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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传奇-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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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脱险,神宫与钦天监也皆预测北方雨水暂收。北方各地灾情解决救助乃是朝廷当务之急。这两日众卿齐心用命。传谟阁统筹调度日夜不休,指令之下东南各地救灾物资均已筹集准备妥当,此于救助灾区灾民燃眉之急当有莫大好处。然而其后转运分派、安抚民生直到重新生产。种种事务繁杂细碎,众卿肩头责任依然艰巨。国事当头,望众卿再行努力,为我百姓共度此难关。”

朝臣一齐跪拜行礼:“臣等必当尽心用命,为我皇分忧,为百姓度此难关!”

胤轩帝微笑颔首:“官者,民之主持仰赖。有众卿如此,我北洛百姓定能康乐平安。”说着挥一挥手,“林间非留下,其他人各归各位——务须以北方灾情为当前之重,尽职效命。”

众人再次行礼,这才起身慢慢退出澹宁宫去。

“司冥。”

身为朝堂之中爵位最高的靖宁亲王、传谟阁宁平轩的理事皇子,风司冥自然应该率领着众臣首先退出殿去。然而方到大殿门口便被胤轩帝叫住,而且直接称名而非封号官职,众人听在耳里心中都是不自觉地一震。风司冥顿时停住,迈上一步向胤轩帝躬身道:“微臣听候皇上吩咐。”

风胥然微微笑一笑:“回传谟阁前先去一趟凤仪宫,也告诉你母亲这个好消息。”

母亲……注意到胤轩帝在这两个字上刻意地重音,风司冥身子不易觉察地微微一僵,但随即躬身行礼答道:“儿臣遵旨。”

“去吧。”挥手令风司冥退去,胤轩帝从御座上走下,向侧身侍立的林间非点一点头示意他随自己到厢房中单独议论政务。见跟随其后的和苏在两人走进厢房后放下门帘,澹宁宫正殿中一众朝臣这才随着风司冥慢慢退出殿外。

“这一手耍得可真漂亮啊,九皇弟!”

既然皇帝命令自己先往凤仪宫中一行,风司冥走出澹宁宫后只是站在殿前,目送其他朝臣皆尽离开之后,这才抬步欲往擎云宫后宫方向走去。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阴谲的讥讽笑声,风司冥脚步顿时停住;缓缓回头,只见胤轩帝第七皇子、治郡王风司磊正大步赶上来。

“七皇兄。”规规矩矩行一个礼,风司冥随即抬头。静静看着眼前这个笑容阴沉的兄长。

“当着尊贵地靖宁亲王殿下,这声‘皇兄’的份量还真是重啊。”风司磊脸上轻轻笑着,口中却是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真不愧是战场上面出来的……手脚动作就是快,调动两个小卒子不费吹灰之力,连将人所都能轻轻松松安插进去,皇兄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微扯一扯嘴角:“将人所是御前护卫力量关键,属下擢晋升。绝无私情可循。这一点皇兄若是有所怀疑。便是对我宫禁安危维护地力量也不信任了。”

“啊哈。我不过小小一个闲王,哪里敢说这种话?”风司磊冷笑一声,随即逼近风司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手脚——就算你握着禁军兵权控制着兵部,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也动不了你。但你可别忘了,朝中大大小小地升谪奖惩记录可都是在礼部存着档呢!郝哙是个什么东西?彻彻底底江湖武夫一个,被你弄进自家靖王府里我不能管,随便一纸调令归入你的铁衣亲卫也轮不上我来说什么。但那项选入将人所的军功……就算那确是他自己地功绩,可那时间却是两年之前。从王府侍从到铁衣亲卫,再到将人所属下御前三等,前后不过两天时间品阶居然抬升了七级……这种手段放在平时,除了‘做得漂亮’一句再不能多说什么。但现在,你拿他当枪使出来,还以为依旧能够瞒得过别人么?”

“郝哙确是江湖出身,但师从道门武艺人品自不待言。两年前潼郡、北海两郡交界处流寇作乱。他剪除祸源为民除害之功更值得朝廷嘉奖。当时朝廷因事务繁忙。所属部衙未曾及时呈报天听已是有失,皇弟我此举只是弥补朝廷先前失误罢了,却不知皇兄为何如此责难?”

