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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传奇-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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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哙于冥王亲卫中位列在后。并非军中评价不公。永州能够有所作为。谋划运筹定下整体大计的是冥王殿下而非他人。之所以任命作为当时主事之人,是因为道门弟子的身份容易消除民与官、寇与兵之间的对立。靖王殿下素来知人善任,我是武人出身,擅长的是个人对少数人地搏击,所以才令我离开军营担任侍卫。再者郡王殿下身份尊贵,做殿下的侍卫怎会有‘大材小用’之说?只要能得殿下说一个‘好’字,就是没有令殿下失望。也不辜负了冥王的一番栽培。”

“好一句不令我失望,也不辜负冥王的栽培——郝哙,你果然是谨守身份、尽职尽责!”风司廷轻笑一声回转过头,凝目注视身后高大健壮的侍卫男子。“若我向冥王……向皇上指定要你时刻跟随身边,将出人头地的机会换成金银之物,你心中可会不服?若我说服靖宁亲王,令你一辈子就做王府亲卫,你可还愿意奉上身为臣子的忠诚?”

“郝哙现在将人所属下。是郡王殿下的侍卫随从。殿下待人极好。性情又宽厚仁慈,跟随殿下、保护殿下安危既是属下地职责,更是地荣幸。身在朝廷。守住自己的职责就是为朝廷做事、对皇上效忠,就是身为臣子最大的功绩。至于所谓军功最大最重、而武人只看重战场军功地说法,既然朝廷的俸禄完全可以养活自己,郝哙本身对这些并不在意。而殿下看中了,不嫌曾经犯下过失而继续给予信任,那是无法拒绝的最大荣耀——如果皇帝陛下问起,郝哙会这么回答。”

哙神情平静一如说法语气的镇定,沉着挺立的身形显出自然而然的骄傲和自尊。与他相处已有一段时日,风司廷对这个武功能力皆是十分出色的侍从颇是了解:沉稳冷静,建立大功固然不显傲色,头脑灵活处事机变、与人言谈滴水不漏更是远非寻常武人能及。当着自己意图分明的试探依然保持一贯谨慎守礼的态度,回答得体不卑不亢,真不愧是道门首席弟子、赫赫冥王的属下——

心里极快地闪过这一念头,风司廷不由微微皱一皱眉。语声却是平静依然:“我说的不是这个。没有军征杀伐,再卓绝的将领也没有用武之地。历史上纵横沙场、建立下赫赫战功,但回归朝廷,政务上

窍不通的将军并不在少数。北洛不是争胜好战力强军功虽然重要但远不是一切。沙场上的战无不胜不意味着朝廷政务上的所向披靡,反而很容易成为沉重的负担、绊脚的大石。”说到这里风司廷顿一顿,目光投向天边一弯斜月,静静道:“郝哙,你是聪明人,一定知道我的意思。”

看着风司廷被月光照亮的侧影,郝哙心中突地一跳,但随即极快低垂下眉眼。“请殿下训示。”

“需要我说破么?自胤轩十八年风司冥交割军权,除三千铁衣亲卫,冥王军兵将全部归轩辕皓统领。冥王军出身的上将军皇甫雷岸、飞羽将军多马等高阶将领也纷纷分派职司,虽然同袍情谊不改但军制隶属已经完全独立。将手下大将一个个脱离军制安置到朝廷各部,自己则在宁平轩聚集与军事毫不相关的苏逸、文若暄、许克、张震、李景霖一群文人朝臣,再加上一个行走宰相台多年、协调各部圆转运作的秋原镜叶,朝廷中人有谁不知宁平轩运转平顺、政务处置迅速高效?朝堂与军队最大的相同之处,便是只有令属下完全信服的人才能获得无保留的支持。不问私情不拘出身,量才而用用之不疑,虽然威严森重却是赏罚分明……只不过两年时间就掌握了朝廷用人的诀窍关键,战场上带下来的冥王积威,两年来几乎已经完全被他在政务国事上的精善和出色表现赢得的肯定取代——也许风司冥确实是最适合在承安京、在擎云宫生存的人。”说到这里顿一顿,风司廷淡淡一笑低头。“当然,这也是柳太傅所期待见到的景象吧?”

