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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传奇之娉兰-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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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干脆躺下,躺在干枯的草地上。

看着蓝绒般的天空,抹上了层几要透明的薄纱,浮浮沉沉,感到精神有些倦怠,想要睡去。

结果就真那样睡了过去。

再醒来,浑身都是苏麻,针扎一般痛的厉害。但却觉得温暖,身子被什么东西包裹着,有淡淡的青草味儿,让我觉得安心。

伸手往前按了按,立时怔住。那搏动的声响,那触感,那温度,分明是人的胸膛!

惊也似的睁开眼,只看到了光滑的脖颈,猛然抬头,却撞到了他的下巴。

头朦朦的疼,呆愣的看着他,许久才记起要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希琰的眼里隐隐含着一股怒火,忍不住揉了下被我撞疼的下巴,才咬牙道:“你现在暖和过来了么?”

他这样一说,我才惊觉现在的自己只穿了件单衣,正被裸了上身的希琰抱在怀里。

一下子羞红了满脸,急忙去推他,却被他按住。

看起来他气的不轻,深深吸了口气后竟是对我大吼道:“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知不知道现在是几月的天气,居然在那种荒地睡着了,若不是黑风拉我过来,你早就冻死在那里了!”

我被他吼的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转头看了看四周,问他:“这里是哪里?”

他叹了口气,道:“本来要带你回军营,可半路上下起了大雪,天也黑了,山路不好走,就只好找了个山洞暂且帮你把身体暖过来。”

我哦了声,自己的身子贴着他的胸膛,那种温热透过来,让我心里突跳的厉害。鼻间都是他身上的气息,分外尴尬,想了想还是对他道:“我现在没事了,你让我把衣服穿上。”

他撇了撇嘴,才松开我。

两人围着火堆坐下,一时无言。

听着木头的噼啪声,抬眸望着洞外,黑暗的视野,风雪正急。

他终是开口对我说道:“很辛苦吧,要做这样的事情。”

我捡起了一根木条,挑着火堆,无意识的抽插几下,又放下,道:“不只是辛苦,还有了些微的恨。”苦笑道,“不想瞒你,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逃避,甚至有点遗憾,若是刚才就那样冻死了该有多好……”

看他的神情略微有了变化,才道:“但也只是想想罢了,人有的时候,只能靠自己。希琰,你已经陪我走了很远了,但是前面的路太窄,只能我一个人过去,就算害怕,就算无助,也只能是我自己一个人。”

说完,依旧蜷着身子,前面的火堆燃的大起来了,身上一片酥软。

希琰扔了几根木头下去,盖住了火,转头望着我。

他的发髻略微有些松,额角上几丝散碎的刘海。一些星光耀眼般的东西,就着火焰在他眼眸中跳跃。

他起身,坐在了我身边,揽住了我的肩膀,将我抱在了怀里。

“傻丫头。”他的语气温温和和,全然不像他。倒是与回忆里的身影有了重合,“没人逼你要一直这样坚强下去的。你是个女儿家,哭一次两次也没人会怪你。这里天寒地冻,只剩了风雪,你想怎样都可以。”

听着他的话,眼睛便开始酸痛。

这么这么久以来,一直逼自己冷硬,一直逼自己坚强,连泪水都鲜有流过。然而现在,却是决堤。

立即明白了,女人不是不哭,而是把那些泪水囤积在了心里,只等那一个触因,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想在为难自己了,只在这个风雪连天的山洞里,抱着他,将自己所有的伤痛委屈,全部倾泻。

雪一直没停,等回到军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了。

我彻夜未归,军中已有骚动,最后又与希琰同乘一骑回来,便生了些议论。商容等人是乐见这种情况的,也就不去澄清,结果越传越厉害。

傍晚商容来见,说是大雪连天,后方的粮草受阻,估计要延迟几日才到。我道知道了,他却不走,只等我问他还有什么事,他才道:“陛下,大军已在郊外驻扎数日,粮饷军用所耗颇多,这样下去绝非长久之计,下臣以为……”

我打断他:“你要我攻城是吧。”

他拱手:“是。”

我的眼没离开身前的折子,依旧披阅,只淡淡回了句:“知道了,你命人去准备,三日后开始攻城。”

他明显愣了愣,大概是以为我不会这么快答应,也准备了长篇说辞想要劝我,却不想我竟是应下了,一时间有些愕然。

我将笔放下,帐外的雪仍下的紧,虽然燃了巨大的火盆,却还是寒气袭人。看着商容要离去,我忍不住叫住他。

他回身:“陛下还有什么吩咐么?”

