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桥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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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那日店侍说小七多半是马贩子在山间捡到的“跑路货”，却不知究竟是何意思。眼下也再无他人可问，只能问杜玖这个大冷面了。

虽如此决定了，心下还是犹疑不决，下意识地清了下嗓子，才刚打算将问题问出口，却不想脚下石阶已到了尽头，接到了平地之上，因脑内正想着问题，意识恍惚间，脚下又是一滑，竟在平地摔了一跤，幸亏小七及时张嘴咬住了我的衣袖，将我拉回，我才没和地面来个五体投地的亲密接触。

不过这一下手边正好碰落了散落在大石块之上的小石砾，“乒乓”声在洞内回响不绝，杜玖停了下来，回过身，火焰赤红的光线凌乱地落在他那眉紧蹙了的冷脸上，心下竟并未觉得可怖，反而觉得怪好玩儿的，差点没笑出声来。

抬手轻拍了拍小七的脖颈，小七呼吸间呼哧热气直打在手心，暖暖的，心中寒栗，顿时散去了不少。

抬眸，回视着杜玖的冷冽视线，尽量压下了语间颤抖——越往下走，空气已变得越来越湿冷，不过火把燃烧依旧，想是溶洞相通，空气含氧量暂时还没问题。

“大人，什么是‘跑路货’？”

因洞内四面极是安寂，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

杜玖面上表情并无变化，再下一秒，干脆利落的一个转身，迈步又先前走去。

不满地嘟了嘴，在心底哼了一声，赶忙与小七追了上去。

误闯入新水镇幽苑时，还曾经对来不及欣赏溶洞内风景而感到惋惜，如今又是走在了溶洞内，却仍是无暇欣赏。

半晌，待走到了另一个更小一些的洞穴之中时，杜玖才终于出声道，“你为何要问‘跑路货’？”

我是穿过来的，所以不知道这个应是妇孺皆知的词，但这毕竟也只是我的猜测，该如何说？

……算了，还是实话实说。

“在客栈时，我听店侍说，小七可能是那马贩子在山间捡的‘跑路货’，一直觉着在意，不知‘跑路货’到底是指？”

耳边听得四面、上下皆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应是杜玖所说的暗处多毒虫了，也不敢多想，只紧紧跟在杜玖身后。

杜玖只沉默着，又过了一个溶洞，到了一处大石门之前，停下了脚步，转回身，冷声道，“‘跑路货’，即山上流寇抢劫路人时遗弃或不小心丢失之物。店侍可有说那马贩子是何人？”

我摇了下头，望着杜玖神色忽的一沉，觉得奇怪，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大人，这里边，有何不妥？”

杜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并不回答，转回了身。

身后，小七轻踏了几下前蹄，“哒哒”几下清脆声响。

我这才意识到，像小七这样的好马，山贼又怎么可能放过？其中定有缘故。若说是山贼突然袭击，能拥有小七这样好马的人家，定非普通之人，若说是敌众我寡，不敌山贼，依小七的性子，也不可能弃主人于不顾，自己逃命。可这样一想，究竟是为何——

——杜玖抬手高举了火把，抬头凝望向大石门。火光所及，大石门上竟刻着极繁复的花纹，其中最深最阔的一道，于石门中央勾勒出的盘蛇纹却只有极简单的几道线条。细看去，蛇竟多了四足，每一足极细而短，足边，皆刻了有点儿像甲骨文那样的奇怪符号。

过了几秒，杜玖倏然拔出了腰间长剑，寒光晃过，剑尖抵门，沿着那盘蛇纹顺时针缓慢走了一圈，又逆时针走了一圈。心下数数，才刚过了三十，就听得门两侧微有响动，再过了不过数秒，大石门缓缓向内而开。

