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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传奇-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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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巷中各家各户的夜间安宁。”

一颗心挣扎得似要骤然跳出胸膛,耳朵却突然敏锐得几乎听得清周围每一个细小的声音:苏清努力压制在咽喉地惊喘,水涵把握不住缰绳的慌乱。兰卿不自觉流露的极低的无奈轻叹,还有站在门边的管家尹纯没有任何变化的平静呼吸……风司冥紧紧闭起眼,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这才重新睁开双眼。

“是……太傅大人的话风司冥已经收到了。回禀大司正大人,本王不会令他为难。”

语声如巨石掷出,风司冥迅速转身回到马前。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伸手抚一抚怀中奏疏,风司冥秀眉微蹙但旋即放开。夜一般的眸子在府门匾额上冷冷扫过一眼。随即向身后苏清、水涵道:“走。回府!”

说着一提缰绳,双腿猛夹马腹,宝马“绝尘”顿时如其名绝尘而去,迅速消失在承安地夜色里。

听着马蹄在青石路面上敲出一阵急风暴雨地声响,苏清和水涵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向兰卿看一眼,随后急忙催马向风司冥离开地方向追赶过去。

直到三人三骑的马蹄声完全消失再也听不见。一直直挺挺站在府门前的兰卿这才长舒一口气,微微弯下身子,胸口急剧起伏,竟是喘息不止。

月影纯轻轻叹一口气,走上两步伸手按住兰卿肩膀。内息运转,感觉他顿时缓过神气,这才轻声道:“好了,兰长史。回府了——主子还等着我们回报呢。”

兰卿点一点头:方才风司冥的眼神当真让他有一种生死边缘的感觉。那种目光深处“拦路者死”的决断意味逼得他几乎没有力气将话说完。而当他一句“回府”道出,心头大石落地的骤然松懈让自己差点当时便瘫软在地。只是,无论何时都不能堕了交曳巷大司正府地风度威严。这一条自当日柳青梵不顾旁人阻拦侧目、将府中长史之位委以便牢牢烙印在心中的准则,支撑着自己绝对不能倒下,神情举止也不能显出一丝半点的异样。再次舒一口气,兰卿看着两个下人将府门关严拴好,这才回头看向月影纯:“走吧,纯叔。”

下仆打着灯笼,兰卿和月影纯快速穿过几重屋宇到大司正府的书房、柳青梵亲笔提的“看云轩”。还没迈入房门,便听见屋中女子柔和而不失沉静的语声清清楚楚传来。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垂手侍立,静静候在门外。

“……为什么他真的来了,却要闭门不见?”

“这种时候见了也未必帮得了他什么:如果自己没有想通,那旁人便是说上千句万句也是毫无用处。如果真的已经能够明白皇帝种种处置其中一番心意,那柳青梵又何必多此一举,白白夺了他地智力才华而让胤轩帝看轻?”

“所以说到底,公子心里还是为靖王殿下担足了心?”沉默片刻,徐凝雪这才重新开口,“能不能自己看破帝王心术,能不能在四立无援地情况中看破迷局坚守心志,这都是皇帝陛下对冥王的考验,而公子因此才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插手?”

“帝王心术?”青梵轻笑一声,“这哪里是帝王心术?根本就是拿朝廷大局做的一场测试,简单地说,皇帝陛下给自己设地一场只赚不赔的赌局。继位之初便即开疆拓土、将北方数十臣属小国正式收拢进北洛版图划分郡县统一辖制,对军制权事了如指掌的胤轩帝陛下,数年来在北洛全国推行新政锐意改革,只怕对军队这块硬骨头主意打了很久了吧?这一次借机发难,不过见风使舵顺水推船,这几日在澹宁宫里多半兴奋得睡不着觉——毕竟眼下这个时机,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徐凝雪闻言顿时一怔:“公子?”