我有些犹豫,摒退了左右才问他:“商容……朕……我必须要杀他么?”

商容略微抬头,他那张江南学仕特有的俊雅面庞上显出了丝忧容,“陛下,以商容之见,恐怕是的。”

我不死心:“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商容摇头,道:“陛下您心思细密,自然比商容看的透彻,只是不愿接受现实罢了。您该明白,就算您心有慈念,不欲要他性命,但您又能把他安置在什么地方呢?他终究还是亡国之君的身份,后半生只能深陷囹圄,您若是真要为他好,就不该给他这样的尴尬耻辱。”

他说完,躬身退下。帐帘掀起,有股寒冷的空气狠狠吹在了身上,一下子打了个冷战,手中的笔滑下,在白宣上划出了条歪斜的痕迹,就像个无奈的叹号……

决定起军,便是一番准备。

晚上定儿整理我的衣服,却不想一抖,叮啷的掉下个事物。

我被那声音吸引,不经意低头去看,瞧见一个环样的东西滴溜溜的朝自己滚过来,正撞上靴子,停在旁边。

我弯下身子捡起,对着烛火瞧清楚了,心里就像被人猛揪了下。

“forever……”

记得那时,我告诉他这是永远。记得那时,我告诉他无名指是永世不分。

可惜现在永远成了诀别,无名指上也淡去了戒指的痕迹。还剩了什么?只有梦里那些缠绵,只有梦中的心碎。

子煌,我爱了两世,辛苦得的还是满身伤痛。

定儿大概是被我吓到了,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带了几分愧疚:“主子让奴婢好好收着的,可是定儿每次看您见了都那么伤心,就想……可没想……”

我摇摇头,拿丝帕将戒指包了,放在怀里,才对她道:“你不用介怀,我早就明白事情终究会变成这样,怪不了别人。”

定儿还想安慰我,却被我止住,正想让她回去休息,却听见侍卫通禀,商容来见。

天色已经不早,看起来应是有急事,便让他进来。

商容没直接说是什么事情,而是直接递了封书信给我。

我有些疑惑的接过,打开视线却在落款处凝住——永络国顺宪帝——竟是子煌的名字!

急忙去看正文,却是一封完全外交式的书信:永络国顺宪帝子煌,诚邀大郑国皇帝娉兰于十二月三十一日寅时,城北紫薇阁高台相见……

连看了两遍,也没弄清是什么意思,眉头稍稍蹙起,让商容看到了,他问道:“上面写了什么烦心的事?”

我摇头,将信给他,他看过,略微吸了口气:“陛下,若是臣没猜错的话,这大概是请降的意思。”

“请降?”

“紫薇垣寓为帝王,紫薇阁乃新帝登基祭天之所,想邀您在那里的话,大概是有降意了。”

我听了心里一动,抬眼盯着商容,他却垂下了脸:“陛下,如果顺宪帝真的心甘情愿投降的话,也许可以随您所愿,但是……”

我怕他说出什么不爱听的话,连打断他:“就这样去办吧,你下去准备,拟好书表,后天大军拔营。”

打发走了商容,心情稍稍有些好转。

似乎在沉重的乌云里寻到了一丝光亮,就想爬上天将那道裂痕继续扯大。贪念那阳光。

他曾经说过,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所以我开始觉得,我真的可能会有希望。

明纪1096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永络皇城大开,百姓于街道两侧跪拜迎接郑国军队入城。

虽然只带了两万人的队伍,却也浩浩荡荡走了近一个时辰。此时的永络已算是投降,没有任何的挣扎。

看着往日熟悉的街道,百姓埋首,只有几个孩童偶尔抬头瞧着仪仗,却立时被旁边的大人给按了下去。

到了紫薇阁,抬头望向北方,彤云厚重,又在夜色阑珊时分,已看不到半点星光,隐隐有股寒烈的冷风迎面吹来,挑开了几缕碎发,挡住了我的视线。

就这么一个闪神,他已出现在了那一边。

滚雪貂的大麾,玄色龙袍,迎着寒风鼓鼓舞动。

四年没见他,只这一刻,我已深深的沦陷在了他温润的眸子中。

魂牵梦萦的身影,清晰明透的站在我身前,心中似乎正缓缓流过温热的血,就要哭出来。却必须佯装淡漠,逼自己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怕再这样看下去,便会把持不住的扑到他怀里。