听到柳青梵的名字,郝哙顿时身子微微一震。“这……与大司正大人有何关系?”

“大司正……哈,你说到关键了,郝哙。道门也好,大司正也好,都是不能轻易插手朝堂派系势力的,皇子之间的争夺当然更加不能涉身其中。但是柳青梵,”风司廷微笑转回头,“一人便足以动摇天心民意的太子太傅、道门掌教,他的袖手旁观真的是为了保持一贯的公正中立,为了稳定朝局平静表面下的暗潮?柳青梵从来不是圣人柳衍,擎云宫里这么多年,他的心意……他的私心若是还不能体会,风司冥当真枉费他自藏书殿到现在的一番教导了。”

“郡王殿下……”

“当局者迷,原是以为走出了擎云宫能够逐渐看得清身边人物事情,经历了朝堂沉浮起落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周全考虑人世种种。但那个人想得太过深远,手段也高明到不留半点痕迹,竟然直到现在才勉强明白他之前的举动布置……青衣太傅,年纪比我尚小着三岁,心思却到了这个程度。难道真的如传言所说,他是蒙受大神垂青、世代守护我北洛的那一脉的传人么?”

哙浑身一震,不待思索已经脱口而出:“殿下,请慎言!”

“此处并无六耳。何况是与不是,不改变我已经决定的任何事情。”淡淡看他一眼,风司廷随即将视线投向江中月影。“,今夜之言限于你我——有些事情只能自行体悟,旁人再行提点也无济于事,我不想毁了他一番心意。你出身道门,在他身边时日也不算短,知道哪些话应该回报。”

“是,殿下。”

耳边传来郝哙稳稳应答,风司廷只是沉默无语凝视江月:战无不胜的冥王,两年来在朝堂上日见稳妥成熟的处事应对有目共睹。一心为政精明强干的年轻亲王与宁平轩以秋原镜叶为首的心思活跃积极用事的一众年轻文臣自然而然地吸引着大批有心一展长才的文人士子。朝中的老臣也对年轻亲王行事的沉稳严谨十分心喜,胤轩帝面前不带私心的屡屡赞誉,充分说明着风司冥在朝臣心中的地位。

脱离青衣太傅的荫蔽,抛开赫赫冥王的声名,年轻亲王获得与其名爵地位相符的认可、尊重和臣服,正如在战场获得将士的誓愿追随,正如此刻郝哙的忠心不贰。

就像那人所希望的,对朝臣和士人而言,靖宁亲王,便只是风司冥一人。

只是,风司冥到底只有十八岁。

十八岁,行过成年礼,却还不能真正脱离依靠的年纪。

视线从江上粼粼波光缓缓移开,抬头看向巍峨皇城所在的方向,风司廷静静微笑了。

终于回来了……承安京。

第四卷 朝天子(天下篇)·上

第十七章 … 皎皎影无痕(上)

云易变。

福祸难知。

静静望着一步一步稳稳走出传谟阁的年轻亲王刚毅挺拔的背影,风司廷在心中深深叹一口气。

短短两昼夜,二十四个时辰,承安京情势变幻得已经令所有人都看不分明。众人唯一可以明确得知的,是自两年前还朝后便深受胤轩帝器重的靖宁亲王、九皇子风司冥,突然被解除了宁平轩所有职权,返回靖宁王府“闭门休养身心”。