“太宁会盟已经是第二年,两国朝廷还有百姓都从中感觉到真实的利益,会盟行商互通往来的各种相关事务、政府运转规则已经渐渐稳定步上轨道,此后只会有具体操作方面加以修正改进,短时间不会有需要朝廷花费大量心力制定政策调度统筹的事情出现。而东炎那边,仪康太后二十个月的初丧到今年年底将满,但直到这之后九个月,二十九月的国事大丧除丧,鸿逵帝都不可能真正对我北洛大举用兵。自从胤轩十八年二月蝴蝶谷大胜至今两年有余,国家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军队各部兵员器械的整修调度基本完毕,而无战事时期地惰性开始滋生——如果风胥然会放弃

的时机,那就不是我们知道的胤轩帝了。”

“但是今年北方大水,朝廷救灾抚恤,解决百姓生机,扶助其安全度过天灾后的年岁都是当务之急,也必然占据朝廷大量心力。虽然这些年国家储备充足积蓄丰盈,但此次受灾实在巨大。具体算来朝廷的人力物力其实有限。加上还有这次大灾之中。刚刚整修完毕的北方水网工程体系所受冲击损毁不小。而且隐约显露出许多平日深藏不现的问题,皇帝陛下也早已有所注意。有这两桩事情堆在眼前,皇帝陛下还分得了空、腾得出手处置军政权制的改革么?”

青梵微微一笑,语声之中透露出十分地赞许:“凝雪,你确实看到了事情地关键。如果没有大灾,也没有河工弊政,朝廷全力整顿军制自然而行。不会有任何人力、财力、物力上地掣肘。但是同样的,朝廷专心办一件事,全部朝臣的眼睛都盯着,全部官员的心思都牵着,全部参与从事的人日日夜夜都为它奔忙劳碌着……这种情况,事情有哪一次是真正顺顺当当、稳稳妥妥办下来的?”

说到这里顿住,青梵沉静语声透露出淡淡的嘲讽地笑意。徐凝雪顿时“啊”地惊呼一声:“公子你的意思难道是……”

“灾后安抚民生,河工弊政追查。军政权制改革。三件事情看起来没有一件容易,但事实上,其中是有很大差异的。”青梵微微笑着。“第一条看起来最为麻烦,毕竟受灾面积巨大,各地情况又十分复杂。但朝廷反应及时,应对策略确实有效。加上这一次有教宗的大力协助安抚百姓,镜叶那里传回来报告,百姓今年基本生活不成忧虑、灾后重建家园的信心很高,各种灾后补救措施也推行得十分顺畅。朝廷再针对各地受灾情况对赋税进行合理的减免,从人心这个方面考虑,北方这一块反而是最不需要多加操心的。而第二件河工……凝雪,白肇兴呈报、乌伦贝林亲手送到澹宁宫御书案的密信上写着些什么,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公子地眼睛——当初着令宁平轩安排出使西陵地使节团人员,皇帝陛下便预见到会让朝中那些见事机警的人看出靖王殿下的安排心意,所以让凝雪与乌伦贝林大人传令了沿途神殿协同查看。而白肇兴此行之前更是受到皇上在太阿神宫地单独接见,种种吩咐都是为了彻查河工弊案。靖王殿下虽然被解除了朝廷上一切职权,但这一道密旨暗令却是不会收回,靖王殿下依然是此事的主持。只是让凝雪不解的是,为什么这一次连倾城公主若璃殿下也得到陛下密旨,协助靖王殿下成事?”

青梵轻声笑起来:“那份北方世家势力图,不是倾城公主或者上方驸马可以获得的东西——如果凝雪不解的是这个,青梵倒是有个合理的解释:并非皇帝陛下旨意,而是那张图本来就是若璃殿下的。”

徐凝雪顿时愕然:“这怎么可能……”

青梵摇一摇头,轻轻叹一口气:“果然,所有人都忘记了……风若璃,到底是璃贵妃的亲生女儿、风司退的同胞妹妹。当年玉螭宫之变,若没有这么一股力量握在手里,再借给徐密、风司退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铤而走险妄图夺宫。”

“可是若璃殿下自出生起就一直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如果是真的,如果当年她是真的与璃贵妃还有风司退有所联络,她私藏这张图……就算现在璃贵妃已死,风司退也被圈禁了有整整六年,这……这可不是一般的罪证啊!”徐凝雪的声音都有些混乱,“皇帝陛下难道不知道?!”