见风司磊顿时一噎。张一张口似要说话,年轻亲王毫不客气抢在他之前开口道:“若是七皇兄以为风司冥在宁平轩只当负责禁军和兵部事宜,插手处置礼部地积压政务乃是越权行事有违朝廷法制,必须通报三司彻查臣弟过失,那么请容许臣弟也说一句:使臣弟不得不插手礼部事务而越俎代庖,这首先也是礼部主持地失职。若要奏请三司彻查,请先从礼部历年从事查起——如此臣弟当诚心悦服,否则,请皇兄莫怪臣弟失礼,将以如此小事惊动天听!”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地威胁!风司磊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风司冥言语处处指向前年自己在北方三郡顿河、衡河水利工程上的施为。当年潼郡郡守李耀贪权渎职,倦怠河工,导致无灾之年百姓却因洪水流离,自己被胤轩帝派往彻查此事。但与其说是派遣,其实不如说是自己主动请缨——李耀虽未曾明确投主,但利益联系早是千丝万缕,自己原本有心维护。然而一查事实,发现事情实在闹得太大,根本无法敷衍收拾,利弊权衡之后当即将李耀就地格杀正法。将结果报上京城,胤轩帝任命了新的郡守范筹并委任自己为督察再修衡河堤防、重整顿河水利。加上毗邻的渤海郡也同时疏通与两河相联系的水、浫沟,北方水网的整体重修成为胤轩十九年国家投入最大的工程。而为了解决李耀留下地各种问题麻烦,身为督察的自己整整八个月都全心扑在北方三郡事务处置上。自己既不在京中,原本负责主持的礼部自然不可能事事照顾周全。何况这郝哙的“功勋”正是李耀“渎职”所成就,流寇趁灾荒之际作乱,追查本源就是郡守不能养护生民而使百姓流离失所,被迫聚啸为寇。风司冥对自己指责其擅用职权调动郝哙职位品阶一事不避不讳,反而抓住此事倒过来直指自己失职。虽然按着长幼尊卑自称一句“臣弟”,但声音平静不急不缓,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内容却可谓句句诛心。

“此事若上达自有公断,不劳亲王殿下操心!”强自按捺心中激荡,风司磊努力吐一口气平复心情。“然而皇兄想要提醒九皇弟的事情是,凡事须有分寸,不可擅自待人处事,更不可逼人太甚!宁平轩乃是靖宁亲王处置京城禁军与兵部事务之所,并非冥王统辖六部发号施令的地方!”

“皇兄此言更令司冥惊讶!宰相台传谟阁为处理国事政务的朝廷中枢,居中发号施令地只能有当朝宰辅而已。朝廷各部职责早有明确论断,各司其职,彼此配合协作乃是朝廷行政治国地根本。宁平轩在传谟阁治下,凡事均是领命行事,绝无僭越之举!若定要说近日旨令有所跨越,也只是各部配合下的随机处事,怎么当得起‘统辖六部’一句?所谓‘逼人太甚’,这可是皇兄自己首先言语过分了。”一边说着,风司冥嘴角勾起一个冷冷的笑容,“不过臣弟也知道因为这见鬼地天气,皇兄近日来身体一直不甚舒爽,神智往往有短时的蒙蔽,言谈话语也不能控制心情脾气……司冥不会误会皇兄对臣弟教导指引的一番心意。皇兄虽在病痛之中依然对臣弟所作所为一直如此关注,司冥真是感动而感激不尽。”

情况不对啊!被风司冥连讥带讽的言语激得几乎当时就要动手泄愤的风司磊突然一个激灵。风司冥虽然自幼统帅大军养成一股凛然威仪,但自胤轩十六年回到朝中后待人处事一贯威严沉静,无论何时身处何地,当着朝臣宗亲都是平和守礼,喜怒不形于颜色。然而此刻却是出口如刀剑锐利,气势更咄咄逼人,细细回想分明是刻意而为……

“啊,两位皇弟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呢?”温文的声音传来,一身淡黄色袍服的二皇子风司宁向两人走来。“九皇弟怎么不去凤仪宫,在这里跟司磊磨蹭什么?”