此次诚郡王风司廷出使西陵归途之上遭逢百年罕见的大雨,遇险失踪的消息传回承安引得朝廷上下震惊,就连素来沉稳威严、万事不动的胤轩帝一时都有方寸大乱、举止失措之感。而风司冥在宁平轩冷静沉着,与宰相林间非通力合作,发号施令指挥镇定,主持朝政要务不见丝毫慌乱拘束。西北诸郡救灾形势严峻刻不容缓,神殿教宗力量的介入却是朝廷首次,年轻亲王审时度势判断分明,利用其对军队的绝对指挥统领权力,高效准确地调动各地驻军和府衙兵士协助救灾物资的收集、调运、发配;又以传谟阁之名旨令西北澄江沿江各府各郡水情讯息每时传报昼夜不歇,同时加紧修整被阻碍路途官道,使得可以随时调整物资调运方式,将救灾物资以最快速度送到所需地区。而在朝廷之中,传谟阁督令各部官员计算核校此次天灾所致损失、并尽速提交灾后修复与挽回办法,接管了之前风司廷所掌吏部事务的宁平轩以禁军、兵部、吏部、神殿教宗四方联名奏折。提出“以工代赈”、“以菜代粮”、“种粮集中次年派发”、“朝廷教宗共同抚恤”等数条解决灾后生产生活地建议措施。年轻亲王沉稳镇定、条理分明、缓急有度、果决高效的为政行事令朝中大为称道,胤轩帝也对其赞许有加。诚郡王风司廷一行抵达京城、胤轩帝亲自主持的欢迎宴会上,风胥然当着群臣百官称风司冥为“真正危难之际方见真正才识”、“兄弟亲睦、同心式好之第一人”,并令他代天子向终于平安归来的风司廷一行祝酒压惊。次日大朝又大加封赏,甚至将风司廷带回的西陵念安帝上方未神向胤轩帝感谢祝福的回礼——一株三尺六寸高、凌霄软玉雕成十二花头的玉花树赐予风司冥——正如北洛风氏王族珍视正红色珊瑚,玉凌霄是西陵国花,纯粹的凌霄软玉更是唯有帝王方能享用地专属。胤轩帝如此不问名位、不避嫌疑地举动,不仅仅是满朝文武。整个宗室乃至风司冥自己都深深震动了。

然而极快地。朝臣便彻底感受到了何谓“天心难测”。

大朝当天下午胤轩帝亲设小宴为诚郡王风司廷洗尘。仅令风司廷一母同胞的皇长子风司文和九皇子风司冥作陪。风胥然特旨请到当日碗子岭下邹县小村救了风司廷性命的严姓夫妇同宴同欢,侍卫郝哙也被恩准允以不避身份与皇子列席。严姓夫妇入京是与风司廷一路同行,进宫之前更早得人反复讲解了宫中规矩。面对胤轩帝虽然诚惶诚恐难免战栗慌张,但总体应对确是十分得体,令风胥然大为满意,当时便赏赐无数钱帛珍物;又问两位老人愿望,金口允诺不惮以倾国之力达成。胤轩帝威严却不失温雅。言谈话语中尽是平易和煦,老夫妇感动涕零,谢恩再三才道出心中希望:寻到严老汉先兄失散多年的亲子,按兄嫂遗愿,将其过继名下以承嗣》+

风司廷将两位老人从潼郡带到京城,朝中早有人将他一门本家乃至旁系三代查得清楚。严老汉的堂兄堂嫂过世多年,其子幼时失踪不知音讯,众人都以为阴阳异世事属过往。便是机敏周密如风司廷也没有做更多考虑。不想他夫妇膝下无人。虽然明知骨肉重逢机会微渺,但心中却是常怀此念。此刻当着胤轩帝承诺,他二人心中陡然亮起希望。竟将此事在御驾之前提出。

皇帝金口一诺自然不能回转。一时传谟阁中一片混乱,载录各地人丁户口的户部更是检索排查,直忙得昏天黑地。天家人脉手段到底不比其他,两个时辰后便有吏部官员回报,言严氏夫妇之侄消息已然查到,原来是被恶人拐出卖与边城某户无子之家。但那养父母待他却是极好,抚育一如亲子,成年后便卖浆贩食侍奉父母;后来边城战事起应征入伍。最后记录是到了冥王军属下,胤轩十四年野狼谷之役,有去无归,但战场不见尸首,同行不知死生,因此兵卒名册上注了“失踪未归”二字,之后再无其他消息。

消息寻查到了此处,胤轩帝已是尽力而为。战场“失踪”几乎就是“阵亡”的代称,严氏老夫妇虽然有所遗憾,但多年心事彻底放下,而对真心相待地胤轩帝感恩不尽。君民欢喜,原本事情也该就此了却,不想风胥然由此一事,对军士俸饷及抚恤钱粮的出入数额以及百姓所得实惠的多少突然产生兴趣。宴罢之后一纸谕