相顾无言,只沉默着望着彼此的身影。我们身后是高高的紫薇阁,那前面站着四方百姓,还有我那几万军队。

侍卫随从都已退了下去,这里只剩下了我们,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剩下,冷风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鸡鸣,似要天亮,他才开口道:“很久没见了。”

只这样一句话,却像猛然杵进我心湖的一根栏杆,搅得波涛叠起。

微微点头:“四年了。”这三个字后面却隐住了我快要崩溃的心情。

他轻轻的笑,歪着头看我,蓦然道:“你变了不少呢,我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龙袍,只觉得面庞发烧。展露了个笑容,拉起龙袍给他看:“很可笑的东西吧。”

他摇头:“不,很美。这身衣服,在你身上才合适。”

我鼻子有些发酸,抬头看他,禁不住要问:“煌,我们怎么就到了今天这步……”

他抬起手,放在了我的额上,他温暖的体温裹着龙檀香气,慢慢的沁入了我的血脉。

“傻丫头,有些事情已经注定了的。”他安慰我一般的笑,“这个国家我无法再承担下去,怕要辛苦你了。”

“可我……”本来还想再对他说什么,唇却被他食指点住,然后是翎羽抚过一般的吻。

月光流水的笑容依然挂在他脸上。他朝我伸出了手,上面有圈淡淡的银色,嵌入血肉。

是我们的戒指。

心里一热,泪水终于掉了出来。

用手背抹着,却仍要心酸的笑:“你看看我,还是这样的没用,你怎么能把一个天下给我。”

他望着我,灯火映在他脸上,神祗一般。

将手放在他掌心,让他握住,我们的生命线便就交错。

随他迈上那一百零八级的台阶。缓缓的,一阶一阶的走。

我知道这是我们能一起走的最后的路。只能希望他没有尽头。

可这条路,这样的短,又是那样的长。

长到了我们的一生,却只能仓促结束。

鸡鸣了三遍,天该亮了,却被乌云压住,红黑纠缠。

他终是要将我的手松开。让我与他一起站在了天下的顶端。

身下是百姓,仰着头看着这上面的一切。他们不知道我与子煌的过往,只是在期待一个朝代的交替。

现实往往总是那么残酷。

子煌对着台下深深低下了头,他说,顺宪无能,枉负天下。

然后就站在了我的身侧。

我离他那样的近,甚至闻得到他身上的气息,我们之间只有咫尺的距离。我将自己的视线沉在了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我想对他说:子煌,等这一切都结束,我就陪你去种杏花。那时满天都会是粉雪般的薄云,云下有我们的孩子在嬉戏,我可以煮酒,你可以吹笛,好不好……好不好……

心里这样想了千百遍,鼻尖倏地传来了微凉的寒意。

抬头,方知道是雪落下来了。

星星点点,细细碎碎。

飘落的静寂无声。

我刚想转回头告诉他下雪了,却不想竟是被他一把拉住,然后往我手里塞了个冰凉的事物,就是一扯,让我顺势栽倒在了他的怀中。

有什么被刺中的声音。

惊呼,难以成言,心也揪紧。

听他在耳边说:“对不起。”

可一切都在我眼前朦胧。

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已深深的插入了他的肚腹,那温热的血在视线里弥散,像朵朵即将腐烂的芍药……

他抱着我,声音竟是那样的祥和。

我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泪水毫无意识的大滴大滴滚落。

只觉得一切希望,一切憧憬都在瞬间化为了尘埃,随这些细雪消散而去。

听见他的气息渐促,我却毫无办法。只能搂着他哭。问他为什么,他依旧在笑。

“逼你做了残忍的事了,对不起,娉兰,我不是个好皇帝。”

我拼命摇头,声音早已哽咽。

他却再也撑不住,身体略微摇晃,我只好用力抱紧他。

这万里长空中,开始下起了永世不融的大雪,挡住了所有的视线,也挡住了所有曾经美好的奢望。

他积攒了些力气,将最后,最好,最完美的笑容,昙花一般在我眼前绽放,他说:“要是能永远这样抱着你,就好了……”