寒风扑面，比了石门外边更是冰冻彻骨，忍不住向小七又靠近了些。

赤红火光映照之下，一座石桥，赫然出现在视界正中。

水声清潺，石桥之下，应是有小河流过。

杜玖迈步入内，我亦紧随其后。小七后蹄才刚踏离石门外的地面，门两侧轻微响动声又起，大石门立即缓缓向内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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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桥平　　第一卷　月茫茫逐华照君　　第21章　于林（7）

怎么小七才刚踏离地面，机关就立即启动了？难道说，大石门外，我们刚才所站之处，地下有压力传感一类的装置？

杜玖依旧大步向前，未注意间，已走到了石桥之上。

石桥约五米多宽，中间略微拱起，两侧石栏，石面上隐约雕镂着的花纹，火光跳跃间，根本来不及看清。

过了石桥，渗着水的嶙峋怪石林间，正好有一条一人多宽度的小径，小径在怪石林间弯绕曲折，其间散落了不少碎石块，就算拿了火把仔细照着地面，一不注意间，踩上一块，若是那石块刚好棱角锋利，瞬间，脚底传过的疼痛，整个人被扯裂了般钻心剜骨。四周安寂得诡异，神经被压迫得厉害，根本不敢大声，杜玖又在前面大步走着，也担心若是走得慢了会被丢下，只好强忍了疼痛，一路紧跟。

火光晃过，四周黑影跳跃交叠，晃得心直发慌——鬼影憧憧，形容此时的场景，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意识根本就糊成了一片，再这样下去，不知什么时候可能真会晕过去——实在是忍不住，还是该说点什么转移下注意力。

深吸一口气，出声问道，“大人，这里是？”

这样阴森的感觉，莫不是误闯入了某处墓葬之中？

“死城内某处。”他倒是很有耐心，虽答得这样模糊，其实和没说一样。

不过他刚才也说过，这“死城”，即古时先民避难之所。可此地如此阴森，就是多待片刻也很勉强，怎会是——转念一想，也或许，很久以前，此处并非这般模样，而是像新水镇的幽苑那样。

突然一个大拐弯，抬眸正望见杜玖握了那青剑剑柄，不时微低了头看上一眼，就好像那剑柄末端刻着地图一般。

在怪石林间走了许久，也算是有些习惯了这里过分的安静和黑暗，虽然惧意未减分毫，但总算能边注意着脚下乱石，边想些问题了。

忍不住好奇，将心内疑惑问了出来，“大人为何总去看剑柄？”

杜玖的背影，瞬间稍顿，“此处应是‘生死阵’，一旦走错，死法颇多。不过这阵内机关虽多，细加辨认，大多还可避开。一路观察，剑柄末端图章内纹路的深浅变化正有规律，为防万一，未敢忽视。”

剑柄末端图章内纹路的深浅变化？这青剑究竟是怎样神奇的存在，既是钥匙，又可导航，与此处的渊源定是极深，也不知杜玖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

正想着，一不小心，一处急转弯没有跟住，一步未收住，直踏入了面前的幽深小径。

才刚落脚，就听得头顶轰隆声滚过，只一瞬，杜玖飞身过来，将我向后猛地一扯，下一瞬，一块巨石从头顶的黑暗之中突然落下，“咚”的一声钝重闷响，正砸在了我刚才所站的位置。

这里，还真是遍地埋着压力传感器么？

浑身一软，若不是小七在身后顶着我，我定已瘫坐在地。

杜玖只冷冷地瞪了我一眼，一个利落转身，道，“走了。”

余悸未定，祸是自己惹的，还能站在此处，也多亏了杜玖刚才出手相救，一时也不敢再说些什么，迈步紧随在了杜玖身后，即使不小心踩到了尖锐石块，咬牙忽略之，更不敢分心去想其他事了。