“但现在这张图出现,你、我都能想到它的来历,当然也就绝对瞒不过皇帝陛下。”青梵微微一笑,“不过不用担心,倾城公主到底是帝后最宠爱的女儿,她又不会用这张图作乱……身为人夫,为人父,风胥然到底会为自己保存这一脉骨血的。”

“所以公子认为,这第二件事情,有几方力量协同合作,很快也会水落石出的?”沉默片刻,徐凝雪终于抛开心头异样,继续问道。“但是因为多方证据都指向治郡王风司磊,使团离京之时他又有非常举动,所以皇上才顺势用第三件事情牵引开他的注意力,同时让一直和靖王殿下争斗的他暂居上风好让他轻浮骄傲?”

青梵微微颔首:“不错。想要水落石出,这件事情就必须绕开了当初主事者的眼睛。当然,是不是用靖亲王让他忘形得意,同时用诚郡王让他转移戒备,这其中的关联现在只能是猜测。但既然他布下了这么一个局,自然是要全力配合的。”

听到这里徐凝雪方才恍然,缓缓摇头:“原来……但愿靖王殿下能够体会大人一番苦心。”

“是啊,但愿吧。”青梵微笑一下站起身来,负手踱了两步才向门外道,“兰卿,尹纯,你们两个,可以进来了。”

第四卷 朝天子(天下篇)·上

第十九章 … 又送馀芳去(下)

心翼翼换上一根新蜡,看一眼书房屋角水钟,兰卿轻子,只差一刻寅时就过半了。天明还要入朝,公子是不是略歇一歇,合合眼再起?”

闻声停笔,青梵抬头顺势看一看水钟时刻。“纯叔送大祭司往太阿神宫还没有回来?”

“是,公子。大祭司是骑马来的,纯叔说夜深了不安稳也不恭谨,所以套了马车送大祭司回去。”习惯了柳青梵对这位新管家的亲切称呼,柳府中人当着青梵都顺着他喊一声“纯叔”。见青梵点一点头随即重新提笔书写,兰卿踏上一步:“公子,您已经连着几日熬的通宵,今天无论如何也该睡上片刻。若纯叔回来见公子还在打熬,又该骂兰卿不知事了。”

不过才是第四夜而已……话都已经溜到嘴边,青梵猛然顿住,随即苦笑着摇一摇头。“是我错了——现在这合府上下都知道该用谁来压我。”轻轻叹一口气,提笔写完最后两行,落上签名加了印鉴递给兰卿。“拿去封了密折,府里就不要存档了。”

“是,兰卿明白。兰卿感谢公子体恤,一定尽心履行职责。”

听他言语恭谨,声气之间却透露出十分的坚定,青梵心中轻轻叹气,不再多说,只是静静看他接了奏章退到一边几案上提笔誊抄。北洛朝廷的规矩,朝臣官员直呈君王的奏册须得一式三份。内府史馆与自己府中各留一份案底,另一份呈交皇帝批阅回复后发往宰相台传谟阁进行具体的执行操作。从三品以上官员可以递交密折。若认为确有需要允许不做存档单份直呈天子。青梵一向习惯将奏章留案存底,这一次见兰卿连日辛苦熬得满面倦容,有心为他减去事务。但此刻他既态度坚定,也就不再多做强令。只是想到兰卿用月影纯压制自己地举动,青梵忍不住一声叹气。

