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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传奇-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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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突然一动:“青梵很喜欢他?”

青梵点了点头:“是的,青梵喜欢他。父亲、师父,梵儿可以收养他吗?就像收养小球和阿苍一样?”

柳衍顿时一呆,慢慢转过头,却见风胥然看着他怀中的孩子一脸异样的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青梵想要收养他?”柳衍的声音有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沙哑。“梵儿想要一个弟弟么?”

“不,青梵想要一个徒弟。”

话音一落,柳衍和风胥然面面相觑,一时皆是不知所措。两人一齐注视着青梵,等待着他的下文。

“父亲……师父教给青梵的东西真的好多,我想如果有一个徒弟,就可以把很多东西教给他,这样以前学过的东西就可以温习到不会忘记了。”青梵笑得天真,“而且冥儿好可爱,我想他也一定很聪明。师父,我可以收养冥儿吗?”

“这么说,青梵是想做太傅?”风胥然突然笑了起来,“那就做吧。柳青梵,朕便封你为太子太傅,为朕教导出一位最出色的皇帝吧。”

柳衍顿时明白过来,刚想说话,青梵已经开口了。“可是青梵不想教一群王子,那样会很累的。”青梵的笑容益发明亮,“皇上,我只教冥儿可以吗?”

风胥然点了点头:“青梵喜欢就好。”

“那太好了,皇上。”将怀中的孩子交给身后的和苏,青梵向风胥然深施一礼,“谢谢皇上,柳青梵一定会将冥儿照顾得很好的。”

风胥然哈哈大笑,伸手从和苏手里抱过兀自熟睡的孩子。深深地看了孩子一眼,郑重地将他交回到青梵手里,“朕许你。柳青梵,朕的太子太傅,你可以只教九皇子风司冥,也可以教任何你喜欢的皇子。青梵,你会答应朕,做一个像你的师父那样、最好的师父吗?”

注意到风胥然在“你的师父”四个字上的重音,青梵心下了然,随即用力地点一点头。

深深地看了青梵一眼,柳衍轻叹一口气。“梵儿。”

“父……师父?”

沉默了片刻,柳衍慢慢露出笑容,“既然青梵喜欢,那就这样吧。”

“可是青梵知道的真是太少了,这样应该不好吧?”青梵嘴角扬起一抹奇异的笑容,“青梵想跟师父再学几年然后再做太傅。我想冥儿一定会喜欢山谷的。”

柳衍微笑了一下:“只要青梵想当然可以。不过梵儿忘了吗?司冥是皇子,皇子是应该住在王宫里的。”

青梵点头,“那过几年等青梵学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来教冥儿好了。”说着低头看向怀中缓缓醒来却兀自睡眼惺忪的孩子温柔地笑了,随后在他光洁如脂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记住啊,我是你的师父了。我叫柳青梵,知道了吗?我会好好地保护你,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所以,一定要乖乖地等我回来,知道吗……”



“皇上,就这样让柳真人走了吗?”

“不然还能怎样?”风胥然淡淡笑一下,静静凝视身前湖面。“何况,留下了柳青梵,也算是把他留下了吧?”

孟安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开口:“柳青梵确实聪明伶俐,但是封为太子太傅,皇上这……”

风胥然微微一笑:“你以为,朕做这样的决定会只是一时冲动吗?”

孟安有些局促地看了看风胥然:“皇上到现在还没有立太子,却封柳青梵为太子太傅,而他似乎只愿意教九殿下……”

“这也是无奈的事情了。”风胥然沉默了片刻,“司冥那个孩子,也是朕亏待了他。当年的事情原是朕对不起他母子两个,却一直忽视甚至无由地迁怒他。而皇后,司廷是个出色的孩子,从来就最受先帝和母后喜欢,皇后便是偏心也是自然。唉,这些年也不知这孩子是怎么过来的,想来他的那些哥哥们对他也是……苦了他了。”