见风司宁从自己背后走来,风司磊心念电转顿时恍然。看他笑容款款走近,风司磊抢先一步伸手搭上风司冥肩头:“二皇兄说得不错,司磊便是想同九皇弟一起去拜见母后。”

目光转向风司冥,见他不言不语默认此语,风司宁顿时微微一笑。“那可巧了——我刚从内宫过来,听说母妃和莹妃娘娘此刻都到了凤仪宫里,正好与两位皇弟一齐前往拜见。”

从后宫良妃的淑桦殿到凤仪宫,应该不需要特意从澹宁宫绕过这一圈吧?看一眼沉默的风司冥,风司磊笑一笑退后一步,“既如此,二皇兄请领步先行。”

第四卷 朝天子(天下篇)·上

第十五章 … 漫泻天光无觅处(中)

皇后正宫缓缓退出,抬手挥退了凤仪宫的太监首领安甫一转身,便见和苏静静站在阶前。

见风司冥略略一怔之后立刻显出若有所悟的了然神色,和苏微微笑一笑,随即欠身行礼道:“靖王殿下,皇上在澹宁宫等您。”

风司冥眼中光彩闪动,颔首说道:“有劳和总管了。”抬手示意他领路先行。

眼前红色一动,和苏目光在风司冥手腕上扫过,一贯平稳从容的面容表情竟透露出微微的惊讶。风司冥顿时惊觉,顺着他目光看向自己手腕——只见两串同样红亮莹润的珊瑚珠链相映生辉,衬着腕上肤色在日光下格外鲜艳夺目。沉默片刻,风司冥这才淡淡说道:“是方才皇后赐下的。”顿一顿又道,“皇后旨意,将珠链带给靖王妃。”

和苏点一点头:身为内廷总管,他怎么会不认得这是何物?北洛皇室对海中珍宝极是喜爱,珍珠、玛瑙、车琚、宝贝之类皆是沿海诸郡县惯例的贡物。其中尤以珊瑚为皇室中人最爱,而正红色的珊瑚饰物更是仅有天子帝后才能享有、使用的物品。风司冥手上两串红色珊瑚珠链原是进贡的一对饰物,胤轩帝与徐皇后见之心喜,各取一件,每日佩戴不离身边,可见喜爱之深。当日在御花园中胤轩帝解下腕上珠链赐予风司冥并亲手为其佩戴腕上,如此举动内中含意令长久侍奉在他身边的自己都有些不解地颤栗。此刻见到风司冥手上又多了皇后徐韵芳所有的一串珠链,更说是皇后赐予靖王妃秋原佩兰之物。想到此刻凤仪宫中聚集的几位贵妃皇子,和苏心下不由微微感叹,下意识地抬眼侧目看向身边的年轻亲王。

风司冥却是一如常日的面容沉静,表情不显任何波澜;只是微微舒展一下手臂,让落下的袍袖轻轻覆住手腕。年轻亲王行进间的身体在擎云宫中多年礼仪教导下保持着自然的挺拔,纵使脚步略急也不失沉稳之气;皇子正装袍服周身佩戴地铃琅饰物在轻盈稳定地动作下寂然无声,只有腕上珠链会随着手臂自然摆动而发出极其轻微地声响。

习惯了腕上环有饰物,此刻多加一条珠链似乎也不会感觉到更多份量——风司冥静静垂下眉眼。感觉着珠链随着步伐行动在腕上碰击震荡发出的轻响。头脑中却缓缓浮现起方才凤仪宫中皇后将珠链扣到自己腕上时候众人的面容神态来。

凤仪宫是皇后正宫。皇后徐韵芳虽然素性贤淑温和。但既是胤轩帝元配正妻,又深受风胥然爱重信任,多年来执掌后宫权威极重。她性虽合群但不喜过分热闹,胤轩十三年宫变之后更是在宫中长日安居不动,后宫妃嫔女官、朝廷官眷命妇除却年节大事和每旬一次的觐见平时甚至不敢轻易踏上凤仪宫大门。但这次诚郡王遇险,风司廷是她挚爱亲子,母子亲情天性牵动。竟鸾驾出宫亲到诚郡王府探视儿妇皇孙。擎云宫中各人耳目无数,今日良贵妃、莹贵妃不约而同到凤仪宫朝拜。徐皇后依礼接待,三个女人闲话家常,或叹息或微笑或忧郁或安抚,凤仪宫素日安宁肃静一时皆尽打破。而等自己与风司宁、风司磊三人一同进入,凤仪宫的热闹程度几乎不下于新年后宫各处相互拜年问候的景况——

