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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传奇-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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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大人——”错愕地瞪着像是领地安全受到威胁的草原响尾蛇一样盘起身子做出预备攻击姿态的出身皇族的男子,陇君眉头皱起,几次张开嘴又合上。“我不是……”

“够了!”

鸿逵帝断然的声音插入因为短短一句突然呈现出一种紧张状态的两人之间:“什么时候了,居然在意起这些?朕一直信赖你们两个人就像依靠自己的两只手,谁规定了左右两只手只能各做各的事情而不允许交叉协助地?大军未动粮草先行,陇卿考虑钱粮还有战争对我国中地影响这是正确地。就算是富庶如我东炎也不该付出超过利益所得的代价。但是在战场上真正打败过冥王,对于全军军心士气的作用影响并不仅仅是在这一次的战事当中,这种所谓庇佑所谓神化的打破影响能够一直延及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以后。贺蓝在这一点上做得让朕非常满意。而且他也并没有忽略兵力对

题。奏报里说的很清楚。不过现在朕地问题是停战停战,而让我们赢得更多?”

御华焰话音落下,小墨华宫里一片寂静。沉默片刻,陇君才以稍显犹豫,但内容却没有丝毫含糊怀疑的语声说道:“北洛使者已经到了兕宁城外三十里——秋原镜叶虽然年轻,但各种消息上看,都不是容易对付的人。”

“不过胤轩帝的目的很明确:停战。只要达成了这一点。秋原镜叶不会成为障碍。”

“不错,虽然手段近乎要挟,但只领了少数一点骑兵在他国境内的到底是他儿子。”鸿逵帝目光镇定地接上御华真明的话,嘴角却是微微向上扯起,“西边是慕容子归将我两路大军牵扯住了,但前提是朕还没有真的打算不顾一切用两个将军数万军力或者更多地代价去交换风司冥地性命。这一点,相信无论胤轩帝陛下还是冥王本人,心里都非常清楚。”

鸿逵帝的语声很平静。但殿中两个人都听得出话语之中穿透而出的狠决锐利。风司冥数千铁骑突破国境甚至直入腹地。东炎军士虽然奋起迎战,但并没有倾尽国力将之冥王军围剿歼灭地意图。布科奇、萨格和慕容子归的双向牵制事实上将战争限制在了一个尚可控制的范围,或者换一句话说。因为两军的战力基本相当而天时地利各有优劣,以及双方作战的后援顾虑等等,在形成两军主力以鹰山防线为分界彼此牵制局面的同时,也形成了两军最重要兵力的对峙和僵持。风司冥所率的冥王先锋往来驰骋攻击,固然在第一道鹰山防线和第四道黄石河梁之间广大的腹地地区给东炎造成巨大的压力,但限于人数不可能长久占领城池逐步攻坚,反而时刻要防备各道防线间的前后夹击。另一方面,慕容子归所率领的十五万北洛大军突入东炎境内逼向雁砀草原的班都尔部族,推进虽然缓慢,然而在鹰山一线的频频动作却构成巨大的威胁,因为即便是号称“东炎军神”的贺蓝以将慕容子归的大军一举击倒而不留给他与冥王呼应夹击的机会和能力。战事至今三个月,风司冥已经完全没有可能如最初一鼓作气千里奔驰,直接威胁鸿逵帝所在的兕宁皇都;但他在敌方控制范围内的左突右出穿梭游走,频频出手打击袭扰而绝少留下可供攻击的破绽机会,并且始终保持着与后方大军联络呼应的通道,也是将战事拖入看似无穷无尽的僵局的最主要原因——身为最擅权衡利弊轻重的君王,鸿逵帝到底无法做下不计一切代价诛杀冥王的决定,尤其……是在需要绝对的部族兵力支持才能完成这一目标的时刻。