孟安也沉默了。风司冥虽是皇后徐韵芳亲生子,但他的出生却不是任何人的希望。四年前在一切将定之际柳衍突如其来的决然离开让风胥然暴躁无地,所有的人不敢稍掠其锋。而徐皇后,当时的王妃,却在风胥然面前厉声叱喝,斥责他不顾大局不足以成大事。当下人将王妃从风胥然屋中抬出时,她已是遍体鳞伤。那一天后,风胥然一改暴怒狂躁,按照最初的设定一步步稳稳走上大位成为近乎完美的帝王胤轩帝,而王妃也成为所有人眼中最高贵的皇后。只有那个在一夜暴虐下出生的孩子,成为了所有人无法接受的存在。

胤轩帝素来胸怀大志,不重儿女私情。自从二十五岁遭暗算获救结识柳衍、挫败当时皇子风靳然阴谋,真正开始为登基大计专心筹谋运算后,更是很少宠幸妃子侍妾,除了皇七子和皇八子为和亲公主所生外,十年内竟未有其他儿女出生。此刻见到风司冥,心情复杂自然可知。而皇后为风胥然诞下皇长子司文、皇三子司廷,亲自抚养教育,均极得先皇宠爱,对于几乎可说是被强暴而生下的九皇子,却是无法抑制那种愤怒和无奈。因为皇帝和皇后的态度,整个擎云宫对这位小皇子都是冷漠异常;但所有的人也都知道,在整件事里,他其实是最无辜的存在。

孟安轻叹了口气:“皇上,九皇子毕竟也是您与皇后的亲生骨肉,何况九皇子未满四岁,一切都还来得及。”

风胥然微微一笑:“你是想说,本朝皇子太傅确实不少,但以后负责教导司冥的柳青梵却是唯一的太子太傅。这样的安排,势必会引起许多人的猜想吧?”他顿了一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可是孟安,你以为那孩子会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吗?”

“九皇子他……”

“不,不是司冥,是柳青梵。”风胥然微笑了,“如果不是因为清楚这一切,他又如何会主动为柳衍揽下这一切?”

孟安顿时吃了一惊:“皇上?”

“一路上的那些侍卫宫女,费了和苏不少心思呢。本来只是想借着青梵去劝说柳衍的,没想到那孩子居然自己一个人担下来,一点回转的余地都不留人……这样的心思也真是极其难得的了。”不过,就算心思远超年龄的深沉绵密,但面对幼小生物不由自主心怀怜爱,却到底是个天真孩子的心情。风胥然淡淡一笑,“这样也好,因为那孩子,他终是留下来了。”

帝王语声中那淡淡的忧伤与深深的自嘲,让孟安的心猛然一沉。

“孟安,传我旨意,从明日起所有年满五岁的王子到藏书殿读书。命周怀清为太傅,教导诸皇子为君治国之道。”

年满五岁啊……也就是说,除了九皇子,皇帝所有的儿子都要开始正式接触皇家教育了。

我的皇帝,您到底只愿给他两年的时间,不是吗?

第九章 … 星淡黯

靛青色的袍服下摆拂过小径草芽,和苏静静走向御花园一个偏僻角落。

自幼入宫,从当时景文帝的五皇子风胥然贴身小太监一直做到而今胤轩帝的心腹,擎云宫中万人之上的内廷总管,对于这个生活了四十年的擎云宫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为熟悉。

“九殿下。”站在小花园门口,和苏轻声叫道。

幽暗的林间小道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黑色的皇子袍服上绣着同色的祥兽云纹,黯淡的晨光中,一张精致如画的面孔仿佛初春的薄雪,发出晶莹而苍白的光芒。

和苏微微欠身施礼:“九殿下,皇上请您到崇安殿去。”

风司冥凝视着他:“是的,我知道了。”沉默片刻,他轻轻说道:“父王……皇上的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和苏脚步微顿,转过身看着眼前不过六岁的小皇子:“是的,柳衍柳先生带来了药,服用了汤剂,现在皇上已经痊愈了。”

胤轩帝的病症本来就不是汤药能够解决的问题,想到方才离开大殿时风胥然的飞扬神采,和苏心中不由淡淡微笑。只是这其中的缘由原本不能为他人所知。看到眼前明显松了一口气、表情再是真诚不过的孩子,和苏脸上不觉微微露出笑容,但他随即敛起。“殿下,皇上宣昭您是为了您进入藏书殿学习的事情,和苏斗胆地问一句,您,准备好了么?”

