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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传奇之娉兰-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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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张二相,目前形如水火,激斗日酣,俨然成了两个不小的势力。而先帝生前宠信奸佞,排除忠良,也早已寒了人心。
现在朝中群臣结党甚多,纷繁复杂,乱成了一团。
董鸳势力最盛,张央因是没有军事后盾输了两成,现如今又算上了我父王,俨然一副三强鼎立的局面。
然而想打破这种局面让齐太后和新皇站稳脚跟,就必须采取合纵的策略。
南北为纵,父王那一笔,也正是为此。
合众弱以攻一强,战国苏秦的策略,想不到这里,也一样适用。
些微的睡了个午觉,又整理了番,才到了掌灯时分。
定儿是要刻意打扮我的,也真按我的吩咐挑了件极其奢华的衣服来,再配上满头珠钗,倒是像极了个雍容华丽的贵妇人。
“主子,您瞧着可好?”
她拿着铜镜帮我左右照看,每处都花了极细的功夫,又怎会不好?
只有一样,假了。
“这样挺好。”我道,拿把团扇遮了面,“起驾吧。”
柳音阁是宫廷之中摆戏娱乐的地方,三重檐,卷棚歇山式顶,覆绿琉璃瓦黄琉璃瓦剪边,乍一看煞是壮丽。夜晚点灯其上,歌舞升平,倒有种太平盛世的模样。
在路上尽可能的放慢了步子,特意晚去了。
到的时候宫中的妃嫔已来了多半,如我所料,皇后并未出现。
大凡贵族子女,生活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律,入宫几日,皇后的饮食起居,我也多少摸了个底。她晚上既是只叫了碗清粥,那就必不会再四处走动,而她不在,也刚好能让我成了事。
刚入了柳音阁的大门,便有太监高呼:“淑妃娘娘驾到。”内里的宫妃便哗啦啦的跪了一地。宫内除了皇后只我身份最高,便坐了正中那龙椅的左方,也算是万般尊荣。
戏台的戏早已到了开场的时间,就因为知道我要来,才一直拖到现在方开了场。
戏名虽是叫七国乱,却是讲的权臣弄朝的事情,主角叫王明左,本是个穷苦书生,却机缘巧合救上了一国的王上,从此便联合宫中内侍与外臣,施云步雨,篡了王位,又搅得七国征战纷起,是位手腕极高的主。
若不是先前在书上读过,我到还真的不能从那咿呀的唱词里分辨出他们唱的是什么,毕竟这是舞台剧,而我身边也没有字幕组来给我做字幕。
迷迷糊糊的听了半场,方到了歇场的时间,只那几个婕妤有坐,其他的都还站着,因是刚入宫廷,倒也一时欢笑。
我捧了茶盏,缓缓的用盖子挑开内里浮着的茶叶,却忽然不紧不慢的说了句:“这个王明左,还真是糊涂。”
一句话下去,果然,不管是台上准备再开场的戏子,还是坐在我身畔的宫人,全是噤了声,默然一片。
倒是张贤妃身位较高,才凑过来问我:“姐姐的意思是……”
我用噗哧一笑,手中还拿着茶盏的盖子,却指向了台上那个饰演王明左的小生道:“他若能忍得一时,不去篡位,定是流芳千古的忠臣良将,如今却吃力不讨好,落了个遗臭万年,还成了众矢之的,引得他国有名目去攻打他,诸位姐妹,你说,他是不是糊涂。”
言罢,自己先笑了出来,其他人自是也跟着笑,有笑得开怀的,有笑得腼腆的,有附和的笑,有想过味儿来会心的笑,还有些阴晴未定的笑。
我借着喝茶用盖子挡着脸,只瞧着下面众生百态,其实这笑,也是大有学问,王明左不过是个引子,只是借着引论朝廷之事,表面上是我在敲山震虎,实际上是想看这些宫妃里有几个是真聪慧,有几个是装糊涂。
