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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传奇-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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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紧珠串,青梵低垂下双眼,躬身道:“是,臣……明白。”

“明白就好。青梵,再陪朕在御苑里走走——虽然冬天,又阴沉,也算一种特别风景。”

第四卷 朝天子(天下篇)·下

第三十八章 … 惊起几复东顾(上)

雄关漫道。

飞驰的马蹄踏破月夜森冷的寂静,尘土激起纷扬,在沁寒刺骨的空气中久久不散。

东督护将军府外,两队甲冑分明的巡逻军士再一次相交而过。齐整的脚步声夹着隐隐的甲衣兵械相碰,以及或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格外严寒而较平日明显粗重的呼吸。将府***通明,守卫警戒而审视的目光下,军阶相异然而戎装无不严整的将领不时进出。人们脸上几乎如出一辙的肃然冷峻呼应着深沉的夜色,将陌城几日来空气中那根虽然看不见但分明始终存在的细弦绷得愈紧。

愈来愈急愈逼愈近的马蹄,踏着一连串兵械出鞘又收还的声响的余波,在督护将军府门前戛然而止。

干净利落翻身下马,李沐高举手上包裹严密的方盒大踏步迈进将府——紫青色文囊收口处明亮绚烂的金色丝绦,让看惯各种军机急报,对此多已无动于衷的众人脸上不自觉地纷纷变色,一时凝滞的空气随即迅速流窜出无数错乱的呼吸。

“东督护将军慕容子归何在?皇上有旨!”

议事堂正座上慕容子归霍然而起,冷电一般的目光直逼昂首大步直入的来人,威猛刚毅的面庞却在闻声瞬间流露出终于稍松一口气的安心。绕过书案快速到来人面前,口中说一句“李大人恕罪”同时躬身施礼,慕容子归随即便从李沐手里接过紫青囊,解出军报盒子拆取了旨意观看。议事堂上议论方毕。尚未散去就见承安天使奉旨到来的众将见两人公事交接已毕,顿时呼啦一声将李沐围住:“李将军承安是什么消息?”“李将军皇上旨意里什么意思?”“朝廷这次是不是总算同意我们狠打出气?”“季夫小子朝廷头批给我们派下多少钱粮?”七嘴八舌你争我挤,一双双眼睛死死盯住李沐,一张张脸上激动急切地表情更是将全部心事无一遗漏展示得清清楚楚。

“承安的态度……皇上的意思旨意里面应该很清楚吧,怎么不先问子归将军倒都来围着我?”深陷昔时同袍包围,尤其面对两名已经干脆挤到身前扣住自己肩膀的从前上司和军中元老,李沐一边无奈苦笑一边半带求救地看向慕容子归。

“明旨上写得非常清楚啊……”慕容子归微皱的眉头在抬头的一刻迅速放开,向着闻声齐齐盯视自己的众将朗声道:“为靖王复仇——我们出战!”

不出意外地将府议事堂里顿时发出一片小小欢呼。两个须眉皆白的老将则是在欢呼声未落之际便向慕容子归踏上了一步:“将军。我等这就回营中按之前计划部署!”其他诸将见慕容子归颔首应允。顿时也收敛兴奋稳定神思,纷纷请示告退回营部署备战。

见短短片刻之间弥散在将府地冷酷肃杀之气便被注入一股摩拳擦掌、抑制不住地兴奋,慕容子归忍不住轻轻摇一摇头。定一定神随后转向满身风尘仆仆地李沐:“季夫连日赶路辛苦,先往卧房洗漱休息——明日再细说京里情况不迟。”

李沐笑一笑拦住慕容子归:“子归将军是聪明人——刚才既然说的是‘明旨’,还请将军这就领李沐拜见靖宁亲王。”

慕容子归脸上笑容顿时敛起:“李大人,皇上的旨意说了,为靖王血仇不惜一切。”

“是。所以到陌城之下听说大军尚未发动,李沐非常庆幸自己总算赶得及时。”李沐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跟上当先在前引路的慕容子归,与他并肩而行。“靖王的脾气不说军中,朝里也是无人不知,这一次率兵出来……真好奇将军是怎么把冥王给拖住拦在玉乾关的。”