风司冥的身子明显地震了一震,一双灿烂如星的黑色眼睛瞪视着一脸平静的和苏。

“请允许我提前把这个消息告诉您,您的太傅已经到了擎云宫。”

“我的……太傅?”风司冥满眼的不敢置信。

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此刻眼前小皇子的惊讶心情,和苏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是的,您的太傅,殿下。”

风司冥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太傅?他的太傅?

从记事起,他就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在擎云宫中的地位——不被希望的孩子,虽然是皇后的嫡子,却被帝后同时厌恶。住在擎云宫最偏僻角落里最不起眼的杂草丛生的小院,没有皇子应有的四男四女的侍卫宫女,也没有随身服侍的奶妈和小太监。自己甚至无数次幻想自己是一直照顾自己的肖嬷嬷的孩子,但每一次,都会被她带着一脸悲伤而怜悯的庄严笑容教导:不,九殿下,您是皇上和皇后陛下的孩子。

后宫里做事的那些宫女太监看见他的时候会行个半礼,但每一次都是行完礼就飞速地离开。他曾经有许多次听到宫人们私下议论,他是不被希望的孩子;甚至就连名字也表示了这一点。司冥,冥,他出生的那一年胤轩帝登上了北洛的王位,宫人们每次悄悄议论起那被鲜血染红了的一年都会有意无意提到自己……也许对于北洛的君主他的父王,他的出生意味着不祥和死亡。

他是北洛皇帝和皇后亲生的九皇子,但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未真正见过自己父母。开始的时候他还会回去问肖嬷嬷父王母后什么时候会像看望其他皇兄那样来看自己,但后来终于知道她永远也无法给出答案。

听着肖嬷嬷的话他总是尽量不离开自己的小院,但是他知道自己有八位皇兄。风司冥最害怕的就是遇到他们:这些“哥哥们”总是说他又笨又难看,说母亲憎恨他,说他不是母亲所希望的孩子。他的四皇兄养了很大的獒犬,宫里的孩子似乎都喜欢看他被追得喘不过气的样子。而每当那个时候,宫里最受喜爱的三皇子、他的三皇兄会冷冷地看着他,眼里的冷意可以把夏天被成最寒冷的严冬。

北洛风氏王族的规定,皇子五岁入学,跟随那些最得皇帝信任的大臣学习治国之道。他曾经热切地渴盼着五岁生日的到来,还拉着识字的肖嬷嬷早早教会自己最基本的字句,但是临到那天,整整一天既没有祝贺的人群更没有传旨的宫人——当他在肖嬷嬷怀里醒来,看着老泪纵横的她告诉自己发烧昏睡了三天,他已经彻底放弃了读书这个念头。

纵然只有六岁,他也可以清醒地看到自己的生活:他只是一个被帝后厌恶抛弃的皇子,在这冷冰冰的擎云宫里静静地过着一天又一天,从来不期望拥有更多。

可是,和苏,父王的心腹要人、内廷总管,此刻却告诉自己,自己的太傅正在崇安殿。

只有被皇帝期待的皇子才会有专属于他一个人的太傅吧?

和苏素来沉默,他说的话,总是有着深刻的意义。

风司冥跟在他身后,静静地走向擎云宫深处,帝王所在的崇安大殿——擎云宫里最庄严的宫殿,一国之君每日接见朝臣处理政务的地方。

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走进这象征着北洛最高权力的殿宇。



“……青梵,你愿意在宫里住下,朕很是高兴。”风胥然声音里满是难得的轻松和欢喜,“这几天先让和苏带你在宫里各处好好走走看看,朕记得上一次你只看了御花园的。”

青梵微笑一下,却没有做声。

“朕知道,要你这样的小孩子成天关在宫里是勉强了一点。不过朕的皇子们年纪和你差不多的倒也有几个,青梵和他们好好相处,可以么?宫里的孩子不知高低轻重,若他们不懂事惹到了你,青梵可看朕的面子放过他们?”