兰卿并不知道月影纯的真名和道门影阁前代阁主的身份,更不知道他究竟为何能轻易影响自己的心思决定。对于包括兰卿这位府中长史的柳府上下臣属、奴婢仆役,这位被大司正亲自带进府并委以管家重任的尹纯尹管家既是处事严格周到、用心细致精明的主管,又是性情亲切平易善于体察下仆难处。能够自如应付表面温和实际极难伺候的主子柳青梵地神人。虽然合府上下都知道青衣太傅文武双全。一身武功达到了常人难以想象地境界。但是真正面对连续数日不吃不喝不睡全力处置朝廷政务地主上,内心惊叹之外更有深深的紧张不安以及由衷忧虑。柳府规矩森严,各人行事各司其职不准逾越半点分寸,但只要遵守了府中行事要求,唯一的主子柳青梵待下人其实十分宽大又福惠优厚。青衣太傅为国为民功劳卓著,国中上下有口皆碑,身为柳府仆役众人只觉与有荣焉。对这位主人都是真心敬爱。他自今年年初开始真正宿在府中,众人每每见他昼夜用心操劳之甚,感佩之余多有担忧,却又无人敢擅自打扰。唯有月影纯会夺了他纸笔书卷,强令他规律作息。而柳青梵对这位年长者也格外尊敬,每次都是无奈苦笑依他要求,让府中众人对月影纯钦佩非常。

其实,自己只是不想让远在昊阳山紫虚宫中的柳衍担心罢了……想到月影每次毫不掩饰的威胁“暗示”。青梵就有些微微的无力:柳衍待自己如同骨血亲生。处处照拂保护周到。自己虽觉他操心担忧过甚,对于这份绝无半分虚伪的真实好意除了感激接受再无其他选择;而他将道门交付到自己手中地信任恩德,自己更是无以为报。此刻他又将贴身影卫的月影纯派到身边全力协助自己。自己只有努力保全自身更善待自身,让月影传回消息才能令他安心宽慰——入得此世已经整整二十年,如兄如父的柳衍早被自己视为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亲人,而护佑挚爱亲人平安喜乐,是自己心中从未改变过的坚定信念。

还有那个孩子……嘴角流露出一抹温柔笑意,青梵微微低垂下眉眼,“兰卿。”

“是,公子。”

“方才阻拦靖王入府,靖王殿下态度可是有些骇人?”

虽然是问句,但兰卿完全听得出其中的肯定意味。略一沉吟,兰卿道:“回禀公子,靖王殿下虽然因为受阻非常惊讶,听到公子传话脸色神情一时也有很大的变化,但很快就遵循了公子的命令,也没有什么失礼地地方。”

青梵微微一笑:“其实我那番话说得有些过重了。他这般深夜急急赶来,还能听得进去安静回府……传谟阁宁平轩到底是能够磨练人脾性地。”

“是。”兰卿应了一声,一边搁下笔拿起誊抄好的奏折。轻轻吹干墨迹,极快地浏览一遍随后用密折封套封起,封口仔仔细细加了火漆封皮,这才起身走向青梵。将密折递给青梵,兰卿犹豫一下,微微迟疑地开口道:“公子,其实兰卿觉得这一次靖王殿下深夜到访,似乎并非是为了遭受皇帝陛

,解除了一切职务这一件事而来。”

“哦?”青梵闻声一怔,沉静黑眸顿时抬起凝视眼前一向言语谨慎行事小心的长史。“怎么说?”

“如果是因遭到斥责惩处,被解除宁平轩职务而心有不平不甘,靖王殿下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找大人。而以殿下平时往来府中地习惯,心有不平不解需要求助问询,过府的时候也不会带着从人。就算带了贴身侍从,府中长史也不会随同前来。但今夜靖王殿下却是带了侍从水涵和苏长史两个,又是肇夜来访……兰卿觉得殿下此来,倒更像是普通朝臣官员为着朝务需要向大人禀报问询因而过府。带着府中长史幕僚可以共同参议政事,而不是单纯为了一己私事而来。”

幽黑双眸精光一闪,青梵随即闭上眼睛,缓缓道:“不是为了一己私事……那兰卿你说,他来会是为了什么?”

“兰卿……说不上来。”

“你也听到了我和大祭司的议论,朝廷紧要事务也不过三件。既然不是私事就是为了公事。兰卿,你以为会是这三件里面地那一桩呢?”