抬起眼,陇君沉默着凝视面上不露一点表情的鸿逵帝。秋原镜叶,北洛使者是在班都尔的金卫将军柯李斯护送之下次第通过四道严密防线到达兕宁的,而胤轩帝遣使请停战议和的消息也是由班都尔部属臣最先最快传递到承安的。当然,班都尔既是草原十八部族中最大一支。部族本身地位置也在帝国的西北、最靠近北洛的位置。雁砀草原一马平川之下就是王旗所在的渚南,东炎西方国门的第一大城、自洛入炎的必经之路。班都尔马市、鹰市和金银市场大陆闻名,市集的繁华与四通八达的交通相辅相成,来自北方地各种商品、人物以及消息原本就应该由此传入东炎国中。而作为历来支持御华王族地草原最大地部族力量,班都尔部的忠心一直得到东炎君皇的完全肯定和绝对信赖。然而,经过二十五年前那场因储位而起的“昙华兵乱”,尽管这种信任在鸿逵帝大婚亲政的时候通过册立班都尔部出身的郡主梅尔瑞丽为皇后得到重建,尽管此刻部族的实际执掌者长老派恩是鸿逵帝地嫡亲舅父而且当年坚定地站在鸿逵帝的一方。谨慎防备这一条还是在君王的内心烙下深刻的痕迹。对班都尔部鸿逵帝历来安抚拉拢恩宠有加。派恩长老与族中女巫的独生女甫一出生就被赐予御华皇姓封为公主。又精心促成了与贵族士大夫世家出身的将军考斯尔的联姻,这一系列安排可见御华焰对这一部族的良苦用心。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真恪廷哲出任了上朝廷宰相站到了朝臣领袖地位置,后宫中梅尔瑞丽皇后地地位似乎就慢慢下降到只在名义上略胜于真珠皇妃的境地。而鸿逵二十二年十月,真珠皇妃所生的皇子熹被册立为太子,鸿逵帝为之广邀各国宾客举行盛大地册封典礼。膝下并无所出的皇后就越发被真珠皇妃的光彩所掩盖。虽然班都尔的继承者、无双公主御华绯荧依然得到鸿逵帝的格外宠爱,但明眼人都可见到这个草原第一大部族在朝廷和后宫中的整体势力确实在被消减,鸿逵帝给予来自部族的臣属的信任也一点点减少。

鸿逵帝统一草原各部,真正将各个部族的族权统一到至高皇权之下,这无疑是皇帝最值得称颂的功绩之一。自草原部族联盟形式演变脱生的御华皇族统治,经过了东炎历代帝王的努力,是到御华焰手中才真正确立了唯一君主对于战和、立储、法典等国家根本的绝对权威。但来自各大部族的属臣和通过科举等制度层层选拔提用的廷臣,始终是朝廷中两股不可消除的分立力量。到鸿逵帝一朝。考斯尔军功卓著、真廷哲圆润老成。加上统一各部之后的种种措施,虽然鸿逵帝着力安抚,平衡似乎已经有所动摇。而草原人性情多急切不耐。好胜争强,每每便有一些脱离掌控的事件发生。此次北洛靖宁王妃中毒痛失世子,便有其中一派求成心切妄自行动的主要原因在内。鸿逵帝以暗卫秘密追查,消除痕迹一一与之善后,意图就是不在此时留下话柄多起事端,而联合各个部族专心对北洛的战事。偏偏班都尔又率先停止争斗,居中引线护送使臣上京,如此动作不能不引起鸿逵帝的高度警觉。

草原最强大的部族班都尔,同样保留着最悠久与最高尚的草原传统:热情好客、豪爽骄傲,以及对“英雄”的绝对尊崇和礼遇。东炎国内主要的兵力都在鸿逵帝的掌握,而各个部族保存的力量,班都尔可以占到其中三分之一,更有众多的族人在国中各地——这样的班都尔,一旦对君主剿杀冥王的命令稍有迟疑,一切部署就再没有意义。而且,纵然是骄傲强大如鸿逵帝,也没有那个胆量甘冒引起一族军民抵触而至于整个草原怀疑的风险,以并非正面交手的“卑劣”手段谋取一位声名赫赫的敌将对手的姓名。这一次两国交兵,在战争之初班都尔部就表达了相当强烈的对风司冥的同情;风司冥绕过班都尔北上,从阔罗斯部