风司冥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胤轩帝,宫人们口中传说的北洛有史以来最威严冷漠的帝王,会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低声下气,言辞中竟透露出一意的讨好。而那一身淡青长袍的少年却只是淡淡地微笑着,偶尔和身后软椅上含笑倚坐的白衣青年相视微笑,竟似全不把身前的一国之君放在心上。

“皇上。”和苏上前一步,躬身行礼。“九皇子殿下已经到了。”

风胥然陡然坐直身子,顿时恢复了堂堂一国之君的泱泱风范和威仪凛然之气。

“儿臣叩见皇上。”心中又是惊恐又是慌张,风司冥向王座跪下身去,额角一直抵到冰冷的青石砖上。

一片令人心惊的沉默。

良久,才听风胥然轻声说道:“司冥,抬起头来。”

风司冥自出生长到六岁以来第一次真正看清那个生下自己的男子的面容——他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这就是统治着西云大陆上三大强国之一的北洛的君主啊!所有的宫人都说在皇子之中独三皇子司廷与皇帝长得最为相像,但此刻一见,风司冥却深深地感到了两人的绝然不同——宝石的光芒再灿烂也无法与天空的闪电争辉,而那撕开一切黑暗照亮世间万物的巨大力量更是全世界的宝石加在一起也无法拥有的强大。

风司冥低垂下眉眼,这样的眼睛,没有人、也不允许任何人与之直视。

“皇上,让九殿下起身吧。小孩子久跪着对身子不好。”

风司冥有些惊讶地抬起眼,只见那个容貌俊美的白衣男子含笑起身向自己走来。男子仿佛清风一般的温暖笑容让他一阵熟悉,但是……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那青衣少年浅浅淡淡的笑容,风司冥的身子竟忍不住颤抖起来——

正慌乱间,身子已经被白衣男子扶了起来。只见他眉头微拧,“天气还冷,怎么就穿这么一点?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办?”

难得的温暖顿时涌满心头,但随即被风司冥强力地压制下去:擎云宫早就教会了自己,任何的温暖都是暂时的,没有什么值得自己为之感动和留恋。

风胥然走下御座,一边向青梵摆了摆手。“梵儿,来。”走到风司冥面前,风胥然微微俯下身握住了他的小手,感觉到孩子紧张的颤抖,风胥然不由微微一笑,引着他走向青梵。“司冥,来见过你的师傅。”

目光相接,风司冥呆呆地瞪住了那双温柔含笑的黑色眼睛。



风司冥很清楚地记得,三年前的春天,一向安静的擎云宫举办了盛大的庆典。

那一日胤轩帝特别高兴,传令所有的皇子都要出席。知道终于可以见到父王母后,他激动得几乎睡不着。第二天一早就让肖嬷嬷给自己换上了最好的一身皇子袍服,一直送到举办宴会的寿仙殿外。可是,正当他一个人要走进大殿,大皇兄、四皇兄、六皇兄却拦在了自己面前。

风司冥已经不记得当时是怎么从那些骇人的獒犬口下逃脱的。他只知道,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御花园中最喜欢的那个小园里一株梨花树下。

肖嬷嬷说过男孩子不可以轻易地哭,更不可以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但这个小园一向没有别人会来,他终于忍不住了。

正哭的时候,听到有人问,谁在那里。

他吓得呆了。

梨花树后转出来一个穿着灰衣的男孩,看起来和六皇兄差不多大的样子。没有穿宫衣,应该是那些参加庆典宴会的大臣们带进宫来的孩子。按着宫中的规定皇子都有这样的一些侍从,是父王从大臣的子孙中精心挑选出来陪伴皇子的。也许,他就是其中的一个。