虽然长幼有序,但名位尊卑却与年龄无关。风司冥是胤轩帝所封靖宁亲王,一等信勇公爵位在宗亲之中仅次于帝后。地位远高于后宫妃嫔贵人。因此见风司冥向徐皇后行过礼后按徐韵芳示意在她右手边坐下。见三人到来便急忙起身离座的良贵妃、莹贵妃各依礼节到风司冥面前向他行礼问安。礼毕之后两人并不归座,却是垂手立在一边;而风司宁、风司磊分别向皇后、生母、庶母行过礼后,也各自跟随母亲侍立。

一坐一站。顿时显出高下——瞥一眼垂手立在莹贵妃身后地风司磊深沉幽暗的眼光,风司冥静静低下头。徐韵芳却似一时忘记开口赐座,只是含笑向风司冥说话,问遍了靖王府上下寒暖这才道:“司冥一向公务繁忙,平日少到凤仪宫走动……这次可是佩兰有什么话要司冥带给母亲我么?”

风司冥急忙起身告罪行礼:“母后这么说却是责怪儿臣了……但儿臣此来却是有要事告诉母后:潼郡传来的消息,三皇兄——平安脱险了!”

徐韵芳原本脸上含笑,闻言笑容顿时凝住。一双眼睛缓缓瞪大,身子微微前倾,伸手抓向风司冥,手指却抑制不住一阵阵颤抖。“司冥……司冥你,你说的是真的?”一手扣住跪伏身前的风司冥肩头,徐韵芳双唇都在哆嗦,“你三皇兄真的得救了?没事了?!他很快就会回来了,是不是?”

“是的,皇后陛下。诚郡王已经脱险,现在潼郡府衙,即日便可启程回京了!”风司

扶住神情激动地徐韵芳,用极缓慢但是极稳定地语声臣方才将这个消息禀报了皇上,父皇特地命儿臣将此佳音带给母后。三皇兄吉人天相,一切平安。”

徐韵芳跌回座上,左手按住胸口,脸上又悲又喜表情变幻不定。风司冥知她之前不但需在众人面前强忍心忧,还要以平和镇定神态安抚胤轩帝与诚郡王妃等人,此刻乍闻好音心中顾忌尽去,骤然松懈之下根本无力控制心绪表情,先前的忧恐悲伤一时尽数流露,之后才缓缓露出喜容来。见她抬手拭去眼角泪珠,嘴角却是抑制不住扬起,眉眼间欣喜盈盈地凝视着自己,风司冥心中不由自主突地一暖。但随即低垂眼帘,将依然扶住的她地右手轻轻推到座椅扶手上,轻声喊一句:“母后。”

被他一声惊回心神。徐韵芳猛然从风司冥面上转开视线,这才发觉良贵妃、莹贵妃及两位皇子一起跪在自己身前,口中一齐说着“恭喜”。目光不易觉察地微微一沉,瞥一眼垂手侍立一旁的风司冥,徐韵芳定一定神,这才缓缓露出雍容大度的温和笑容:“两位妹妹起来吧……司宁司磊,快快扶你们母妃起来。”见两人扶起各自母亲,徐韵芳顿一顿向两位妃子笑道。“实在是大喜的事情。我这个做娘的竟是当着孩子失态。让妹妹们见笑了。”

其实徐韵芳素性冷静沉着,少有失态失仪,如此情绪波动确是宫内少见。但良贵妃、莹贵妃两人原本便是为安慰皇后而来,听她这么说自然急急陪笑分说。风司宁、风司磊也跟着附和,又夸赞风司廷两句,说他不畏艰险以百姓为重、为朝廷君父分忧解愁。徐韵芳闻言顿时心喜,转头向风司冥笑道:“司廷平安的消息令你带来。皇上倒是有心。”

知道徐韵芳是指明的是胤轩帝照顾母子亲情天性,纵然事务繁忙不能亲来告知,也让亲生皇子、一母同胞转达消息,风司冥微微一笑刚要答话,一边风司磊却是抢先开口:“母后娘娘有所不知,父皇令九皇弟前来可不是为了其他——那在危难中不顾危险努力寻找、最终及时救助到三皇兄的侍卫,可是由九皇弟一力推荐给三皇兄地呢!”