看了半晌,心中已有一二,倒是红墙一角的姑娘吸引了我的视线。
她并未笑,只是眼角怀了几分神伤,像是南方的孩子,身材纤细,软绵绵的坐在扶椅上,略一叹气,倒是有几分我见尤怜的林黛之色。
暗自回想了番,记得了,那是光禄大夫余秋的女人余若兰,今年十四岁,册了婕妤身份,住在景宁北舍。
瞧她那模样似是有了心事,闲下来倒不妨问问。
心中想定,便放下了茶盏,对众人道:“我累了,你们继续吧。”
我是真的累了。
回了寿德宫,连妆也没卸,便倒在了床上。
父王要我留意宫中,与他里应外合,辅佐朝政,这第一步棋的准备,我是做完了,今日一场戏下来,打量了宫中众人,也被那众人上下的打量了番。
之后便要靠日后的功夫,一步一步的继续走下去。
可心里却像是失了什么,空落落的难受。
正想着,窗外却传了笛音过来。
高高低低,正是那几是印在心里的旋律。
我知道是他在唤我,可脚步沉重,动了动,也只到窗前,挥手扫落了支着窗棂的倚木。
那窗棂啪嗒一声关上了,发出了极重的声响。而那笛音,便就听不见了。
我伏在案上,毫无意识的将毛笔沾了水,勾勾挑挑,画了半晌,才猛然看见红木的桌面上,已出了数朵杏花来。
原自己的内心,竟是这般脆弱。
无奈的一笑,抬头见定儿端了盆水进来。便坐回了梳妆台前让她侍侯卸装。
刚拿下两个发簪,却瞧见了收在屉里的那盒皇后送的珍珠粉,先前打散了半盒,剩下的也污了不少。
“拿去丢了吧,别让人瞧见。”我回身递给了定儿。
定儿有些讶异,诺诺的道:“可这是皇后赏的东西啊。”
我笑了笑,心中想了想要如何跟她解释,却也只道:“现在也不用管她了。”
定儿顿了顿,才拿着锦盒出去了,刚到门口就听她呀了一声,而后就没了声息。
我仍对着镜子卸着那满头的珠饰,问了句:“怎么了?”
她并未回答。
我心中纳罕,以为她又打翻了什么东西,便起身要过去问,不想却猛的撞入了一个怀抱。
瞬间,淡淡的龙檀香沁了我满鼻。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怎么不来。”
如水般的温柔,轻轻的诉说:
你怎么不来……
一下子,我慌了……
第 12 章
我心里一慌,连推开他跪下:“臣妾叩见皇上。”
鎏金的香炉里燃的是水沉香,缥缈着一股凝重的香气,引得房里静谧至极。
我跪着,耳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不知过了多久,才感到身子一轻,自己已被他扶了起来。
他似是未被我的无礼所扰,只拉着我坐到了桌前。将手中的玉笛搁在桌上,那笛子是绝好的,通透均称,末尾绑着明黄的流苏。
我瞧见了,却像看到了什么刺目的物事,连把头低下了。
“为什么要走?”
他拉着我的手,见我十指寒凉,又道:“夜凉露重,怎么不多加件衣服。”说着便将他身上那件盘龙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我的身上。
那披肩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我却觉得被烫了一下,不由得浑身一抖。
“皇上,这么晚了,您怎么还……”
他像是不想去听般的打断了我的话,问道:“你这里有什么吃的,刚从紫宸殿批了折子过来,肚子有点饿了。”
我愣了愣,才意识到他只是带了贴身小太监过来,并未惊动他人。
“皇上……这……”有些踌躇,却见他半眯着眼靠在椅子被上,似是倦了,也只好躬身一福,默默的退了出去。
在门外看到定儿还跪在地上,便扶起她嘱咐道:“今天皇上来仁寿宫的事情,万万不可让他人知晓,知道吗”
定儿不甚明白,只迷糊着点了点头。
我才问道:“小厨房里还剩下什么?”