虽然被委命为府中长史,各府各部往来应对、整理文书誊抄奏章。青梵凡事皆不避讳的宽容让自己对政事朝局多有了解。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直截了当地向自己询问观点意见!兰卿心中巨震。直觉抬头,却见青梵倚靠着雕花椅背,双目合起似是定心养神。略一迟疑,低头伸手将书桌上散放的纸张文案一一收起。兰卿又沉默半晌方才字斟句酌地开口说道:“北方救灾重建事务,有秋原镜叶与白肇兴两位大人在主持。潼郡、北海两郡郡守范筹、孙壹都是精明实干、年富力强的官员,渤海郡郡守唐子仪老练周到;加上此刻雨水已尽,京城往三郡道路畅通。各地消息传到朝廷、传谟阁各项旨令下达各地都是快捷准确而有实效。靖王殿下前些时日在宁平轩统筹调度,对各项救灾事务安排运作应是了解清晰并无疑虑。殿下此来应该不会是为这件事情。”

轻“嗯”一声,青梵微微点头:“继续。”

“大人与大祭司所说第二件事是北方河工弊政的问题。靖王殿下接到皇上的旨意是密旨,那么查也一定当是密查。若是为这件事需要动用督点三司对各府各部以及地方州府郡县官员的监察记录,应该是到传谟阁中督点三司的官署,凭皇上印鉴调看相关记录,而不是深夜赶到这里。大人一向公私分明,职官所属绝不允许半分逾越错乱。此事朝中无人不知。何况是靖王殿下。”看一眼柳青梵表情,兰卿吸一口气继续道,“再者。北方河工虽然牵扯甚多,但殿下既然被委以职责查看实情,对此事必是有一个相对周全而整体地把握,功过是非了解查清而后禀告皇上,由皇帝陛下做成最后地判断。如果其中确有弊政,皇上必然招督点三司与刑部、大理寺会审定案。殿下并非首次接触政务,不可能在这一点上错乱了步骤章法。”

青梵微微一笑,缓缓睁开眼睛:“所以依着你,他一定是为了军制改革而来?”

“靖王殿下自幼投身军营,年纪虽轻却已久经沙场;又一手建立起‘冥王军’,军政原本就当是殿下最熟悉也最擅长地事务。而军制之中种种漏洞弊端,殿下带兵多年,其中由来根源、利害关联远比朝中普通朝臣皇子了解清楚。靖王殿下因为军制弊政而获罪,被皇上责令闭门休养,自然会细思此中种种,做出相应的对策提出解决之道。但军队是政权支撑,军政为国家要务,牵一发而动全身。非熟知军务内情之人不能提出合理意见建议,妄言妄议只会造成朝野恐慌导致动摇了国家王朝的根本。这一次在朝一切将领皆尽被斥,各自思过等待朝廷处置,彼此之间不得串连。此刻承安京中,除了皇上,靖王殿下能够问询意见的人便只有大人您了。”

“兰卿。”

“是。”

凝视眼前面有倦容,但一席侃侃而、谈精神处于高度振奋的俊秀青年,青梵静静微笑起来。“大司正府长史的位置并不适合你,你该站到擎云宫中崇安大殿之上、上朝廷宰相林间非的身后。”

兰卿顿时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青梵。沉默片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公子,是兰卿说错话了!请公子责罚兰卿!无论公子怎么惩罚兰卿都甘愿承受!但求公子千万不要赶兰卿走……”

扯一扯嘴角,青梵淡淡笑一笑道:“兰卿,你没有说错话,我也没有惩罚或是戏弄你地意思。你方才说得没有一点错误,仔细分析下来,靖王殿下深夜急急来访只可能是为了军制改革,希望求助问询于我。你有这样的眼识见地,对朝局要事把握清晰。确是许多朝臣官员、各部执事都无法相比的。从这个角度,说你具有担当副相地才能,柳青梵并不认为这是一句随口的玩笑。”顿一顿,微微

,“承安都说‘长史二卿’,当初苏清闹脾气不肯入后让皇帝陛下送到靖宁王府当了一个长史。兰卿你与他并称,才华能力皆不下于他——府中的长史有如此才能却不举荐朝廷。这就该是我这个督点三司大司正的失职了。”

兰卿闻言大惊。重重磕下头去:“不!不要。公子不要……兰卿愿受任何惩罚,但求公子不要赶我走!兰卿知道自己原是个卑贱之人,全靠公子一手提拔才有今天。能够时刻跟在公子身边报答恩德,已经是这一生全部福报的应验,兰卿绝对不敢再妄求什么!今天一时多嘴实在该死,但是就算死也只想死在这里,求公子成全兰卿这一次吧!”