户部、兵部官员调出数年兵丁名册与发放饷银军俸细将数年阵亡将士名册与抚恤钱粮账目调出随意抽出几处核对。然而一对之下,名册账目相去极远,竟是惊天漏洞。胤轩帝惊骇之下旨令将京中所有在职将领召集到澹宁宫,稍加查问,擎云宫上方已是阴云密布、雷电霹雳蕴藏。

北洛风氏王族惯例,宗室之子年满十四,行过绾礼之后必须从军三年,既是不忘风氏开国君主武德皇帝风靖宇开疆拓土、平定四方的武功雄姿,又是通过军旅的严格乃至严苛训练和残酷无情的沙场征伐磨砺意志、锻炼坚韧刚强品德性情。虽然绝大多数宗室子弟没有机会也不愿有机会真正感受生死一线的艰难和恐惧,军旅地三年也多半只是在相对集中地弓马骑射和操场演兵中度过。但对皇帝地皇子们而言,这是正式成年加冠、离开擎云宫前接触军政事务和兵士将领的唯一机会。自幼得帝后宠爱,风司廷也如大多宗室子弟惯例只进入京城禁卫军,除了每日晨起到将人所校场进行两个时辰的军事训练生活与平日无异。但他生性聪颖又极富见地,与其他只为完成入伍惯例地皇子宗亲的子孙不同,训练之外更多了两分头脑心思,三年时间军事人员制式与朝中各部的种种关联,尤其是军中各项钱粮往来都了解得清清楚楚。胤轩十三年起三国交兵。他所以能以年轻皇子之身统领吏部。协助宰相林间非、户部侍郎宗熙调度全国钱粮物资支撑前线争战。其因便在与此。

直到胤轩十八年蝴蝶谷会战胜利,西陵北洛两国罢兵会盟,风司冥还朝经理兵部,风司廷才渐渐摆脱军政事务。但对军中种种做法诀窍,却不可能一时忘记。此刻胤轩帝举动方起,他便已看破其中关键,心中震惊和焦虑瞬时升到顶峰——

北洛武德帝以武德为号。武功立国,加上崛起日短,边境多有纷争,和平之时国中亦是养兵颇重。兵丁时岁津贴例用,战时为军饷,平日为俸银。但无论何种,皆以军士名册上记载人头为数,对号核名发放。增兵募员增名。阵亡退役销名。军中一进一出管制当是十分严格。而但凡争战莫不鼓励将士用命,和平之时则讲究诸事安宁,饷多俸少地惯例自然形成。由此一来。那些未上沙场、没有军功赏赐地兵将在和平之日便每每窘迫拮据。而为摆脱窘境,便有部分将领将那些遭受重伤、理应抚恤还家地兵丁名号依然留在名册,或是以“失踪”、“未知音讯”之类取代“阵亡”冒领俸银。又有将重伤的兵丁直接注销姓名算作阵亡,利用北洛立国以来便一直施行的军士抚恤制度,领取优厚的抚恤金,与被注销姓名的兵丁分享金额补充军用。此事军中上下心知,皇帝对此中缘由关节也多有了解,但军政制度关系重大轻易不能变动,只要将领做得还在合理范围之内便不加深究。

然而,在朝中行事分寸程度的把握,恰是大部分行伍出身的将领地要害。和平安乐最易消磨人心意志,承安京中的富贵繁华足可让一心为国的纯粹染上其他色彩。何况军饷兵俸原是朝中最大支出之一,军队系统人事关系的庞大繁杂、出入来去之间的微妙差异,一旦有心入手可谓缝隙无数。铤而走险擅越雷池者屡杀不止,而军阶职官也是大小皆有。曾有风氏皇帝试图设定固定的文臣职位监军督察军中钱粮,但险些由此引发朝中文武之争,最终只得作罢。朝廷兵部也无法尽辖军政事务,烦乱直到前朝宰辅、一代名将,赫赫君家唯一一位以武功称名的家主将君清遥进行军制改革才略略告一段落。