“不是我,是公主殿下。”

慕容子归语声平静,李沐闻言脚下却是顿时一顿,但随即轻笑:“是了——安乐公主殿下。奇心奇勇的女中豪杰。冥王再冲动也是能听得住她劝地。”看一眼面容沉静的慕容子归,李沐不由又是微微笑了一下。“这一节是一定要注到奏书里的。不过将军放心,皇上既是怜悯靖王伤心。对靖王的一切行动给予支持,安乐公主殿下对靖王的一心爱护自然更加只会得皇上嘉许。”

“我知道。”慕容子归点一点头不再多言。军政大事女子不该过问插手,风若琳既尊为公主,嫁入将门更当严守后宫铁律。慕容子归率重兵久在边境,行为处事谨慎周密无比;虽然知道李沐为人,但能得他这样直接了当的坦率保证,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惟有曾为同袍方能具备的体察知心之感。只是心中感动,彼此相照却彼此不宣,沉默并行片刻:“三天前靖王到达的时候情况很不好,但知道疲劳奔驰多日也不能就此出战,这两日都在调动军士部署攻击。几天时间都没怎么合眼,今天看着是实在撑不住,才叫公主劝住了回府里休息。如果季夫再晚上三五个时辰,怕是大军真地就已出动。你方才也看到议事堂里情形,不用说阻拦,为了谁做副将跟着去

关差点几次内讧了。”

李沐忍不住轻“啊”一声,侧目看向慕容子归:“这……”

“李沐,你也算是冥王军出来地,能不知道‘冥王’两个字在北洛军中的力量?若不是这个玉乾守将、东平督护的担子压着,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早就跟上去了,还轮得着简顿之、张葛几个出头争抢?到底我欠他地,远不止一条性命。”慕容子归淡淡笑一笑,在尚隔了一重院落之时便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李沐,“铁衣亲卫的规矩,除非军情警报惊扰者杀无赦。我的意思……虽说是皇上地旨意,还是让他安心再睡一会儿的好。”

“慕容将军。这是皇上的特旨,李沐日夜兼程赶来为的就是尽快将它递到靖王手里。”望着慕容子归脸上并无真正笑意的笑容,李沐苦笑一笑,“臣是参将,在军中不能不听上将军的命令。但皇命在身,李沐又怎么敢妄动胡为——”

“皇上爱护子女,自然一切以靖王为先。李将军既然明知于此,为何不加以权变?”

突然传来女子嗓音。李沐和慕容子归都是一呆。但慕容子归随即便向声音来处微微躬身:“公主殿下。”李沐闻声猛然回神。脸上苦笑愈深,也是恭恭敬敬躬身行礼:“臣李沐拜见安乐公主殿下。”

脚步轻轻,亲自秉着灯笼的安乐公主风若琳的身影随即便在两人面前清晰起来——身形娇巧地女子在牛皮灯笼微显昏暗地灯光照射映衬下,看起来似乎比真实地高大一些,加上女子中比较少有的带着一点沙哑的低沉嗓音,都让这位胤轩帝的最长公主显出一种酷似其父的威严。示意李沐免礼起身,风若琳凝视他片刻方才静静开口:“他才睡得稍沉一些。将军不让人打搅他,其实是我的意思。”

“是的,殿下。”下意识看一眼立在风若琳身后地慕容子归,李沐沉默片刻后深吸了一口气,“末将明白了,末将这就回房。”

风若琳顿时微笑起来,随后露出一点歉意:“李将军,靖王是我的幼弟。不管父皇怎么……我——”

李沐还没来得及回答。风若琳身后院落已然传来异常清健的脚步。“安乐公主。慕容将军。”向两人简单点一点头算是行礼,一身冥王亲卫黑色劲装的英武男子转向李沐,“靖王殿下请承安使者即刻进见。”

“周必?”风若琳不悦地皱起双眉。被责问之人脚下却是不停。只是淡淡应一句:“公主殿下,‘承安有事立即通报’,冥王三日前亲口吩咐。身为亲卫,惟令是从。”