见兰卿说完将头伏在地上。身子抑制不住地一阵阵颤抖,青梵心中掠过一阵微微地不忍,语声却是平静淡定依然:“说够了就起来——我说过不喜欢自己府中时时见人跪着。”

“公子……”没有起身,只是抬起头,脸上已是泪水泗流。

“起来吧!”

听出青梵语声心绪,兰卿终于含泪起身。

“兰卿,以后这些自贬身份地话在我面前就不要说了。”沉默片刻,青梵轻叹一声。缓缓摇头。“这两年你在府里做长史。做了不少事情,也省了我许多麻烦。说句实在话,如果你真的回到原来地位置上去。这大司正府倒是着实要乱上一阵子了。虽说不至于真正影响大局,但是这种会让人烦心分神地事情越少越好——胤轩帝陛下不会希望看到自己地臣子每天为府中家务闹得焦头烂额,是这样吧?”

听到最后一句,兰卿身子猛然一震,随即深深低下头。“原来公子早就知道……”

“但你与全方维不同。他只不过一个管家,照顾府里是一把好手,要跟着我参政议事讨论朝务,实在难为了他。我在朝中不树势力不结私交,完全靠一个人心思考虑终不免有所偏颇,也未必能够次次都体察到皇帝的心意。而你的才华,加上这个所谓出身,作一个只能隐身事后的幕僚显然最合适不过。”见他一脸震惊看着自己,方才神情中所有的惊恐、绝望、哀戚、求恳包括眼中的泪水全部扫去,青梵不由微微一笑。“这两年你把我写的那些东西看了个遍,不管是成部地还是零散文字,每次都能细加追问思考独到……虽然这世上有‘天资过人’一说,到底是太过饥渴了。”

“但公子每次还都对兰卿细细解释……”

青梵嘴角扬起一个略略的弧度:“多一个帮手有什么不好?而且还是皇帝暗影训练出来的人物。在这样暗潮汹涌、局势晦暗不明的时候,多一盏灯光就多一份把握和希望。只是兰卿,你明明已经看了我录下的那么多东西,怎么还会认为柳青梵是承安京中将领之外了解军政之人呢?”

“大人《四家纵论》之外有《杂著》二十二卷,其中《兵经》一卷博大精深,便是当年西云‘军神’风亦文所传《璇玑谱》也未必能够与之争锋。若大人不能了解军政,则放眼大陆将无一个知兵之人。”身份既已说破,兰卿迅速平复心神冷静答道。

“知兵?兰卿,若将兵者比为国之利器,那么用兵之法如剑谱刀诀,而养兵练兵便是对利器的养护。操纵万军如臂使指,指点江山平定天下,剑锋一出所向披靡,这些都是用兵之道而非养兵之法。兰卿,或许我确是知晓一些攻城夺地、御敌制胜的门道,但是一个国家、一个君主如何管理军队、如何统领全数的将领和士兵、如何保证军政上下清明无弊,这些就不是区区柳青梵可以思考完全地事情了。”见兰卿不肯相信地瞪大眼睛,青梵只是微微笑着,“兰卿,你仔细想想,那六篇六部——《孙子》、《吴子》、《尉缭子》、《司马子》、《李对》、《姜对》,哪一篇不是讲地用兵之道?柳青梵所知所能,只可助名将致胜,不能为帝王掌军。”

“可是——”

“身为君主,或者军队的最高统帅,要如何统驭军政、保障后勤、掌控将领、辖制兵卒,这些都只能由他们自己思量权衡。除了居于最高权位的人,身为臣属是绝对不容许对此有任何参与置喙之心地。兰卿,你很聪明,所以他才将你放到我身边。兰卿,无论什么时候,不要忘记自己从何处而来,也不要轻易试探不该试探的底线。”收起,青梵一字一句稳稳吐出,说到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

心中如惊雷阵阵,兰卿再次翻身拜倒:“是,大人,兰卿明白!”