如此又是走了许久，岩壁上不断低下水滴，滴答声大大小小，重重叠叠，响得刺耳，若不是小七在身后紧紧跟随，定早已无法专心脚下。

“小心。”杜玖突然停了脚步，冷冷说了两字。

越过他身侧向前望去，已是走出了怪石林尽头，一条幽黑小河横亘在在前。但细一看去，那黑暗之中浮动着不少细碎的绿色荧光。

很像是，一条条盘绕纠缠在一起的蛇。

“大人？”极力压低了声问，担心那些阴冷的生物会循了声音注意到这里。

果然，话才刚出，那些绿色荧光小点就相互拥簇着向了这里迅疾聚集过来。恶心的窸窣声，伴着阴冷寒风迎面扑来。

“无妨，这些蛇出不了这条河。”

杜玖淡定地答了一句，从袖中掏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出来。

借着火光，隐约能看出是一块白纱布，展开之后，纱布内里只是一片乌黑，竟是——血？

隐约听得杜玖喉间一声极轻的冷笑，抬手就将那块纱布扔到了小河之中。

过了不过数秒，恶心的窸窣声又起，这回，绿色荧光小点竟是向了反方向四散开去，渐变黯淡，应是陆续往水深处躲去了。

“走了。”杜玖冷冷地说了一声，向一侧走了几步，迈步就往河中走。

未及惊讶，才发觉绿色荧光小点退去之后，河中间竟出现了一条由山石相接的小道，每块石头大小，正可以一个人踩踏而过。

山石表面很是湿滑，每一步都走得极小心，稳住了身子——要是不小心一跤摔到了绿色荧光小蛇聚集的小河之中，可不好玩。

好容易过了小河，杜玖已在对岸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身后小七才刚上了岸，杜玖转身就往与此处相连的另一个溶洞大步走去。

“大人，这血是？”

紧追在他身后，轻声问道。

等了有一分多钟，杜玖仍是不答。这样应是就不会回答了吧。

他既不想说……脑中一闪念，难道是那晚，杜玖帮那花美男“大侠”清理伤口时，沾了的血？

此处既然叫做“死城”，那些小蛇的毒性定是非常，若袭击了人，还不知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而那花美男“大侠”的血，还只是杜玖以纱布沾取的血量，竟能一下就吓退那些光是看起来就恐怖得不行的绿色荧光小蛇？

又这样绕过了不知多少个大小溶洞，脚下被碎石一绊，条件反射地伸手往石壁一撑，火把竟被甩手直向前飞过一个小弧度，掉落在地，旁边的碎石之间一簇银光一闪。

忙捡了那火把起来，杜玖也已停了脚步，回过身冷眼望向我。正想直起腰对他说“这就走”，目光却再次被那一簇银光吸引。

不会是——

抬手摸了下右耳垂，空空如也。

一直戴着的银耳坠，竟会出现在了路前方……这也就是说，我们迷路了？

小心地抬了眸，却见杜玖仍是面无表情，只轻点了小头，薄唇几乎未动，冷冷地吐了两字，“正是。”

都平安走过了刚才那步步陷阱、凶险异常的怪石林，这回却沿着溶洞内唯一的一条道走回了原处？是有什么岔道，刚才被我们忽略过去了么？

不应该的。

如果是有岔道，杜玖不可能不注意到。如果是注意到了，杜玖刚才也不会以“正是”二字回答我未问出口的疑问。

那，到底该怎么办？

“再走一遍。你也仔细注意周围。”杜玖冷声说了一句，语间仍是听不出起伏，只淡淡的，似对面前的窘境并不十分在意。

“好。”

听话地紧跟在他身后，重又将路走了一遍，一路仔细观察，并无发现，不知不觉间，竟又回了原地。

古时有奇门遁甲之阵，记得以前听人说起过，奇门遁甲之术，借了自然风物而自然成阵的，最是上等。刚才在怪石林时，机关虽多，却也都提供了破解阵路的线索——虽然这些线索显然只有杜玖这样的高手才能寻得出来。到了这天然溶洞之内，一时反而是一点人工的线索都寻不见了。