定儿想了想:“只有些谷子小米。”
那也只能熬粥了,我吩咐道:“你去煮碗粥来,再切几片咸菜。”说着却觉得于礼不合,便叫住她:“算了,还是我自己煮吧,你去外面告诉当值的宫女,别让她们过来。”
定儿道是,退下了。
到了厨房,才发现内里只有一袋小米。又想他身为皇上,平日里自是山珍海味,天下吃绝,便也只轻轻淡淡煮了碗粥,又切了几片咸菜,点了醋提味,就端了回去。
进门时他仍是半阖着眼靠在椅子上,似是睡了,呼吸沉稳均匀,胸口起起伏伏。
我将托盘放在了桌上,轻轻唤他:“皇上。”
他并未动,似已睡熟。
我解下了先前他披在我身上的披肩,轻轻给他盖上,又想起夜风寒凉,便要去关门,可刚一转身,手就被他抓住了。
“刚刚睡着了。”他淡淡笑着,瞧见了桌上的粥盏,便问:“煮的什么?”
“厨房缺了材料,只一碗清粥。”
我还未答完,他已拿起汤匙含了一口下去,眼睑略沉,细细的品着,像是想从那粥里尝出什么别的滋味一般。
“你心里有事?”过了许久,他放下了碗,抬头问我。
我略微一愣,他已将粥碗推到了我身前,依旧淡淡的笑道:“你尝尝看。”
我依言尝了一口,立时怔住,急提了口气跪了下去:“臣妾疏忽了。”那粥中的米粒,还是夹生的。
“臣妾再去煮。”我端了碗,想重新来过,却被他按住了。
“不必了。”他的笑容温润如初,只从我的手中端过了粥碗,道:“我饿坏了。”
一碗清粥,半碟咸菜,他却吃的宛如人间美味,我心中隐隐不忍,生生的又多出了几分心疼。
只怪那粥,竟是夹生的。
待雕花瓷碗现了底,他才将汤匙放下。
我知道他吃的不好,也不敢多言,连递了帕子给他净手。
此时宫中打了更鼓,以至三更。
外面的露气,渐渐重了起来。
“你为何要躲着我?”被他拉着到了床边,他的十指修长细致,比希琰多了几分柔软。
我垂着头,只道:“臣妾不敢。”
他握着我的手略微用了力气,之后又松开,道:“你知道,我不想用皇帝的身份对你。”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觉得心乱到了极处,怕是一开口,就是一个错误。
他的手松开了,然后顺着我的手臂,慢慢移上了肩膀,又从肩膀,缓缓的移到了下巴。
我只觉得灯火一暗,他便已倾身细细的吻了上来。
他的唇是万分温柔的,而我却觉得又万把刀重重的割在了心上。
就听他在我耳边呢喃道:“我只想要你是我的妻子,而并不是皇上的妃嫔。”然后便是一个恍惚,自己已被他压在了床上。
枕榻间只染满了龙檀香气,辗转间他像是渴望着什么,一双细致的手在我从我脖颈间缓缓而下,接着我便觉浑身一凉,衣服已被他全部挑了开来。
外面的寒冷冻得我瑟瑟发抖,双手只能无力的抓着床单,他的吻从我的唇间移开,蜿蜒而下,渐渐落在了脖颈,胸口,动作是那般的轻柔爱怜,逼得我泪水几要涌了出来。
他是我堂而皇之的丈夫,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而且,也早已过了洞房花烛。
但天意弄人。
我以为他是他,可他又不是他……
这让我心里又怎能放的下……
感到他的手已抚上了腿侧,即将往内里移去,便不由得惊呼了出来:“子煌!”