山防线,班都尔没有途中追击,听到城被攻占也没北增援。当然,班都尔直接面对着慕容子归的大军,但真正交锋却是到布科奇、萨格率兵赶到重新加强防线之后,而且真正参与到战事的部族军队也并非主力。几乎可以说,在风司冥这一次的出兵中,班都尔是东炎版图中被刻意绕过、刻意保留而不曾削弱的一块。虽然无论鸿逵帝、大祭司还是典礼司仪,都不会怀疑无双公主、派恩长老这些部族执掌的忠诚。但种种事实却让人无法联想起东炎历史上并不少见地部族对御华王族的“抗议”——以并非直接反对,也不直接损伤整个草原利益的手段方式向兕宁城中的王族施加压力,而谋求部族本身最大的利益。

以各种集市闻名大陆,因贸易通商而富庶繁华的班都尔,战争,尤其是向西北方向的战争是严重违背了他们的利益追求地。何况,不仅仅是班都尔地族民因为往来频繁地北洛商人而对整个北洛怀抱友好,部族的继承人、被整个班都尔视为女神和灵魂的无双公主黛对北洛所具有的特殊的好感更为东炎君臣所深知。杯酒倾盖如故、以意气相交的草原人不会放弃他们的信仰和习俗。这一点。甚至比手眼可以触及、金银可以衡量地实际利益更重要。

“皇上。”

陇君抬头,却是御华真明打破了久久的沉默淡然开口:“贺蓝斯尔的奏报上分明地说,此番在莫伦提草原,两军交战的结果是风司冥败走。”

鹰目中一道锐利光彩闪过,御华焰微微颔首:“不错,是不敌的败走,而不是有计划预谋好的乘势撤退。虽然风司冥还算尽可能地保全了他的手下。不过无论从战场的情况还是事实地结果,没有人可以否认朕地‘军神’击败了北洛冥王。”

御华真明闻言露出一个浅浅笑容:“正如皇上之前所说,这个胜利的意义比其他任何一座城池的得失都要巨大,它地影响可以延续到下面数年可能发生的一切战争。既然风司冥可以用他的任性将一己痛苦扩大宣扬到无人不知,我们何不借着此刻胤轩帝陛下的力量将这件事情也传到每一只有必要听得见的耳朵?”

“如此……就需要大祭司的力量了。”对视片刻,鸿逵帝眼中露出了然的笑意,“保家卫国男儿本色。虽然我定北侯、第一将军功勋卓著,爵高位尊已经再难加封。但是有功必奖。朕必然要给予他应有的荣耀。”

御华真明微笑颔首,继续道:“皇上,定北侯爵位已到国中之极。何况正当年轻,虽然劳苦功高但也不宜加封过甚。而在每一场战争结束后向神明祈祷,拜祭和超脱那些死难战士的英灵,祈求他们永远保卫我东炎国土,这是身为大祭司应当履行的职责——”

御华焰顿时击一击掌:“为我死难战士举行祭祀,莫伦提的英灵不朽!”见御华真明微笑点头,鸿逵帝随即转向一边微微低头的陇君,“陇卿,这里关系到各个部族的典礼仪式的安排,朕就交给你了。”

“是,皇上!”陇君急忙躬身行礼。抬起头来,见鸿逵帝神情不明地继续盯着自己,目光中隐隐询问之意,陇君再行一礼:“考斯尔将军的事情臣自去安排,皇上。但,北洛秋原镜叶那里……”

闻言,御华焰方才略有舒展的眉头再次紧蹙:“……是,必须给北洛一个理由,一个交代——雁砀川十五万军队密密麻麻压着,还如何腾得出手放得下心料理其他的事情?不过这个说法么……”一边说着一边凝视陇君,“陇卿可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

陇君身子一跳,急忙躬身:“微臣无能!”

御华焰眉头越发紧一紧,看一眼神情自若的御华真明随即又将目光转开。久久凝视着被透射进殿中的阳光照得一片银白耀眼的地面:“胤轩帝将我插去承安的暗梢一路明枪真箭地押解过来。虽然各国相互打探情报早是惯例,但只有心照不宣,哪里有这样大张旗鼓兴师问罪的?何况,在他国的暗梢多了、派出去的时间长了,所谓鞭长莫及,这些人,就算耳目所及也未必一一控制精确,人心这种东西从来就是最容易变化的。再说,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各人使尽了心计手段,他北洛扮出一副兼容并包广纳四方的好模样,没有一个一个仔仔细细好好甄别也是再正常不过——历史上因为这些双料、甚至三料的间谍而被他人所利用,甚至引发国家乃至整个大陆战争的例子,难道还算很少吗?”