小心地偷瞥了一眼杜玖，面上表情仍是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眉间微蹙，略显困惑。

没奈何，又再走了一遍，未想到这一次没走多远，脑内一阵眩晕汹涌袭过，灵魂一时出窍了一般的奇怪分离感，浑身一软，径直向身侧的一个漆黑洞穴倒去。

回头间，见小七急探头紧咬住了我的袖脚，四肢死死抵住洞口，试图将我拉回，这一次却是无用——“嗤啦”一声，衣袖断裂，小七只徒劳地叼了一段衣袖，而我却直向下坠落。

视界残余下刹那的景象，晃动着的轻黄火光之间，一道银光，杜玖迅疾甩出的银鞭在面前晃过，伸了手，几毫米的距离，相错而过。

下一瞬，只剩了一片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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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桥平　　第一卷　月茫茫逐华照君　　第22章　于林（8）

着落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而是跌在了一片湿软的东西之上，浑身只觉一震，大脑瞬间被震得麻木。

湿漉草腥味扑面。

静躺了片刻，睁着眼，茫然地望着黑暗。

脚面上，似有黏湿冰凉的东西爬过，恶心的寒意，瞬时窜遍四肢百骸。心跳骤停了一秒之后，急剧加速，可根本不敢动，怕那不知是蛇还是虫的东西会因此而发觉。

许是一时受惊得过头了，思维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极力稳住呼吸，平静心跳，开始在不断在心里暗念，暗示自己，自己已变成了一块石头。

也不知杜玖那里还有没有沾了那花美男“大侠”的血的纱布——那天晚上，清理伤口用了许久，应是不止这一块纱布吧？早知道，竟会这样一个人跌入未知的幽暗溶洞内，刚才就是再尴尬，也要开口向杜玖要一块过来。

这样的反应，简直就像自己之前曾遭遇过类似之事一般。

待视界完全适应了黑暗，眼底的1。2亿视杆细胞开始取代过600万视锥细胞的位置，发挥它们的暗视觉能力，虽洞内只浮游着不知从何处飘入的极黯淡的微光，但适应之后，已渐能隐约辨别出周围环境的轮廓。

隐约间，视界的正下方边缘，胸前的位置，似有朦胧白光。

总算，脚面上那黏湿冰凉冰凉之物已过去了，虽恶心之感仍残余着，动作轻缓地坐起了身。

耳边安寂，只远近的大小点滴水声，并没有刚才在怪石林外的小河边听到的绿荧光小蛇的那种重叠混杂的恶心窸窣声。甚至放缓了动作，还是在洞内激起了相当大的回音，来回荡了数遍，才渐次消弱。

低了头，见那朦胧白光正是来自于胸前的那一枚锦袋，应是刚才掉下来时受了震动，从衣服内丢到了胸前。

朦胧白光渗过锦袋经纬间极细小的缝隙，聚成了一圈极淡的白色光晕——记得杜玖说过，这里面，是一块石头。一路上发生之事实在太多，竟一直忘了将锦袋打开，看一看内里之物。

未想到此番又是掉落溶洞，竟发现了里边的那块石头竟会发光。总不会，是夜明珠之类？

动作小心地将锦袋口打开了，小心将锦袋倒拿，将内里之物轻倒在了左手手心——

——白而轻暖的淡淡光线，自小圆石光滑的面上发出，通体莹白、如若羊脂的玉石，左下角却缺了一个小口。

这样一块会发光的奇怪玉石，似曾，在何处见过？

失足滑入这处陌生的溶洞内，更不敢跌跌撞撞地在这些溶洞内乱跑，一时只得在原地静待，希望杜玖并未将就此将我丢下。否则，好不容易穿越过来，虽然美男见是见到了，却莫名其妙地两次几乎被烧死，两次失足差点摔死，还都是摔到了黑暗潮冷的溶洞内，万幸，好歹活了下来，最后却又要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一个不知究竟在哪的幽黑潮湿的溶洞之内，实在是太冤。