最后他的身体缓缓滑落,倒在地上。我依稀听见下面齐声高呼的万岁,然而我那一方世界,却已开始分崩离碎……

第 61章

他在我的手中死去,我如何承担下这样的死别。

恍恍忽忽从紫薇阁上下来,恍恍忽忽接受朝拜,恍恍忽忽换了龙袍,又恍恍忽忽的坐上了紫辰殿那錾金盘龙椅上。

一切结束,却昏倒在那金砖上。

之后就大病了一场。

固执的不肯休息,彻夜候立在子煌棺木的旁边。

躺在里面的他,素容净面。月牙白色的龙袍,垂着紫玉珠碎。

那样平静,那样安详。

不想让人在我的身旁,便摒退了所有侍卫,想划出一个只有我跟他的世界。

外面风雪,有新年的钟声,一番喜庆。我却沉溺在自己的哀恸中,拔不出来。

只偶尔抬头,就看到了那人一直候立在外面的身影,被灯火拉的笔直,投射在乌光沉沉的砖地上。

我在守着我的过去,他在外面等着我们的将来。

该怎样迈过去,我不知道。

子煌快要下葬的那一天,希琰终于走进了殿内。他将我从地上扶起,轻轻在我耳边道:“已经够了,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我茫然的摇头,空洞的眼里早没了泪水。

看着希琰唤人进来,一套礼仪完毕,就要合那棺盖,我却像疯一般的扑了过去,双手死死扒着那厚重的木头,不肯松开。

希琰在身后抱着我,用力的抱着我。

他说:“马上就过去了,马上就过去了……”

我终还是累了,扭不过那力气,看着棺盖慢慢覆上了子煌的脸,这一次,是真正的诀别。

哭跪在地上。

看着他永远的离开我。

真的,恨不得就此随他而去……

子煌的墓在城西。

一片密静的森林之中。那天雪已积的没膝,刺骨的寒冷。我不知他长眠在这里,会不会感到寒冷。

转回身,看到了那些臣子担忧的神情。

心里顿时复杂的掐出血来。

他给了我一个天下,一个容不得我软弱的天下。

转回宫,病愈发的厉害。高烧,昏迷不醒,眼前都是些模糊的幻像。

想我们初见面的时候,我五岁,他九岁,似雾的杏花,如雪的衣衫。又想嫁给他时,皇宫上空那一片鬼魅迷离。还有虎骑关时的分别重逢,新年的酒醉,断断续续的幸福,刻入骨髓融入血脉的甜蜜。

但这些都是一触即碎。

挣扎着起来,看着屋外灯火昏昏,天明时分。

披上衣服往外走,绕过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定儿,打开房门,果然在旁边看到了那人。

他抱着剑,靠在墙上,微微阖着双目,却万分警觉,感到我靠近便立即睁开了眼。

“醒了。”他道。

“嗯……”

他望着廊外:“看来今年的雪,还要下一阵子。”

“大概吧……”

……

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叫他。

他转回头,看着我。

雪簌簌的落,却又安静。缓缓对他道:“我脾气不好,又太倔强。以往摔倒了,总不肯让人扶,非要一个人爬起来。可是这次……”顿住,靠在柱子上苦笑,“这次摔的太重,我怕是要起不来了,所以……要你扶我一把,扶我起来……”

话没说完,他已将我拥在了怀里。

他说:“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吧。”

※ ※※※※※※※※※※※※※※※※※※※※※7

子煌下葬了四日,我的身体才稍有好转。

倒不是药石见效,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倒下。刚登上大位,天下初定,本就不稳,再加上董商那边还尚未有下结果,如果我支撑不住,一切辛苦都可能会付诸流水。

这日商容来见。他已被封了开国成南王,一席紫袍加身,领袖口滚了紫貂毛,显得分外雍容华贵。想他是该如此的,当初那个沾酒就醉的人,现在也替我撑起了半边天下。

问他:“地方的公文布告都发下去了?”

他点头:“朝中的人事问题,臣拟了一张百人表,陛下可以从中挑选十余人担任各部要职,当然,陛下也可以从民间选拔,另外恩赦,科举的事宜也都已进入了轨道,您不用担心。”

我见他似乎有事藏在心里,便问道:“你还有什么事要禀奏吗?”

他犹豫了下,才道:“陛下,臣想让您见两个人。”

“谁?”