君清遥改革使得军制与朝制完全分开,军权由风氏君主唯一掌控,朝堂中纵使御史督察之类官员也不能轻易插手军政,对将领在战场之外行事的把握尽归具有统帅之权地上将军与皇帝之手。监督将领在朝中行为成为具备军队最高统帅资格地上将军的固有职责,平和了朝中文武对于彼此分属不同制式、使得处事多有不公的针对指责。而与将领平日在朝堂之中行为地连带责任,同时也成为皇帝制约这些声威赫赫的最高将领的重要手段——具有独立的统兵作战能力,拥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特权的上将军脱离了战场回归朝堂,一旦挟功自傲不受约束必然成为君王心腹之患;而具有朝堂政治的头脑眼见,不愿轻易沦落鸟尽弓藏命运的上将军,则会因为有此一条足够力量的约束存在而相对安心行事不至于惊恐疑虑处处掣肘。只是如此一来,如何对麾下将领进行细致、周到、有效并且尽可能少引起反弹的管辖限制,往往需要耗费大量的心力。而对于那些本身已经脱离了纯粹军务、涉身朝政国事的上将军而言,要在这方面依然做到面面俱到,几乎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而风司冥。恰恰是无可逃避

面遭遇了这个北洛朝堂军制之中由来已久,最无法调解决地巨大矛盾。

胤轩帝调出军中历年账目比照核对,并非是有意盘查军饷、兵俸以及抚恤银的派发落实情况,却在事实上逼迫皇帝面对军制财政的巨大问题。北洛经前朝君雾臣执政发展农工、后有胤轩帝十余年不断改革,实力强盛国库丰盈本是事实。但胤轩十三年后的战乱消耗,却令北洛在各地兴农重商、经济城市大为繁荣的状况下国中积蓄数年都没有增长。与西陵的和约会盟必然给北洛带来巨大的利益,效果却不能在最初的三五年间体现。而为了劝农扶商发展民生,朝廷必须花费绝大地人力物力去整修官道、贯通河网、兴修水利、开发矿藏……对于励精图治地胤轩帝。朝堂政事举措兴衰。“节流”与“开源”一样重要。

而军队之权为君主掌中最重。军事不稳则帝位倾颓。“吃空额”、“赚抚恤”看似将领在饷多俸少地情况下为一时军用周转而作的无奈之举,但若有战事骤起,仓促之间不能补足空额便是混乱军情贻误军机,老弱伤残之人不堪一击,势必造成倾天之祸。而抚恤制度为一旦肖小如此利用,不但奖励有功厚赏英灵的最初旨意全失,若在军中形成不良风气必然使军心涣散。虽然此事由来已久。但是长久弊政损害威武军事,问题矛盾已经到了不能不解决的地步——就连号称北洛百万大军中制度最为森严、强劲无敌的“冥王军”,建立至今尚不足十年都已受到军中弊政影响,出现令人忧患的征兆……情势的严重,已经大大超出胤轩帝地思考和预料。

——如此轻易发现军制财政上的重大漏洞隐患,或者说第一次真正不得不正视这一漏洞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尤其还当着西北诸郡遭逢百年难遇的大水受灾严重、前年北方水利工程可能存在巨大问题的情况,几番忧虑叠加。胤轩帝心中惊惧震动之巨。其实完全可以想象。

主忧臣辱,身当兵部主持、又统领着“冥王军”具有同列上将军资格的靖宁亲王,没有任何逃脱责任的可能。

风司廷静静回想着澹宁宫中风司冥沉静到几乎淡漠的表情:对着胤轩帝一声声一句句字字诛心地厉声责问。年轻亲王竟是没有任何慌张和动摇。对于军中弊政实情地了解和掌握,对弊政可能造成后果的判断和预测,以及如何暂时压制问题争取处理时间的手段和对策……如果不是同为当事者地自己看到他最初一刻无法掩饰的惊惶和动容,只怕便要被他冷静到极点的镇定从容轻易骗过,甚至如某些蠢人几乎要将这种沉着应对视为早有计划表现邀功的阴谋。