惊讶地“哦”了一声,徐韵芳转向风司冥:“原来是这样。司冥?”不等他回答便点一点头。徐韵芳深深感叹道:“从战场上出来地果然不同普通侍从,是真地会把命跟主子系在一起的勇士呢!可该好好奖励——司磊,你管着礼部。这次可得给那孩子好好嘉奖宣扬一番!”

“方才澹宁宫父皇已经颇多嘉奖了。”风司冥微微笑一笑,“郝哙是将人所的三等侍卫,父皇有意提拔他到御前伺候,正是一番成就的心意。”

“已经在将人所?将人所与御人寮同在皇城禁军治下,主掌的几个果然都是有见识的。”徐韵芳闻言一怔,随即露出笑脸,“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郝哙忠心救助了主子,单是这一条就该好好嘉奖照拂。”

风司冥微笑附和,眼角余光扫到风司磊神情,心中忍不住暗暗好笑:风司磊本意是要逗引徐韵芳询问好提及郝哙“靖王府侍卫”的身份,从他进阶过度迅速地事情引起她惊觉从而挑拨自己与她的关系。但此刻被徐皇后这么一说,发现贤士、推荐人才的功劳倒落在了禁卫军长官的身上。掌管皇城禁卫军的风司文也是徐韵芳亲生,虽然一身武人脾气,粗鲁急躁从不被视为太子人选,但嫡长皇子的这一重身份却是比铁更坚硬、比磐石更不可动摇的事实。

风司磊显然没有料到徐韵芳一句话竟然转到这里,陪笑两声,瞪着风司冥的目光直比刀剑锋利。定一定神,风司磊轻笑道:“这郝哙确是个人才,一年时间从御人寮最末等地候补侍从到了将人所三等侍卫,从九品末等到从五品,一年抬了三品升了七级。这既是人才难得,九皇弟与禁卫军各部长官慧眼识才,更是我北洛选贤任能制度完备,才能使国之英才尽心为朝廷效力哪。”

徐韵芳淡淡看风司磊一眼,脸上神色不动脑中却是急速思索。北洛官制“九品十八级”,以正品从品各九等列朝,等级之下阶层分明:在京文臣最低从六品方有资格入朝,从五品以下武官除非常事不能面圣。京中虽是“晋阶宝地”,但也是是非之地、纷争漩涡。而御人寮则是宗亲府衙所属侍卫地训练、管理机构,素有“磨得顺、翻得快、升得高、落得狠、死得昏”之名,是武人入朝最渴望也最恐惧的处所。只因入到此处得末等侍从一旦完成基本训练便将派往各处宗亲府衙充任侍卫,若是派到实职实权的宗亲权贵府上晋级窜升自然极快;但官场风波险恶,越是高位宗亲行为处事越容易犯禁,一旦有所动荡这些多

草野地纯粹武人往往首当其冲沦为牺牲。而要从御侍卫的将人所艰难无比,便是立有大功也未必能够合乎将人所严苛地选材规范。风司磊短短两句话点出经历。句句似有所指,而所指的锋芒方向,显然正是站在自己身边一身暗色皇子袍服的年轻亲王。

“司磊这话深得我心。皇上每日勤政,兢兢业业,便是为了使国家兴盛百姓安康,天下人才能够为朝廷效力。你们兄弟协理各部,是为朝廷办事也是为你们父王分忧,须得各各尽心用命。方全了父子君臣之情。”见风司宁、风司磊、风司冥三人一齐起身跪拜行礼。徐韵芳微笑着点一点头。随即抬手招风司冥到自己近前。“方才司磊说,救了你三皇兄的侍从叫……郝哙的,是你从御人寮选用提拔到将人所,这次又推荐给你皇兄随行的?这件事情做得很好,母后心中十分欢喜。”

风司冥微微欠身:“这是儿臣本职,母后褒奖……司冥不胜惶恐欣喜。”

“这些日司廷不在朝中,司磊又有病弱。司宁……”看一眼闻声叩首的风司宁,徐韵芳轻轻叹一口气:风司宁原是协理工部事务,此次水患工部责任首当其冲,风司宁平日只是考校人事学习章程,工程实事并非他一个守在京城、不通实务的皇子能够处决。但职司所在不容逃脱,早在大雨持续十日、水灾忧患初成之时风司宁便在胤轩帝责问之下上缴了职权,专心在府中“悔过”。但见他此刻脸上沉默自责地表情,徐韵芳温言道:“工部那些事情须得专家里手。以后能到实地去看那是最好。诚郡王之事原有意外成分。司宁无须自责至此。”