鸿逵帝稍稍带一点感叹,但话语总体显得从容平淡,转回御案后泰然落座,目光顾盼二人,面上神态自然之极。小心翼翼低眉避开直视的目光,陇君掩在袖中的手指用力掐一掐掌心,开口吐出的语声听不出半点不稳:“皇上说得是。三大国鼎足而立,周围又有诸多小国,为保自身必然竭尽心机。而或战或和,或是藩属依附,风云变幻其实莫测。各国百姓也每每因为国家之间战和遭逢无数幸与不幸。虽然近些年来大陆局势总体平稳,但前有北洛玉螭宫之变后有西陵大郑宫的烈火,还有无数因此散布到各处的零星火种,一旦遭遇,就能殃及己身。其实便不算因为国家战和而发生的种种无奈,日常生活中情仇爱恨,也是神明赐予我们悲喜的恩德。”

陇君说着一边抬起头来。见他脸上神情庄严而蕴含感慨,御华焰不由也微微点头。“是,人于浮世,往往身不由己。因缘际会,因为私人的情谊而引发国战,这种事情虽然可悲可叹,却也不是什么前所未有的异闻。”顿一顿,扫一眼似乎被手腕上宝石镯子的光芒一时吸引了注意力的御华真明,鸿逵帝又叹一口气,一边站起身来:“陇卿,关于这件事情,考斯尔也不便插手,便是你多费些心思了。”

“……是,臣谨遵皇上旨意。”

目送鸿逵帝一身杏红皇袍的背影向后宫远去,陇君这才慢慢直起了腰。却听耳边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将兕宁传出的莽撞命令,推成是一个被私仇蒙蔽了全部心智的个人行为,甚至还想以此挑拨原本结盟两国之间的关系引发仇恨,这种行为不但称不上高明,甚至可以说拙劣了。”

定定看一眼表情淡然的祭司,陇君略勾一勾唇角:“那么,大祭司大人有不拙劣而且高明的处治办法?”不等答话,典礼司仪已然一个躬身,“要去安排北洛使者的事情,臣,先告辞了。”

第四卷 朝天子(天下篇)·下

第三十九章 … 十年砺剑(中)

“秋原大人,请这边走。”

再次向一身纯白色祭司袍服的御华真明躬身行礼,秋原镜叶这才抬步跟上腰间结着朱红丝绦的灰衣宫监,一步一步稳稳走出晟星殿院门。

凝视那步伐沉稳、背脊挺得笔直的背影,御华真明默默良久,突然逸出一声叹息。随即放松似的将身体依靠向身边门柱,一边在嘴角露出一抹淡淡微笑来。

北洛使臣,胤轩帝特派全权处置此次和议事宜的使者,秋原镜叶。

得到鸿逵帝关于间谍毒害图谋与原因的答复后,没有更多的惊讶怀疑,也不见任何不悦不满,平静地全盘接受了鸿逵帝所给予的说明解释以及如何处决那名间谍的提议,仅仅提出唯一一个要求:在东炎正式的皇家神宫举行一次告慰仪式,以谋杀者的血祭奠含恨夭折的靖王世子的怨灵。

棘手——无论是鸿逵帝本人还是自己都深知少年登第深谙朝堂之道的秋原镜叶绝不是轻予之人,但谁也不曾料想到这位自到兕宁皇都便一直显得安稳镇静异常的北洛使臣,会在一切即将完美结局的时刻突然使出这样一手。大陆崇拜共同的神明,拥有的基本信仰都是一致无二,举行仪式告慰无辜死者令其安心往生不再怨怼遗恨,这是人所共知的应有礼仪。北洛拿下了毒害靖宁亲王夫妇、害死世子的凶手,鸿逵帝也承认了凶手从国籍上原属东炎并愿按东炎国法处死而给北洛一个交待,那处死凶手之后尽快举行告慰仪式安抚含恨怨灵也是顺理成章自然之极。但。就地在西蒙伊斯大神的神宫神殿举行祭奠,与在专属于东炎御华王族地神宫神殿告慰北洛亲王世子的亡灵,意义完全不同——纵使确实承认了下毒的间谍和使用的毒药皆尽出于东炎,然而以一国之尊,如何能够做出等同于承认真正幕后主使就是东炎皇室的举动?

