个个都停下,不敢再动,眼睛看着苏翎,那架势,便要拔腿就退出去。

苏翎面色一板,说道:“都看什么,继续吃。就当猪叫,你们没见过猪么?”

这话水手们听了一愣,随即又悄悄一笑,继续吃下去。那边可都听着清清楚楚的,早看出苏翎是领头的,不过是见他也象是个商人,没有直接对着他来,这下可就不同了,立时间,威胁的,漫骂的,一齐扔向苏翎,其中一位个子高大的,甚至想将一叠卤凤爪掷过去,但端起来一顿,伸手那过一只放在嘴里嚼着,大约是味道不错,就又放下了。

苏翎也不说话,伸手将一旁的包裹揭开,里面是裹着的腰刀,随手抽出,狠狠地砍在桌上,也不看任何人,自顾喝茶。

那些人眼前一闪,便定在腰刀上,屋里瞬间便安静下来,好一会儿没人言语。好在店家缠着脸说了几句好话,众人这才继续吃自己的,看也不敢再看一眼。那店家又走到苏翎桌前,脸上都笑开花儿了,双手死命拔出刀,帮着插回刀鞘,还给规规矩矩地扎好。嘴里却什么都不敢说,那架势,这刀子收起来,就该没危险了吧。

时候不长,余下几个人也都回来,众人已留着吃食,待全都饱餐一顿,苏翎才抓起包裹,也不问店家找补碎银,自顾带人,扬长而去。

第一卷 辽东轶事—第四卷 铁骑夺金

第十九章新辽商

未到天黑,严寿、傅升果然守约,带着一艘货船在胡家村子旁的小码头下碇。苏翎听说船已到岸,便带人来到船边。见那船约二十多丈长,上有两桅,估计载四百料以下,二百料之上,整艘船看上去有七成新的样子。苏翎心中安觉满意,他其实并未想过要多大的船,只要能将盐运到浑江口一带便好,这也是不得已,这数千斤的盐,若是从陆路走,不说边墙一带是否安全,但是那无穷无尽的盘山小道,就足以走上二十多天。而逆流而上,苏翎已问过赵四,只需五日,便可抵达,算上运回千山堡,也顶多十日功夫。眼下这船看上去还不错,苏翎与严寿、傅升略一招呼,便让赵四等人上船,查看详情。严寿最初还想陪着清点盐数,见苏翎并未说话,只得将船上原一众水手都叫下船,打发他们回去。这船原本便是用来长途贩运,一应家什都已齐备,不但米粮充足,连生火做饭的柴薪也足够半月之需。赵四细细查过甲板,又一头钻进仓里,其余的水手也是老手,将船头船尾帆绳等一一查验,他们已知将在船上住上一阵子,谁也不敢忽视这事关性命的细节。

赵四出来对苏翎点点头,说道:“老爷,都看过了,船是好船。”

苏翎问道:“我们要去的地方,这船不需再要什么了?”

赵四想了想,说道:“若是稳妥起见,还需。。。”

苏翎打断赵四,说:“你只管去办就是,一会我叫人拿银子来,明日一早便去都备置齐全。”

“是,老爷。”赵四低头答话。

苏翎总觉这“老爷”的称呼不太舒服,但眼下也不知如何更改。

“你们今晚就都住在船上,若是还缺什么,尽快去办。”苏翎又叮嘱道。

严寿、傅升见苏翎这边诸事已毕,便陪着一同回到胡家。胡德昌接到三人,说正在准备酒菜,稍候便可畅饮。苏翎见是如此,便谢绝他们相陪,说到时差人来唤便是,自己回住的地方休息。胡德昌等以为苏翎有要事办理,便也没再多说。

院子里陈家大小姐正带着二妞坐在回廊前等候,见苏翎进来,便笑着说道:“大哥,你看。”

苏翎一瞧,见下午还一身破衣烂衫的二妞已变了模样,一身新衣,又梳洗好了头发,正站在陈芷云身后,低着头不言语。苏翎点点头,说:“嗯,这样子好看多了。又是胡家太太弄的?”

陈芷云道:“是的。大哥,我问过二妞,她没有别的名字。这么好看的妹妹叫二妞不好听,请大哥给她取个名可好?”

苏翎一愣,说道:“我哪里会取什么好名?”

“大哥,叫赵凌如何?”

苏翎瞧了瞧陈芷云,心想你都有名字了还问我作甚,便点点头,却问起另一个问题。

“你不是说有事要办?明日暂时还不能动身,你的事情要多久办完?”

陈芷云面色一顿,说道:“小妹正式为此来寻大哥的。”

“走,进屋子里说去。”

苏翎带头进到屋内,陈芷云带着赵凌跟着进去,又斟了杯茶,放在桌上。

“若是你半日便办妥,我这边还需置办些布匹之类的货,等过了午时,便能动身回去了。”苏翎说道。

陈家大小姐略一犹豫,低声说道:“也不需半日,小妹只是去寻一户人家,说几句话便走。”

苏翎微微一怔,说道:“你大老远的跑来,就为说几句话?你讲清楚了,我帮你带话不好么?何苦走这一趟?”