“您见过就知道。”

绮绫殿,昔日的冷宫,现在暂且成了囚禁前朝宫人的局所。

按我的意思,这些宫人若是愿意留下,便让他们留下,不愿意的给些银钱,让他们出去安家也好。

但总有些身份背景复杂的人被关押了起来,比如子煌曾经身边的小禄子,还有齐太后,董皇后身边的贴身使女。

再有一些就是宗亲了。等着大理寺的判决,或是发配,或是出家。

走在里面,只觉得阴气逼人。

不是什么好地方。

商容在一座宫门前停下,转身对我道:“商容要陛下见的人,就在里面,商容就不进去了,告退。”

他退了出去。

我推开宫门,没有修葺的院子,被积雪铺的起起伏伏。往里走,转过影壁,便看到前面长廊上,似乎坐了个小小的影子。

心立时就紧张的透不过气来,屏住呼吸缓缓往那里靠近。

是个孩子。

三四岁模样,穿着身干净宽松的外衣。本该是玩闹欢笑的年纪,此时却安静的出奇。

抬头看着外面的雪,漆黑的眸子,那种神情,竟是像极了那人。

我一下子明白了这孩子的身份,忍不住迈步上去,地板的吱呀声却惊动了他。

小小的头转过来望着我,有几分不解,问我:“你是谁?”

我咬住下唇,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样突来的相见,我丝毫没有准备。

就在此时,里屋有了响动,是余若兰的声音,她不知道我来了,出来给那孩子边加衣服边道:“殿下,您怎么又这样出来了,万一着了凉该怎么办。”

“姨娘,有人来了。”那孩子指向我。

余若兰抬头,略微一愣,视线在我身上停了片刻,才慌忙跪下:“陛下圣安。”

我一时间忘了要扶她,只盯着那孩子舍不得移开眼,余若兰似乎明白我的心情,急忙叫那孩子过来,推到我身前道:“殿下,这是您的母皇。”

孩子的小脸上出现了一丝迷茫,却也乖巧的问:“您是我的母亲吗?”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难以成言。

那晚,立即将余若兰与元馨从绮绫殿接了出来。

第一次跟自己的孩子共眠,万分的期待,却又有些忐忑。

提前了一个时辰从紫辰殿回去,那孩子已经睡眼朦胧的躺在了我屋外的软榻上。有点诧异的问他:“怎么不去里面睡?”

他揉了揉眼睛,羞羞的低下了头:“馨儿想等娘回来一起睡。”

心里涌起了一股温暖,轻轻抱起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躺下身,侧过脸看他。

见他水一般的眼睛一直直直的盯着我,便揉了揉他的头,笑问道:“在看什么?”

他竟是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往我身边靠了靠,道:“馨儿能搂着您睡吗?馨儿以前就想搂着娘睡了。”

我轻轻一笑,将他抱在了怀里。他身上暖暖的,有些微的乳香,干爽舒服。想这块血肉,分别了四年再又回到我怀里,不觉有点怅惘。

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他就像猫儿一般又往我怀里凑了凑,马上就睡熟了,偶尔轻轻喃了句:

“父皇说过,娘是天下最温柔的女子……”

对于元馨,有些大臣抱的是反对态度。他们认为元馨是前朝余孽,即便有我一半的骨血,也该着人看管,流放边疆。

这是我第一次对着折子发火,气得险些掉下泪来。

希琰在旁边看着,默默的帮我把凌乱的奏折收好,什么也没说。

也是看着他那个样子,我才忍下,只让此事平淡的过去。

等过了一月,宫里开始转暖,冰雪稍融。

自己独自在外宫里走着,不经意路过了四库院。

里面朗朗有读书的声音。有点好奇,便走进去,只看到一个老者,拿着酒杯,边饮边吟着诗句。

我身后的太监叫了声:“陛下驾到。”

他才往门外瞟了眼,慢腾腾起身,不深不浅的行了礼。

这让我隐约想起个人来。同样的倨傲,同样的倔强。只可惜那人已……

停下回忆,问他:“先生是何人,在此任何职?”

他道:“回陛下,臣姓郑,名则明,是史官。”

郑则名……似乎在哪里听过,仔细回想,记起来了,当初在虎骑关时,史魏书曾向我推举过此人,后来倒是一直忘了。

便笑道:“原来是郑先生,史大人曾向我举荐过您。”

本来是客套,他却不领话,只那样站着,给了我一个冷钉子。一时有几分尴尬,只好把视线转到他身前的书案上,问道:“先生在写什么?”

他道:“整理前朝的大小事物,归于整理,以便日后开始撰写前朝史书。”

我道:“这样……朕可以看么?”