他果然停住了动作,我睁开眼,就瞧见了他黑耀石般的眸子里转闪过千般颜色,有不解,有迷茫,有失落,还有神伤。
我咬着下唇,心中本是有千万话想说,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喉咙动了动,也只道出了个“我……”
他不说话,帐外的烛火落了他一脸斑驳。过了许久,他才从我身上起来,一件一件,拾起了我的衣服,从亵衣,到中衣,细细帮我穿好,系紧了带子,才又躺回了床上。
“朕乏了,你安歇吧。”
夜半凉。
外面的门并未关,股股的夜风吹了进来,挑的锦帐起起伏伏。
我些微感到有些冷,却又不敢动,只半侧着身睡在床榻边沿。
知道他还没睡,只是背对着我不说话,我想我怕是已伤了他。
又躺了半刻,手臂寒凉难耐,便忍不住抚着搓了搓。刚动了两动,就觉得后背一暖,他的手臂已揽住了我的腰侧,再一动,身子便完完全全的被他抱在了怀里。
我略微有些挣扎,他却收紧了臂膀,道:“别动,我只想抱抱你。”
我心中温热仿佛有鲜血流过。
他的怀抱温暖至极,我却难以成眠,直到天际将明,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恍惚间只感到一个温柔如水的吻,轻轻落在了我的额头,那一刻,我心中却只剩了难耐的苦涩……
第二日,来了消息,齐太后祭祖还朝,宫妃美人均要在承安门外接驾。
想起了先前子煌所说礼物的事情,便寻思这送什么礼物好。
齐太后本是贵族之女,又为后二十多年,自是见了不少珍奇异宝,送的朴素了,怕是太过失礼,送的贵重了,又显得父王太过虚华。琢磨了一下午,才拿了主意。
唤了定儿去尚食居拿了面粉蔬果,和了面,打算做几个饺子送过去。
定儿有些为难,道:“主子,这怕是不妥吧。”
我并未解释,只多加了瓢水,将那面团,又弄得稀了……
过了辰时,各宫妃嫔,已候立在了承安门外。
承安门是内宫南门,出去便是外宫,汇集着各路行政衙门。
子煌早已领着群臣在外宫门外候驾,站在我身前的只皇后一人。
每过半刻,便有个小太监回来报,告知太后的鸾驾到了哪里。来来回回二十多次,终是有了齐太后进了宫门的消息。
按理来说,父王应算是扶持皇族一派的,齐太后要我入宫为妃,大概也算是一种拉拢。但拉拢归拉拢,信不信任又是另外一回事。
父王是忠良之士,而齐太后也是精明之人,现在朝政如此乱,她自会加着万般的小心。如今要看的,就是她究竟对我父王信任到了什么程度。
到了将近巳时,终是瞧见太后的鸾驾。
跪拜接迎,又是一派繁杂的宫中礼仪。我跪在地上,稍稍抬头,便见了位身穿明黄凤袍的中年女子,被子煌扶着站在了大红的长毯上。
那就是齐太后。
在先帝时缝补朝政的女人。
四十上下的年纪,身上却含了几分风霜意味。
面色很和善,点头微微笑着,亲身扶起了跪在首位的皇后,然后对我们道:“都起来吧。”
我依旧打量着她,心中不知怎地,就是想从她身上读出来什么似的。
齐太后却是在打量着皇后,她脸上的笑容未变,只含笑着道了句好,尔后眼神略微一偏,就不着声色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只觉浑身一凉,也来不及收回自己的视线,便只干硬的垂下了头。
她的神态语气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丝毫的改变。
“皇儿啊。”她道:“你大婚的时候我刚好在西郊祭祖,咱们家的这些媳妇,我也没好好的瞧过,不如这样,你就每天省下些时间给我,让我好好跟她们絮叨絮叨。”
子煌恭敬的道了是,齐皇后又往前走了两步,又道:“你瞧瞧,你瞧瞧,我就说你有福气,这么些个入画似的女子都成了你的媳妇,不过啊,我老了,眼睛怕花,你就叫她们一个一个的去我那宫里,陪我解乏,知道了么。”
子煌道是,扶着齐太后又往里走了去。
接着是安顿,请安,一些繁琐的事宜,又围着说了些话,就散了。
而自始至终,子煌却是未瞧过我一眼。
回了寿德宫,便有小太监过来,说是等太后见完皇后,便要传见我。我心里暗暗有些担心,不是为别的,只是对这位老太后隐隐有些惧意。怕她立时就能看透了我的惧意……
我是懒人!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人生,淡到极致的美丽——是淡定而从容!