见风若琳脸色微沉,但威严不悦之色却是稍减,李沐心中不由轻叹一声:铁衣亲卫,惟冥王之令是从——这句话在北洛军中可谓无人不知,但对于安乐公主风若琳,却有着比常人更深刻的影响和更巨大的力量。胤轩十四年东炎西陵趁“玉螭宫之变”北洛动乱不稳之际发兵夹击,镇守东北门户的慕容子归奋起应敌,不想东炎铁骑气势凶猛,鏖战数月竟突破玉乾关防线攻入北洛国门,将玉乾关后边境第一大城陌城围作一座孤城。深知东炎作战下手狠毒,北洛将士奋勇杀出一条血路保送城中妇孺出走,但请到将军府主母安乐公主时风若琳却是坚决不肯离城:“我不走,孩子们也不走,因为将军不走——而将军是不会离开战场的!”风若琳地坚定极大鼓舞了北洛将士地士气,岌岌可危的陌城在少粮无援的极端困境中又继续支撑了一个多月。直到守城地最后一点机会都不再,风若琳才在慕容子归“只求保我子嗣”的嘱托下带了一队侍卫离城。虽然极尽小心,一行人出城不久还是遭遇敌军。所幸慕容子归所选侍从武艺高强人皆效死,更庆幸的是最先摆脱东炎疑兵突入包围的冥王恰恰率兵赶到。向风若琳问清陌城情势,风司冥当即分出所率人马中百骑护送他们回向北洛大军安全之处。“保全慕容氏母子,不损分毫”的命令之下,冥王军向风若琳、更向沿途遭遇的数支东炎敌军展示出北洛最勇猛士卒对主君之命的绝对承诺。当风若琳母子最终与重伤而被风司冥救回的慕容子归重新团圆,慕容一门向百骑中仅余的八人下拜致谢,得到的只有“冥王所属,惟冥王之令是从”的坚定回答。身为当年存活下来的八人之一,李沐当然比别人更清楚风若琳在听到周必这一句后的震动。而想到当年赫赫“冥王”之名尚未真正建立,自己便已在他麾下随时跟从;但到后来随着冥王军声威日盛,军功建立军阶上升,最后反而由武将任文事;太宁会盟之后自己在皇甫雷岸手下,几乎更是只问军制钱粮全不管演兵习武……直到此刻重入军营,再次感受到遍地肃杀之气,李沐心中不禁唏嘘;而望一望身前周必威武稳健的背影。想到即将拜见之人,又是一阵难以名状地激动。

只是,怀里这封靖王妃强撑病体亲手书写的谢

,带给年轻亲王的……会是又一次深深伤痛吧?

“李大人请。”四人到得门口,周必向李沐做一个手势示意入内,自己却是站住了不动。李沐微微一怔,转头见慕容子归已是微微笑起来:“夜已深沉,公主也回去歇息。至于子归……请禀告靖王。慕容在帐前随时待命。”说着又行过一礼。这才扶了安乐公主离开。

——胤轩十八年北洛得胜。还朝的九皇子风司冥加封靖宁亲王,并允在京继续亲掌三千亲兵。同时胤轩帝御旨,冥王铁衣亲卫职比于禁军,位阶等同御前侍卫。因此冥王铁衣亲卫位阶虽不是很高,但无论在朝中还是军中份量都是极重;且比同于禁军和御前侍卫,意味着有除君王与主上不拜、不听一切权贵的特权。李沐在京中惯看了宗亲显贵对冥王铁衣亲卫的奉承,但此刻见慕容子归对昔日同袍战友如此恭谨。心头还是荡过一分轻微的异样。

“王爷就在里面,别呆着了。”

听出周必平静语声下隐藏的微微怒气,李沐一凛之下随即收敛心神。深吸一口气,伸手撩起门帘踏进屋中。

风司冥果然已经醒了许久:身上整整齐齐地黑色袍服是独属于冥王地色彩,举手动身间襟摆拂动,露出底下银色软甲光芒闪亮。自桌上铺满地地图和文书上抬起头来,风司冥随手将一张揉起成团丢进桌脚边的黄铜火盆,随后转过书桌两步走到李沐面前。

李沐早已恭恭敬敬跪下身行礼——靖宁亲王是朝中唯一掌军政实权的皇子亲王。地位绝高于任何朝臣将领。他奉命传书而非宣旨,依规矩仍需施行大礼——大礼行完站起后又躬一躬身,这才双手奉上怀中紫青囊。“皇上命臣交给王爷。”