“母后宽大,司宁不胜惶恐。”风司宁说着又叩一个头。他地生母良贵妃也起身行礼:“司宁无能,让娘娘遭受忧烦。都是臣妾地罪过。”

徐韵芳微微笑一笑:“话不是这么说……虽说母子至亲,但司宁司磊也都是我亲手教养的孩儿,哪有为一个孩子责备另一个的道理?”一边说着一边向急急行礼的莹贵妃颔首示意她回到座位,这才重新转向风司冥。“只是这一次诸事纷乱,我虽不问朝政,听各人所言确实是司冥助了皇上最多。加上侍卫的事情,诚郡王能够平安回来司冥功不可没。朝廷之事你父皇自有奖赏,母后也没什么可以给你的,只有这挂珠子是我平日心爱,便给了你算是母后的一点心意……”

徐韵芳说着脱下腕上红色珠链,一边拉过风司冥左手便要替他戴上,却见皎白手腕上一道夺目艳红,一串与自己手中一模一样地珊瑚珠链赫然在目。

北海郡进贡的一对正红珊瑚珠链为帝后喜爱,分取其一佩戴身上,此事擎云宫上下无人不知。而风司冥素来不喜挂佩之物,除却皇子正装袍服平日不用挂饰,仿照戎装式样不碍行动的暗色朝服总在袖口扎紧,胤轩帝赐下随身珠链之事旁人竟是几乎无所知晓。此刻见他腕上珠链莹润俨然,再联系前日胤轩帝不依规矩将他带入祈年殿的举动,众人顿时心潮起伏激荡,凤仪宫中空气一时都凝滞不流。

“啊,原来你父皇已经有所赏赐了。”打破充满压抑的沉寂,徐韵芳轻笑起来,“这样一来倒是好了……这几日诚郡王府都亏了佩兰,照顾吉昌还有亦璋亦琪亦琛他们几个,我正想不出怎么心疼那孩子呢!司冥便将这珠子带给佩兰,你们两个孩子正好凑了一对。”说着抿嘴笑一笑,脸上竟是有些微微的红,“人说正红珊瑚珠子是连着夫妻两个的,我以前不听这个……这一次却是该相信了呢。”

“那儿臣便代佩兰谢过母后了。”风司冥大大方方行礼,任徐韵芳拉过左手将又一串珠链扣上。

扣上金丝扣环,徐皇后又端详珠链片刻,这才抬头轻声笑道:“这些日你们两个辛苦了,去通报过诚郡王府便接佩兰回家吧……政务虽然要紧,但夫妻相处也是重要的。一个晚上地事情,有你宁平轩那些属下在想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扫一眼殿中另外四人表情颜色,风司冥明白徐韵芳言下之意,随即微笑颔首,行礼告退。徐韵芳让自己地总管大太监安平送他一直走出凤仪宫门口,安平这才回转复命。

而感觉到骤然松一口气的风司冥,却在回身之际看到内廷总管和苏前来宣布胤轩帝再次召唤的命令。

也许自己还是更适应同身为帝王地父亲相处吧……轻轻抚一抚腕上两串珠链,风司冥静静抬起眼看向至为熟悉的宫墙殿宇。

宁宫门口,立在胤轩帝身前语声沉静的青衫男子似有所觉,淡淡回眸。

第四卷 朝天子(天下篇)·上

第十五章 … 漫泻天光无觅处(下)

念安帝的国书,为什么是太傅转呈?为什么不是上方

从西华门走出,沉默了一路的风司冥终于开口问道。

三皇子、诚郡王风司廷遇险得脱,风司冥在宁平轩最先得到消息,急急入宫禀报胤轩帝,皇帝又令他将此佳音带给皇后徐韵芳。本来以为自己报信之后便可返回宰相台传谟阁,但一出凤仪宫和苏早已侯在门外,旨意急召自己再到澹宁宫议事。却是太子太傅、三司大司正柳青梵带了西陵念安帝上方未神的手书递给胤轩帝。