陈芷云低低说道:“大哥一直不愿听陈家的事,小妹不敢打扰。再说,这几句话,也不便带的。”

苏翎望着陈芷云,这类似的话已不止一次。

“我和那些兄弟们,都是在厮杀中度日的。若是有空想过去的事,就不会活到今日。”苏翎慢慢说道,“我们眼下的境况,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以后也是如此。若想好好活着,就多想想以后。明白么?”

陈芷云微微点头。苏翎又道:“非是我另眼看你们陈家,你们姐妹走到今日,必有难处,我只关心今后会如何,过去的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样?”

这般耐心说话,对于苏翎实属少见,陈芷云听这番话讲来,心里那份幽怨便少了几分。

“若真几句话的事,我明日便陪你走一趟。眼下那佟参将已调去别处,那佟家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小心些就是了。”

“小妹谢谢大哥。”陈芷云脸上显出笑意。

见她高兴,苏翎又琢磨了下,说道:“明日反正是要进城,你便去挑些用的,也不能老穿胡家的衣服。另外,给千山堡的女人们也都带些吧。这些女人的事你就看着办吧。银子咱们千山堡也用不上,你不必考虑。”

“谢谢大哥。”这次,似乎欣喜更浓。“那,明日将赵凌也带去?”

“都去都去。”苏翎不耐这些琐碎,挥着手说道。

陈芷云却还有话说:“大哥,那是不是备置份谢礼?这胡家娘子可是好心人。”

“你说了算。这些不必问我。”苏翎说道,随即又说:“以后都是这样,我只管外面的事。”

这句无心的话,倒让陈家大小姐脸上飞出红晕,一颗心儿都放在“里面”、“外面”几个字上了。

说话间便有胡家人来请,苏翎便与周青山随着赴宴。

这一桌酒菜可是更加丰盛、精致,胡德昌为此费了不少功夫,专程从镇江城里请了大厨,可见对苏翎十分看重。

胡德昌开场,几人一番寒暄,喝了三杯,那严寿笑着说道:“今儿个大家高兴,便寻了凑趣的玩意儿。”说罢,双手一拍,便从厅外走进几个人来。只见两个女子坐在一侧,怀里抱着琵琶之类的乐器,另三个女子则长袖飞舞,满场脂粉香浓,竟是几个歌姬。一时间琴声铮铮、曲调悠扬,恍然间便似换到了江南。

桌边的人除了苏翎以外,俱都面带微笑,凝神侧耳,连周青山都是一脸的喜气。苏翎初时不过一怔,瞧了几眼,这番景象他也未曾见过。那几个女子倒也算是曲线玲珑,凸凹有致,甚至连随袖漂浮的香味儿都带着几分妖娆之气。不过,苏翎也就仅仅如此。这近一年的日子里,万事环环相扣,容不得半点分心,将盐运回去才是眼下最重的。虽说目前为止,一切顺利的真像是做了一次生意,镇江堡也觉得没什么危险,但多年养成的习惯,使他丝毫不会为眼前的这些女人停滞下来。何况,多次在山林里隐身与识破敌人的隐身的经历,使苏翎觉得这些香艳不会简单,这几乎成了直觉。

舞罢一曲,严寿正要吩咐继续,那胡德昌却看出苏翎脸上的不耐,便说道:“怎么,苏老弟觉得这些不入眼?”

苏翎摇摇头,略一想,便说道:“若是你们有事要说,不妨开门见山。若是无事,这些我是不惯,你们尽兴便好。”瞧这意思,大有拔腿边走的样子。

胡德昌一愣,连严寿傅升也觉得有些难堪。这特意弄来助兴的,本想讨个满场欢,却未料白用了心思。

静了片刻,胡德昌便说道:“好,苏老弟是个爽快人。”说罢,挥手让那些人退下。

“老弟既然爽快,我们若再要罗嗦,便没了诚意。”胡德昌看了看严寿、傅升,继续说道:“实话说,你们这回带来的人参、药材,价值不菲,单我一人,现银却是不够,除非卖了家里的那些田产。苏老弟虽说过那些都放在我这儿,这份心胸实在令人佩服。”胡德昌一番吹捧,见苏翎毫不所动,便继续说下去。“但这生意可不是单做一次,再说重回胡家的药材生意我是想了很久的。所以这次,我也不想就占这个便宜。银子不够,自然便寻他们两位商议,这一商议,倒有了另一个想法。”

苏翎一言不发,静静听着。

“这做生意讲究的便是细水长流,看苏老弟这架势,以后这参与药材怕是还有不少。我们三个商量过了,想跟苏老弟做个长久的伙伴,不知苏老弟意下如何?”

苏翎向严寿傅升看去。那严寿忙说:“苏老弟,我们虽说是专做盐的,其实难处也是不小。这辽东大户人家为数众多,这手伸的长的,怕不有几十家字号。我们是看着光鲜,其实在是夹在缝里,勉强支撑罢了。”

苏翎听这一说,不由得问道:“你们拿不到盐?”