但风司磊的动作是迅速的。自己毫不惊讶在澹宁宫“点将”的第二日便看到礼部呈交的“万言书”。在痛斥自身行事不周的同时历数胤轩十四年来军中虚报军功、编造事迹诓骗名号嘉奖,甚至骗取朝廷追封的案例条目,其间种种,从数量到手段无不令人触目惊心;而略一追查,有大半似乎都与“冥王军”各阶将领有所关联。朝制与军制分开,朝廷六部不能直接涉入军政,然而礼部需要核准事迹嘉奖英雄,朝臣官员功过迁谪都有详细记录。冥王声威赫赫,冥王军战无不胜,冥王军将领升迁原是军中之首,战事开始后从无间断的受赏受封几乎占去礼部几年来记录的半数。而立功愈多,记录愈细,信息愈全,要挑剔错误也愈是容易——风司廷不能不承认,这一次,风司冥是狠狠栽在这位七皇子手里;而自己,也被他彻底计算了一回。

礼部的“万言书”如滚油浇火,被风司冥不卑不亢、冷静淡漠的应对逼得郁闷愤怒的胤轩帝顿时爆发。一道旨意削去靖宁亲王一半俸禄,更将其在传谟阁一切职权全部剥夺。随即令自己接掌宁平轩政务,与林间非协同处置灾后救助事宜,以及与祈年殿大祭司徐凝雪及神宫主持乌伦贝林沟通教宗——自己顿时涉及吏部、兵部、禁卫军、神殿教宗四方。风司冥在朝日短,虽然自己回京前曾经代为主持吏部事宜,然而六部早有制度森严,他的发号施令也只针对一时一事。但让朝臣眼中与军政兵防毫无任何关联的皇子涉足军政,在历来重视军事大权的风氏王族意味着什么……承安京顿时因胤轩帝此举再起波澜。

看着有意炫耀地从年轻亲王面前走过,身体却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抑制不住颤栗的风司磊,风司廷嘴角微微扬起。

宁平轩事务,拜托三皇兄了——风司冥,九皇弟,得你一声真心实意的“皇兄”,真是好不容易……

风司磊,七皇弟,这一次,可是你自己把打算作壁上观的我牵扯进来的……

第四卷 朝天子(天下篇)·上

第十七章 … 皎皎影无痕(中)

步一步稳稳走下传谟阁,目光在风司磊略显慌乱的投风司冥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冷笑。

九皇弟,这次你是受了军队前代连累,父皇也心知肚明。你放心,传谟阁有我,必不叫别人把持了宁平轩。

北方三郡的河工繁忙,七皇兄还是先顾及好了这头再说其他吧。

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是自己失算,但当着风司磊一脸抑制不住的得意,自己还是忍不住狠狠反击地出言讽刺。看到那抹刻意炫耀的笑容骤然僵在那张脸上心中果然是说不出的快意,在胤轩帝及朝廷众臣面前整整一日的克制压抑似乎都在那一瞬间释放——

只是,释放之后随即袭上心头的深深沮丧和无力,却让自己的脚步几乎也一时错乱。

军制空额漏洞之事由来已久,自己在军中五年如何不知?不仅仅是军中,便是皇城禁卫薪俸之弊,内中情况也是如出一辙。不按具体轮值班次而是完全以禁卫军总体人数发放钱粮,顾及着禁卫军中宗亲权贵子孙有意蓄庸养碌,长此以往必然令守卫皇城与君主的禁卫军老病疲软不堪一击。两月之前花朝节,自己受命负责京城节日安全,便曾因抽调禁卫军值守军士的薪俸由何处拨给而与执掌禁卫军的皇长子风司文有过争议。禁卫军士薪统一的建议被风司文批回,自己也不能随便动作,只在事后呈上胤轩帝的花朝事务调整与建议地公文中说明了对此事处理和思考。虽然当时胤轩帝的批示中没有针对此一条做更多答复,但由此可知皇帝对军中饷俸之弊绝非无知。这一次当着各阶将领与上下朝廷朝臣骤然发作。确实也如风司磊所言自己是“受了前代连累”,胤轩帝对此“心知肚明”。只是想到其后种种手段处置,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完全的心平气和。