念安帝手书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给西陵安亲王、与北洛倾城公主和亲联姻的上方无忌,指明若是北洛今岁遭遇水灾西陵将全力支援、协助救济,上方无忌可以以西陵亲王的身份调动所有在北洛经营的商家产业协助北洛朝廷救灾,西陵朝廷事后会给予这些商家补偿。另一部分则是直接给胤轩帝风胥然的国书,言道西陵前年丰产,会盟之后又赖北洛商人而使经济繁荣国库增收,当此时机愿意及时输运米粮物资协助北洛救灾,稍解百姓灾患之害而遵两年前“太宁会盟”协约之礼,更全联姻的两国王族姻亲情谊。

念安帝手书文辞妥贴,声情并茂,建议又十分合理恰切,胤轩帝得信自然十分欣喜。只是救灾具体事宜须得两国进一步联系协商,仅有上方无忌一人居中协调显然极为不妥,更是对西陵殷切情谊的大不敬。而由于神道教宗一脉以及两国皇室姻亲关系。西陵事务向来由三皇子风司廷主持。自他遇险后传谟阁中相应事务便由风司冥手下宁平轩一并接管处置,因此胤轩帝才急急召风司冥到澹宁宫细细商议此事。上朝廷宰相林间非、祈年殿大祭司徐凝雪、太阿神宫主持乌伦贝林以及倾城公主驸马上方无忌也都遵旨赶到澹宁宫中,一番议论之下众人都对西陵念安帝此举深表感谢欣慰,并初步确定下胤轩帝国书回函地内容。

宁宫中风司冥对念安帝来信中表示愿意给予的及时支援十分高兴,结合此刻秋原镜叶与祭司白肇兴的调运神殿预存物资救助的境况,甚至先林间非一步考虑到了东西两线路程与物资调运分配之间的关系,令殿中诸人十分惊讶叹服。胤轩帝尤其欢喜,留下林间非随驾起草国书回函。令其余人尽快各归其位主持此事。柳青梵与风司冥自然是同回宰相台传谟阁。此刻见年轻亲王突然驻足发问。显是对念安帝意图多有疑问。青梵心中不由微微一动。淡淡看他一眼,见那一双幽深黑眸目光灼灼毫不回避地看着自己,青梵停下脚步:“上方无忌是尴尬人,此信是尴尬信……方才澹宁宫前皇帝陛下亲口所言,殿下如何忘记?”

身体微微一震,风司冥垂下眼帘,但很快又迅速抬起对上青梵:“念安帝身兼国之祭司职位。可以预知福祸风雨,传来此信愿遵太宁盟誓、更为姻亲之好而赠我北洛粮米物资以度今岁灾荒。这自是念安帝感念两国亲好而行善事,利于我北方百万灾民,可谓‘雪中送炭’。但书信于大雨之前便到承安,专一等候到此刻方才递出——上方无忌是尴尬人,然而太傅便不尴尬了么?”

幽深黑眸闪过一道锐利光芒但随即隐匿,青梵的语声比平日更加沉静:“殿下,西陵笃信神道。一国大祭司可通神明、可知天时之变。所谓未雨绸缪。念安帝此举虽有着意之处,然而其间会盟诚意依然。”

“秋肃殿内太傅曾教导司冥,天有不测风云。然而天行同样有常。风雨雷电皆是自然造物,不为人世浮沉而变规则。国史馆中史书卷册记载,藏书殿中皇子必修律历、礼乐、刑法、食货、郊祀、天文、地理、沟、艺文八志,太傅独以地理、艺文二志另行教授司冥,说明天象变化之根本,而人事可以遵循利用、可以趋利避害之法则。”

风司冥语声极轻却又极沉,一双夜一般的幽深眸子静静凝视青梵。“各地气候天象,历年资料郡县府衙皆存。西北三郡久患水事,也是人所共知。前者西陵在我境中多有根基,虽然会盟之时倾力拔除……若念安帝有心考察,便无神明之力也可推演年景岁情。此书三月下旬便到承安,其时诚郡王一行尚在前往淇陟路途之上。而上方无忌接到此信藏匿直到今日境况适时呈上,揣测念安帝心意……司冥不能不有所疑虑,并为我朝安危担忧。”

听到风司冥提及当年秋肃殿读书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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