刚才那阵突然的眩晕，想来应是低血糖所致。走了这一路，又一直是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糖分是消耗得很快的，不但没有一点进食，却连水也未喝得一滴。

突然，溶洞一侧竟多了一簇明黄光线，未及转头，几乎就在同一瞬，就听得耳边划过一声尖锐急响，“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脚边。

条件反射地低下头去，竟是一只通体赤红若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的小长蛇，蛇头已被从中间截断，正好尖牙被竖向从中间削了两段，即使是头被砍下了，在瞬间也失去了喷射出毒汁的机会，这手法，和在石滩时，杜玖将那小金蛇果决斩杀的一样。

明黄火光渐近，黑影重叠轻晃，耳边脚步声轻响，伴着放轻了的“啼嗒”马蹄声，起了身，再抬头时，杜玖已站在了身边。

“大人？”

心下不禁好笑，竟忍不住想要确定，站在自己身侧的是真的杜玖，而不是我在害怕惊惧之中自己想出来的幻影。

杜玖轻点了下头，面上依旧是没有起伏的那般表情，轻声道，“你，身上可有受伤？”

听他这样一问，伸展了下手脚，只是筋骨间稍觉疼痛，还有就是掉落下来时，手臂、脚面蹭破之处如火烧般有些热辣辣的痛感，应是并无大碍。

“只是小伤，并无大碍的。”

“无事就好。”杜玖轻声说了一句，将手上的另一只火把递了过来，转过身，向了另一侧迈出步去，“走了。”

小七低嘶了一声，乌瞳望着我，目光流转，似是因见我无事而十分高兴，忍不住上前轻拍了拍它的脖颈，一同紧随在杜玖身后。

“大人……刚才那蛇是？”

“赤魅蛇。”

“剧毒？”

“是。”

又是两次差点被毒蛇咬了，想到此，心下忽的一沉——杜玖就算是启程回京，路上不一定就会变得平安。难道这样的经历，还有变得更多么？

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子，吸引过敌人的视线……杜玖，真的是将我做了他的“护身盾牌”么？

可就算如此，我也是无能为力。就算这个时候想要出逃，不论好歹，自己打拼，也是来不及了。若真是如此，已入了局之人，杜玖怎么可能会放了出去？

不过，每次遇险，杜玖最后倒是都会出现，若真只是一块“护身盾牌”，没有必要特意寻了“迷魂林”过来不是么？用完了，再找一个更是方便。难道说，我比普通的“护身盾牌”，还要更有一些其他价值？

……太阳穴针扎般的刺痛。想不懂，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大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溶洞相连，最容易迷路，杜玖却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实在是有些神奇。

“从刚才你跌入这里之处，附近正好藏着一处悬梯。”杜玖说完，却又加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语间略缓顿，应是在沉思时的状态，“此处被称作‘死城’，原是取自‘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意。”

“大人？”

“寻了既有的路，是走不出去的。除非‘置之死地’，尚能寻到生路。你这一跌，正好提醒了我。”

我这一跌，正好启发了他是么？莫名的，有些太过廉价的感觉。

“……大人，是找到了出去之路么？”

杜玖轻点了下头，“算是。但毕竟还是猜测。到了这下面，剑柄上的纹章又有反应了。”

剑柄上的纹章竟然会动，就像现代科技的产品一般，从刚才就想问了，再忍不住好奇，“大人，这纹章……究竟为何会动？”

杜玖脚步略顿了下，像是并未想到我会这么问，“应是这洞内布置了磁石，位置正好，便启动了纹章之内的机关。”