风司冥忍不住心生恐惧:也许,他就是听从皇兄们的命令来抓自己的……

喝令他离开——肖嬷嬷说作为皇子无论如何不可以低了气势——他却笑着走近。说自己哭了,连眼泪都没有擦干;他走得太近,自己刚想跑,却突然发现脚不知什么时候被扭到了。

第一次觉得那样害怕,甚至比面对四皇兄的獒犬还要害怕。

但这个男孩却将他抱在怀里,一边安慰着,还帮他治好了扭伤的脚。他问,为什么没人跟着,没人照顾。

风司冥记得自己在他的怀抱里哭得很惨。因为第一次被人那样温柔地安慰照顾,所以忍不住发泄出心中全部的委屈:为什么父亲和母亲都不喜欢自己?肖嬷嬷说父王管理着一个国家,但母亲呢?为什么母亲从不抱自己甚至从不见自己?其他的皇兄们说自己笨,说自己难看,难道母亲是为了这个才不喜欢自己的?

男孩却笑了,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孩子。说着,折了一大枝粉红色的桃花塞到自己手里。

朦胧中,他隐约听见,有一个温柔微笑的男孩在耳边轻声说,等着他,到那一天他会来保护自己。

风司冥一直以为,那是一个梦,在那个桃李满天的春天,美丽的梦里。因为这个擎云宫里,永远不会有人来保护自己;就连读书这种微薄的梦想,都从来没有实现。

可是——

眼前眉眼弯弯笑容温柔的少年,分明就是三年前小花园里折花相赠的男孩!

第十章 … 月沉落

柳衍柳青阳,西云大陆第一大派道门的掌教,亦是北洛胤轩帝风胥然在皇子时代的知交好友,两人曾经仗剑江湖踏遍整个大陆。胤轩帝登基之前他的飘然而去令这位重情厚谊的君主感怀异常,登基后曾多次寻访,终于在三年前得到他的消息,请进擎云宫一叙旧日之情。那一次,胤轩帝对柳衍唯一爱子青梵极是喜爱,亲口封当时年仅十岁的他为太子太傅。胤轩帝本欲留他父子在朝,却被柳衍以独子年幼尚不能为人师表为由婉言谢绝。此次听说风胥然突发恶疾的消息,柳衍父子从隐居之所赶来救治。而此刻柳青梵学识既成,自然顺势留在朝中,正式成为藏书殿的太傅。

自己的太傅。

藏书殿里,风司冥静静看着倚在厚重的书桌边缘,带着微笑向围拢在身边的皇兄们以及太傅们说话的柳青梵。

六岁的孩子,纵然聪明伶俐,到此刻头脑还是有些晕晕的转不过来:柳衍,是父王的好友;柳青梵,柳衍唯一的儿子,自己的太傅。

他无法想象,三年前那个笑容温柔、告诉自己等他的大哥哥,会成为自己的太傅。

“梵儿年纪还小,哪里就能教导皇子呢?”在崇安殿里,同样笑容温柔的柳衍这么说。“只是挂给虚名好在宫里玩耍罢了,还请皇上对藏书殿的太傅和皇子们说明这一点吧。”

胤轩帝只是笑了笑,要他们一起到藏书殿说话。

风司冥忍不住抚一抚自己的手,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柳青梵手上的温度:从崇安殿到藏书殿,一路上都被青梵轻轻握住——虽然轻,却无法挣脱。当他回过头时,眼睛里流露出的平和的微笑,让自己顿时放弃了一切挣扎。

进入藏书殿的时候,正在殿里授课的是朝里著名的大儒,太傅周怀清。

“这是朕钦点的太子太傅,柳青梵。”胤轩帝带着淡淡的微笑向众人说道。“柳太傅就住在九皇子的秋肃殿,平时没有什么特别困难的问题不要随意去打搅,懂了么?”听到风胥然的话,看一看兀自握着自己手的柳青梵,见他笑容温和,风司冥正想回以微笑,目光一瞥,却与三皇子风司廷目光相接,顿时喉头一窒。

原来,他还是怕的……

胤轩帝已经离开了,风司冥在藏书殿一角静静站着,耳边却是一句一句清清楚楚传来。

“只是当时年纪小不知轻重,在皇上面前夸口说要做天下最好的师傅,惹得皇上一时欢喜就封了个太傅……”