一杯清茶,一种人生!
'12 楼' Posted:2007…08…09 14:30|
dih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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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带了定儿,提着食盒,起身往齐太后的毓坤宫走了去。
进门迎着的是宫里的总管太监福喜,今年五十多岁,身体十分健朗,大概平日里习武锻炼,所以脸上也少了几分老太监的阴气。
他引着我到了门外廊道上,道:“太后正在跟皇后娘娘说话,还请淑妃娘娘在这里侯一侯。”说罢便下去了,只留下了我们主仆二人。
此时暮色刚昏,西边隐隐压上了几团厚云,空气中夹带了些潮湿的凉气,怕是要有雨水过来。
定儿探出头望了望,关切的道:“主子,天凉了,要不要奴婢给您回去拿件衣服?”
我往宫内看了眼,心想不知太后何时召见,怕定儿一走又不合规矩,便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之后又过了许久,也未见有太监过来通传,心中有些纳闷,却也不好找人来问,一直到了酉时,才见着福喜领了小太监端了盘棋上去。
“公公。”我叫住了他,问道:“太后有没有说何时见我?”
福喜的脸上似有一愣,才回身似的给我请了一安,“淑妃娘娘,太后仍在跟皇后娘娘说话,要不,您先到厢房里歇歇?”
我心里一下子转了千回,却也不敢轻易猜测太后的意思,只跟福喜道不用了,他才恭敬的领着那个小太监打着帘子进去了。
内里燃的应是龙檀香,一打开帘子便有股令人晕眩的气味迎面扑来,我微微有些恍惚,定了定神,才发现廊道外面已静静的下起了雨。
春雨。
细碎的像散落的冰屑。
晚风略微一拂,便涌了进来,沾了人满身潮腻。
沁入骨子里,还真是有些寒凉。
又等了不知多久,远远的听见宫中打了初更。
福喜挑了帘子退了出来,见到我就意外的哟了一声。
我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身子,问他:“太后可有说,什么时候见我?”
福喜躬下了身子,道:“太后正和皇后娘娘下棋。”然后抬起头问我:“要不奴才给您问一声?”我瞧的出他脸上的表情很淡,像微微散了层细砂一般。
我也立时明白了,略微一笑,道:“不必了,我再等等吧。”
福喜退下去了,只定儿替我委屈,道:“主子,您为何不让公公给传一下?”
我摇了摇头,只轻声叹了句:“你不懂的。”
太后自然知道我早就侯在了外面,福喜也明白让我久候是太后的意思,就算通传了,也不过是个结果罢了。
齐太后是个做什么都有目的的女人,她如此难我自然也有她的道理。她大概想看看我这个将王之女大概是个什么性子,有多大的忍耐。
我想,她定是有所目的的。
定儿自是不会明白其中的缘由,她苦恼的蹙了蹙眉,便只偷偷往外站了站,替我挡下了那些不断涌入的夜风。
外面打过了二更。
屋内桔黄色的灯光透过镂花格子照了过来,显了几分暖意。而廊道上的青石板却因早被雨水打湿,也只清冷的反着那灯火。
终于,屋内起了几声响动,然后帘子一打,便瞧见董皇后从内里走了出来。
她鬓角的金步摇微微晃动,流闪着种华贵的光泽。我连忙躬身一礼,道:“淑妃见过皇后娘娘。”
她扶我起来,脸上还是那盈盈的笑意,见我衣衫潮湿,便有几分自责的道:“让妹妹在此侯久了。”
我连道:“只是刚到而已。”
她笑了笑,转身欲走,迈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对了,那芙蓉珍珠粉,妹妹用得可好?”