原来如此。

不过剑柄也才那么点大小，竟能做到这样，古人，果然是心灵手巧。

走了许久，耳边重又听得了隐约水流之声。

视界逐渐变亮。

青绿色的光线，填满了走进的下一个溶洞。

石壁之上，竟长了一簇簇发出绿色荧光的小菇，层叠的小伞般，十分漂亮。

竟是，荧光蕈？

杜玖微抬起头，向那些荧光小菇看了一眼，脚步未减，“如此，应是快到了。”

“……诶？”

“玉菇一般长在地面阴凉处，并不会长在地下太深的地方。”

这么说，就快回到地面了？

这一路走下来，一直是在下坡，如此，应是快走出了山外？

又过了几个溶洞，石壁上皆长了簇簇层叠的荧光蕈，绿荧光小伞般的模样，悬在石壁上，一时竟给人一种误踏入仙境之中的感觉。

缓慢间，空气温度渐次回升，其间游移着的光线，也渐渐变得多了。

再下一个洞口，视界骤然明亮，只见一条清澄溪流横亘溶洞，映照着穿过石壁上诸多大小洞口射入的澄亮暖黄的阳光，缓缓流入池中。琉璃色的水面，微微激起细小的涟漪。

不禁凝然呆立，这情景，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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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桥平　　第一卷　月茫茫逐华照君　　第23章　桔儿（1）

“大人……那把剑，是怎么……得来的？”未反应过来时，已将问题问了出口。

杜玖顿了脚步，转过身来，模糊的视界中，却看不清他的脸。

并未真的想起了什么具体之事，心脏却越来越紧，如针刺一般的疼痛，沿了血脉迅疾袭遍遍四肢百骸。

太阳穴，烈火烧灼般，剧烈的疼痛。

泪水，划过脸颊，微温，腥咸。

模糊间，见杜玖大步走到了我面前，低下头，抬手抚去了我面上划过的眼泪，“你问那把剑做什么？”

声虽清冷依旧，却已放了轻慢。

疼痛不过几瞬，刹那而逝，泪水却根本止不住。

如此，静静站着，杜玖也只是抬手轻扶着一侧脸颊，一动不动地，低头看着我。

视界渐次清晰，抬眸对着的漆瞳之内，幽邃间，模糊地倒映着的，是自己的影子。

清潺流水声间，一声低叹，杜玖收了手，轻声道，“那把剑，原是家传，原是……我父亲的剑。”

杜玖的父亲？他和这里，又是什么关系？

传自父亲的剑，也就是说，他的父亲已经——

像是已知道了我心下疑问，杜玖唇边浅弯了下，似笑非笑间，半分苦涩，移开了视线，“是友人相赠。至于那友人又是如何得了这剑，我亦不知。”

“……嗯。”意识渐渐有些恢复了，这才发觉，虽不知真假，他竟回答了我这些问题，索性将另一个问题也问了好了，“大人，那块玉，又是从何而来？”

想是觉出我的声音已是恢复了正常，杜玖只“嗯”了一声，转身又迈开步子。

身后的小七轻拱了一下我的背，这才反应过来，忙紧追上。

他莫名其妙地将玉给我，也不解释，甚至一开始只说内里只放了一块石头——虽然玉石确实是石没错，“……那块玉，是在新水镇时，有人给我的。”

杜玖清冷的声音，自前方传来，空阔的溶洞内，些微的反射。

在新水镇的时候？这样一块玉，如此奇特，究竟又会是谁人所给？杜玖，为何又要将它给我？

可这之后，杜玖却不再言语，只迈了大步向前走着。

耳边，偶尔能闻几声鸟鸣，冰凉空气间，游移着的光线越来越多。

又过了一个转角，正刚好一人一马的洞口，豁然出现在眼前。潺潺流水，自洞口边缘的一块藤蔓缠绕的巨石之下缓缓流出。

“之前，楚老爹告诉过我，你不久前曾受过一次伤，醒来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杜玖轻声说着，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正背对着光线，看不清表情，“你，以前的事，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这样的问题，该如何回答？我能说的，也只有楚家告诉我的那些。