“十三岁了,虽然跟父亲学了些东西,但毕竟是山野人家的玩意,哪里是藏书殿里讲的经国济世的大学呢?青梵倒是要请诸位殿下还有太傅大人多多教导了……”

“父亲是逍遥化外之人,教青梵的也多是道门修身养性之道,若皇子们有兴趣,青梵自然不敢藏私,一定全心指导……”

“说是太子太傅,在青梵身上或许还是玩笑的成分占得更多一些。皇上想留住的是父亲,大约是看准了父亲的心思才这么安排的吧?其实父亲还是很愿意协助皇上的。至于青梵,大概可以算是九皇子的伴读吧,跟着像周太傅这样的大家学习经济之道,也是父亲所乐意看到的……”

明明是毫不出奇的平凡面容,此刻却异常牵动人心。唇边一抹清清浅浅的微笑,却似隐藏着说不出的淡淡嘲讽;偶尔投来了然的一眼,几乎是直直看透心中每一个心思。风司冥一惊,急忙转开了盯着他的视线,但马上又忍不住偷眼看去,却见他笑容平和温文,仿佛一缕清风和煦宜人。

在藏书殿的第一天,风司冥完全不记得自己都听了什么。



“殿下,一起回去吧。”柳青梵很快地结束了和周怀清的对话,径直走到风司冥身边。

回秋肃殿的路上,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青梵面上始终带着那种清清浅浅的笑容,遇到宫人行礼时便加上两分温度,引得一群宫女们面红耳赤如沐春风——

宫里消息一向传得迅速,只一天的工夫,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了柳青梵的太子太傅身份和受胤轩帝青睐的程度,甚至连带着对一向都刻意躲避的九皇子都温和起来了……

见他若有所思青梵也不打扰,收回落在风司冥身上的目光,静静跟随引路的小太监一路走向九皇子的秋肃殿。

名为宫殿,秋肃殿其实只是一座三面建屋的院子,除了中间正屋的高广还勉强有一点殿阁模样,其他的根本不具备任何“宫殿”的形制。虽然听说了九皇子风司冥在擎云宫中的境遇,但真的亲眼所见,青梵不禁淡淡叹一口气。

回身携住了那个呆立在小院门口的孩子,青梵一步迈进了秋肃殿。

和苏带着男女各十二个宫人站在不大的院子里。

“九殿下,柳公子。”和苏庄重地微微欠了欠身,“这是皇上派来伺候两位主子的。另外皇上赐下的衣物用品已经安置在秋肃殿里,若主子觉得不满意,只叫下人们调换。如果主子还有什么需要,请派人告诉和苏。”

青梵颔首道:“我是一个人惯了的,让殿下看着要留下几个人吧,和苏。”说着转向风司冥,脸上露出一个鼓励性的微笑。

风司冥顿时怔住了:他从小就只有肖嬷嬷一个人照顾,秋肃殿虽然号称宫殿,其实只是皇宫角落上的一个冷清院子,平日也只有两个负责这一片宫殿的小太监会来定时地打扫。他从没有过属于自己的太监侍女,此刻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沉默半晌才迟疑地开口,“肖嬷嬷……”

“肖嬷嬷上了年纪,皇上说也是时候放她出宫与家里人安享天年了。”

青梵冷眼看着孩子安静从容的表情在一瞬间被和苏冷静的声音彻底打破。“今天午膳的时候她已经拜别了皇后娘娘被家人接出宫去了。所以皇上命我请九殿下挑选几个合意的下人,以后也好伺候两位主子的生活起居。”

风司冥呆呆地看着小院西面屋子黑洞洞的门,像是全心希望那个总是张开双臂迎接自己的温暖怀抱会像平时一样打开。对了,他还没告诉她自己终于可以进藏书殿念书了,他还没告诉她他有自己的太傅了,他还没告诉她自己真的看清父王的眼睛了……

“……就留下这四个孩子吧。对了和苏,请将我的箱子从清心苑搬到这里。”