感觉到风司冥在握住紫青囊的瞬间顿了一顿似有迟疑,但随即便快速将信囊抽走坐回书桌后拆信细读,自进入房间几乎一直屏住呼吸的李沐这才暗暗吐一口气,慢慢挺直起身来。

大概是为了让人安静入眠的关系,风司冥的屋中没有像将府其他地方那样点了许多地***。一丈红上只间次点了几支蜡烛,书桌上一盏烛台光线也略显几分昏暗。李沐静静看着年轻亲王那张清逸俊美的面孔被微微晃动的朦胧烛光时不时投下一片阴影,一双夜一般的眸子里凝聚起愈来愈多的幽黑深沉。

把从头至尾读了三遍,每一个字都已经像烙印一样清清楚楚刻在头脑里的奏折放到桌上,风司冥小心翼翼抚平那些被自己不慎揉捏起皱不平的边角,这才将文书依原样折好放到胸前贴身处。沉默片刻,缓缓抬头看向身前安静的青年使者:“李沐……我记得你当初直属于冥王军地时候还叫李季夫,野狼谷一战你冲在最前,受伤最多但杀死敌军将官也是最多地。”

“是的,殿下。”李沐语声平静,心中却是一阵激动。

“你改名李沐,是因为过继同宗伯父、前任的工部尚书李寂李大人,避了家讳地?”风司冥脸上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容,“韦平伯、孙仲、肖叔远、李季夫,当年‘四方力士’还在‘九骑’之前,说到杀敌的勇武无人不提野狼谷那场血战……这样说起来,倒是都有点可惜了。”

见风司冥真诚目光转来,李沐身子不自主地一震,双膝顿时一屈跪倒:“殿下,末将只愿跟随殿下,踏平东炎为我王妃世子报仇!”

风司冥闻言微愕,注目他双眼片刻,轻笑一下又摇一摇头:“起来吧——我知道你的心意,但王妃,王妃她的心意……”说到这里顿住,风司冥微微抬起眼凝视桌上烛台那点橙黄暖光,良久方才轻轻一口气叹出。转眼重新看向李沐,年轻亲王面色已是沉静如恒:“李沐,你自承安一路兼程赶来十分辛苦,现在信息本王已经收到,你先下去休息,等明日再到军前听命——承安情势如何,朝中各部诸臣的态度应对,还有皇上的谕旨和心意都要切实传达,不得有误!”

听风司冥在最后八个字上的着意加重,李沐心中又是一震。努力稳定心神,这才向风司冥恭恭敬敬行过礼:“是,臣,明白!”

“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赶紧下去睡吧——我也不过四天三夜地赶来,你今比我还省了一夜,当年‘拼命四郎’一点都没变。”风司冥嘴角微扬,不待李沐说话便向一直侍立在桌边的另一名黑衣亲卫道,“刘复,你送李参将出去。”

“是,殿下。”

侧身让两人出去,周必随手拢一拢门帘:“殿下,如何?”

“王妃那里自有照料,不用担心。”听到平静然而关切的话语,风司冥微微笑一笑,但随即隐去笑容,“周必。”

黑衣亲卫顿时肃立。

“可以传令铁衣亲卫——就要出战了!”

第四卷 朝天子(天下篇)·下

第三十八章 … 惊起几复东顾(中)

“我听到,冥王亲卫已经作好出战准备。”

训练有素的锐利目光清楚地捕捉到背面相对的风司冥握在剑柄上的手小而无声地动作一下,两名剑拔出鞘、封杀自己一切前路的亲卫顿时收起兵刃隐还幽黑晦暗之处,慕容子归沉默一下,在距离年轻亲王尚有五步的地方停步,稳健的身形凝驻半刻,这才沉声开口。

握持着剑柄的手紧一紧随即放开,似是出神凝视眼前城关下一片冷漠荒原的年轻亲王抱起双肘,也不回头:“慕容,或许有人误会了什么,但,我不打算带冥王亲卫之外的任何人去——一个都不会,无论是不是曾经冥王军属下。”