虽然,无论御华焰、自己、陇君、贺蓝真正把握了和议确实进程的每一个人都非常清楚:所谓的解释交待,不过是双方停下这场彼此无益战事的最冠冕堂皇地理由。没有人会天真得相信。那名在北洛潜伏已经整整八年地密探。是因为自己地母舅死于昔日安塔密斯的乱军。为了替本是西陵商女的伤心母亲报复蝴蝶谷之战的北洛主将而布下了这样一个需时漫长的毒害之局。

御华真明记得很清楚,通明殿上听到鸿逵帝解释的秋原镜叶只是在“安塔密斯”、“蝴蝶谷之战”几个字时稍稍抬一抬眉,其余整个过程就平静得再没有一丝波澜。

接受解释,允许处决,商议退兵后两国相处、百姓商贾往来诸事……一直到最后的叩谢行礼退出殿堂,秋原镜叶以最专注、最尽职地态度,冷静、有礼而高效地完成一国使臣所肩负的重责使命。

从秋原镜叶的态度可以分明看出北洛同样不乐意这场战争继续。这种坦然和直率让手中紧紧捏一把汗的东炎朝臣放下了忐忑不安许久惴惴的心。草原好武争强,但不意味着嗜杀成狂。经济内政的文臣固然深知朝廷为一场战事的各种巨额付出,纵马沙场的将领其实更害怕名不正言不顺地糊涂战事,成为谋害无辜妇孺地卑鄙者的帮凶和同盟而令一世英名受损。对于崇拜英雄的草原人没有什么比英雄神话地破灭更痛苦,坚定捍卫君王的正确正义和坚决拒绝自己敌手的不义,在很多时候具有相同的意义。风司冥出兵的真正原因早被传得满城风雨,何况除了班都尔无双公主一众,就连第一将军的贺蓝疑之间。在对抛弃事实真相深究。彼此心照不宣的异常默契下,东炎朝堂少见的文武共济,众臣齐心协力终于推动这项和议的达成。

只不过。动用东炎皇家神殿以作祭奠的要求,却是在彼此合作乐章的最后完美结局上落下戛然一声刺耳巨响。

满朝哗然,秋原镜叶牙关死咬,寸步不让。

没有他人的通明殿墨华宫,御华焰狂怒之下砸碎了价值千万的珍宝古玩。然而转身对上态度始终平静而坚决的北洛使臣,鸿逵帝展露出的,必然是属于大邦有道之主的宽容镇定。

强压下以上朝廷宰相真恪廷哲为首的文武朝臣的激烈反对,鸿逵帝终于向秋原镜叶允诺可以在对毒害者公开行刑后,在绯樱宫晟星殿大祭司的主持下举行一个最简短的仪式告慰亡灵。御华真明看到了宣布旨意时鸿逵帝的目光:不在秋原镜叶,也不在殿上群臣,而是草原一十八部族现在朝中的长老和代表。御华绯荧身后,班都尔长老派恩向身侧同僚露出的满是踌躇与叹息的表情眼神,让自己在那一瞬间陡然触及到这个真正经历了“昙华兵乱”的草原部族领袖内心深切的恐惧和担忧……