我略微一福:“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自是极好的。”
她方去了。
这时福喜走了过来,对我行礼道:“娘娘,太后说她乏了,要您先回去。”
我一愣,眼角的余光倒是扫到了微微停步的皇后,心中多了几分杂乱,也只回身从定儿手里拿过食盒,交到福喜手上,道:“这是我亲手做的饺子,就劳烦公公送进去吧。”
福喜接了,我才领着定儿出了毓坤宫。
路上定儿甚是不服,也为我委屈,带了几分哭腔道:“您不是太后亲点的妃子吗,怎么还能这么对您。”
我的腿上有些麻,走了几步就钻心的疼,只好让定儿扶着,一步一步往寿德宫挨。
心中自然是乱的,太后的意思我不是十分明白,倒不是怪她今天如此对我,只是猜不清她的用意。按理来说她该是要拉拢父王的,那今天的事情就有些没道理。
猜不透,有些头疼,便叫定儿停下来歇一歇。
一转身便见了台轿子的抬了过来,不是御驾,也不是宫中妃嫔的轿子,我心中纳罕,便瞧见福喜远远的过来了。
“奴才见过淑妃娘娘。”他拱手一礼,道:“太后有请。”
这回不光是定儿,就连我也愣下了,又听福喜道:“太后知道娘娘站了许久,定是累了,特意备了轿子请娘娘过去,还说,娘娘的饺子,是包的极好的。”
我心中猛地明白了,太后果然是在试我。但她的用意,却是不明白了。
我谢了恩,才上了轿子,那四人的小轿抬的极快,过不多久,便又回到了毓坤宫。
进了太后的屋子,便有一股暖气扑了过来。被这夹满了龙檀香气的温暖包着,才察觉自己真是受了寒,满身的酥麻难忍。
隔断的帐子放了下来,我往里走了两步,也只隐隐看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坐在了床榻上。
“臣妾给太后请安。”
默默的行了礼,被那龙檀香的味道一呛,更觉得心绪难安,只忐忑的跪在地毯上,等帐内那人开口。
屋内很静,一旁的书案上坐着鼎香炉,缥缈的轻烟冉冉直上,没有一丝波动。
又过了许久,方听见“啪嗒!”一声,像是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响动。
我往里去看,却听太后忽然道:“你进来吧。”
我这才挑起帐子,走了进去。
太后坐在沉香榻上,身前摆了一副玉石棋盘,上面的棋子步了半满,像是一盘未下完的残局。
我不敢去细看,只垂了头侯在那里。
“你叫娉兰,对吧。”她问我。
“是。”我恭敬的答道。
她的手中握着几枚棋子,把玩着,发出玉石常有的那种轻细的摩擦声。
“会下棋吗?”她忽然问。
我愣了下,才道:“父王曾教过一点。”
“那就好。”她指着她身侧的位置,道:“过来坐吧。”
我犹豫了一下,才挨着床边坐了。
“你认为如何?”她指着那盘残局问我。
这让我忽地想起了进宫前父王给我摆下的那盘棋,他也是那样问我:“你认为如何?”
我一下子失了神,愣了片刻才猛然想起自己早已入了宫闱,方细细的去看那棋。
“白棋的攻势很强,但太过急进了。”我指着黑腹一角的棋子道:“这里打入虽然很有气势,却顾此失彼,在后方给了黑棋可乘之机,是损招。”
我略微抬头看着她的神色,白棋走的很急,不想是齐太后这种谨慎之人会下的套路。
而黑棋又过于保守,像是对白棋心存畏惧,只守不攻,并不是一局好棋。
但她似乎并不同意我的看法。
只轻轻摇了摇头,对我道:“如果你是白棋,会如何去下?”