“明白的话就起来。”微微颔首,青梵缓步走到窗边,凝目东方。

黎明,总是从最幽深的黑暗中诞生。

而此刻,擎云宫所在的方向,黑影幢幢。

第四卷 朝天子(天下篇)·上

第二十章 … 撩乱风情,是哪厢

大人,北海郡送来的加急廷报。”

柳青梵微微颔首,伸手接过执事太监送来的奏册。不待打开,案几对面的上朝廷宰相林间非已经从自己的一堆公文上抬起头来,笑着说道:“又是秋原镜叶的奏报?这三司监察史也真是恪尽职守。”

青梵微微笑一笑,将廷报浏览一遍,随即递给林间非。林间非轻笑一声:“这是给你三司大司正的公文,我可不敢越权逾制。”口中这么说,手上却是将奏册拿过。从头至尾细细看完,林间非忍不住轻笑摇头:“居然带着官兵洗劫豪强大户,这秋原镜叶还真是强悍哪。”

见林间非一脸戏谑,意有所指地望着自己,青梵不由也是淡淡一笑。“那一帮趁天灾大量囤积粮食、想要积聚奇货等着饥荒时候大抛大赚,昧心无良打算发这一笔横财的奸商豪强,只劫了他们的粮食还算是好的。能够给他们留下脖子上的脑袋,甚至连家底都给他们一并留下,镜叶也真是心慈手软到极点。”

“喂喂,这还是你堂堂三司大司正柳青梵说出来的话吗?监察朝臣官员、执掌行政法度的督点三司大司正居然不但不追究属下大将这种完全脱离朝廷典章的举动,而且还嫌他违法乱纪违乱得不够……这传谟阁西花厅人来人往的,你就不怕有人一本奏到澹宁宫去?”

微微一笑,青梵伸手将案几上茶杯推到连连咳嗽的林间非面前。“这群为富不仁地东西,想发财捞钱也不看准了时候挑中了对象。不响应朝廷捐财纳粮协助救灾也就罢了。人家心里实在不乐意我也不能违了赋税法度去强逼纳贡。居然敢在这当口囤粮居奇动摇市场人心,扰乱朝廷救灾抚民的大事,当真是一个个都活得不耐烦了!”轻轻扯一扯嘴角,青梵脸上露出十足有趣的微笑,“不过这么一来也好,白白送上门来的机会借口,打骡惊马杀鸡儆猴,省了我多少麻烦工夫。”

“这话倒也不错。秋原这么一手下来。北方灾区市场估计少说可有两月安定。”林间非微笑点头。合上手中奏册递还青梵。随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只是他调动府兵的关防,似乎不是从我这传谟阁六部或者你那三司走的?”

“果然瞒不过林相的眼睛。三江水师提督魏长雄,他带出来的水兵是我北洛军中少数水陆两方都能战也善战地部队。”

林间非“啊哈”一声顿时恍然。见青梵也伸手端过茶杯,却不即饮,一双幽深黑眸看着自己,眼中闪出异样地光彩,林间非不由摇头轻笑:“唉……看来还是靖王殿下思虑周到。发出关防印鉴让秋原镜叶调动善战兵将护送钱粮物资运送。不但确保了一路上地速度和安全,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能随机应变——治政理乱讲求干脆决断,有这一股力量在,秋原镜叶需要快刀斩乱麻的时候也有了凭借倚靠,确是省下了朝廷许多麻烦。”见青梵颔首以示赞同,林间非微微一笑,顿了一顿随即又道,“不过秋原到底只是三司监察。事急从权一时见机。事后这道手续还是要补一补。我这便以宰相台名义发一道明折谕令出去,青梵你看这样可好?”

随手搁下茶杯,青梵嘴角轻扬。“这一道明折下去,秋原镜叶有你林相做免死金牌,以后可是一发要得罪人了。”

“为朝廷做事,还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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