风司冥勇武善战,国都以西除班都尔以外七大部族无不倍受打击。而位于东南的各部,为备战调集大量钱粮人马也是人人自危。御华焰统合草原虽已有近十年时间,但部族数百年各自为政的观念却绝非轻易便能改变。全国的战事必然倚赖全国兵力,但习惯了优先自保的草原部族却并不像御华王族亲自统率的炎部大军那样处处顺服令出必遵。风司冥这一战,东西各部受损自然不均,然而南方部族虽有十一之众,西方七大部族所在草原乃是御华王族赖以发源和支撑的真正根基,深知厉害的御华焰如何会让自身置于冥王势力时刻威胁的险境险地?因此无论朝廷议论如何,秋原镜叶丢出的“唯一赔偿表示”地要求会在之后的草原人心中掀起何种风浪,御华焰都绝不会允许各个部族由此再起不稳——尽快地结束战事。解除北洛威胁,减去西北各部族背负的巨大压力,对于鸿逵帝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毕竟,东炎不比郡县集权的北洛,也不比神明一统的西陵。脱生于草原部族联盟的政权,各个部族利益的平等无犯,原本就是身当大宝的君皇必须精确把握地事实。至于以何种名义在御华王族专属地最高神殿之中为他国亲王世子祭奠行礼。这些礼仪规则地事情。则应当是典礼司仪的陇君和身为大祭司的自己才需要考虑的。

御华真明淡淡笑一笑:最快的利弊权衡。通明殿上的群臣议论不过是鸿逵帝给予众人深入参与朝事的错觉。真正地决定,在秋原镜叶还未踏入兕宁的城门之前就已经做出。只不过那个时候,小墨华宫里,无论鸿逵帝、陇君还是自己,都没有确切预料到秋原镜叶行事居然能够如此刁钻苛刻……而已。

但同样的,接受了东炎的解释,处决了下毒的凶手。更在最高神殿举行了告慰的

北洛至此再无理由纠缠这一场毒害阴谋。接受了这辞而彼此心照不宣的“交待”,也就意味着北洛不可能继续间谍的追查——为私人地怨仇损伤太宁会盟地盟友,甚至翻出数年前的恩仇引发两个国家之间可能的对立,这样地利害对比,没有人会及算不清。

对双方都有利的结局,自然,双方都必须作出相当痛苦的让步。

或许。从又一层意义上。秋原镜叶正是以这样一种沉稳而不失职责体统的方式,讨还同胞姐姐所遭受的巨大痛苦?

沉默良久,御华真明缓缓摇头:也许秋原佩兰确实便是那种拥有着罕有幸福的皇家女子。虽然自身的地位势必使她自觉不自觉地卷入各种烦恼。周遭之人亦多会因为身份地位而待之种种假意虚情,但那些真正与她联系紧密而时时相处与共的,却几乎都是以一片关怀爱护的真心实意给予她身为女儿、姐妹、妻子,身为一个女子最基本的幸福。靖宁王妃在北洛的地位为众人共戴稳若云山,自如周旋于皇室宗亲与命妇官眷之间的秋原佩兰少有不顺心如意。纵是当年风司冥纳娶乐户女子为妾曾引得一片波澜,风波过后的相处和谐,尤其靖王府行事处处以皇子正妃意志为尊的绝对态度,反而更加稳固甚至提升了秋原佩兰在朝野人心的威望——她不需要任何更多的举动向人们昭示自己在靖王心中的地位,也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言行心计向自己的丈夫索讨关注的眼神,所有人,都将她小心翼翼地关爱保护。当然,身为皇家人获得这样的关爱保护,付出一些没有丝毫特别的伤心、痛苦、孤独之类的代价,背负一些相对于女子肩膀或许略显沉重的职责,也是理所当然的。

何况,秋原佩兰同时拥有弟弟和丈夫两重坚定不移的保护。来自血缘的羁绊,和来自风氏王族特性的专情珍重……尽管当日陇君提及之时,自己与鸿逵帝同样的不以为然,然而有意考察北洛风氏的记载,却惊讶地发现其中确实异于他国:立朝虽仅有两百年的北洛风氏,是在整个西云大陆列国历史上唯一不曾有过“废后”的王族。对于元配正妻地位的绝对尊重,以及在王族血统嫡系传承上,北洛有着比任何其他国家更强烈也更明确的坚持——北洛到胤轩帝为止九位帝王,相传八代竟只有胤轩帝风胥然一人并非皇后嫡出!嫡系血脉的传承,甚至比神道一统的西陵上方王族做得更为彻底,然而这种传统从未有明文、或者任何一位皇帝口头说明并固定。风氏王族多英主雄才,个性自尊而狂傲,唯独在此一事上保持鲜明的一致,两百年时间代代如此,若非源出真情而仅仅利害权衡,这样的皇室未免也太过“神性”。秋原佩兰得到冥王爱重既是事实,又有秋原镜叶这样得意仕途的胞弟全力爱护支持,地位尊荣显赫同时更为百姓所爱,无疑是值得任何女子羡慕的。即使是地位相当,甚至更为尊荣的东炎无双公主,也是一样。