风司冥的声音并不高。慕容子归很熟悉这种语音语调:轻易不在军中显露真容的少年皇子,冷冰冰的银色面具和玄色战甲下最真实的,便是这道镇定、然而时时透露出肃杀气息的清冷嗓音。胤轩帝九皇子统军贵精,冥王军出战从来以最小的代价谋求最大的胜利,此一条北洛军中无人不知;而曾经与风司冥同袍协作共御外敌的将领更是知道,这种绝不浪费一丝气力的作风甚至体现在他在军中的每一道言行上——风司冥从不将声音提高到必要之上的响亮,若所说的话只需要两个人听到,他绝不会将音量放到足以让第三个听清的程度。此刻冷冷淡淡的声音出口分明沉静而字字清晰,传到自己耳里却又让人以为那话音已经边关回旋不定的朔风尽数卷去再无踪影。沉默片刻。慕容子归微微垂目:“殿下如此决断,自然是有殿下地考量。但众将的心意殿下不会不知,倘若……”

“身为镇关大将,慕容子归,你有责任约束好自己的部下。”淡淡回眸扫过一身戎装铠然的高大武将,风司冥转回头,目光顺着玉乾城关下草叶枯衰的土地缓缓逐上远方国境外一片空旷广袤的原野,一直延伸到不见星月的漆黑夜空。

“是。殿下号令。慕容必当谨遵。”微微皱一皱眉。慕容子归躬身行礼答道。但言毕随即踏上一步,“但请殿下允许慕容知晓您的计划,以备接应。”

抱住双肘地手不自觉间掐紧,轻薄然而坚韧地软甲似乎并不能阻挡来源于自身气力地伤害,感觉到臂上隐隐的痛,风司冥蹙一下眉头又旋即舒展:“不必。”

“殿、下!”

听到身后男子佩剑与铠甲碰撞出的大响,配合着包含了隐忍怒气和由衷紧张的低喝。城楼上原本紧绷的空气顿时愈加凝滞,风司冥沉默片刻,终于回转过身来。抬眼对上男子素来沉静威武的面容,察觉出他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神气,年轻亲王不由轻轻叹一口气。

慕容子归皱紧眉头,望着风司冥,已经冲到嘴边地话转了几转终究没法出口。静默相对片刻,慕容子归退后一步。微微躬下身:“新阜在玉乾关正东。距边境六十七里,是东炎历来囤粮转运之所。臣已传令丰门守将赵盖,日出时分各遣一军夹袭东炎在阳邑守军。以犄角之势牵制并寻隙打击其南、北两翼一切后援。”

凝视他片刻,风司冥嘴角微扬,但笑容转瞬便即消逝:“新阜重镇,若非十万火急调动不得。你们……”骤然顿住,盯住那双目光沉沉静静看来的坚定眼眸,风司冥喉头颤动了几下,压低了嗓音:“慕容子归,记着,你们只做到这里——这是本王的命令!”

“是的,殿下。”

“取下新阜,向东六百里雁砀草原无遮无拦,正是骑军驰骋——慕容子归,若非本王印信金牌,玉乾关任何人不得擅离一步,违者军法处置绝不轻饶。你可听清?”

“慕容子归谨遵靖宁亲王号令。”

耳边落下慕容子归干脆有力的答语,风司冥心中轻轻吁一口气,再次转过头凝视夜色似乎越发幽黑深沉不辨事物的茫茫草原。听到身后之人礼毕起身,转身之际兵甲磕碰一阵轻轻声响,风司冥缓缓闭上双眼,吐一句:“……慕容,谢谢。”

轻不可闻的语声,青年上将却是猛然顿住身形。沉默片刻:“司冥殿下,你知道我的。”也不回头,慕容子归只是轻轻扯一扯嘴角,“公主地意思就是子归地心意。无论殿下打算做什么,臣都不会有半点迟疑。遇到王妃这样的事情,遇到这样的事情……这是任何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男人都无法忍耐不动地。”