“不是,这盐是费尽了功夫才拿下的,两万斤的额,这盐我们自然还会做下去。只是。。。。。。”傅升说。

胡德昌见此,接口说道:“实话说了吧,我们三个,都是些小鱼,在辽东经商几十年,不过就挣下这么点家产。离家财万贯还远得很呢。”

严寿又接着说下去,“这商人哪个不想多赚些银子?可这辽东地界上,能让我们走的路,已经不多了。可苏老弟这药材,尤其是那参,可是眼下最稀罕的货。”

三人说道这里,都住口停下,静看苏翎。

苏翎将三人一次看了圈,说道:“你们的意思是。。。”

胡德昌与严寿傅升交换了下眼色,说道:“苏老弟既然能将这些都运进边墙,以后自然也能办到。所以我们商议着,请苏老弟将这些生意,都交由我们来做。勿要再卖给旁人。”

苏翎依旧不置可否,静静听下去。

胡德昌又说:“按这次的药材来看,品相都可算是上等,运到关内定然是数倍的利,尤其是那参,百倍的利也未尝不可。但若我们想跟老弟长久做下去,自然就得给个好价钱,更不可能按朝廷马市上十两银子一斤来算,那纯属欺压。但给了好价钱,我们又无法拿出足够的现银给苏老弟,所以。。。。”

苏翎不知这些人在想什么,没银子还说什么别的?说起来苏翎这次是大方,根本就没商议什么价格,只要将盐弄到,就算这一次大功告成。但眼下这三人可是说将苏翎的药材山货都包销,苏翎自然乐意,可没银子还说什么呢?未必此次苏翎都跟女真人一般,那一堆人参换几斤盐?

“所以,”胡德昌接着说下去,“我们三个想了法子,说给苏老弟听听,若是合意,不妨就顶下来。”

苏翎点点头,说道:“说来听听。”

“我们与苏老弟合伙做这药材生意。我们现银不够,便不去妄想独得那药材的利。以后苏老弟只管将药材,尤其是人参都运来,我们在这里接手,下面运到关内的事就由我们来办,所得的利,苏老弟占三成,如何?”

说道这里,三人一齐盯着苏翎,盼着蹦出个好字。

苏翎看着三人,却是不说话。一旁的周青山琢磨了一阵子,倒觉得这主意不错,且得利还要多一些,但苏翎可不是做生意的人,不知他如何打算,便也向苏翎看去。

苏翎忽然一笑,说道:“三成?”

这笑让那三人都是心里一跳,果然不行。这商人说实话的,可没有一个。即便是说“实话说”可也不是实话,这讲究的便是讨价还价,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这次机会是天上掉下来的,胡德昌那般痴迷药材生意的,这几年都没寻到门路,如何能放过这一次?且看着苏翎便不像商人,这能多得一分便是一分。

那严寿连忙说道:“苏老弟若觉得不妥,不妨说个数目来,凡事都好商量。”

余下两人也连连点头。

苏翎想了想,便慢慢说道:“这些货,在我那里,不过百中之一。”这话顿时让胡德昌等三人睁大了双眼,果然还有不少,若是都贩运到京城,不,就算是运到山东,都少说两倍的利。

苏翎继续说道:“这次来,本是去镇江堡里探探路子,也没打算定下来。只要有银子,给谁都可以。”

胡德昌说道:“是,是,给谁都行,不过我们与苏老弟不是已经认识了嘛,这做生不如做熟,老弟便不需再麻烦了。你瞧,我这家里如何你都知根知底了,也算是个朋友吧。”

苏翎笑笑,说道:“说起来,倒真要谢谢胡家。”

“不用客气,既是朋友,便无需客套。”胡德昌见缝插针,将话圆的滴水不露。

“既然不用客气,”苏翎看着三人,笑着说:“我就说个数,但,这是最后的数。”

三人一愣,随即说道:“请说。”

“五成,”苏翎说道;“你们要赚银子,我也不贪。这个数你们能接受,这便就定了。”

胡德昌等三人看了看,都点点头,其实这与他们商议的还要多一些。考虑到这货眼下实在紧缺,而象他们这般急着寻门路的又太多,他们甚至连六成,七成也是商议过的。

“这五成,只要两成换成银子,其余三成你们帮我置办其它的货。凭你们的脑子,这三成的货,你们也能赚上不少。我要的货都按市价算,省下的都算你们的,这个我不在乎。”

胡德昌等人心里一盘算,这么做的确还能再生出些利来,便问:“不知都要些什么?”

苏翎想了想,说道:“这盐,是还要买的,另外,粮食,布匹,铁器,农具,甚至鸡鸭牛羊,都要。”

听这么说,胡德昌等人都睁大眼睛,有些不解。虽然一直没问苏翎是干什么的,一脑门子的生意经,可若是买这些,怕就不是单单做生意这么简单。

苏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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