他道:“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您又何必询问。”然后低头,将那史册交给了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贰臣录。

为首的名字是商容,然后是董商,严康,袁戎得,甚至还有希琰。

所谓贰臣,就是身事二主之人。被史书记载,被后世谩骂“无耻,忘八”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又翻过一页,却被那行字弄得满身寒凉。

华氏娉兰,刺王杀驾,篡夺皇位。

猛抬起头,他已经跪下,朝我叩了个头,道:“臣知道这些会引起陛下盛怒。但臣家世代写史,就算臣死了,臣的儿子也会写,臣的儿子死了,臣的孙子也会写,不管怎样,这段历史终归还是要记载在史书上。”

我捧着那史册,半晌无言。

最后才放下,让他起来。对他道:“郑先生,史臣要做的事情,就是记录事实,您写的都是事实,我自然无法抹灭。但历史终究还是历史,在以后的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万年,总会有些人的看法与我相同。而且郑先生,我从来不认为子煌不是个好皇帝,相反,他是位明君。所以我想让先生,把子煌所有的事情都记录下来,不管功过是非,自会有后人论断。而朕,已经无所谓了,不管是赞还是骂,我已经走到了今日的这步,历史只是给后人看的,而我们要看的,只有将来而已。”说完,看他略微垂下了头,便稍稍按了下他的肩,道:“劳您辛苦了。”

从四库院出来,夜色已浓。

璀璨的星光坠在上面,抬起头看,只是长声一叹。

不管什么,终归还是要湮没在历史的浩瀚之中……我们只不过是寥寥的几个过客罢了。

※※※※※※※※※※※※※※※※※※

明纪1097年冬,大容国收兵回国,郑国军队与董商展开了最终之战。历时一年零四个月,董商终是兵败,于西南一荒村吊颈自尽。其兵势瓦解,自此永络国原有疆土大定,正式改国号为大郑。

※※※※※※※※※※※※※※※※※※※※

明纪1099年夏,宫中走水,一把火将寿德宫烧的只剩了瓦砾。

还好当时我与元馨在御畅苑消暑,并未有所损伤。然而再建宫殿,怕要过上些日子了。

这样,我只好搬到了水苑。

那个我一直不敢进去的园子。

几年来让小禄子在这里守着,尽力保持了原样。现在踏进去,居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想我的心应是够坚强了,可以面对那些痛彻心扉的过往。

所以我决定住下来。

因为我知道,子煌应该很寂寞……

夏日的风,柔软裹着香薰,房檐下挂了几只紫金铃,发出了悠扬的声响。

一切都那般安详宁静。

站在窗前,外面的杏树早已结满了青涩的果实。想以前的那些春日,这里的杏花开的该有多么绚烂。

再抬头,书架旁的墙上挂着一副画像。

是子煌的模样,只不过在唇角旁,多了一个酒窝。

略微一笑,伸手轻轻抚着那画。

当时他以为我画的是他,竟是那般欣喜。还记得当时他的笑容,像个刚得到中意玩具的孩子。

手指顺着他的轮廓游走,记忆中他的模样,从未模糊过。

可当手触到画卷的正中时,却停住了,只觉得里面有个硬硬的物事。

疑惑着将画拿下,翻到背面,竟是一封书信。

呆愣了瞬间,打开,头几个字是:爱妻娉兰……

泪水不觉潸然落下。

时而有阵清风徐徐的涌进来,杏树沙沙作响。寂静的夏日午后,有些东西被吹得散了,似乎是往日沉在心底的似水年华……

……………………………………………………………………………………………………………………………………………………………

第 62 章

对于商容,我已帮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然而希琰……

正想在这,定儿又转回来了,她唇边挂着暧昧的笑,进门就道:“主子,您瞧瞧谁来了。”

随着她的声音望出去,正看到希琰进来。

天已转冷,他身上裹着件紫貂皮袄,内里是金丝拔线的麒麟袍。贵气,又威武不凡。

让他坐下,含笑问道:“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他将皮袄递给定儿收起,才道:“王府里的事处理的比想象中的快了不少,就过来看看您。”

我道:“今天定儿准备了不少酒席,留下来吃完饭再走吧。”

他笑道:“陛下您呀,估计是太忙了,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略微一愣,才猛然想起:“今日是不是商容大婚?”他拿起茶杯抿了口,才道:“您费了那般力气,才成全了他与余若兰,居然连这个日子都忘了,估计那商容,又要气上些日子。”

我哎呀了声,急忙叫来定儿拟份礼单送过去。希琰却道:“只一份礼过去,怕是不妥。”

我道:“商容现在身份虽然尊贵,但若要我亲自过去,估计又要引起群臣猜忌口舌。”

希琰摇了摇头,道:“去是可以去的,但不一定要以皇帝的身份。”

稍微闪神,他已起身拉住了我,脸上多了几分坏笑,道:“我们今晚出宫去。”

希琰总是这样,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突然的不给人准备。

稀里糊涂被他从水苑打劫走,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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