我寻思了下,明白她这是在考我,方道:“对于黑棋这种只守不攻喜好实地的对手来讲,倒不如采取腾挪之术,连消带打,应有胜算。”
“但如果是这样。”她从棋盒里抓了把棋子出去,掷在了地上,道“白棋根本没有足够的棋子走到收官,又该如何?”
我愣了下,全然明白了,齐太后对于朝政之事,已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她自然渴求忠臣良将协她左右,而我似乎是被她挑中了。
“若是如此,那也只能孤注一掷,深入敌腹了。”我拾起了一枚白子,落了下去。
“想法是不错。”她道,却把我落下的子捡了起来,“但只怕我老眼昏花,拿了黑子,却当了白子落了下去。”
原来她还是在疑心父王。
我略微一笑,只问她:“太后觉得臣妾包的饺子如何?”
她果然笑了。
伸手便将那局棋拂去了。
“皮太软,和面的时候放的水多了。”
“水多了面就软了,自然包不住那些纷杂,臣妾下回会记得少放些。”
疑心太重,忠臣也会势薄的。
我想我的饺子,是送对了。
之后她唤来了福喜,叫了暖茶,又见我一身半湿,便叫宫女拿了件衣服给我换上。我这才一身干爽,暖和了过来。
“这是我年轻时的衣服,还未穿过,你若是不嫌弃,就拿去穿吧。”她低头品着茶,挥手,便叫那些宫女退下了。
“你过来。”她道,然后拉住了我的手,像第一次见着我一般上下打量了起来。过了许久,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果然是个出挑的美人,怪不得子煌会如此急切的想立你为后。”
我心里一慌,连垂下了头。
“你不用怕,这不是国事,我只想跟你谈谈家事。毕竟那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心里想什么,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只可惜……唉。”她幽幽叹了口气,才继续道:“你不爱他,对不对?”
我只觉腿上一软,便跪了下去:“太后……”
她仍旧叹着气:“罢了罢了。宫中的女人,哪个不是如此,你起来吧,我们说说话。”
她拉我起来,让我坐在了她身侧。
“子煌的性子很温和,也不肯轻易的吐露自己的心事,但我看得出来,他非常喜欢你,但他现在却并不怎么开心,我想可能就是你这里出了问题。不是我逼你,只是你我都是女人,既然已入了这深宫内院,就要舍得放下一切,子煌能如此爱你,也是你的福分,你就不如回应他,试着让他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你知道,做女人,能有个爱自己的人,就足够了。”
我默默的点着头,心中却难过的想要爆开,许久才咬着嘴唇道了句:“臣妾既然已是他的妻子,自然会好好爱他。”
齐太后方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天色,道:“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今天的事情也不要对外人去讲,先前的只是做给皇后看的,她心高气傲,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我这样做也只是为了能让你在宫中好过一些。”
我点了点头,才跪安了。
出去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满皇宫都是种沉默的死寂。我抬头望天,只觉一种悲怆油然而生,像在心里撞了一下般。
之后便不知是什么东西出去了,什么东西又进来了,只是想:也许我真该逼着自己,放下些什么了……
我是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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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从齐太后那里回来,又过了两日,便听说哥哥被封了官。侍御史,不大不小,能显出身份,却又瞧不出任何荣宠。
我想齐太后大概是想采取一种静观的态度。她希望的是朝政稳定,三鼎而立,自然可以让她省下一份心思。
就如宫中一样,可以百花齐放,却不可独占鳌头。
我轻轻用杯盖挑开了虚浮的茶叶,抿了口,放下,便听坐在下面的沈婕妤道:“听说昨天,皇上翻了张才人的牌子。”
她就是那日在皇后寝宫外面谈论子煌大婚是否去了毓仁宫的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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