恍惚中,风司冥听到柳青梵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记事以来第一个没有肖嬷嬷陪伴的夜晚。

也是秋肃殿第一个奢侈地点满了蜡烛和油灯的夜晚。

只是,那么多的明亮,那么多的火苗,风司冥却不觉得有一点点温暖。

大殿里没有别人,用过晚膳后柳青梵命人撤去杯盘送上茶点,又让人点明了烛火,然后便命令所有人离开,不听呼唤不许接近大殿十步之内。

风司冥静静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柳青梵。青色的衣衫在烛火映照下显得有些深沉,那习惯似的笑容已经从他唇边消失。感受到一双比胤轩帝更幽深更沉静的黑色眸子正凝视着自己,但奇怪地,自己并不想躲避他此刻的目光。

“我想,在崇安殿里你已经听清你父王的话了。”青梵沉沉地开口道,“虽然在你的皇兄以及太傅们面前都只说是挂名的太傅实质的伴读,但我希望你记住,在我告诉你的时候,我是你的师傅。”

风司冥牢牢地盯着他,突然隐约体会到他言语中的含意,下意识将背挺得笔直。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师傅,风司冥殿下。”

风司冥站起身来,退开三步向青梵跪下,行第一次真正的拜师礼。

青梵顿时微笑了,却不急着叫风司冥起身。“在这样的时候,我叫你司冥。司冥,你以前没有进过太学,但今天在藏书殿里的那些书本你都认得,或者说,曾经学过。”

风司冥一怔,顿时抬头。那些童蒙的功课都是肖嬷嬷教导过了的。秋肃殿没有足够的纸笔也没有更多的书本,她便指着宫殿名牌一个字一个字地教给自己,还告诉自己那些宫殿里各个主子的性情脾气……眼前忍不住升起雾气,风司冥连忙忍住。却见柳青梵正盯着自己。见他回神,指着不知什么时候放在桌上的一本薄薄的册子,“随便翻到哪一页,开始念吧。”

风司冥起身将册子拿到手里:蓝色封皮的书卷,手抄的字迹清秀飘洒,笔顺纤细却透露出一分刚硬之气,却不像是一般的毛笔写成。翻开第一页:“北溟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青梵闭着眼,听风司冥一路念下去,若有孩子不认识的字便提醒一二。大约念了小半个时辰,他才让风司冥停下。“好了,我想我需要的大概都已经知道了。现在,”抽过我手中抄卷,青梵凝视着他,“北溟有鱼,其名为鲲,下面是什么?”

风司冥呆了一呆,随即说道:“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他知道三皇兄最得父王母后宠爱的就是因为他过目不忘的本领,难道眼前这个和三皇兄差不多大的太傅也想看自己是否像皇兄一样聪明么?心里一乱,只觉得越来越不知所云,但还是强撑着断断续续地背下去,结果越到后面越觉颠三倒四,竟是全然不通。偷偷抬眼,却见青梵嘴角含笑地看着自己,风司冥终于再没有勇气继续下去了。

看着孩子脸上不知所措的神情,青梵不由轻笑出声,“司冥,告诉我,这停云殿里现在有多少盏油灯,多少枝蜡烛?”

风司冥怔住,半晌才开口道:“四五十枝吧。”

轻轻摇了摇头,“一共六十七点灯光,二十一盏油灯,四十六枝蜡烛。”说着举手轻挥,满室的光亮被一点一点熄灭。

他每打灭一盏风司冥就默念一个数字,等他默念到六十六时,只剩下桌上一只烛台兀自发出晕黄色的光芒。

看着柳青梵把烛火一盏盏扑灭,光明一点点退却,黑暗一步步扩大,本来亮如白昼的大殿变得一片幽暗。风司冥忽觉胸口一阵阵郁闷,这偌大宫殿,像是让人连呼吸的自由也没有了。也不顾夜深风寒,他突然大步走到殿门前,双手猛地把门打开。

殿外庭院荒芜如昔,那四个宫人早已被青梵摒退,此刻都在院外守侯。春天依旧寒冷的夜风从外面呼啸而入,更吹得殿中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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