平心而论,胤轩帝对自己的处置已是仁慈之极。虽然众人皆知军制空额漏洞并非一人一时之弊,但一旦事发确实落到当事之人头上,便是倾朝难救的弥天大祸。统领三军、协理兵部与皇城禁卫军的自己责无旁贷绝不能逃,此刻却只不过是被去掉了亲王双俸,再加上职务暂停而已。风司磊纠结了礼部一众官员上呈“万言书”。奏折中明里暗里直指冥王军将领在升迁之中有众多违禁不法的行为。但胤轩帝却是一概不理。甚至以“风闻奏事仅三司督察职权”暗斥风司磊等人越权行事有违朝廷法制,言辞态度强硬坚决,大大震慑了一群有意跟风、试图趁乱取利邀名的小人——如此种种,皇帝偏袒爱护之情不言自明,朝中正直大臣如林间非、蓝子枚以及军中孟安、轩辕皓等人才没有对自己所受处罚有更多争议,自己也并非对此处置有任何“不服”。

然而,“不叫别人把持了宁平轩”……虽然明知道风司磊是特意而为地挑拨离间。这短短一句还是像一根硬刺直直扎进自己心里。

风司廷,胤轩帝钟爱地三皇子,大难得脱平安还朝地诚郡王殿下,回到京城的第二天便被授予了朝政要务的实权,统掌吏部、兵部、禁卫军、神殿教宗事宜。在此北方水灾、神殿教宗力量介入的非常时刻,就连宰相林间非都必须处处依靠、配合他行事。

相比于坐守承安京,只能通过一路飞传的邸报廷记了解北方水情的朝廷,刚刚从受灾最重的潼郡一路返回京师地风司廷无疑掌握着最准确实用的讯息——亲身遭遇了大水山洪、亲眼目睹灾区景况、亲自参与教宗与朝廷赈灾抚民事务。回程途上又刻意经过北海、渤海二郡了解当地水情。这些第一手资料对于朝廷统筹安排布署、指导各地救灾和灾后重建都有极大意义。胤轩帝将此刻朝廷最为重大的事务与责任交给风司廷,其中心思用意勿庸置疑。但职责的移交与自己的处罚紧紧联系在一起,甚至毫不掩饰地谕旨明令风司廷“接管宁平轩一切政务”。连最不能轻易交由皇子协理的兵部一齐归到他职权范围之下……便是自己也无法不猜测胤轩帝此举所蕴含的深意,更何况朝廷上那一双双紧紧盯住帝王一举一动的眼睛?

从胤轩九年风司廷成年,冠礼大婚开衙建府一切礼节仪式明显超出普通皇子礼制,胤轩帝一语压制朝臣所有置疑开始,这位三皇兄就一直是朝廷上下一致看好地天心默许地皇位继承人。皇子成年之后涉身政务行走宰相台,六部之中除兵刑二部历来不允宗室子弟轻易插手,其他四部风司廷都曾奉旨协理,传谟阁各部事务、人情往来种种诀窍关键可谓掌握纯熟。而三

郡王对政事的把握和处理能力也为朝臣肯定,平和稳密的行事风格受到朝中老臣赞誉。胤轩帝性情坚毅果决,朝纲独断雷厉风行,改革旧制推行新政以来更是绝对不容冒犯地威严,为人谦和、一派温雅的诚郡王在朝臣和百姓心目中的形象素来都是极好也极受偏重。虽然风司廷成年大婚之时选择宁国公的琼华郡主为正妃,明确表达“不争”的意愿而避开当时一触即发的太子之位争夺;琼华郡主仙逝之后他又与西陵吉昌公主联姻,先后两位王妃似乎都将他排除出皇位继承人选的名单,但同时为他建立了其他皇子所不能比拟的优势。琼华郡主留下的两位世子一位郡主,确保了北洛风氏王族以外最显赫的一门世家、掌握着军事实权的上将军宁国公府的支持;而北洛与西陵两国和约会盟的情势下,身为姻亲的上方王族对风司廷自然而然的亲近,他对会盟两国具有的不同一般的意义更让风司廷在北洛朝中显出身份、地位的特殊。

何况,他还有最大的助力——始终隐身北洛朝局幕后的,胤轩帝正宫皇后、徐韵芳。

被胤轩帝亲封“睿敏恭德”的徐皇后,风司廷的亲生母亲,虽然经过胤轩十三年“玉螭宫之变”,参与宫变的徐密一族皆尽被诛被废被黜,身为徐密亲生女儿的徐皇后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牵连,反而因为凛然大义受到胤轩帝及上下朝廷朝臣爱重推崇,皇后地位巍然不动稳若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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