“……是。”

“你之前，一直是待在楚家庄？”

“……应该是。”

“应该是？”

“……嗯，因为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很奇怪……看来杜玖明知道我根本记不起以前的事，那他为何还要娶我？在朝为官之人，不是最该注意这些事么？若事实并非楚家人说的那样，他又该如何？

因觉着阳光刺眼，便垂下了视线。半晌，再无言语，跟在杜玖身后，默默地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周围仍是密林，紧跟着杜玖，大约又走了近一个小时，林渐稀疏，终于到了林子边沿，正挨着一条沙石大道。

不出所料，杜林和郭锦果然已经等在了那里，身后，只站了三匹马。

杜林先上前一步，面上温和笑意依旧，轻声道，“大人，客栈大火，那些家伙也都烧没了，马儿倒是都逃了出来。”

杜玖轻点了头，望向郭锦，郭锦亦点了下头。想是杜玖交代之事，他已经做好了罢。

“大人，这马……该如何处理？”

杜林说着，看向小七。小七低嘶一声，目光炯炯，毫不示弱地回看着杜林。

杜玖极轻地冷笑了一声，“既是得了人家的马，自然该付些钱。”

可是……那家店不是已经？

未待我将疑问理清，杜林牵过杜玖的那匹栗色马，将缰绳递过，杜玖接了，突然转过身，伸手将我抱上了马背，眨眼之间，杜玖已翻身上马，在耳边轻声说了句“抓稳”——呆愣间，听话地将手环住了他的腰——拉动缰绳，向前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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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斜，现在正歇在与平安城不过约一个时辰马程的简庄，一家客栈的大堂里。

才刚到，杜玖又有事出去，只留下杜林一人，在身边站着。

在马背上颠了许久，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酸疼。

客栈外的车马道上隔几分钟便有运送木石之类的马车驰过。

“看你还狂？！都被卖身为奴了还这么猖狂？！看我不打死你！！”

客栈的后院突然传来叫骂声和鞭打声。

“你还跑？！我看你跑得到哪去！！”

随着叫骂声听得越来越清晰——似乎是往这外面来了——

接着一个女子从后院口冲进了大堂，身上灰色棉布衣裙脏兮兮的，双发髻蓬乱不堪。

女子身后追着一个手执皮鞭的中年男子。

女子竟向着我的方向跑来了——

“夫人救命！”女子竟扯着我的衣角，躲到了我身后。

“你……”杜林上前想要拉开她，可是女子只是紧紧拽着我的衣服，一脸哀求地喊着夫人救命夫人救命……

转眼间中年男子已经冲到了面前。

“你以为有谁能救你？！还不快给我乖乖回来！！”

中年男子想绕到我身后去抓那个女子。

结果我被女子拽着像是带着小鸡躲老鹰的母鸡一样转来转去……

头开始晕了……

“这是在做什么？！”

严厉的责斥声。

中年男子突然停了下来，一脸痛苦地回过头去——他执鞭的那只手被人反拽了过去。

——不知怎么竟突然出现了的杜玖，冷着冰脸站在那里，似乎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躲在身后的女子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小的只是负责看管这批刚运来的待贾奴婢……这小贱人竟伙同他人偷……偷起东西来了，完了还抵赖包庇，小的……小的只是……只是拿鞭子教训教训这小贱人。得……得罪了大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一脸肥脂的中年男子哆嗦着声哀求道，手被扭得似乎疼得不行了。

杜玖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放开了手，看向我身后的那个女子。

“夫人救命……夫人救命……”

那女子一下跪了下去，一个劲地磕起了头。

“你……不要这样……”

我伸手想去扶她——场面太乱了……到底……

“多少？”

站在面前的杜玖突然开口。

“诶？”中年男子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一脸谄媚地笑着，哈腰说道，“不多不多，十两十两……只是大人不介意这小贱人……”

“我可没有偷东西！是你自己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