说着回转过头,却见风司冥脸上一抹几乎无力的苦笑。慕容子归心中方有一丝诧异闪过,年轻亲王伸手覆上胸口,一边淡淡苦笑着一边轻轻摇头:“镜叶……不,三司督察史秋原镜叶上书参劾我以私仇弃大局妄动刀兵,奏本已经经过传谟阁到了崇安殿。另外,有吏部蓝子枚为首、承安五品以上供职官员共七十四名联名参劾我私调亲卫军士,起刀兵扰乱民心违犯国法。方才李沐带来了靖王妃的谢罪折子,宰相台虽是协调钱粮调运的谕旨,但是那一叠各地三司督院转来的廷报还有东南军制各路的应答……子归,不是什么人都无法忍耐的,而且,恰恰是受到最切身伤害的在要求忍耐。”

“王妃的谢罪折子,想法应该和公主是一样的:不愿看到殿下在战场受伤。但秋原大人……”略一沉吟,慕容子归沉声说道。“三司职分特异,秋原大人,想是有他的处境和考量。”

胤轩十年新政改革,朝廷设提调、典狱、尚礼三司掌握新政推行中官员的督察考核,利用国中各地督院快速传递的讯息命令,将君王的耳目所及伸展到国境以内几乎任何一个细微的角落。胤轩十八年三月,三司合并一统。与宰相台下六部并列。然而北洛朝中人皆知三司名义上受宰相统领协调,但独立督点之权不受任何限制,执掌三司地大司正“位

相”,保留了事实上的超然各部直接向皇帝负责。年治下,三司督点约束之力越发强劲,对三司本身供职司丞的规矩要求也越发森严。秋原镜叶既是柳青梵第一位正式收入门下的弟子,又是他直接带领进入督点三司,此番行事并非特异。接到李沐送来的那些廷报。自己也不曾感觉有任何出乎意料的地方。只是见风司冥此刻神情。慕容子归心中还是一阵微微震荡。

秋原镜叶……虽然长年驻守边关。但每年例行的新年还京述职,朝堂上远远几次相望对视、宫中大宴之类寥寥数语的交换,这位少年登科入朝,因为师——柳青梵、长——胞姐秋原佩兰而成为承安新贵代表地三司监察史,却是给一向并不刻意留心文臣地自己留下相当深刻地印象。东方门户,边廷重镇,陌城玉乾关与承安京中信息往来其实十分畅达。几年间京城风云变幻。紧随了老师公正严谨不偏不倚、细密入微滴水不漏为官行事的秋原镜叶,无疑是承安京里一众年轻朝臣中最出类拔萃而后劲深沉的一个。虽然同胞姐姐便是靖宁王妃,秋原镜叶官场中的事事得体、步步升迁却绝无半点靖王府、宁平轩附庸的意味。相比于此次随风司冥同行的裴征和文若暄,尤其还有同样是文试殿生出身、到宁平轩后才开始渐渐接触处理军政之事的苏逸,秋原镜叶显然不是常人想象中地靖宁亲王理所当然最亲近且最倚重的幕僚和属下——这似乎是有些怪异,但在包括自己在内的北洛朝臣的眼里,三司监察史的本身足以解释一切。然而出现在年轻亲王脸上隐隐带痛的表情,以及耳中飘来的几乎分辨不清的低语。却让慕容子归突然领悟到了什么:“镜叶……他心里不会比我更少疯狂和报复地念头。但各人有各人要做地事情。尤其,是这样的时候,六年来第一次真正一探对方虚实的机会……”

六年——慕容子归又是一震:胤轩十六年四月冥王大破东炎骑军。彻底结束与东炎持续整整两年地战事,从而调转大军专心致力于西方的战场。虽然西线战火未熄,大胜并未有两年后那般举国欢腾,但击败强敌的完胜的喜悦让整个北洛军队都极其振奋,胤轩帝更下令冥王还朝之际一切比照太子礼仪。然而正是这样的时刻,风司冥在起军还京前夜将自己秘密招到帐中,以坦荡而冷静的语声告知他对于东炎真正实力的怀疑,还有对东西两大国之间可能存在协议和分歧的猜测。慕容子归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夜十四岁少年皇子冷峻森严的表情,以及忧患却没有一丝慌乱的镇定指令。六年前为稳定国中军民之心而选择坦然接受的少年皇子尚不曾被胜利和盛名冲昏头脑,而此刻数年朝政历练得更加深沉稳健的年轻亲王,没有任何道理只为一时激怒而丧失了身为统帅的冷静。