御华真明并不想去提醒秋原镜叶。返回使馆官驿的途中会遭遇怎样地“埋伏”;他同样没有意图去阻拦沉浸在满心热爱中的少女,为对时刻牵念的心上人更多一些了解而竭尽苦心的努力。班都尔部族的利益、战争对草原的利弊、草原人民生活真正的渴望……种种确然老成谋国的堂皇理由下,他看得见少女心中极力隐藏,却始终能够洞察地天真浪漫地梦想。“冲冠一怒为红颜”、“但有情,江山只手抛却”,这些皇室中女子自幼便被教导必须坚决摒弃地不切实际的故事传说,早在天性热情爽直的少女心中埋下始终不曾熄灭的火种。推己及人,由一个人的性情行事可以推断他至亲至近之人的性情。这原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更何况。御华绯荧对那一道青衣潇洒地执着。早容不得任何人更多置喙。

是自幼骄傲任性惯了的少女,但始终恪守着草原第一大部族继承者的身份与职责,这一点点隐藏在为国谋利外表下的任性和私情……纵容,是注定使命来临之前,自己唯一可以给予的补偿。

又是轻轻一口气叹出,御华真明抬一抬手,身边立刻有侍从到面前垂手待命。

“叫宫人侍从们走开些。给秋原大人多一点的清静。”

从翩然而去的红衣背影上收回视线,秋原镜叶猛然发现,身边东炎典礼司仪凝注在自己脸上的若有所思地目光。

虽然心中坦荡无他,对着陇君充满探究意味地双眼,秋原镜叶还是抑制不住颊上微微发红。略略侧过脸对上身边一株青葱茂盛的银桂,秋原镜叶轻咳一声:“陇大人。”

“此一本图兰银桂,是前年太子册封大典上特意自因图琛塔格湖移来。宫中照料得精心,又少了人摘花掐叶。却是长得最好……”话音倏止。注意到秋原镜叶因为话中其实无意的所指而骤然一阵红红白白地面孔,陇君心中不由也为这意外的巧合微微一顿,但随即便轻轻笑了起来。“窈窕淑女。君子好。不过花草树木岂能真正通晓人性,都是人心赋予了传情达意功能的媒介罢了。”

“陇大人说得颇有道理。人非草木,而藉草木传情。所谓枯荣皆若人间世,正是神明以此教导人间。”见陇君注目银桂不再凝视自己,秋原镜叶心中暗暗舒一口气,一边努力调整平复心情。只是那道红衣俏影如日光明媚眩目,纵然芳踪已去,一时眼中心中依然光影流连。

两年前东炎一行,回归承安的大司正从未对这位身份势力特殊的无双公主做过任何权谋大局以外的评价,但从姐姐靖王妃秋原佩兰的转述里、从同行的池郡王风司琪的感叹里,自己完全可以勾勒出一位意气非凡的草原少女的形容。霓裳阁痴爱红衣的头牌舞姬花弄影曾仗着多年的庇爱故作娇妒,缠闹从不见真正私情流连的柳太傅绘下草原第一美人的真容。众人或好奇、或惊疑、或忧虑,但无不期待的目光中,风流潇洒的青衣太傅只丢下素纸上一团红光笼罩的背影便悠然而去。当时自己只为众人仅仅因为一个无根无由的传言便对国之柱石产生种种怀疑揣测而痛心疾首气恼非常,从未想过世间竟真有这样光彩照耀难以笔墨描绘的美丽——

不是花弄影邻家顽女的娇俏,不是徐凝雪神侍祭司的圣洁,不是风若璃大国公主的冷傲清高,更不是秋原佩兰那样的娴静恬淡令人舒心,御华绯荧,是像初升的红日那样美得耀眼而充满温度,如东炎因图琛草原连绵的莘草在阳光下的生机勃发。然而巧笑嫣然言谈晏晏,盼顾之间却自然流露出一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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