慕容子归不由淡淡笑一笑:果然,担心和猜测都是多余的。六年前离去时一席嘱咐命令之后风司冥与自己就再未有一句多言,兵部和宁平轩的公文不提一字,就连每年宫中朝会家宴也不曾稍有借影。但这位执掌一国军事的皇子的眼睛,从来就没有忽略掉任何一点危机的可能,更不说将视线真正从这东方门户移开。万里戎机关山若飞,日夜不休的疾驰和雷厉风行的命令,激怒愤恨之下暗暗隐藏了运算经营多年的布局筹谋:军制改革后统归宁国公锋执掌的东南各道军马,非常应急反应机制下兵部的钱粮调度,以及军中一众惟冥王马首是瞻的老将,在各人的知与不知之间彼此配合得天衣无缝。东炎历来虎视,野心无人不知,此次借助靖王妃之事一反常规率先出兵,也许反而能够占有难得的先机……

“慕容。”猛然惊醒回神,抬头,却见风司冥凝望无边无际的漆黑夜空,一只扣住腰间佩剑剑柄的手缓缓反复着握紧和放松的动作。“三天时间,应该足够阳邑的东炎军知晓我出兵的缘由……也足够鸿逵帝明白我出兵的理由。”

平静的语声明明不带任何情绪,高大武将却只觉一股较边庭冬夜更甚的寒气倏然逼来。喉头微微一紧:“是,殿下。”

“除铁衣亲卫不许任何其他将领跟随出战,慕容,我想你懂这其中的用意。”风司冥勾一勾嘴角,凝望夜空的黑眸没有半点笑意。沉默片刻,轻轻吐一口气,“各人有各人要做的事情:玉乾关的情势、军心民心,李沐如何回报朝廷和宰相台,还有几日后三司、刑部和宗人府使臣到来,如何接待京城使者和压制平复将士——一切,就看你的了。”

深深吸一口气,慕容子归退后半步,撩衣下跪:“殿下,无论最后如何,为王妃和世子复仇,是我堂堂北洛儿男应当所为。殿下定下的计划和目标,臣必将率领属下兵将一一实践达成,绝不令殿下失望。”

“北洛的将士,从未令我失望过。”

风司冥侧转了头,脸上露出浅淡然而真切的笑容。上前一步,亲手扶慕容子归起身:“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子归,能够有你支持,在这个时候……真的很重要。”

慕容子归也微微笑一笑,但随即躬身行礼:“殿下,臣去做最后检查准备。”

望着武将高大宽厚的背影步下城楼,风司冥缓缓敛去唇边笑意。抬眼望一望城关前方沉得不见一点光亮、更迷乱了天空与草原界限的黑暗,右手在青冥剑柄上一点点收拢、握紧。“刘复。”

黑衣的冥王亲卫顿时从黑暗阴影中现出身形:“殿下。”

“传我将令:一刻钟后,全部人马关前集结。”

第四卷 朝天子(天下篇)·下

第三十八章 … 惊起几复东顾(下)

“什么?让北洛袭取了城?!混账!”

随着暴喝,御案翻倒发出山颓一般的巨响,案上朱笔奏折乃至玉玺尽数倾泻在地,回音在鸦雀无声的绯樱宫正大殿煌明殿里一阵阵回荡。满殿文武无不伏跪俯身,额头死死抵住冰寒刺骨的青金地砖,强自抑制着身体的颤抖不发出半点声响。

只穿了皇袍便服的御华焰面色靛青,一双铁灰蓝色的锐利眼眸几乎要冒出火来。收回双手,紧紧握了两握后终于缓缓反背到身后,锐利双眼扫一扫殿上噤若寒蝉的众臣,鸿逵帝深吸一口气狠狠开口:“阔罗斯部的切莫勒是干什么吃的?昨天的廷报上还夸口风司冥绝打不过鹰山防线,看看今天!鹰山防线,好一道鹰山防线,三万人把守小小一个隘口也会让人从眼皮子底下绕过去?背后阔罗斯千里平原上一连二十座粮仓满满的粮草就此送人,连王旗都一齐搭进去!还有城,经营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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